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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把人『逼』得太狠,该是时候安抚一二了。
“ 魏七,” 他停下来附在魏七耳边低声问,“ 告诉朕,你欲如何。 ”
后者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湿乎乎『乱』眨。
“ 回回。。。圣上的话,奴奴才。。。”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怕惹人生气可实在不能放松,越是急就越是哭得厉害。
皇帝耐心快要耗尽,若再没回应便打算强来。
魏七终于又道:“圣上,奴才。。。要怎么样。。。日子才能好过?”低低怯怯的,也很是困『惑』丧气。
他不问要怎么样您才能放过奴才,只问如何才能过好宫里的日子,这问法倒是聪明些了。
皇帝看着他瑟缩的模样,眼睫闪闪,头都不敢抬,心里难得生出点子怜惜。
问题很蠢,然而他也仍是回答了。
“你若是乖一些,就能好过。”
魏七依旧垂着头,喃喃道:“奴才。。。乖一些就能好过么?”
“你乖一些,朕就舒心些,朕舒心了,你也好过。”这道理如此浅显,为何还要来问。
“ 若是。。。若是奴才乖了也不能好过呢?” 魏七不知是在问谁,像是在问皇帝又像是在自问。
皇帝皱眉,不耐烦了,他自觉方才已拿出了自个儿此生不多的耐心。
可魏七却在这时抬头看他,眼神茫茫,眼眶红肿,里头含着一泡泪,他一眨眼,泪珠子就溢出来,沿眼角滑落。
皇帝轻吸一口气,好言好语道:“怎会,你是聪明人,自也知晓朕的东西十二宫里住着多少佳人,你瞧瞧她们,你也同她们一样,安分了日子就能好过,不安生就没好下场。”
可宫里许多主子娘娘们本分安生了也没几个有好下场,魏七不敢信。
“ 你要是真能讨了朕的欢心,朕便能保你平安,等过个五六年你年岁大了,容颜不再,朕也厌倦。届时赐下金玉银钱,打发你出宫。”
皇帝当然知晓魏七究竟在怕什么,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是敷衍也是许诺。
但成了他的人,保其平安是应当的,若是丁点儿都不在意,不若用过便扔了罢了,何须叫人折腾出这许多闹剧来。
方才或许是皇帝对魏七讲的最长的一段话,这番话不似皇帝对奴才说的,倒像是君在诱哄妾抑或是夫在宽慰妻,只是两人现下都未觉着有何不对。
魏七『迷』茫的眼里突然有了光,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他也不敢追问您何时才会厌倦奴才,究竟几年才是年老『色』衰,也不敢问是否真的君无戏言。
只是今后的某一日能出宫,这诱『惑』太大,他不能不信,也不敢不信。
魏七渐渐止住眼泪,若有所思,半晌道:“那。。。奴才乖。”
真真是再如何坚硬的百炼钢也要缠成绕指柔。
皇帝险些没能把持住。
早点儿懂事何至于闹成如今这模样。
其实他不知,魏七需要的只是一个承诺,或者连许诺都不用,他只是要一个能好好活下来的希望。
皇帝终于也肯给了,即使并不能全信,魏七却只能欺骗自己,他再没有别的选择,他连最后的筹码都已失去,还徒然背负上一条人命。
魏七说要乖,可是仍旧不能立马就乖,他的身体一直崩得很紧。
皇帝无奈,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最后只好蹭蹭草草完事。
事毕,皇帝令驼妃太监将人抬回侍院不必送去内廷监。
冬夜寒冷,再闹出病来,年都不好过。
魏七惊住,躺在驼妃太监的肩上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呆呆地望向皇帝,像是真的看到了自由的那一日。
他轻声说,奴才谢圣上大恩。
恍若无声,飘『荡』在空寂的西暖阁内,飘入皇帝的耳中。
说完又不敢见人,垂着眼抿紧唇,渐渐远去。
皇帝这夜分明未曾尽兴却觉着舒坦了。
安喜在一旁瞧着,心中一声叹息。
侍院后头的三间连在一处的屋子都腾出来作为魏七的新住处,安静又宽敞,正中一间小厅堂,东西两处厢房,东面为白日闲时歇息处,摆罗汉床,与小一张小圆几子,不远处靠窗柩那头条案上摆几只小青花瓷瓶,里头『插』着的红梅开的正盛。
西面为寝房,靠里放了一张花梨木雕葡萄纹架子床,床上带炕桌,前头为小开门样式,门围子上镶圆形灰白大理石。
围栏,床柱,牙板,四足皆刷朱漆,瞧着便很是名贵。
床前不远处,屋子正中摆孔雀绿镶翡翠三足铜香炉,地上铺朱红绒毯,边上用金绣线绣小朵雏菊花纹。
这处的富丽可与后宫里的小答应主子们一比了。
魏七茫然无措,不知身在何处,分明犯下大错,为何却得了赏赐。
他不知这是皇帝早前几日便安排安喜布置下来的,若是知晓或许便不会有荒唐的一出了,或许他会再细细筹谋,做得更为稳妥谨慎些。
不过事已至此,现下再说皆为妄言。
安喜问魏七想要何人来伺候,他这头已定下一个,还剩一个可让魏七自个儿挑,今后定下的这两个便也是魏七自己的奴才。
魏七请调内廷监的小千子,他不愿让吴家财进乾清宫,小千子人冷情却也妥当尽责,活也不多,又是内廷监的人,方便调动。
他不想再来一个似小方子那样活泼又傻气的了。
安喜答应下来,一声吩咐,次日小千子便背着魏七在内廷监里的瓶瓶罐罐与一些器具搬到魏七屋子西面的他坦里住下。
日子开始过得平和起来,魏七每日照常当差,晚间守夜时皇帝也没再做过荒唐事。
他夜里叫茶,魏七也不敢再擅自沏花茶了,普洱端上去时皇帝只是一刹那的停顿,没多询问,仰头饮下。
约『摸』每五日幸他一回,不算很频繁多,比不上宁嫔与新得宠的钱嫔主子,但真的也不少了。
内廷监只每回承幸前去一趟,事毕后直接抬回自个儿的屋里由小千子收拾妥当。
第二日能好好歇息一日,每日的膳食也比从前精细许多。
后宫里众嫔妃议论一阵子,小方子的死传出来后,流言蜚语又很快沉寂下去,不敢再惹怒皇帝。
这般养着魏七开始长肉,额上的伤也慢慢变淡。
半月后,离新年还有十来日时,魏七已全好了。
这日午膳时,御膳房呈来的吃食里头有一碟子红艳艳晶莹剔透的山楂糕,皇帝无意间一瞧,余光往下首边立着的魏七那头扫视。
魏七只是安分地垂头静立,没什么反应,他比从前更为沉默了,话也更少。
皇帝应当是愉悦的,可却并不如何舒心。
他当着众人的面赐下这一碟点心,魏七出列,面向他恭恭敬敬跪地行礼谢恩,脸上也不见喜『色』,很是平静的模样。
皇帝瞧着他,看了有一会子,渐渐生出些恼怒。
不识趣儿,圣恩浩『荡』特赐他东西,也不知说几句好听的来,得了东西也没『露』出个笑脸。
皇帝想要骂,可人跪得及时跪得功整,谢恩的声响也大,头也磕得到位,三个响头下来磕得额头都泛红,一点子错都挑不出。
他的恼火没处撒,只好自个儿憋了下来。
不一会子膳毕,两边伺候的奴才将铜盘子等物呈上供圣上净手。
皇帝草草擦过,白巾子噗地往铜盆子里一砸,溅起的水花沾湿伺候的奴才前襟,众人跪地请罪,却无一人知晓好端端的圣上这通气究竟是因何而生。
只安喜跪在皇帝后头,悄悄往魏七那方深深瞧上一眼。
第53章 山转水转()
这日晚间; 魏七下值后,东暖阁内。
皇帝批着年底六部各处呈上来的折子,不知怎的突然就停了下来,他盯着桌上的青花茶盏,问安喜:“ 他是不是不识好歹。”
寂静的暖阁内皇帝低沉的声音将众人唬了一跳,安喜心道:好端端的又来问我一个奴才作甚。
“ 回圣上的话,魏七; 是有些不识好歹。”
皇帝又道:“ 你瞧见了,前儿屋子赏下去,今儿点心赐下去; 连个笑都未有。”皇帝阴沉着脸。
安喜腹议:这话您何不当着人面儿说,一声令下让他笑便是。您还要人笑,前些日子那出戏吓着他了啊。这才过去多久,谁能笑得出来; 且若是笑得不当,惹您生气罗; 岂不是又要挨罚。
“ 回圣上的话,奴才觉着魏七这奴才本就沉稳,平日里也少见他笑,他心里头对您是千般尊敬的; 万万没有怨怼忤逆之心。”
皇帝微摇头,哪里沉稳。
“ 既没有怨怼之心,就该笑呵呵地接赏。” 在皇帝心里不论是罚是赏,哪个奴才都是笑着接的; 罚尚且不说,得了赏还不乐呵,不是不知趣又是什么。
安喜又暗想:人笑不笑您也在意,现下他惧您畏您,您的命令他都安分接下,您的恩宠他都好生受着,这还不够么,难不成您还欲同一个太监郎情妾意。
“ 回圣上的话,魏七『性』子执拗,人又还年幼不甚圆滑,容易惹您恼怒,若您真真是喜欢似他这一类的,不如。。。”
“ 不若什么。”
“ 回圣上的话,奴才以为。。。不若再挑个和顺些的来。”
“呵。” 皇帝将朱笔扔至笔洗中,“ 还幸,一个太监就够闹腾的了,再来一个嫌朕不够烦腻么。”
安喜心里猛一咯噔,圣上这话的意思是今后只魏七这一个奴才么,又或者有了柔顺的这个也不舍得扔!不够腻烦。。。道腻烦却仍未厌弃。。。这可如何是好?
孽缘呐。
主仆间这番话过后,夜里安喜在塌上翻来覆去,他有心想劝魏七多加迎合圣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现下人恭敬谨慎,做事稳当,万般都好,总不好直言,说你多笑笑,笑给圣上瞧瞧,这多为难人呐,且要是心里苦闷,笑得假了反倒不妙。
安喜思量许久,再没法子,也仍是硬着头皮召了人来见,谁让他是御前总管太监呢。
第二日午间换班歇息时,安喜将魏七召至内书房旁的耳房里。
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魏七进屋打千儿行礼,乖乖地立在下首等候吩咐,头低垂着,也不说话。
安喜暼他。
到底还是瘦了些,显得身子越发修长,亭亭一支莲似的。
他手中的茶盏搁下又端起,小子仍是不开口,换作平日里早贴上来说几句乖巧话罗。
安喜心中长叹一声,“魏七。”
“安爷,小的在。”
安喜斟酌着开口:“事情都已过去,莫要再憋心底里自个儿一人难受。”
魏七低低地嗯一声,头垂得越发低。
“咱家知你日子不好过,可是这宫里头没几个人日子是好过的。”
“小的。。。知晓。”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闷闷地,“可。。。”
“可是什么?”
“可。。。可。。可小的害了人。”一滴泪溅落在地,魏七小声吸气,想要忍住。
唉,还是不够狠啊。
“各人皆有命数,他若心中未藏非分之想,怎会有此归宿,人都去了,你无须皆将此事往自个儿身上揽。”
魏七心头压着巨石,又觉无话可说,只能嗯一声已示回应。
“你今后该如何,自个儿心里头有数么?”
他点点头,不一会子又缓缓摇头。
难呐。
“魏七,人短短一世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还年轻,好日子在后头呢。”
“小的知晓。”魏七又点头,“圣圣上。。。说,等小的过几年。。。圣上厌弃小的了。。。小小的便能出去。” 魏七说这话时抬头望向安喜,他讲得坎坷,眼底却含光,似在等安爷的认同。
安喜手微一抖,茶盏里的清茶溢出,淋湿小片袖口。
“这话是圣上同你说的?”
“嗯。”魏七喃喃应一声,不一会子又道:“圣上。。。亲口说的。”
唉,真是傻孩子。
安喜又叹。
圣上随口一说,安抚你罢了,若不如此,你怎会安生伺候圣上?
这辈子你怕是难出去罗。
曾为帝王塌上人,哪里能放出去。
况你又是个不能生养的太监,无名无分,归宿无外乎那几种,要么被圣上厌弃,打发至掖幽庭,老死于宫中。要么,圣上一直宠着你,至死都未放手,那便要随圣上殉葬。
安喜觉着十有八九是第一种,他望着跟前懵懂仍对生活存有希望的傻孩子,一时心里也憋闷得慌。
太苦,莫要怪谁,真要怨便怨老天爷罢,怨他将你投生于簪缨世家,又让你生得太好。
“圣上乃天子,自然一言九鼎,你好生侍奉,咱们圣上必也会怜惜的。”
魏七咽下喉间堵着的一口气,安心了。
他信安喜。
可安喜能如何,安喜并不是有意哄他,而是只能将谎言讲成真,若现下挑破,魏七哪里还愿活。
他知晓这孩子所盼的不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愿只愿有朝一日能阖家团圆罢了。
安喜将他打发去御膳房取点心,那处有这人的良『药』。
魏七得了令心里倒是好受多了。
他提了食盒往御膳房那头去,沿路间或遇着几个奴才,皆退让行半礼唤魏爷,一面又悄悄侧目打量他。
宫里人行走皆是垂着脑袋的,可眼睛却厉害得很。
旁人悄『摸』打量他,魏七还是知晓的。
他着一身深紫夹棉绸袍,胸前补子绣孔雀,黑绒帽上镶青金石,一瞧便知是御前四品内侍。
人面白,又年轻俊秀,如今这宫里除却圣上幸的那个魏七外还能有谁?
众人心下皆道:原来这便是藏在乾清宫养心殿里的魏七呀。藏了这许久,他也终于出来办差罗。
魏七顶着众人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脚下不动声『色』得加快,径直行至御膳房。
御膳房里头只闻锅碗瓢盆叮当响,却少有人声。
门前守着的小太监远远瞧见魏七这一身的行头忙上前几步来迎,打千行礼道:“ 魏爷。”
魏七面上不大自在,只好含糊应下。
“ 有劳小公公,安爷派我来取几碟子点心。” 他的声量比从前要小些了,带着点胆怯,一声咱家也说不出口。
这人真是新晋的正四品御前贴身内侍么?亲自来取点心不说,还没点儿御前的气势。
小太监虽奇怪怎的今儿事御前的人来取,却也不多问,只恭敬地应下。
“ 嗻,魏爷您客气!小的这便领您去见掌事的刘爷,您且随小的来。”
魏七慢他半步入内。
御膳房他几年前也没少走,现下倒是不同。
抄手游廊曲曲折折,来往办差的奴才见了他皆行礼避让。魏七抿紧嘴,一路点头回应。
御膳房掌事的刘公公得了消息来迎,几人草草客套寒暄,入耳房等候手底下人取来点心。
不多时东西到,魏七却不起身,只四下张望。刘爷见此小心翼翼试探问道:“魏爷,您可是还有何吩咐?”
魏七皱眉,在使特权与不使之间拉扯,半晌终于还是道:“能否劳刘爷您通融一二,叫我见见糕点房当差的吴家财?”
刘公公正愁不知要如何巴结他呢,自然满脸堆笑,连连应承下来。
“哎呦!这等小事儿,您太客气!您只吩咐一声儿,见个人有什么为难!小的这便去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