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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染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步伐稳稳的走在潮湿的地面上,而跟着她的知琴,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自顾着跟在林轻染的身后,护着她们的主子一步稳过一步的离开。
身手绝佳的怜心、怜月二人,更是如同瞎了、聋了一般,对暴雨中骤然出现的黑衣人,视若无睹。
暴雨的尽头,是点着檀香的温馨,林轻音低垂着脑袋,半倚在美人榻上,拿着林轻染看到一半的游记,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听见脚步声,忙放下手中的游记,从软塌上站起身子,迎了上去:“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若是还没法子,就先缓缓。”原本温软的小娘子,语气去倏然变得冷森:“他们就是想卖我,也得假意推三阻四几回,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第783章 女儿心事()
“他们就是想卖我,也得假意推三阻四几回,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知道罗妈妈过来之后,再看林轻染顶着这么大的雨外出,不用任何询问,她就可以确定她的二妹妹是去忙她的事情去了。
原本以为被当作货物甩卖,尤其是对象还是华家,她的心会很痛,可是林轻音却发现,从头到尾除了恶心之外,她有的只是麻木的平静,居然连点意外都没有。
或许在骨子里,她早已就明白了,林家除了至亲至爱的弟妹,再没有人在乎她的生死,他们看重的是她这个赔钱货能带给他们什么样的利益,至于她的生死,那些人从来没有看在眼里。
林轻染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放心,此后,谁都休想再摆布我们的命运。”
语声平缓,半垂的羽睫一丝颤动都无。
林轻音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嗯,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最好。”
她的平静无波,令林轻染微微有些意外,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不经意的说道:“华家的亲事不着调,可是大姐姐也的确到了嫁人的年纪,不知道大姐姐心里可是有了意中人?”
林轻音整个人都僵住了,半响之后,才轻轻的摇头。
林轻染瞧着她垂着头,不敢看她的林轻音,声线轻扬:“我万般谋算,不过是为了咱们姐弟三人日后能不受人摆布,自在的过日子,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权势富贵,我都不曾看在眼里,只要姐姐开心,日后就是看上街上的屠夫,我都会一心成全。”
她这话不是说着玩的,荣华富贵,上辈子她享受的厌了,女儿家的婚姻,要的是将自个儿当成心肝肚肺的男人,都不是面上的荣光。
林轻音显然没有想到林轻染会如此说话,那双灰暗的眸子又恢复了那秋水般的沉静清澈,幽怨的眸光轻柔舒缓而纯净安然。
淡淡的一笑,抬起眸子与林轻染对视,点漆的眸光清亮通透无比,虽然面上有着红晕,却勇敢的说道:“二妹妹,我不是存心瞒你,我怕是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等我弄清楚他到底对我是个什么心思之后,再跟你说,可好?”
林轻染莞尔抬眉,黑亮的眸子生辉,光彩流转四溢:“我的姐姐才貌双全,难不成还有谁不长眼睛,看不上不成?”
“你是我妹妹,自然看我千好百好。”她的声音很柔,面容浅浅淡淡的如春花,无比柔和美丽:“别人看我,又焉能与二妹妹一样?”
林轻音坐在软塌上,柔和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唇畔笑意柔柔,神情温柔的看着林轻染,眸光柔和清澈,一身浅浅丁香色的长裙,淡藕色的轻纱披帛从她的肩头垂落,拖曳在白玉板的地上。整个人显得柔美干净至极。
林轻染微微勾唇,这样美好的女子,怎么会有人不爱呢?
“大姐,你放心好了,你如此的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强,最后似乎睡着了一般。
林轻音看了一眼林轻染沉静稚嫩的容颜,想着她斩钉截铁的话,不由得轻柔一笑,替她掖好被子,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原本一颗忐忑的心,也随之定了下来。
第784章 你终于来了()
骤雨初歇,暮霭沉沉,微风轻摇,天地一片黑暗。
曲径蜿蜒,一盏昏黄的灯笼在曲径之间幽幽地跳跃,林相爷微蹙着眉心,步伐缓缓地走向惠珍郡主的院子,越是靠近,越是缓慢,等到了院门前,更是停下了步伐,立在夜风中许久,直到为他提着灯笼的管家,忍不住开口说了句“相爷,更深露中,您保重身子。”后,他才像骤然惊醒一般,走进关着惠珍郡主的院子。
虽说给她定了个疯癫的名声,借此将她和二皇子****的丑事给遮掩过去,不过到底是皇室中的郡主,与皇帝一向关系亲近,他若是不加以安抚,焉知日后会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而且惠珍郡主的一双儿女,皆是长袖善舞之辈,若是惠珍郡主真的因此在林家丢了性命,只怕就要与他们结下死仇,这不是林相爷所乐见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对镜梳妆的惠珍郡主手下的动作一顿,是谁来了?是谁在雨夜初歇时而来?深夜前来,是为了避开众人的目光吗?
心头明明有答案,却仍旧紧握着拳头,不敢说出来。
可是当那人终于撩开帘子进来,原本悬吊的挂在心头中间的那颗心,沉甸甸的直往下坠落。
果然是林冲这个混蛋来了!
他甚至比林轻染预料的还早。
难道真的是他为了重新获得皇兄的信任,而算计她?
他真的要迎娶她那个如花美貌的堂妹吗?
他们曾经那些美好的往事,在他的心中真的半点都不重要吗?
难道她要成为第二个林夫人?
惠珍郡主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静静地眯成一条缝儿,她感觉到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挣扎在漩涡之中几近溺水亡之人,攀附着的那根沉木却渐渐的支撑不起她的重量,将她一点一点带入水底,生死存亡都握着别人的手中,丝毫不由人的感受惶恐令人窒息的气息。
惠珍郡主的脑中有些混乱,各种思绪在脑中都像是一根根尝尝的丝线,慢慢的一根缠着一根,绕在一起,到最后已经找不到头尾。
剪不到,理还乱,找不到一个为对方合理开脱的理由,更找不到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惠珍郡主犹如困兽,拳头握得紧紧,修长的指甲刺进掌心,有粘稠浓郁的液体流出,她倒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般。
目光扫过桌子上冒着浅浅幽香的茶盅,清凉眸中的光芒越发的清凉。
林相爷负手而立,神色复杂的看着坐在妆奁之前,手持菱花镂空铜镜描眉的女子,眉似波横,眼似秋水,唇红似火,眸光流转溢彩,最后落在他的身上,定定的看着他。
“冲哥哥,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轻轻浅浅,寒寒淡淡的一句话,说得熟练异常,仿佛已经在舌尖之处待了许久,就等着他到来一般。
林相爷的神色微愣了一番,他以为迎接他的是惠珍郡主的眼泪,吵闹,不满,怨恨,甚至咒骂,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风轻云淡中透着缠绵气息的语调。
林相爷回身张望了一眼,给门外的管家一个眼色,咯吱一声,雕花木门被关了起来,他才放心的走向惠珍郡主。
第785章 再无明天()
林相爷回身张望了一眼,给门外的管家一个眼色,咯吱一声,雕花木门被关了起来,他才放心的走向惠珍郡主。
她神色自若的将手中的螺子黛放了下来,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他这一串的动作,似是无法坐稳身子,索性趴在妆台上,看着他娇娇的笑着,眼波流动如水,软软柔柔对着林相爷招手:“冲哥哥,我这眉梢总也画的不满意,不如冲哥哥你帮我吧,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声音越来越低,惠珍郡主见林相爷不肯上前,脸上的笑容几乎撑不住,最后脸色淡淡,缓缓的说道。
“冲哥哥,我很傻对不对?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嫁了你,就能像寻常的夫妻那样,举案齐眉,恩爱无边。”
这一连窜的折腾,已经将昔日的美貌女子变成了皮包骨头的羸弱女子,凄惨笑起来的时候,颧骨便高高地突了起来,透着几分颓废之气。
饶是林相爷这等铁石心肠之人,也忍不住侧眸垂首,不忍再看。
惠珍郡主却是哀哀的笑了出声:“我是真的傻,当年你为了权势,能眼睁睁的看着林氏被冤枉而死,今日又怎么不会为了重获皇兄的信任,而置我不顾?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我从来都知道你将权势富贵看的极重,却还一直安慰自己道,至少我的地位权势足以吸引你,不用担心被你舍弃。我太自信了,我从未曾想过有一天,你会毫不犹豫的将我舍弃,不仅舍弃了我,还将我当着了脚踏板,踩着我的名声上位。这几日我无法入睡,我一遍一遍问着自己,这是不是我的报应,谁让当初那么的嫉妒,嫉妒林氏能常伴你身边,嫉妒她能占着你正室的位置,所以暗自唆使华氏,置她于死地。我满手血腥,或许,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惠珍!”
林相爷抬高声音打断她的后话,为她一再提到林氏而胆颤心惊,转身,走到掩住的门前,轻轻的打开一个缝隙,伸出脑子左右的张望一下,见管家正守在不远处,这才放心下来,又朝惠珍走去,双手按住其肩膀,压低声音道:“前尘往事,已如过眼云烟,咱们切莫再提。我知道你心中不甘,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只管安心待在这里,我会在皇上心情愉悦时,为你求情,到时候咱们又能朝夕相伴,夫唱妇随了。”
朝夕相伴,夫唱妇随?
他们还有这样的机会吗?一身的罪孽深重,他弑妻,她弑夫,他们满手血腥,还能有明天吗?
惠珍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猛的抬头,一下子,就将林相爷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他不过是在骗她,用他的花言巧语骗她。
他们再没有明天,或者说,他的明天中没有她,一个和侄子****的郡主,不死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哪里还能再入相府之门,当家作主?
第786章 宁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
他们在没有明天,或者说,他的明天中没有她,一个和侄子****的郡主,不死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哪里还能再入相府之门,当家作主?
眼前立刻变得模糊起来,惠珍郡主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大串儿的眼泪噼噼啪啪的落了下来,一滴滴落在林相爷的手臂上。
事情到了如此,她已经落得如此下场,他却还是不放心,还要骗她,仍旧担心他所做的事情被人听去。
惠珍郡主扯了扯唇想要露出点笑意,让哀戚的面容能添一份色彩,眼泪在眼眶中滚滚,却卡在眼眶中,怎么都流不出来。
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她曾经摸了一手的好牌,却被她的贪婪阴毒打成了惨不忍睹的臭牌。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依旧儒雅温文,风度翩翩,可说到底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烂骨头。
她踩着别人的尸骨,索要的爱情和良人,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
笑声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是震耳欲聋,却充满了凄厉惨淡,曾经的期望就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朝着自己反噬而来,痛得她鲜血淋漓。
林冲,你这个混蛋,既然无法给我真心,当初又何必给我希望,曾经的珍爱如异宝,如今却弃若敝履,两种天与地的差距,几乎将她击倒。
不对,他何曾珍爱过她,曾经的重视,不过是因为她得皇兄和太后的信任,他真正珍爱的是他通往富贵权势的路。
如今,他找到了更好的道路,所以她这块垫脚石就要被他踢开,毕竟比起昭王叔家的堂妹,她逊色了许多。
林相爷看她笑的几乎疯癫,神色紧张起来,担心她失去了理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已经想通了惠珍郡主和二皇子独孤霖之间所谓的****之事,不过是别人栽赃陷害的一个手段,所以对惠珍郡主的怨恨已经淡了许多,现在更多的是担心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相交近二十年,惠珍郡主对他太过的知根知底。
谁知道惠珍郡主笑了半响之后,就渐渐的止住了笑声,长大嘴巴喘气,整个人靠在林相爷的怀里,擦了眼泪之后,又推开林相爷,整个人扑到在桌前,神色诡异,轻声呢喃道:“我想做冲哥哥的妻子,我要做冲哥哥的妻子。虽然我们拜过堂,可是却没喝交杯酒,所以我还不算是冲哥哥完整的妻子。”
她边说,边微颤颤的执着茶盏,茶香氤氲,很快就在她的眼前形成一团深雾,将她的神情遮住,无法看清。
惠珍郡主颤抖着书,将茶盏送到林相爷的跟前,用乞求的语气说道:“冲哥哥,咱们以茶代酒,完成交杯酒的仪式可好?”
林相爷看着目光带着乞讨神色的惠珍郡主,艰难的伸手,接了过去,与她绕臂,交杯而饮。
惠珍郡主一饮而尽,曾经香浓的茶香,此时落入喉咙,却苦的惊人,仿佛要将人的眼泪都苦出来。
林相爷似是极为不喜这份香茶,小口的饮着,待到惠珍郡主放下茶盏,却是忽然伸手,拍掉林相爷的茶盏,清脆的碎裂声,在夜色中特别的刺耳。
“林冲,你这个混蛋,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生不如此的活着。”
说完,她身子一歪,七窍流血,鲜红的血色背后,是她张狂而冷酷的笑意。
林冲,你以为我是那个深爱你的林氏吗?
宁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
皇家的女人,在无数染血的时刻,早就练就了一颗铁石心肠,我曾经的柔软,不过是因为——你是我心爱的男人!
第787章 代价()
相府笼罩着一片黑沉沉的气息,下人们连走路的脚步声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触怒了那位快要爆发的老夫人。
也莫怪老夫人如此暴怒,实在事情太过的让人匪夷所思,相爷昨夜不知道为何去见惠珍郡主,管家久候不见相爷出来,仗着胆子推门而入,却是发现一死一伤,死的是惠珍郡主,伤的是相爷。
但是在众人的心中,相爷虽然留下了性命,却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太医诊断,二人皆是中了密毒,惠珍郡主量大毒重,直接去见了阎王,林相爷分量不足,留下了一口气,还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他成了一个——活死人,除了呼吸,不能动,不能说话,如同僵尸一般,只多一份浅浅的呼吸。
有人寻思着,林相爷和华姨娘还真是恩爱,连活着的模式都一样啊。
林相爷是林家的顶梁柱,是老夫人十月怀胎的儿子,此番遭此浩劫,林老夫人岂能不心魂胆颤,伤心欲绝?
一片昏天暗地,紧绷之中,林轻染正和林轻音正绣着花儿说话,看着窗外充满勃勃生机的景致,林轻染语调平平:“惠珍郡主想让父亲跟她一起死,可是到最后又改变了主意,两杯茶一杯喝光了,一杯却只喝了一半,人生就是这个样,不一定选择的那个人就是陪着你走完今生的人。惠珍郡主死了,她自个儿解脱了,咱们父亲大人却还活着,也只是活着,这是惠珍郡主对他最后的一击,也是对他唯一的一击,且一击即中。瞧,爱人变成敌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林轻染说这番话的时候,手紧紧的揪住绣布,再缓缓地放开,丝质的绣布上皱巴巴的一片,像极了时光中永远难以磨灭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