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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太过可怕，可是却又极其合理。若是没有强大的势力背后扶植庞妃，光凭着庞妃一个人再怎么长袖善舞，再怎么有心机有城府，也不过是一介深宫妇人而已。
她是不可能建立起这么庞大复杂的势力的。
苏云翎似乎明白了什么，呼吸一下子都顿住了。
这样蛇蝎一样的女人今日来这早就被人遗忘的福瑞宫又是想要做什么？
殿中，两个前朝的妃子，一站一躺。
一位美艳至极，容光焕发；一位容颜衰老，命不久矣。命运给予两人的竟然是截然相反的面貌。
“呵呵……”庞太贵妃冷笑了一声，慢慢走到了惠贤老太妃的榻前，似笑非笑：“惠姐姐，好多年不见了，你怎么这么老了呢？”
惠贤老太妃呵呵一笑：“怎么能不老呢？哪有人能像庞妹妹这样驻颜有术呢？不过……庞妹妹，你也不年轻了呢。”a
庞太贵妃听了，妖艳的杏眼中划过一道阴沉的光：“惠姐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一样的……不会说话！”
她那个“话”一落，忽然一伸手“啪”的一声恶狠狠扇了惠贤老太妃一巴掌。
苏云翎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跳了起来。
身边立刻传来一股大力，小宫女一下子把她按住。她看去，小宫女的脸上都是惊恐。她拼命朝着她摇头，眼中都是恳求，恳求她不要冲出去。
苏云翎这一犹豫间隙，那边惠贤老太妃就“呵呵”笑了起来：“庞妹妹，本宫已经是半截子埋入黄土的人了，你还跟我计较着这些做什么呢？”
苏云翎一愣神中已经被小宫女死死拽了下来。她此时心中满心的愤怒，若不是小宫女的眼神太过惊骇，她早就冲出去了。
她看去，只见庞太贵妃站在惠贤老太妃的床前，居高临下，傲气十足。她猩红艳丽的红唇勾出一抹冷艳至极的弧度。
“惠姐姐，你是知道的，我最是小气。一件事我能记得十年八年都不会忘。”她冷笑，忽然声音一下子转得极其阴狠恶毒：“说吧，那件东西到底在哪里？”
“那件东西？”惠贤老太妃呵呵笑了：“什么这件东西，那件东西。福瑞殿的东西不都在庞妹妹眼皮子底下吗？”
庞太贵妃眼神忽然变得很凶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的耐心都耗光了，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哦？”惠贤老太妃呵呵一笑：“那庞妹妹打算怎么对付我呢？杀了我吗？别忘了，如今的后宫可不是你可以随意做主的时候了！”
庞太贵妃美艳的脸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猛地一把抓起惠贤老太妃的领子，冷冷把她拎起来：“呵呵……这个后宫怎么不是我做主？”
惠贤老太妃只是笑，眼底的讥讽却是怎么都遮挡不住。庞太妃慢慢拧紧了她的衣领，不一会惠贤老太妃的脸上涨得通红通红的。
苏云翎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推开小宫女就要冲出去。
“谁！”庞太贵妃猛地看向屏风后，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小宫女忽然猛地把苏云翎往后一拉，扑了出去。
“哗啦”一声，小宫女的额头撞倒了凳子，带翻了一旁的花瓶。稀里哗啦的一堆都搅和在一起发出巨响。
庞太贵妃被她吓了一跳，手中松开，惠贤老太妃一下子跌在了床上不住地喘气。小宫女急忙扑过去将她扶起，焦急问：“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你怎么样了？”
“小贱人！竟然藏着偷听主子讲话！不想活了吗？”庞太贵妃一巴掌狠狠将她扇到了地上。
小宫女清秀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五指印。惠贤老太妃想要去拉她。庞太贵妃忽然一把抓起小宫女的发髻，一把将她拽倒。
“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杖责三十！”她眼中的冷笑看得躲在屏风后的苏云翎心生不祥。
果然几个如狼似虎的内侍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小宫女拖了出去。
不一会外面传来小宫女的惨叫声。
苏云翎定在屏风后，一步都挪不得。她很想冲出去，但是那小宫女方才奋不顾身的举动分明就是替她挡灾。如果她出去，那岂不是……
她死死捏着帕子，外面小宫女的惨叫声一声声弱了下来。就在她再也听不下去的时候，忽然看见惠贤老太妃朝着她的方向悄悄摇了摇头。
她苍老的面上都是痛苦和无奈。
苏云翎呆呆跪坐在地上，一时竟不知要怎么做。
不一会，内侍拖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丢了进来，谄媚道：“启禀太贵妃娘娘，这小贱婢已经受了惩罚了。”
苏云翎只看了一眼，心中就冷得像是在雪水中浸过一样。
那小宫女浑身都是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明明就在刚才她还死死拉着自己，一双大眼都是哀求惊惧。现在竟然……竟然成了一具血人！
她的眼中喷出怒火。若不是有这屏风遮挡，她恨不得上前狠狠撕烂这张妖艳的脸！
庞太贵妃慢死条理擦了擦手，轻笑：“只是一条比狗还不如的贱婢。拉出去，丢了！”
“是！”内侍立刻指挥人手去将小宫女拖了出去。
地上一条血迹弯弯曲曲蔓延，发出刺鼻的血腥味。就这样转眼间，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被草草处置了。
惠贤老太妃忽然呵呵笑了两声：“庞妹妹，打也打过了，杀也杀过了。若是无事，您还是移贵步回去吧。不然我……我怕过了病气给你呢。”
庞太贵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惠姐姐，别怪我不念二十几年的姐妹情谊。你也活得够老了，那个秘密也保守得够久了。只要你一天不死，那个秘密就必须吐也要吐出来。不然你别怪妹妹我心狠手辣。”
惠贤老太妃呵呵笑了两声，像是在装傻又像是无所谓。
庞太贵妃不屑地冷冷看了她一眼，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似笑非笑：“对了，别以为你和镇西王的闺女关系好，就可以把本宫和本宫的皇儿不看在眼里。在本宫眼里，镇西王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她说完冷笑着走了。
殿中又恢复了安静。苏云翎一等庞太贵妃的身影离开，立刻冲了出去扶起惠贤老太妃。
“太妃娘娘！你怎么样了？”
第284章 朕头疼（）
惠贤老太妃面上都是痛苦神色，脸色如金纸，十分骇人。苏云翎急忙拿住金针为她施针。几针下去，惠贤老太妃的脸色好看了些。
她按住她的手，喘息：“你今日来得不巧，让你看见……”
苏云翎脸色难看：“难不成这庞太贵妃经常过来欺负老太妃您吗？”
惠贤老太妃吃力道：“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宠冠后宫这么多年，什么事做不出来。她还特别容易记恨，有仇必报，镇西王给她儿子君玉亭难堪。她无法去寻他的晦气，就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呵呵。”
她说完又拼命咳嗽，咳了几声双眼一翻竟然昏死了过去。苏云翎急忙去为她施针。
惠贤老太妃身子本就不好，今日一惊一吓，旧疾发作竟然一发不可收拾。苏云翎不敢离开，亲自为她施针。
好不容易把病情稳定下来，已经到了深夜。
苏云翎干脆派人去向陈公公告假，整夜都守在这里。
惠贤老太妃昏昏沉沉的，醒了又睡，醒来的时候喝了几口药就再也滴水未进。苏云翎看着她蒙着死气的样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敏懿郡主闻讯匆匆而来。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看见惠贤老太妃这样子，柳眉一竖就往外冲出去。
苏云翎赶紧去拉：“你去哪里？”
敏懿郡主气得嘴唇都在抖索：“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要让父王杀了那女人！！”
苏云翎一下子明白了那枉死小宫女的心情。她摇头道：“不行的，庞太贵妃能如此嚣张一定有所依仗，况且你父王进京来已经是万众瞩目，千万不可行差踏错。”
敏懿郡主一下子泄了气。
她跪坐在地上，看着昏昏沉沉的惠贤老太妃，慢慢道：“翎妹妹，你说，为什么有的恶人可以这般逍遥一辈子，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们呢？”
苏云翎眼中慢慢浮起坚毅：“不会的！总有一天他们会得到报应的。”
敏懿郡主依在她身上，良久无言。
夜深了，苏云翎守在惠贤老太妃的身边。敏懿郡主因为参加宫宴累了一天早就撑不住下去睡了。
她坐在惠贤老太妃床边，听着她像是海潮一样的呼吸，心中黯然。
这位老人已经无法再撑过今晚了。
忽然，惠贤老太妃动了动，呢喃一声：“青儿！青儿！”
苏云翎以为她醒来了，连忙握住她冰冷的手，问道：“太妃娘娘，您怎么样了？”
惠贤老太妃慢慢睁开眼。她先是看了一眼漆黑的四周，然后慢慢吐出一口气：“我梦见……我的女儿了。”
苏云翎一怔。惠贤老太妃呵呵笑了一声：“我的女儿福薄，早就不在了。”
她心中一酸，安慰道：“太妃娘娘不要太伤心了。”
惠贤老太妃握紧她的手，一张沧桑的老脸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分外模糊：“我早就不伤心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早就投了个好胎。我不伤心。”
她仔仔细细看了苏云翎一眼，忽然道：“孩子，方才你真像一个人。”
“谁？”
“仁圣孝皇后。”
苏云翎惊了下。
惠贤老太妃呵呵笑了起来：“不是说你长得像，而是你的气质像，一样的善良正直。若是别人，一定早就远远躲着我这命不久矣的老太婆了。”
苏云翎见她的脸色红润，心中更加黯然。
这是回光返照。
她勉强笑道：“怎么会呢？太妃娘娘这么好，一定会长命百岁。”
惠贤老太妃又笑了：“什么长命百岁。我早就不奢望了。自从青儿死后，我就想着什么时候早早去了，可以陪着她。青儿很乖的，就是有点胆儿小。我这个娘没有照顾好她，到了黄泉地底一定好好补偿她。”
苏云翎想起自己冤屈而死的母亲，眼中泛红。
她勉强笑道：“太妃娘娘好好躺着歇息吧。明日就好起来了。”
惠贤老太妃喘了一口，摇头：“不啦。死了不就是有时间歇息吗？现在不让我说，没有机会了。”
她在枕头底下摸索着，拿出一个形似玉佩的东西塞在她的手中。
苏云翎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熟得很。
惠贤老太妃抓起她的手，往床边一磕，咔咔几声，玉片粉碎，露出里面一个很古朴的似玉非玉的东西。
“这……”苏云翎惊了。
“拿着吧。”惠贤老太妃呵呵笑：“说起来也是你我的缘分。我总以为这个秘密给了敏敏这个丫头就行了，而且她也为了这个秘密荒废了好几年的青春。可是……还是解不开。你也许会不一样……给你……也许是上天给的提示……”
苏云翎握住那似玉非玉的东西，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不单单是这东西的质感，而是这一份交给她的期待。
“那个秘密是什么？”她连忙问。
惠贤老太妃正要说，忽然她脸上浮现痛苦之色一下子跌在了床上。苏云翎刚想要去扶他，忽然一道黑影如鬼魅一样冲向她。
苏云翎惊叫一声，下意识向一旁扑倒。
剑光堪堪从耳边削过，苏云翎只觉得耳边一痛，一抹一手的血。那黑影一招没伤到人，立刻反手一剑刺向她的心口。
这一剑来势汹汹，苏云翎避无可避，只得惊叫一声。
忽然床上痛苦的惠贤老太妃一下子从床上滚落，刚刚好砸在了那刺客的身上。刺客没想得到一个快死的老妇人来了这么一下，剑尖一歪，刺到了一旁的地上。
那刺客目露凶光，反身一剑要去刺惠贤老太妃。
“铿”的一声火光四射。
一道身影挡在了刺客面前，一剑将他挡了出去。一时间殿中刀光剑影，那后来者和刺客打做一团。
苏云翎顾不上自己耳边疼痛，赶紧去扶惠贤老太妃。
惠贤老太妃握住她的手，喘息道：“好孩子……不知道的事可以问敏敏……她都知道……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但是……但是你应该有办法……有办法解开这个秘密……孩子，这个秦国的水太深……你一定要一定要让皇上保护你。所以……所以……”
她拼命喘息了一会，眼中的光彩慢慢黯淡下来。
苏云翎握着她的手，只觉得那枯瘦的手在手中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殿外传来敏懿郡主惊慌的声音。
她一下子冲了进来，看也不看一旁还在打斗的刺客，踉跄跑到了太妃身边。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她急切呼唤。
“太妃娘娘死了。”苏云翎慢慢道。
“死了……”敏懿郡主脸色白了白。
正在这时，那还在缠斗的刺客虚晃一招，冲向苏云翎。苏云翎没想到他困兽犹斗，竟然这么凶悍。
敏懿郡主忽然一扬手，“啪”地一声打在了刺客的膝上。
刺客脚上一软，剑招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后面追来的黑衣人一剑刺入他的后心。
一切结束了。
殿中一片狼藉。三人在昏暗中互视了一会儿，半天不动弹。
苏云翎脖子上有什么热呼呼往下流。她惊起回神，连忙去点灯。
一地的狼藉，而惠贤老太妃则静静靠在敏懿郡主的怀中。敏懿郡主看看她，再看看那慢慢拉下面巾的男人……君云晟。
“太妃娘娘，薨了。”敏懿郡主红着眼睛道。
苏云翎深吸一口气，对君云晟道：“把这个人处理下。”
君云晟默默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殿中只剩下苏云翎和敏懿郡主两人，还有早已过世的惠贤老太妃。敏懿郡主吃力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苏云翎刚想要帮忙却缩了回来。惠贤老太妃太瘦了，一人就足矣搬动。
殿中死寂得可怕。敏懿郡主脸色莫名，半天才问道：“太妃娘娘走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
苏云翎点了点头。她从怀中掏出那个似玉非玉的东西递给她。
敏懿郡主摇了摇头：“你收着吧。这东西我瞧了好多遍了。一直不得其解。”
苏云翎问：“那个秘密……是什么秘密？”
敏懿郡主沉默半天才缓缓道：“其实这个秘密，与其说是秘密，还不如说是一个传说。一个流传在秦国开国就有的传说。”
“什么样的传说？”苏云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敏懿郡主欲言又止，正当她犹豫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喧哗，一道清雅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苏云翎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被牢牢抱起。
“翎儿？你怎么样？”熟悉的气息带着寒气直扑而来。
苏云翎一愣，回头正好对上君云澜一双深沉的眼眸中。
君云澜眼中又惊又怒，回头怒道：“给朕查！刺客是从何处而来，又是为何要行刺惠贤太妃！”
底下侍卫哆嗦了一下磕了个头匆匆下去。
陈公公上前摸了摸惠贤老太妃的脉搏，对他道：“皇上，太妃娘娘是天年已到。请节哀顺变。”
君云澜一下子冷静下来。
苏云翎在他的怀中不适地动了动。他回过神，紧紧盯着她：“你可伤到了哪儿？”
苏云翎心绪复杂，摇了摇头：“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