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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狠戾地眯眼答道。
李纨不知母亲要做什么,怕她再发疯,连声问她,钱氏却不答话,推着李纨道:“你快进去伺候你婆婆,再别出来,外间一切有我。”
袁嬷嬷也推着李纨进了正屋,恰巧王夫人醒了过来,李纨便忐忑不安地过去给婆婆下跪赔罪去了。贾母等人皆问钱氏何在,袁嬷嬷答说钱氏羞愧之极,自己躲在偏厢无脸再来见贾母。
她见贾母神色稍霁,便又絮絮将钱氏如何被婆婆挫磨半生,李家老爷又如何瞒着钱氏另娶贵妾等等之事向贾母说了。
王夫人听了个目瞪口呆,虽怜惜她,却仍是气不过道:“她再苦,也并非咱们府上之过,如何便把气撒我们身上来?”
袁嬷嬷便哭着求王夫人,道她菩萨心肠,只当可怜钱氏罢了。
李纨也在一旁跪地“砰砰”磕头,磕得贾母心头肉跟着跳个不住,连声叫鸳鸯扶她起来。
鸳鸯手下使力,一把将李纨架了起来,劝道:“大奶奶何苦自伤?老太太又何曾说要追究了?”
王熙凤也道:“亲家太太今遭怕是撞客了。我倒认识一个极灵验的神婆,大嫂子明日请来治上一治,说不得就好……”
凤姐儿话还未完,只听堂屋后头传来一阵极其尖利的哭叫声,后又有小儿啼哭之声和呵斥之声。
鸳鸯暗道不好,顾不上告退,松开李纨便撒腿跑出屋门,往后头下人房内跑去。
王夫人忽然叫了一声“萼儿”,便捂着伤手,也跟着快步跑了出去。
贾母颤颤巍巍扶着赖嬷嬷和凤姐儿,口中叫着“冤孽”,也跟着往后院走去。
李纨不知发生了何事,也要跟去看看,袁嬷嬷却一把拽住她道:“姐儿,你去不得。夫人恐是寻那叶家贱人去了,你却不必去沾惹这腥臊。”
李纨却担心母亲发疯太甚反伤了她自己,挣着还要去,袁嬷嬷便哭道:“姐儿有所不知,咱们太太自姐儿守寡,又得知老爷另娶后,就已是半疯了的。人前还能勉强自持,人后……夫人整夜整夜地哭,哭着还骂着,骂她自己傻,骂她怎不早捂死那老虔婆……”
“什么?捂死……”
李纨吓得呆在那里,攥着拳头勉力撑着身子,却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晃晃悠悠,如有山石劈面砸来,说不出的惊惧绝望。
袁嬷嬷抱着她,在她耳边悄声道:“太太早就不愿活了,也恨毒了老爷。她此番进京,不过是来见见姐儿。你不知道,夫人沿途分别买了好些砒霜……”
李纨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捶胸顿足地哭道:“姆妈…………我可怜的姆妈……”
哭了几声,她又抬起泪眼,望着袁嬷嬷急道:“不,不能,嬷嬷千万要替我拦住她,不能啊!”
袁嬷嬷呜咽着直摇头,李纨便踉跄着起身道:“我去和她说,我去说……要死,便带上我,咱们娘俩生死都在一处吧……”
袁嬷嬷死死抱住李纨的腰,哭道:“太太都是为了姐儿打算,就叫太太任性妄为这一回,能给姐儿博个儿子,见姐儿活得有了滋味儿,或许太太也能想开了呢……”
李纨满面泪痕,呆愣愣站在那里仰面望天,只觉做人并无半分意趣。
……
王夫人望着钱氏,发现她竟已老到了叫人不忍卒看的地步。
钱氏佝偻着身子,瘦得一张脸上只剩下两只羊眼般的大眼珠子。此刻,那双突兀浑浊的双眼正闪动着恶毒、快意的眼神,胜利者般望着贾母等人,尖声道:“若不是我转到后头找到这贱人,还不知她竟都有了野崽子呢!”
原来李纨进堂屋后,钱氏便抓住一个小丫头问她:“我适才误会了,闹得好大没脸儿。不知你们家今日来的那位史家姑奶奶是何模样,不若姑娘和我说说,若果真和我认识之人相像,我也就明白自己错了,好寻你们太太赔礼道歉去。”
那小丫头便道:“亲家太太真这样想便对了。那史家姑奶奶高挑的个子,蜜色肌肤,声音容貌都不大像个女人家。只她带着一儿一女,又哪里会是死了的珠大爷的妾?必是您老看错了。”
钱氏听到模样,自觉和叶氏一般无二,但又听到一儿一女,心中存疑,便问那史家姑奶奶何在,她这番无故诋毁,也要去道歉才是。
小丫头只当她真心悔改,便说人在后院呢。
钱氏当即起身寻去了后院,叶莲正哄着儿女在下人房里躲着,冷不防见钱氏推门而入,便起身问道:“何人?”
钱氏和叶莲打了个照面,死死盯着她看了个仔细,便破口大骂道:“果然是你这个死不绝的贱人!”
叶莲一惊,不欲和她纠缠,可是小屋内却避无可避,于是她抱起两岁多的贾萼,又牵着海月道:“咱们走。”
钱氏哪里肯放她走,伸手堵在门口道:“贱人何故假死?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叶莲怒斥道:“这位夫人还请慎言。你我素不相识,何故恶言相向?”
“狐狸精!不知你如何生就的这般厉害手段,竟连亲家老太太、太太都替你百般遮掩。她们糊涂,我却不糊涂,看我不揭了你的狐狸皮去!”
钱氏说着,疯劲儿又上了头,竟伸手往叶莲脸上抓去。
第182章 (4)叹可怜终死可恨处 幸兰德始赐兰子归()
叶莲两手都抱着、牵着儿女,一时躲避不及,叫钱氏抓破了半边脸颊,痛得连连嘶声。
海月见不知哪里来的疯婆子伤了自己母亲,急得后退两步,又拱上前来,拿小脑袋猛力顶在了钱氏小腹上,将她顶得一个不稳,蹲身坐在了地上。
叶莲怀里的萼儿则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口中大叫:“姆妈啊……爹爹……”
叶莲抱着孩子急道:“海月,快走!”
海月拉着叶莲,娘仨越过屋门急慌慌往外走去。
钱氏却一骨碌爬了起来,从后头蹿过来揪住叶莲发髻吼骂道:“贱人想走?”
叶莲被她揪得身子朝后趔趄着,一时失去了平衡,幸亏她一向身子健壮,立刻单手紧紧抱着贾萼,另一只手就向后捉住了钱氏的手。
海月见母亲被抓住头发,气得满面通红,尖叫一声便抱住钱氏的大腿,闷头咬了一大口。
钱氏吃痛,松开叶莲,一把将海月的小身子推出三四步远。
海月摔在地上,疼得捂着胳膊爬不起来,却兀自怒目圆睁,大声叫着:“姆妈快跑!”
叶莲又心疼又欣慰,将贾萼放在门边,回身一把将还在低头查看自己大腿的钱氏推倒在地,又过去揽住海月,问她胳膊怎样了,有没有摔到哪里。
这时,鸳鸯头一个跑了过来,见海月坐在地上,抱着一边胳膊,小脸儿虽疼得皱成了一团,却仍旧紧紧盯着一旁的钱氏。
钱氏哼哼着坐在地上,见有人来了,她便哭叫道:“好嘛,你们贾家便是如此黑白颠倒,对个贱妾竟比正妻还恭敬?我倒要说出去,让天下人都评评这宠妾灭妻的道理去!”
鸳鸯顾不上理她,过去赶紧摸了摸海月的胳膊,还好,并未伤到骨头,过了片刻,海月已能缓缓活动臂膀了。
王夫人赶到时,见贾萼独自站在门边儿,正噙着小手指头哭得气噎,一张小脸儿都是煞白的。
她便一把抱住了这个小孙孙,柔声哄着:“不怕,我萼儿不怕。”
贾萼哭着喊了几声“姆妈”、“爹爹”,此时被王夫人一哄,又想起眼前这个慈和的夫人曾给自己好吃的点心,姆妈还叫自己喊她祖母,于是贾萼便搂住王夫人的脖子,糯糯喊道:“祖母,祖母打她!”
王夫人见孙儿肯喊自己,同自己亲近,眼泪都快下来了,连声接口道:“好,祖母打她,打跑她,萼儿不怕。”
钱氏听得清清楚楚,再顾不得身上疼痛,拍着地大叫道:“祖母?这野崽子哪里来的,怎会叫你祖母?”
王夫人神色一慌,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露了马脚,便抱着贾萼出了屋子,再不搭理钱氏。
这时贾母等人也都过了来,钱氏便又问到了贾母脸上去,贾母见此事终是不得善了,便出声安抚了钱氏,带她到前厅坐下,要两厢好好了结此事。
叶莲和鸳鸯则仍留在后头,好生安抚着海月姐弟俩。
王夫人和贾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编瞎话瞒过去才好。
凤姐儿心里千回百转,只觉得那叶莲带着的两个孩子不像外人,尤其是贾萼,王夫人抱他时神情中的那种爱怜疼惜,哪里能骗得过人?
“珠大哥难道没死?和这叶莲还生了两个孩子?”
凤姐儿心里推测着,望了望场上诸人的神情,便先替贾母开口道:“我们老太太原是来养病的,亲家太太不说体贴关怀,反三番五次闹得不成体统,这回又闹到亲戚身上去了。大嫂子,你不说劝着你母亲,竟还跟着她来质问婆母,你原是如此孝顺亲长的?”
李纨此刻得知母亲已存死志,便也抱了豁出去的心思,反倒不怕凤姐儿了。
她望着凤姐儿平静言道:“凤丫头既口口声声言孝,自然明白,我母亲的错处,自有老太太等长辈去教训,岂是你我小辈所能置喙的?再者,我又何曾敢质问太太?不过是知道自己一向愚钝,这才不欲自疑自误,求太太分说明白。我倒不似那些自作聪明之人,世上千奇百怪之事都生而知之,再无疑问的。”
凤姐儿笑道:“大嫂子这话却辣得紧,哪里会是愚钝人能说出的?我却不解,太太已多次告之,那人不是叶氏,你仍不信。这哪里是求个明白?恐怕,你求的更多着呢?亲家太太,我说的可对?”
贾母在一旁对凤姐儿递去赞许的眼神,心道如此甚好,凤姐儿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总好过直接认下叶莲的好。
钱氏此刻见到女儿,便又清醒了几分,她见王熙凤口齿厉害,也不再同她纠缠,直接冲王夫人道:“王家妹妹,我并不知你为何要认那野种做孙子,我也不想知道。现下,我只求纨姐儿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也好叫妹妹能明公正道的应个祖母去。”
王夫人三人都盯着钱氏瞧。
贾母见她并未疑心贾珠生死,便先长长出了口气。
凤姐儿冷哼道:“原是图这个,这好一场闹。”
李纨垂头不语,心内仍旧纠结着叶莲和孩子的事情。
王夫人则有些惊讶,望着贾母道:“母亲,这……”
贾母对钱氏道:“立继承祧,律有定序,岂容紊越?”
钱氏立刻回道:“纨姐儿乃嫡长孙媳,她这一房乃大宗,承嗣一事,自来便是宁绝小宗,以继大宗,这合情合理,有何紊越?”
贾母又道:“珠儿未及婚成便去,本就不是成人之说,怎可以大宗视之?此事不妥。”
钱氏怒起,大声道:“珠儿不成人?那我纨姐儿难道是个鬼?她守着的不是你们府上的嫡长孙之房?”
贾母缓声道:“亲家太太,你做娘的心,我哪里不知道?都是有女儿的人,我便同你说句交心话。我实是打算着让纨姐儿另行择婿的,她一个姑娘家家,什么良缘寻不到,何苦守这没头儿的空日子?”
钱氏见贾母如此说,颓然坐下,苦笑道:“老太太以为我没想过么?只咱们这般人家,哪里敢呢?”
李纨在一旁满面通红,“呼嗵”一声,跪在了贾母跟前,摇着头,两眼含泪望着贾母道:“老太太忘了那条白绫了?”
屋内众人一时都垂头不语。
鸳鸯这时赶来查看情形,立在屋外窗下听到这番话,心内不由叹道:“原来,贾兰便是这般过继而来的嚒?难怪《红楼梦》全书里,竟不见王夫人对贾兰有过丝毫体贴爱怜。”
她扭头回了叶莲那里,和她讲了外头的情况,末了,又叹道:“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莲道:“这句话说得鞭辟入里。只你还是小,不知这名节对女子的重要。若我不是随拂尘走了出去,恐怕也是一般无二的可怜人呢。”
鸳鸯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不能一味站在高处谴责李纨母女,便问叶莲道:“趁着她们母女还未疑及珠大爷未死,不如就叫她过继一个儿子,把你们的事先掩过去?”
海月正哄着自己弟弟玩着一只九连环,听见鸳鸯如此说,立马绷着小脸儿紧张道:“那个疯嬷嬷不是来抢弟弟的吧。不要,不要抢弟弟……”
海月说着,紧紧抱住了贾萼,满脸惊恐。
第183章 (5)叹可怜终死可恨处 幸兰德始赐兰子归()
叶莲心疼极了,想到海月定是被方才之事吓到了,便赶忙过去抱住她连声抚慰着。
鸳鸯摸了摸海月的小脸儿,笑道:“她敢!鸳鸯姨姨这就出去,叫她们过继别家孩子去。”
说完,她便转身出去,到前厅和贾母说了几句悄悄话。
贾母已被钱氏缠得头大,听了鸳鸯的提议,便对钱氏道:“继嗣一事乃合族大事,非我等妇人可定。不若亲家太太先回,咱们各自同族中男人说了,也好再做定夺。”
钱氏虽疑心这是贾母托辞,但也知这话有理,便撂下狠话道:“三日。三日后我再去府上拜访,若老太太不给个说法,我是不管不顾的,便闹到应天府尹处,我也有话说。”
说完,她便带着袁嬷嬷走了。
贾母疲累交加,瘫坐在椅上。
王夫人瞪着地下跪着的李纨,恨声道:“你还有哪里不足的,非要如此算计咱们?”
李纨哭道:“太太,媳妇并不知家母为何做此打算。更何况,如今为了珠大爷继嗣,于太太也有益,我又算计了什么?”
凤姐儿笑道:“太太自有宝兄弟呢。那继嗣,说起来好听,但咱们府里哪有嗣子可继?东府蓉哥儿又是独子,怎可过继?说不得就得在本家里寻去了。说句不好听的,自己养下的,来日便是吃喝老子娘的血肉,那也是痛快的。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嗣子,将来还要争夺宝兄弟那一份儿,于太太又有何益?”
贾母见凤姐儿说得太过露骨,便咳了一声。
凤姐儿当即止住话,垂手恭立一旁。
贾母虽气李纨糊涂,更气钱氏无状,但也对她们母女多生愧疚与怜惜,想了想,便道:“纨姐儿,你也是个聪明孩子。你既打定了这个主意,便别再说那些于你们太太有益的歪派话了。我今日且依了你,只一事,还望你自此收心,一意守着孩子过活,我和你们太太自还同往日那般疼你。可你们母女若再寻衅生事,那我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去官府告你忤逆不孝,你可明白!”
李纨见贾母越说越严厉,便恭敬地磕头应下了,又扑在贾母膝下好一场痛哭流涕。
……
却说贾母等人不敢再留叶莲,跟海月姐弟依依不舍告别后,王夫人伤心气恼交加,直哭了一夜。
到了翌日,贾母她们娘几个便又坐车返回了荣国府,郑重同贾赦、贾政二人商议了给贾珠这一房继嗣之事。
贾赦很是讶然,但他随即便道:“此事原也应当的。只过继一事,重亲不重爱,自是越亲近越好的。不若等琏哥儿有了次子,再过继给珠哥儿可好?”
贾母道:“若说重亲,那等宝玉生了儿子,岂不更亲。”
贾赦撇嘴道:“宝玉才几岁?”
贾政道:“承嗣一事,非同小可,不若从长计议为好。”
贾母叹道:“李家等不得了,都闹到田庄去了。那李夫人如今疯疯癫癫,很不成个体统,我怕她再闹得大家都没脸儿,不若就在本族近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