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髓一般。她终于明白,那时在化缘山谷底,背着梓元的皇兄看见他们出现时,那一瞬的死寂沉默究竟是何原因。他早就猜到了今日的结局,因为无比清醒,不能阻止,所以才整整一夜不愿停下,也不愿离开。
梓元,你如此聪明,皇兄猜到了这一日,那你呢?
当初在化缘山底,不愿离开的真的只有皇兄一人吗?
宗人府外,飞雪未停,地上积了厚厚的白雪。韩烨的贴身小太监吉利望见他出来,急忙撑着伞迎上前,躬下身欲引着他入马车。
“不用了,让行辕和侍卫回东宫,把伞给孤。”清冷的声音传来,吉利一怔,朝太子望去,“殿下,再过几条街就是闹市,你身着朝服,怕是……”
太子如今的身份更是贵重,若是出了一点纰漏,他九族上下都担不起。
“替孤把大裘拿来。”太子眼神愈加威严,吉利心抖了抖,急忙取来大裘为太子系上,宽厚的大裘将里面的浅黄朝服遮得严严实实。
太子拿过伞,在雪地里径直朝空荡的街道另一头走去。太子这个时候微服出行实在太意外,慌乱之下,吉利飞快换了一身布衣,让行辕先回宫,挑了几个侍卫远远跟在后头保护,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去追太子。
宗人府四周归属皇家,行人极少,空荡的街道上,唯有韩烨一人,墨黑的大裘拂过雪地,留下一地逶迤。
他撑着伞,神情温温淡淡。仁德殿上的一幕幕浮过眼底,仿佛昨日。
帝家女,帝梓元,所有的反击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换了他,也不会做得更好。帝家重回大靖朝堂,沉冤昭雪,明明是他这十年的初衷,可到如今,却只觉得疲惫。
那样的容貌,他当初在帝家老宅醉酒时其实见过一次,或许心里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愿承认。
他们终究隔得太远,承载太多,一如当年的太祖和帝家主。
行过喧闹的街道,韩烨一身贵气,虽无侍卫开道,寻常百姓也不敢靠近于他。身后的吉利瞧得这模样,舒了口气,只愿太子殿下早些逛完,顺顺当当随着他们回宫。
太子的身影突然顿住,吉利循着太子的目光瞅去,僵硬地怔在了原地。
那是一条颇有古意的老街,一座古老的府邸从街头到街尾,威严华贵,一眼望不到底。过往的百姓路过这里时,不敢随意踏进,但却带着尊崇感慨的目光望着大宅前“靖安侯府”的牌匾。这种眼神,他以前只在百姓注视着皇室族人的时候才见到过。
靖安侯府已经修葺完毕,但听说那位帝小姐……不、是靖安侯还没有住进来。吉利小心瞅了太子一眼,连连叹气。
自家太子爷一心属意帝小姐,为她空留了十年太子妃位。这事不仅大靖百姓知道,连北秦和东骞那样的蛮夷之国恐怕也传得沸沸扬扬。到如今却出了这等事,太后薨逝虽是命道,可终究也算是帝家小姐的责任,再说帝小姐如今承了爵位,是大靖一品公侯,如今这些朝臣只要还想多活个几年,谁还敢提起这桩婚事?
哎,憾哉,憾哉啊!想起戏本里的戏词,吉利不由自主念了出来。待这声音落了耳,他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忐忑地朝太子望去,见太子神情漠然,像是没听到,才舒了口气。
“走吧。”
太子的声音传来,他抬眼,见太子撑着伞朝另一个方向而去,急急跟上。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街道另一头驶来,驾车的人一脸刚毅,是个熟脸,正是帝梓元身边的木脸侍卫长青。
“小姐,咱家的宅子修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搬进去啊?”苑书掀开布帘,咋咋呼呼望着不远处的帝家旧宅,眼神晶亮亮,“小姐,你快看,有好多百姓围着呢!”
苑琴不轻不重拉着苑书的耳朵,“瞧你这点出息,修葺侯府时没看你去帮工,我看啊这一身蛮力,生生浪费了。”
自帝家案尘埃落定、帝梓元的身份为天下所知后,苑琴眼底也多了一份生气和开朗。苑书一向对她毫无办法,撇撇嘴坐了回来。
“寻个安静的日子,搬回侯府吧。”
“小姐,可要宴请朝臣?”这算是一件大事,而且关系到靖安侯府能否重新在朝堂立足。
“当然,百官皆宴。”帝梓元挑了挑眉,合上手中的书,道。
“小姐,咱们让皇家颜面扫地,那些大臣还敢来?”苑书挠了挠头。
帝梓元未言,苑琴接过了话头,“别说那些大臣,若不是皇帝一直称病,怕是咱们搬回侯府之日,按理他也该来才是,如今再不济也该赐下圣旨贺喜。”
苑书摸着下巴,连连点头,“我听明白了,皇家要民心,便不能薄待咱们家,嘿嘿。那老皇帝哑巴吃黄连,得好吃好喝地供着咱们啊!”
马车里,苑书的笑声经久不息。
马车迎面而来,韩烨披着大裘,撑着伞,长青没瞧出他的容貌,驾着马车匆匆而过。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韩烨握住伞的手微紧,眼底涌出一抹波动,却极快消失。他顿了顿,然后抬脚继续朝街道尽头而去。
仿佛心有所感般,帝梓元突然抬手掀开布帘朝窗外望去,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沉黑身影。
既是一早便已抉择,其实早该猜到,会是这般景况。
她微微一晒,瞳色渐深,闭上了眼。
万里之外的漠北深处,北秦皇宫。
长公主莫霜披着铠甲,手里提着一只尚在滴血的兔子闯进了北秦王莫天的议事房。她将兔子扔到书桌上,对着正在和大臣商议的北秦王咧着嘴笑:“大兄,我给你抓了只兔子回来,晚上让御厨烤了,我来蹭一顿。”
一旁的大臣想必早已习惯了这位大公主的性子,都见怪不怪,但却一溜烟躲得老远。
北秦王生得极为俊俏,倒是有些不像北秦男儿粗犷的模样,他放下手中的笔,望着正准备出去的莫霜,淡淡道:“你来得正好,朕和诸公千挑万选,替你选了一位好夫婿。”
长公主回头,眉一挑,煞气满溢,重新走进书阁,将手中弓箭朝桌上重重一搁,朝几位大臣森森一笑,“你们谁家的儿郎这么有种,敢娶本公主入府?”
瑟在一旁的大臣还来不及回答,不紧不慢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那人俏得很,曾有人以三万水军求他正妻之位,你说值不值得你嫁?”
莫霜猛地回头,望向北秦王,眉皱成了一团,满脸嫌弃,“大兄,你说的是大靖那个白脸太子?我不嫁,听说大靖的男人连剑都提不起,那等孬种,我才不要。”
“来不及了。”北秦王露出和莫霜一模一样的森森笑容,“昨日朕已送了国书去大靖京师,若是大靖不想毁了两国邦交,与我北秦开战,那他们就不可能毁了这桩国婚。皇妹,你也老大不小了,祸害了北秦十几年,也该换换地儿了。”
议事房内一阵诡异的安静,半晌后,一道利箭从房内射出,将大门给轰得粉碎,一众大臣慌慌忙忙跑出来,看着房里你来我往的一对兄妹苦着脸面面相觑,这些年来,议事房都被公主和大王毁了多少次了!
“莫天,你居然敢把我扫地出门,我宰了你!”
大公主莫霜悲愤的声音在北秦王宫里响起,经久不息。
第92章 下册(18)()
年节前两日是靖安侯府十年后重新迎来继承者的日子。上至宗室皇亲、朝廷百官,下至大儒名宿,在数日前便收到了靖安侯府的请帖。
乔迁之日,延请于友。帝梓元。
一张薄薄的请帖,寥寥数字,让人瞧得格外舒心熨帖。
宴请这一日,靖安侯府府门大开,广迎天下友。侍卫林立,守于门前,一股子铁血威严之势扑面而来。从安乐寨一直跟到京城的老管家换了一身儒装,笑盈盈立于府门前迎客。
没有人丁稀少的冷清,没有十年沉冤的默然,靖安侯府蓬勃的生机让所有人为之意外。这一日,占了整条街的靖安侯府宾客如云,笑声不断。靖安侯帝梓元以大气淡雅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满堂宾客赞叹连连,宴会气氛在天子赐赏后达至顶峰。听着禁宫总管赵福那一连串念出的赏赐,众臣咂舌之余,更是感慨,帝氏一族恐只要不叛国造反,几代的荣华是免不了了,如今的皇家,怕是已经动不了靖安侯了。
当然,叛国造反这个词儿用在帝家身上,也就是个笑话。
此一日后,靖安侯府虽根基犹在晋南,却在京城有了独一份的尊贵超然,一如十年前。
虽是有颇多波折,但嘉宁十七年还是迎来了结束的一日。年节这一天,嘉宁帝在鼓楼上领着百官宗亲敲响百幕钟,为天下祈福,护佑大靖国祚,同时拉开了这一日举国同庆的欢腾序幕。
温朔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亦步亦趋地就要跟着韩烨入宫和皇室宗亲守岁。他是韩烨养大的,无亲无故,这些年凡是年节总是跟着韩烨跑,满京城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哪知韩烨以宫中诸事烦琐,天子大病未安等诸多理由为借口,生生将一脸期待的温朔给轰到了靖安侯府。温小公子面上神情悲伤,心里头却暗爽,撒丫子跑得飞快,直直奔侯府里的心上人去了。
韩烨立在东宫门前,望了老远,叹了口气一人独自入了皇宫。
靖安侯府一向有容乃大,客气地收留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温小公子。帝梓元孑然一身惯了,头一次被人黏糊,稀罕得紧,召了苑书苑琴长青归西陪着温朔蹲在榻上打马吊。哪知这娃儿是个黑心的,他和苑琴一方,联手欺三,赢钱赢到手软。眼见着苑书脸黑得就要暴起,归西手边的长剑亦是蠢蠢欲动,帝梓元后知后觉发现不妥,一颗棋子丢到桌上,散了牌局。
闹腾了一日,天近黑了,苑琴从库房里提了两坛好酒出来,替帝梓元披上大裘,吩咐长青备车出门。
温朔搂着钱袋子,窝在榻上,扯着嗓子问:“姐,你去哪啊?”
“随便遛遛,家里还有苑琴苑书和归西,多的是人陪你乐和。”帝梓元心不在焉地回答,就要踏出门。
“带上我呗。”不知怎的,温朔朝前一仰,咧嘴笑,“姐,我陪你去遛,陪你守岁!”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带了几分赧然,挠了挠额头埋下眼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帝梓元回眼望他,怔了怔,忽而有些酸涩,半晌后,摆摆手,“要去就快点跟上。”说完顾自朝外走去,步子明显缓了下来。
温朔欢呼一声,手脚并用跳下软榻,套上鞋跟了上去。不一会,两人不见了人影。
房里,被留下的苑书摸着下巴,啧啧称奇:“苑琴,小姐对温朔还真是不一般啊,连去那里都带上了他。”
苑琴望着月色里消失的少年,低下头打开温朔刚才偷偷摸摸递给她的画卷,唇角逸出笑意。
鲁派大师的《冬雪福居图》,传言万金难求,早已流落民间不知去向,这个装疯卖傻的温朔,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哟,也不搭我的话,在看什么呢?”苑书挤过来,见苑琴一本正经匆匆收好卷轴,心下了悟,感慨连连,“看来咱们家总算有姑娘找着好儿郎了,不枉咱们这么跋山涉水地入京,一年了,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一旁的归西听得忍无可忍,拉着苑书的耳朵朝房外走去。
“疼死了,归西,你干什么!”
“上房顶,赏月。”
“今天守岁,守岁,你脑袋糊涂了,赏什么月!”苑书拉住门板,死活不肯出去。
归西倏地抽出长剑,插在苑书面前,唬得她一跳,连忙摆了个架势出来,“你要干啥,我可不怕你。”
“比剑,赏月,你挑一个。”归西吐出一句话,脸黑成了锅底。
苑书在归西的那把剑上吃足了苦头,哆哆嗦嗦绕过铁剑,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衣袖,巴巴道:“赏月吧。”
冷脸剑客哼了哼,算是颔首,径直朝房外走去,苑书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没瞧见他嘴角隐约勾起的笑意。
苑琴看着这一幕,感慨着“一物降一物”。她抬眼朝焕然一新的侯府花园望去,紧了紧手里的画卷,抱着暖炉弯了弯眼。
过年了,又是新的一年,真好啊!
马车在夜里行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来,帝梓元戳了戳睡得一脸口水的温朔,“哎、哎,臭小子,到了!”
脸上的肉嫩白又软和,韩烨把这小崽子养得不错,帝梓元又戳了戳。
温朔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帝梓元,唬得一跳,忒害臊地抱着小被子朝后躲去,“姐,夫子有教,男女七岁不同席,授受不亲,授受不亲啊!”
帝梓元被他这小模样逗得大笑,扯着他耳朵朝马车外跳,“走了,爬山去。”
温朔跌跌撞撞被她带出来,望着乌漆漆的郊野,好奇道:“姐,大过年的,来涪陵山干什么?”
“守岁啊!”帝梓元挥了挥手,率先朝石阶走去,温朔抱着个暖炉亦步亦趋拉着她的袖子吊着走,长青提着几坛酒跟在后面。
“咱们三人来寺里守岁?”温朔瞅了瞅三人,不解。
“糊涂,守岁自然是要守着家中老小。”帝梓元慢悠悠的声音自石阶上传来。
“老小、老小……”温朔念叨两句,突然张大嘴,三两步拉住帝梓元的手,眼神晶亮亮,“姐,你说的是帝……帝家主?”
帝家十年前被满门抄斩,听说就连留在京里的帝家小少爷也急病死了,如今还剩着的除了他姐,就只有那个传说死了十几年、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帝家老祖宗——帝盛天了!
帝梓元满不在乎地点头,“是啊。”她嫌弃地甩掉温朔紧张得直流汗的手,一步不停。
温朔哆哆嗦嗦转过头,神情恍惚地跟着帝梓元上山,神游天外。
温朔着实觉得这个年节过得忒美妙了,居然还能见到二十年前创立大靖的开国者,整个云夏传诵了十几年的传奇人物,他后知后觉地感谢起一脚把他踹到靖安侯府的太子爷来。
半个时辰后,三人停在涪陵寺后院前,隐约的光亮从里头透出,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帝梓元瞅着抱着门口的树死活不肯进去的温朔,挑眉,“臭小子,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温朔被帝梓元的狮子吼震得耳朵发麻,委委屈屈地松开树,慢慢站直,朝帝梓元打了个手势,“姐,等会儿,让我缓口气。”说完他闭上眼,长吸一口气,摸着胸口,口中念念有词。
帝梓元懒得理他,直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温朔哎哟一声,在院门的雪地上翻了几个跟头,转了两圈直接滚进了院子,他哼哼两声,觉得丢人,干脆埋在雪地里,不起来了。
“哟,让我看看,哪家的俊娃娃,行这么大的礼?”
这声音听着格外舒朗,温朔耳朵动了动,睁开眼,一双青纹黑靴出现在他眼前,猜出了来人身份,他心底小鼓直敲,又忍不住想看,抬头望去。
这模样也忒年轻了吧!但面目间的威仪大气却又甚是契合那个传说中的帝家主,只是这一头白发,不知怎的总让人有些心酸。
温朔盯着面前的帝盛天,眼珠子一转,收回手脚,敛了孩童的稚气,摆出一脸的肃穆持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清清脆脆的声音倍儿响:“温朔见过姑祖母,姑祖母吉祥。”
帝梓元眉一挑,这小子倒会顺杆往上爬,不带半点含糊。
“哈哈,你这娃娃倒是个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