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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帝承恩神情淡定冷静,不急不缓地开口,“任安乐得尽民心,和太子交好,又得陛下宠信,连相爷您都轻易撼动不得,何况是我这个刚回京城的孤女。”
“哦?帝小姐此言何意?难道是要放过任安乐不成?”左相沉眼,转着玛瑙的手猛地一顿,发出沉钝的撞击声。
“当然不是,帝承恩奈何不了任安乐,可是东宫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却未必不行。”帝承恩斩钉截铁地开口。
左相瞧着她,笑得意味深长:“帝小姐想做什么,不妨直言。”
“请相爷帮我做一件事。”她起身,走到左相面前,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左相神色大变,骤然抬眼朝帝承恩看去,“帝小姐,这是大逆之罪,本相可不会陪你做这种蠢事!”
帝承恩眼底幽沉一片,后退两步,信誓旦旦:“相爷也知太子一心迎我入宫,绝不会娶别家女子,若是相爷肯助我一臂之力,他日我入东宫后,定会为姜小姐留下侧妃之位。”
左相神情微动,仍未应允。帝承恩嘴角轻抿,继续道:“我听说相爷和太子殿下关系一向不太和缓,日后太子即位,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恐怕就要拱手让给右相了。相爷,上次科举后,令郎远赴江南,至今未归,只要此事能成,我便会向太子殿下举荐姜少爷回京,相爷觉得可好?”
左相疼惜幼子天下皆知,可这个姜少爷不成器亦是天下皆知。
夜雨飘摇,满室静谧,良久后,左相才缓缓开口:“帝小姐回锦园吧,这个忙老夫帮了。”
帝承恩行了一礼,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一声感慨:“是老夫看走眼了,想不到帝小姐如此聪慧,日后风云便要看帝小姐了!”
帝承恩未转身,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相爷谬赞了。”说完消失在月色中。
半晌后,管家走进书阁,见左相立于窗前,上前道:“相爷,都布置妥当了,咱们真要冒这个险帮帝承恩坐上太子妃之位?”
左相哼了一声,“姜浩,这些年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能撼动东宫一分,这个帝承恩是太子唯一的软肋,用好了,对九皇子百利而无一害。”
“可小姐若真屈居侧妃之位……”
“急什么,路长着呢,一时得势又能如何?当年帝盛天冠绝云夏,最后还不是落得个牵连满门的下场!像帝承恩这种人,野心极大,又不得太后之心,迟早会祸及东宫,成为众矢之的。”左相摸着胡子,神情森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居然也敢说帮老夫坐稳相爷之位,真是笑话。她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帝家小姐帝梓元不成!”
嘲讽的声音在书阁内久久回响。
翎湘楼内,歌舞升平,弦乐之声远传于外。牡丹阁内,安宁抱着酒坛烂醉如泥,施诤言素来对她的酒品敬而远之,这次无奈成了长公主酒后吐真言的知心人,年轻耿直的少帅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几乎可以想象,明日当朝长公主和少将军同游青楼的谣言会传得满城皆知,然后他会被嘉宁帝请入宫,好好畅谈一番。
“明日宫里有宴席,你醉成这样也不怕失了皇室体统。”
安宁翻了个白眼,朝榻上一躺,跷腿醉着嚷嚷:“皇室哪里有什么体统,不过就是个人吃人的鬼地方,和咱们西北比一百个不如!”
施诤言捂住她的嘴,喝道:“安宁,你给我清醒点。今日在锦园你和帝梓元到底说什么了?”西北四年相处,他从来没有见过安宁如此失态的模样。
听到“帝梓元”三个字,安宁总算清醒了,她愣了半晌,嘴角扯出苦涩的笑客,坐起身,看着施诤言低声道:“诤言,我今天告诉梓元我要毁了她的婚事。”
施诤言愣住,神情不解:“安宁,你不是一直盼着帝小姐能从泰山回来,怎么会不愿她嫁给你皇兄?”
“我希望她能自由,但她不能嫁进皇家。”安宁突然握住施诤言的手,喃喃自语,“诤言,梓元一定不能嫁给我皇兄,一定不能。”
“好好,她不能嫁进皇家。他们俩的婚事让他们自己愁去,你摊在身上做什么!”见安宁酒气熏天,已经开始毫无意识地胡乱说话,施诤言顺着她的话安抚,小心翼翼背起她朝外走去。
“你不懂,我欠她的,这是我欠她的。”
耳边传来安宁胡乱的嘟囔声,施诤言身子一顿,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京城尽人皆知,翎湘楼牡丹阁从来只招待最尊贵的客人,可却没人知道,这间房的隔音效果却有些差强人意。
旁边的朝凤阁据说只在每年花魁选出之日开启供花魁休息,是以这间房从未有任何客人踏足过。
此时,朝凤阁内,沉木雕刻的木榻上盘腿坐着一个女子,她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素来清冷傲绝的翎湘楼头牌琳琅立在她身后,神态恭谨,见榻上女子半晌不语,请示道:“小姐,可要派人暗中护送安宁公主回府。”
榻上女子闻言转头,赫然便是任安乐,她笑道:“琳琅,施将军是个正人君子,安宁有她护着不会出事。”
琳琅脸一红,讷讷行上前替她满上酒杯,她自小在风月场长大,尝尽人间冷暖,对男子更是痛恨不屑,自然也不相信施诤言。
“小姐可是在生公主的气?”琳琅听到了刚才安宁的酒后之言,见任安乐沉默,还以为任安乐在为安宁阻止这场原本属于她的婚事而生气。
任安乐摇头,起身行至窗边,推开纱窗,望向街道尽头施诤言背着安宁缓缓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
“当年帝家的事,或许安宁……知道一二。”
琳琅愕然,“怎么会?帝家的案子虽牵连甚广,可是太过突然,知道内情的人几乎没有。我在京城五年,除了探出可能和忠义侯有关外,连一点别的消息都没查到,再说安宁公主当年只有八岁,怎么可能牵涉其中?”
任安乐负手而立,唇角轻抿,没有回答。
若安宁不知道当年的事,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去阻挡韩烨的婚事,可她不惜与帝承恩反目,让韩烨失望,依然如此做,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安宁无比确定,帝承恩若为太子妃必将祸及性命,而大靖王朝里能对太子妃造成威胁的,只有皇室中人。
当真……这世上所有人都不能相信吗?即便是那个曾经乖巧地跟在她身后,笑得单纯率直的安宁。
墨黑的青丝随风而起,拂过脸颊。冷意袭来,任安乐闭上眼,放在木窗上的手悄然握紧,泛出青白的痕迹来。
大靖的长公主,十年前帝家之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呢?
“琳琅,去查查十年前宫里照顾安宁的人。”
琳琅听到任安乐略显疲惫的吩咐声,有些愕然,抬眼,看见窗前立着的孤寂身影,轻轻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第二日上午,慈安殿的总管太监张福守在上书阁门口,见御驾前来,急忙迎上前跪地道:“陛下,太后请您去慈安殿一趟,说是有事儿和陛下商量。”
嘉宁帝眯着眼瞧了张福一眼,步履未停,走进了上书阁。
“回去禀告太后,说朕今日身体欠安,恐不能前去慈安殿,待晚宴过后再去向太后请安。”
上书阁的门被关紧,张福听出了嘉宁帝口中的不耐,悻悻回了慈安殿。
上书阁内,赵福替嘉宁帝泡了一杯龙井,见他揉着眉角神色不悦,忙道:“陛下的头可是疼得很,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回来。”嘉宁帝斥道,睁开眼,“无须大惊小怪,朕刚才只是拿托词来挡太后。”
赵福闻言立马转身走回来,神色轻松不少。
“朕知道太后要见朕是为了何事,她不想让帝承恩入东宫。赵福,你来猜猜朕今晚会做何决定。”
赵福被问得惶恐,干笑道:“陛下所思奴才哪里能猜得到。”
嘉宁帝靠在御座上,闻言笑笑,突然转头朝书阁角落里摆着的青色长剑看去,神情深沉难辨,却又带着深深的怅然。
大靖未来的国母,十几年前太祖颁下圣旨时几乎人人都认为只能是帝家幼女帝梓元,如今,一场东宫选妃惹得整个大靖世族趋之若鹜。
十七年过去,大靖子民心中,他终于成了能代替太祖的帝皇,成为这个王朝真正的主宰。
但却是以铁血的统治,帝氏一族的陨落为代价。
父亲,这是你当年期望的……或者永不期望的?
第43章 中册(6)()
傍晚,皇宫马车将帝承恩和洛银辉请入后宫四季阁休憩。洛银辉原本抱着满心欢喜来见见当年京城的传奇人物,哪知端着点心讨好了半日,帝承恩言谈客气,面上却是显而易见的疏离。
这姑娘率真不假,可却不是个痴傻的,自然瞧出帝承恩对她只是明面上的应付,失望之下呆坐在一旁踢着脚尖晃荡,直到傍晚歌舞声渐起,宫娥来请她们出席她才嘴一咧朝外跑去。
帝承恩亦观察了她半晌,待洛银辉跑出去后她才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裙摆,勾起嘴角,起身往外走,如此天真幼稚的小姑娘,太子和皇室怎么会看得上!
只是……她身后手握雄兵的洛家确实是个阻碍。
这场皇室宴会虽不盛大,却是少有的郑重。出席者皆是皇室宗亲,就连素来极少现身人前的太后亦是摆驾前来,大靖太子妃的择定之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宴会在御花园举行,帝承恩这些日子常入慈安殿请安,对去御花园的路很是熟悉,让领路宫娥退下后,她只领着侍女心雨闲步而往。
一路上,华丽的宫灯将整座皇宫点亮,巍峨的宫殿影影绰绰,在黑夜中尤为庄重。
近到御花园门前,帝承恩突然顿住脚步,神情莫测,月色下的面容晦暗不明。
心雨见她停下,有些担忧,低声问:“小姐,长公主定会阻挠婚事,左相真的会帮咱们吗?”
昨日帝承恩让她候在书阁外,她并不知道帝承恩做出了什么安排,今晚帝王之言定结局,若不能扭转乾坤,那主仆一生际遇由此而变。
“放心,此事对相府有利,他是个聪明人,只能和我联手。”
帝承恩长吐一口气,脸上换上温婉得体的笑容,朝御花园内走去。
此时,东宫护卫队的马车正停在朝阳门前,韩烨从马车上走下,一身浅黄冠服,挽袖处蛟龙欲腾空而起,面容俊美,薄唇轻抿。
他朝皇宫外当年帝家的府邸望了一眼,神情郑重端严,毫不犹疑地抬步朝宫内而去。
“殿下,太子殿下。”急切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韩烨转头,见新任大理寺卿黄浦匆匆朝朝阳门而来。
他皱眉停下脚步,以黄浦的稳重,若非事关重大,他绝不会在此时前来惊驾。
“殿下!”奔到韩烨面前,黄浦从马上跳下,行礼道,“刚才城北五柳街有乞丐为抢夺银钱发生哄抢,争斗之下不慎燃起大火,现在整条街道都进去不得。”
韩烨沉声问:“可派人前去救火……”话到一半猛地怔住,五柳街是他将温朔带回来的地方,当初照顾温朔的老人尽在此处,每月十五温朔都会去五柳街,今日正是十五月圆之日。
韩烨声音有些干涩:“可是温朔?”
黄浦点头,“附近有百姓看见温大人傍晚入了五柳街,卑职本不该在此时叨扰殿下,只是五柳街百姓众多,且多是老弱妇孺之辈,光凭大理寺的衙差……”
韩烨摆手,神情镇定,“五柳街里不只温朔一人,百姓之命同样重要。黄大人,孤马上调遣东宫侍卫前去五柳街救人,你亲自去一趟五城兵马司,请任将军调兵援助。”
说着将太子令牌扔到黄浦手里,对守宫禁卫吩咐了一句“将此事禀告陛下,等火扑灭后孤再回来参加宴会”后跨上骏马,飞奔而去。
黄浦有些惊愕,尽管他知道太子殿下极为看重温朔,但却未曾想到择定太子妃如此重要之事,他都可为此抛至一旁。
宫门前的插曲先不管,御花园内仍是歌舞升平之景,嘉宁帝淡笑高坐上首,不时和太后闲聊,五皇子正在府邸里忙着准备聘礼,九皇子去了西北军营历练,是以只有几位公主在席。
至于一向厌烦皇室宴会的长公主安宁盛装出席宴会,倒让众人稀奇。
此时,她坐在嘉宁帝右首处,不时打量御花园门口,待一道人影缓缓走进时,她眼一眯神情复杂起来。
“帝小姐到。”比之刚才已经入园的洛家小姐,这一声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园中宗亲皆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白宫廷裙装的少女缓缓行来,容颜盛丽,端庄大方,和当年帝家家主的面容有几分相似。
嘉宁帝高坐上首,这是他第一次见帝承恩,这个少女和他想象中帝承恩理应变成的模样极为契合,可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她时,他却有几分失望。
嘉宁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着行到面前的少女,微微感慨。
这便是当年那个太祖赐名亲口许下大靖未来国母之位的帝梓元?失了帝家气度风骨的帝承恩,实在太过可惜了。
或者说,他见到这样的帝梓元时,失望大于心安。
“臣女见过陛下,太后。”帝承恩停在一步远的地方,盈盈而拜。
“无须多礼,坐吧。”嘉宁帝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很是平淡,这是帝承恩第一次见嘉宁帝,她坐到一旁,微微抬眼朝高位上端坐的帝王看去,嘉宁帝神态威严,帝承恩掩在裙摆里的手悄然握紧,生出冷汗来。
众人皆至,唯有太子还未前来,嘉宁帝神情有些不悦,安宁见状,忙举杯笑道:“父皇,今日皇兄选妃,他迟迟未到,不如这皇嫂便由我定下算了。”
帝承恩闻言,神色一冷,望着突然起身的安宁抿紧了唇。
“你这丫头,你皇兄选妃,你倒闹腾得慌!”安宁素来不喜入宫,且难得开玩笑,嘉宁帝罕有地得了长女一个笑脸,心底极为受用,摸着胡须不轻不重地呵斥。
“皇帝,安宁去了西北这些年,长了见识,说不准还真能替咱们皇家选个好媳妇出来。”太后摆摆手,面容慈祥,望着安宁笑道。
安宁举着酒杯的手微不可见地一僵,她抬眼朝太后看去,声音突然有些淡:“祖母说得极是,西北大营里男儿多,不说别的,安宁替自己择个把夫婿,绰绰有余。”
今日她拜访了几位王爷,极力劝说他们在宴席上举荐别家女子为太子妃,太后想必是听到了消息,不愿亲口阻挠帝承恩入东宫,此时才会帮她。
可她偏偏,不想领这个情。
“安宁,胡说什么!”见太后面色微有尴尬,嘉宁帝神色一沉,“罢了罢了,你坐下吧!”
“父皇,您还没有听我的意见呢,要做我的皇嫂,总得才貌出众贤良淑德才成,即便不是如此,能如我一般征战沙场也行,素来咱们大靖的女子便能撑得起半壁江山。”安宁停住声音,突然抬眼望向太后,眸色深沉,道,“皇祖母,您说……是不是?”
御花园内有片息的静默,太后漫不经心地放下酒杯,轻轻转动手腕上的佛珠,看了安宁半晌,笑了起来:“安宁果真是长大了,皇帝你听听,这孩子说自己都能撑得起半壁江山了,不愧是咱们大靖的长公主!”
太后的笑声打破了御花园的沉默,嘉宁帝沉下脸,无声警告了安宁一眼,挥手道:“安宁,坐下,太子妃人选等太子来了再定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