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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林里,那颗橘子树已经被摘光了。
有一人正倚在树后,气呼呼道,“呸!不就一个破橘子么,好像跟谁没吃过一样,我堂堂医仙妙手,才不稀罕!”
和风转过身来,指着那树干道,“你丫给老子听好了,下次,你求着给老子,老子都不要!”
他正指着那树干说得起劲儿,忽而一只手伸到他眼前,细嫩的掌心托着好大一只橘子。
“给,你要的橘子。”
和风一见是这小姑奶奶,眼睛一翻,“这是承译给你的,我才不要!”
“是承译给的没错。不过这个呀,可跟别的不一样。承译亲手从满篮子里面挑的,挑来挑去就数这个长得好,你不要算了,我拿回去给九王爷去。”
和风一顿,又一把将那橘子抢了。
叶棠见他抢了橘子又不吃,便故意笑他,“医仙妙手,你是不是舍不得吃啊。”
这回九王爷可没跟着她,和风本来就不怕她,“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谁,谁舍不得了,不过就是一个橘子——本医仙这就吃给你看!”
说着三两下便剥开了橘子,将橘皮儿一扔,掰了一大块塞进嘴里,边吃边说,“小丫头片子,看到了?!”
叶棠看着他点点头,说,“嗯,真难看。”
“嘿,你!”
想他伶牙俐齿妙手和风,竟然败在一个将军府来的丫头片子手里。
这一大口吃掉了半个橘子,等他艰难咽下去,看着手里剩下的半个,忽而说,“这个承译,橘子每年摘,府上的人快轮了一个遍,可偏偏每年我连个橘子皮儿都没捞着。就因为我喜欢男人喜欢他,他躲我,避我——”
见叶棠没说话,他又问,“喂,你为什么不说话!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叶棠只不过是看见他问承译要橘子,承译没给,就想给他一个橘子而已。
“你要我说什么?我没喜欢过女人,也不知道爱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感觉。可总觉得,没经历过不甚了解的东西便不该妄加揣测。”
既然是未知未懂未曾切肤,又有什么资格妄加评议,尊重包容便是最好的态度了吧。
有的人薄,薄得初初相见,三言两语之间,你便能将其全部看清楚。脾性,喜好,一目了然。可有的人厚重,你越相处,便越觉得昨日的他不是他。可明日的他与今天的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这话,医仙妙手起初觉得过于矫情了。他只当叶棠这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经历过,那些爱和无奈,岂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将军府小姐能明白的。她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后来他才明白,原来他和风才是哪个薄的让人一眼就能看破的人。他的那点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九王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她心里的那道口子由来已久,可她跟谁也未曾说起过。后来,她的伤口里进了砂砾,不得不当众撕开的时候,他发现,那血肉模糊里,砂砾已然成珠。
手里橘子还余下半个,和风看了看,伸手朝叶棠一递。
叶棠摇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和风才不与她客气,不吃拉倒,将剩下的又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嗯,这承译种的橘子,就是甜。
明明许芳苓已经走到了九王府门口,就要出府了,常五见她又突然转身要回去。
“芳,芳苓——”
常五追上她,“你,你——干什么去!”
许芳苓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我干什么去?我回去要告诉九王妃,让她知道九王爷画功有多了得,不仅能画枯叶,还能画芍药!”
“别,别——芳,芳苓!”
常五哪里能拦得住她,只能一路跟着她又回去。
花林旁,许芳苓看见了叶棠与和风。
常五还想劝她些什么,无奈嘴笨,一着急便什么都说不出来。那怎么说也是九王妃,看芳苓这样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出来。常五又急的面红耳赤,忽而往花林一侧一瞧,恰好看见一个白色身影正往这边走。
常五吓了一跳,立时拉住了许芳苓的衣袖,“芳——芳苓,千万别——别去!”
许芳苓一把甩开了他,“让开,你个结巴,凭什么拦着我!”
常五听了,仿佛被揭了伤疤,站在原地不敢看她,一脸局促,可他还是想提醒她,“那个,九,九——”
许芳苓看着他这样子冷笑一声,“你想说她是九王妃是吧,我今天找的就是九王妃!”
远远地,萧池不再上前,看许芳苓终于甩开了常五,朝叶棠走过去。
叶棠听见声音,一回身,便见许芳苓已经到了她面前。
“许姑娘?听说你要找我,可是有事情?”
“是。”
“额,那许姑娘找我什么事?”
许芳苓笑了笑,说,“还记得那日醉雀楼,你问我这件衣裳是谁画的,当时你走得急,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请王妃看看这芍药虽未着色,可画功笔法,是不是与王妃身上的枯叶有些相似?”
叶棠这裙子,今早一穿上便在丫鬟里头传开了,说是九王爷起了个大早,亲手给画的。和风自然也听说了。
先不说叶棠是不是没反应过来,竟然真的弯腰看自己的裙摆,又看看许芳苓的,似在对比。和风却一下就明白了,他跟在萧池身边许久了,这个许芳苓心思,他也知道一些。
毕竟吃人家的嘴短,医仙妙手竟然为那个小姑奶奶说了句话,“哎,那个,许姑娘,我不懂画,可这芍药和叶子,本来就是不同的东西,如何能看出是不是一个人画的来?”
许芳苓看了他一眼,只说,“既然不懂画便最好不要插嘴。”
“哎,许芳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事事都如此较真?我还就是要说两个不同东西不可比了,你能把我怎么地?”
叶棠终于明白了许芳苓的意思。
“和风,看得出来。你仔细看看,不论是芍药还是枯叶,每逢最后收笔的时候都会轻轻一提一带。这是画画之人的习惯,这就说明这两件衣裳是一个人画的。”
和风只道叶棠傻,给她找台阶下都不懂。
许芳苓不依不饶,“那,不知九王妃觉得,这两件衣裳,哪一件画得更好?”
许芳苓看着叶棠,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不平的情绪来,尴尬,妒恨,抑或是气急败坏。
却见叶棠竟然真的认真想了想,说,“芍药大气,可落笔时似乎仓促了些,衣裙褶皱处出现了断墨。枯叶小而不起眼,可好在颜色尚可。”叶棠看着自己身上已经被她不小心蹭得有些斑驳的颜色,又说,“我不小心,蹭掉了一些。不过,勉强算是各有千秋吧。”
她的话中肯,似乎真的只是在单纯评价两件衣裳。
许芳苓听她说完,一时间竟然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她这样子,既然不像是装的,于一个女人来说,那就是真的不在乎吧。
常五看见,九王爷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并未继续朝这边来。这会儿再看,已经没有九王爷的影子了。
许芳苓站着没动,却是叶棠先说,“许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了。”
常五实在是担心,便又过去拉许芳苓。
“芳苓,走——走吧。”
“放手,不用你管!”
许芳苓甩开常五,才走了没多远,路遇九王府一个挑水的下人匆匆而来。
九王府的路那么宽,怎么那人偏偏就挑着水往她身上碰,还偏偏那水一滴不落地全往她身上洒。
她坐在地上,看她身上的那副泼墨芍药在地上水里慢慢晕开,最后化成一滩墨水,与路边的泥混在一块。
九王府的那挑水的下人一边收着两个木桶,一边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常五见她摔倒,身上也都湿透,忙跑过来扶。
“没——没事吧。”
却见许芳苓坐在地上,看自己的裙摆被墨水染花。
“是他,一定是他。”
“谁?”
许芳苓从地上爬起来,一拐弯,又要往萧池书房里去。
房门被人猛的打开,许芳苓发髻凌乱,一身紫裙,裙摆被水浸透,他画的芍药已经不复存在。
许芳苓走到他跟前,“你爱她了,是不是?”
萧池只说,“她是本王的王妃。”
许芳苓又指指自己的衣裳,“那这个,这个你怎么解释?”
萧池又说,“走路要小心,府里下人散漫惯了,难免做事不走心。”
许芳苓只当他是不承认。
“那再请问九王爷,敢让她知道醉雀的秘密么?”
他的一举一动,她许芳苓都想知道。那日他走后,有醉雀楼里的小厮来说,他为了不让叶棠吃下那东西,竟然什么都不顾地当众吻了她。
一说醉雀,只见面前男人果然神色一变,盯着她冷声道,“许芳苓,你敢。”
她苦笑,“九王爷,你还敢说你不爱她么?”
也许,只是因为他从未爱过,所以也不知道如何才算是爱了吧。
萧池回去,果然见她将身上衣裳换了,就扔在床榻一角。
他过去问她,“才半日,怎么不穿了?”
她正坐在床边儿上,歪着头看了看他,而后说,“九王爷闲情逸致,又如此有才情,不如给天下的姑娘人手都画一件衣裳得了。”
“叶棠,许芳苓的那芍药是我画的,可当时——”
她其实并不期待他的解释,一把捞了那件衣裳便往一边地上扔,“九王爷,送过别人的东西,就别送我了,我也不稀罕!”
她根本不等他说完,扔完衣裳便起身要走。
“叶棠!”
忽觉胳膊一紧,而后整个腰身被人扣住。
“你,你松手!”
他不仅没松手,反而将她圈得更紧。
“叶棠,许芳苓的裙子,是我三年前画的,当时还不认识你,更没有想到以后会娶你。我与她相识多年,所以,她说的时候我便同意了,并未多想。若我知道,将来有一日能娶你,我一定不会答应。你听懂了吗?”
他的气息落在耳边,如冬日里的阳光,和煦温暖,夹杂着清泠的香。这感觉,似乎让她想起了谁,她一时忘了挣扎。
见她在他怀里发呆,怔怔不答,他抬手,轻抚她脸颊。
“叶棠——”
唇上一软一热,却是他一低头,轻轻覆上她的。辗转厮磨,他温柔得让她浑身一颤,似乎是期待已久了。
他将她打横一抱,她这感觉便愈加熟悉了。条件反射般,她伸手攀上他的肩头,好像与以往无数个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榻上,他这次真的压了下来,身前一凉,他竟然真的解开了她的衣裳。没有纠结,没有犹豫,似乎只有些急躁。
她伸手去抓身前的衣裳,“叶——”阅读,。
062 你爱谁,我便杀谁()
猛的又看清了眼前的人,萧池只觉得她在他身下浑身打了个激灵。
“九,九王爷?”
一双眼睛看着他,透着惊惶和不知所措。
他却只当她怕,又害羞。
“叶棠”
萧池唤了她一声,没注意到自己气息已然不稳。温热大掌拿了她挡在身前纤细的胳膊,按在身侧。春江水暖,池上落花,有并禽翅羽轻动。
他笑,终于不是白色的了。小心翼翼探到她颈后,灵巧手指一动,粉色丝带被他摘下。
他松了她胳膊,伸手抚上软雪,掌心一粒,他竟忍不住轻一用力。似乎这还不够,他一低头,薄唇轻启,又将其含了。
忽觉她轻颤,轻软白雪好似要簌簌地落。原来是她愈发局促了,双颊红透,又羞又怕。
萧池也知记不得,饶是那手感再好,他再留恋舍不得,也只得松了手。可他没想到,她如此禁不起碰。不过才这么会儿功夫,就恍若三月过半,桃花落尽,花瓣飘落。露出的竟然是金银木轻巧透红的果实。
萧池轻轻唤了她两声,她皆不看他,将头扭到一边,露出修长的白皙颈项。他瞳孔一缩,薄唇又落在她颈上。
她又颤了一下,嘤咛一声,双眼迷蒙,似海上月笼了雾。她跟着身子一扭,他却突然等不得了。
九王爷是何等身手啊,她还未反应过来,身上的裙裳衬裤纷纷散落失守。待她挣扎着屈膝要踢他的时候,他却趁机将她白嫩的脚往两侧一分,沉下了身子。
“萧池!你”
他却看着她一笑。平日里,她总是站在他跟前,背着小手,也跟别人一样,张口闭口九王爷如何如何。似乎,只有在她着急的时候才会瞪着眼睛唤他的名字。一边闹脾气一边气呼呼叫他名字的她才是真正的叶棠吧。
没想到,一向睿智冷静的九王爷竟然也有今天。他几乎没听清她推着他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她唇如落樱,好看得很。
忽而,他一下清醒过来。倒不是因为她又狠狠咬了他,唇角又被她咬破出了血。而是他突然发现,这丫头似乎有些容不下他,正苦着一张小脸就要哭出来。
不能硬来,又不想放弃。
“叶棠,是我不好”
他只好咬着牙,耐着性子等她。
可她还是哭了,哭得身子一抽一抽。明明才沾了她那么一点啊,她一哭,他差点就要不顾一切了。
“叶棠,别哭了。”他声音低沉中带着些隐忍的沙哑。他伸手要擦她脸上的泪,她却将头一扭不让他碰。
人真正脆弱无助的时候是禁不起任何安慰的,她似乎哭得更凶了。
“叶棠,你要是再哭,我可”
那团火终于将他辛苦维系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狠了心,握了纤软腰肢,重重一送。
夜里,叶棠以为他睡熟了,悄悄从枕下摸出那把匕首来。
手上一用力,匕首露出一截来,反着明晃晃的光,落在他清俊的脸上。叶棠这才看清了,她这回咬的狠,他唇上破了一大块,比上次还严重。
可谁让他像着了魔,无论她怎么咬他,他也不肯松口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握着匕首的手渗出了汗。可这回,她坐在他身边许久,那匕首也没能全部拔出来。
最后,那匕首又被她收好,放回了枕下。她当时并不知道,若她今夜下不去手,以后。这匕首便没有继续放在枕下的意义了。
长睫落影,似扇一样。她脸上似乎还有泪痕。
他抬手给她拭了拭,而后又看了她许久。
方才,她是想要杀他么?就为了那个他还不知道是谁的男人。
她那匕首自她来的第一日便在那鸳鸯枕下了,他想不出来,那被她日夜防着的人,除了他萧池,还能有谁。
他什么都不在意,若是不小心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那也是命该如此。所以,他也不问缘由,她爱放些什么就随她去吧。
可如今,眸光一敛,他轻抚她的脸颊。
叶棠。那个人,究竟是谁。
能让你至今念念不忘,甚至还为他动了杀意。
萧池突然想起什么来,手伸进被子里,拿出了她的左手腕。月色下一瞧,看清了他求的那缕姻缘丝,她还戴着。
将她的手腕放回去,顺势揽了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捞。
叶棠,你最好老老实实做你的九王妃,永远也别让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否则
你爱谁,我便杀谁。
怀中身子香软,他抱着她轻轻闭上眼睛。
清晨,叶棠睁开眼,仍觉得有些疲惫。在看眼前,竟是一副温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