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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笑道:“可算是好了!快领了你媳妇家去吧。往前五月里便是正日子了,总不能叫孩子生在我们家吧。”
贾敬二人对贾母又是致歉又是道谢,随后便双双返家了。
……
四月初四,敬大夫人忽然提前发动了。
“这怎么了?不是还有月余么?”
贾母见贾珍急惶惶来报,唬得惊声问道。
贾珍满头满脸大汗淋漓,哀哀哭道:“老祖宗快去吧,我姆妈瞧着像是不中用了……”
贾母和王夫人等人连见客的衣裳都不及换,穿着家常旧衣便带人赶去了东府。
邢夫人闻言却道头风病发作,去不得。众人知她仍旧怨怪,便也都不理会。
鸳鸯跟在贾母身边,心里直打突突,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急急交待了鹦哥,叫她给翔哥儿捎信,赶紧喊比尔来宁国府后院脚门处等着。
待众人赶至东府,几个太医已经聚在一处,商讨着脉案,收生婆子自在产房内守着敬大夫人。
贾珍媳妇任氏吓得浑身发抖,一见贾母便迎了上来,哭着道:“老祖宗,我娘这会子很不好呢……”
“产房里头怎不闻半分动静?”
王夫人走到屋门口听了听,回身颤声问着贾母。
贾母心中也觉不妙,赶着去问几位大夫。
几个大夫有说胎位不正的,有说产妇体虚的,还有一直掉书袋,紧着背医书的。
贾母急得呵斥道:“你们只说要紧不要紧吧?”
几个大夫却都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贾母挥手遣散了那几人,想起了王君效老太医,便赶忙叫贾珍亲去王家走一趟。
“王老太医虽已挂靴,且又病倒了,可这人命关天,你便是背,也要将他给我背来!”
贾珍听了,急忙驾车去了。
到了晌午时分,他果然就将王老太医接了来。
王老太医也不多言,被他两个晚辈扶着,颤巍巍给敬大夫人把了脉。
随即他神色大变,连声指挥着家中小辈给敬大夫人灌下了许多药水、绿豆水。
“老太君,我再不敢瞒你,大夫人似是中毒了。且毒入脏腑,生机已灭。方才试了几回灌胃解读,却是……恕老朽无能为力。”
王君效摇头叹息不已。
贾母闻言大骇,望向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贾敬。
贾敬见贾母看着自己,扭了头,横眉冷对王君效,叫他说个清楚。
王君效表示,他只专千金一科,这等症状虽能诊出几丝痕迹,却也拿不住准头。
贾敬便问:“可能诊出是何毒物?”
“不能。不过病从口入,毒亦同理。这毒来势凶猛,府上可探查夫人十二个时辰内进食之物,大约便清楚了。”
王君效说完便气喘不已,他的家人不敢耽搁,便赶忙抬着他回府了。
贾敬便紧着叫人捆了采荇等敬大夫人房中伺候的下人们,要逐一审问。
贾母和贾珍顾不上拦他,忙着叫人给敬大夫人灌药,慌着要再去请大夫。
鸳鸯趁人不备,端着盆热水便进了产房。
房内三四个接生婆正围着敬大夫人叫着:“夫人醒醒,醒醒啊!”
鸳鸯探头一看,只见敬大夫人双腿抽搐,眼睛紧闭,鼻尖、双唇、耳垂处都凝结着诡异的青紫色。
一个接生婆正掐着她的人中,另一个则抓着她的双手,死命掐着虎口。
鸳鸯瞧见敬大夫人的双手指尖也全是青紫凝结。
“这是什么毒?好明显的紫绀!”
她心中惊骇不已,知道这样下去,恐怕敬大夫人便要一尸两命了。
鸳鸯果断退出产房,跑到贾母跟前,在她耳边小声说了敬大夫人的异样,又小声给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我已叫了比尔在后门等着,不如让他来瞧瞧。”
听了鸳鸯的建议,贾母便道:“老王太医都说不成了,那咱们也只得有什么试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人去了……”
贾珍得了吩咐,赶紧去后门接了比尔来,一心盼着他能像救活可儿那样,也救活自己母亲。
贾母借口要贾敬在这里查办下人太过聒噪,将他支到了外院去,恐他不同意比尔进产房诊视,反倒纠缠费时。
比尔来到后,净了手,便去诊视了敬大夫人。
“只能手术,也许孩子还有救。可这位女士,没有药,也不知毒源……我问过了,之前已经试过灌胃,没用……”
比尔出来和鸳鸯说道。
鸳鸯忍泪,向贾母说明了情况。
贾母跌坐在椅中,无措道:“开膛破肚?那怎么成?那不成啊……”
贾珍吓得直抽倒气,复又冲到比尔跟前,举拳便要打他。
贾母慌忙叫人拦住了他。
“珍大爷,你细想想,夫人已然无救。待她……如若不剖,胎儿亦会死亡!”
鸳鸯急得跪在贾珍面前,苦苦哀求着。
比尔见鸳鸯跪下,便心疼得一把将她拽起道:“邦妮,你不要求他!这些愚昧之人,不值得你这样!”
“不,你不知道。这孩子是个女孩儿,她叫惜春,她会画画,她会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鸳鸯急得眼泪直流,对比尔语速极快地说着。
贾珍听不懂二人的西洋话,又一把揪住比尔前襟喊道:“你那日用来救活可儿的药水呢?你快将我母亲救活!若你能保住她的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比尔被他揪得火气,用中文冷声道:“放开,我救!”
贾珍闻言松开了手,破涕为笑,连声道:“有救了,有救了……”
比尔叫他一起进产房时,贾珍犹豫片刻,也不再忌讳,咬牙跟了进去。
比尔便喂敬大夫人喝下一瓶刺激神经的西洋药水,敬大夫人果然悠悠醒转了过来。
“你要死了,要不要孩子活?”
见产妇醒来,比尔忽然不管不顾,用蹩脚的中文大声问着她。
第144章 (1)道法自然悦生乐死 醍醐灌顶杀神灭鬼()
鸳鸯在门口听见比尔的问话,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贾珍却在里头恼得厉声道:“小洋和尚,你胡吣什么!”
敬大夫人此时心中明镜一般,知道自己怕是熬不过这一关了。
她好悔,悔自己太傻了,之前竟然那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害得自己没命不说,还害了腹中孩儿,的确罪孽深重。
她不知道自己是中毒了,也没想到这深重罪孽原是另有始作俑者。
“珍哥儿……”
敬大夫人出声喊了贾珍,微微抬了抬手。
贾珍眼泪唰一下便掉了下来,紧紧握住自己母亲的手道:“姆妈,儿子在这里,在这里……”
敬大夫人拿眼深深看着贾珍,挣扎说道:“姆妈要走了,你好好的,要过得快活些,莫像姆妈……”
贾珍心如刀绞,呜咽哭着,拼命摇头。
“小神仙,求你救活我腹中孩子!我便死了,到阴间也给你供长生牌位!”
敬大夫人认出比尔正是当年救出贾珠之人,冲他气若游丝地说道。
比尔附耳过去,也只听懂了“救活孩子”这几字。
“她要救孩子。”
比尔起身,对贾珍道。
贾珍满面茫然,复又握着母亲的手道:“不要,我不要他们破开母亲的肚肠!母亲,你万不能因为这个孽子受此折磨!”
敬大夫人攒足了全身力气,嘶声道:“救我的孩子!将我碎尸万段,也要救我的孩子!”
贾珍痛哭失声,却仍是摇头。
“你若再阻,我死不瞑目!”
敬大夫人说完这句话,便一阵痉挛,双目圆睁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贾珍吓得跌下了产床,坐在地上怔怔不语。
屋里下人们慌忙出去报信,一时产房内外哭声四起。
外头任氏也坐地大哭,贾母一阵心痛如绞,扶着赖嬷嬷泪落如雨。
比尔扭头对鸳鸯道:“快!把人都带出去!”
鸳鸯顾不得哭,哆嗦着两手,扶起已经懵掉的贾珍,把人都带了出去。
她自己又净了手,重新回了产房内。
屋里,比尔已经反复洗过手,有条不紊地简单清洁了敬大夫人的小腹,举着随身携带的一把简陋手术刀,冲鸳鸯道:“拿一大块干净的织物来。”
等鸳鸯将一大卷洋布拿来,一声响亮的婴啼声已经响起。
比尔正一手倒提着小婴儿的双脚,一手用力拍打着她的后背。
鸳鸯眼神避开床上的敬大夫人,用洋布将小婴儿裹住抱到了一边。
“最好清理一下她的口腔,留意她的呼吸。”
比尔口中交待着,抬肘蹭了蹭额头的汗,开始从小手术包里摸出针线,给敬大夫人做缝合。
“她?果然是惜春啊……”
鸳鸯低头,看了看哇哇大哭的婴儿惜春,又茫然抬头,看了看比尔身后,敬大夫人青白色的双脚,忽然心内一恸,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惜春的小脸上。
……
奶妈抱着已经擦洗干净的惜春,来给贾母等人看。
惜春吃饱了奶,已经沉沉睡去。
王夫人拿着帕子擦着眼泪,不忍去看那孩子。
贾母掀开襁褓看了她一眼,便哽咽着松手,叫奶娘抱着去给贾珍夫妻瞧瞧。
贾珍木然地瞧了一眼襁褓,眼中无喜无悲。
任氏接过小婴儿抱了抱,哭着说:“可怜的妹妹啊!”
贾母问道:“你们敬大老爷呢?”
一旁管家赖升回道:“还在前院审问。”
“他不知道自己媳妇没了么?”
贾母怒问道。
赖升低头,半晌回道:“老爷也是替夫人雪清心切。”
贾母正要命他去将贾敬叫过来,却听任氏忽然闷哼一声叫道:“好痛!”
众人眼见着任氏还抱着婴孩便委顿在地,身子缩成了一团。
奶妈赶忙从地上接过孩子,惊慌问道:“大奶奶,大奶奶你怎么了?”
贾珍忙过去一把抱起任氏,摇着她的肩膀,却不见任氏回应他。
王夫人和贾母慌道:“快去请大夫,快去!”
任氏双手紧紧按着腹部,蜷缩成团,忽又猛得在贾珍怀里打了个挺,力道之大,带得贾珍也后仰倒在了地上。
贾珍心慌得如有鼓擂,嘶声叫着:“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鸳鸯和比尔还在产房善后,听见外头慌乱,赶紧跑了出来。
“是中毒!”
比尔利落地翻了翻任氏紧闭的眼皮,用中文说道。
“抱好她!”
比尔快速下着命令,鸳鸯上前箍住任氏的双臂,又叫贾珍抱紧任氏的腰。
比尔掐着任氏的双颊,令她张开口唇,便将自己食指探入任氏的喉中,刺激她俯身呕吐了起来。
任氏吐了鸳鸯一身,却仍旧不见好转,反而开始抽搐起来。
“这,和母亲一样,一样……”
贾珍松开任氏,坐在地上,脚后跟蹭着,往后退了两步,望着妻子喃喃说道。
“快把老王太医开的药端来,赶紧给她灌下!”
贾母扬声道。
鸳鸯胸膛大起大伏,满身狼狈地看着众人给任氏灌下了几大碗药,比尔又给她催吐了几次。
但那任氏却是越来越平静,身上四处出现了紫绀,时不时抽搐几下,最后,却是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贾珍一日之间接连丧母失妻,且还目睹了两人的凄惨死状,此时便有些痴痴傻傻,坐在地上边流泪边哈哈大笑起来。
王夫人吓得连声道:“珍哥儿,好孩子,你要哭便哭出来吧。看吓着老太太了。”
贾母走过去,弯腰拉着贾珍的胳膊,想要劝解他,却又觉得无可劝解,便也蹲身揽着贾珍,潸然泪下。
贾珍见贾母哭了,这才“呜”一声抱紧贾母,口中痛呼:“老祖宗,珍儿没有娘了,我们蓉哥儿,也没有娘了……”
一屋子人听见贾珍这句话,俱都心酸难忍,一时间哭声四起。
这时,贾敬带着人从外头进了来,惊问道:“怎得听说珍哥儿媳妇也出事了?”
众人无人理他,都只顾着痛哭失声。
贾敬探头看了看地上的任氏,吓得“噔噔噔”退到了门口,半晌才定住心神,强自镇定道:“珍儿媳妇的丫鬟婆子们呢?都一并拿下了!”
外头便进来些家丁,喊打喊杀地拿下了任氏屋里的人。
贾母起身道:“先好生装裹了她们娘俩才是要紧。”
贾敬躬身道:“婶母,事有源,方有向,侄儿觉得,查出下毒之人才是要紧!”
他说完也不等贾母说话,便招呼着家丁绑着那几人就又匆匆去了外院。
“珍哥儿,这个家以后便靠你了。你娘和你媳妇尸骨未寒,你不可再哭了。好孩子,你快起身,叫人好生送她们上路要紧。”
贾珍见父亲那般行事,又听贾母所言有理,便也强忍悲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料理妻、母的后事。
比尔不管旁的,他只拉着鸳鸯去问贾母,可否找套干净衣裳先给她换上。
鸳鸯不欲添乱,便提议自己到后街家里自行换衣梳洗。
贾母满面泪痕,挥挥手叫她去了。
比尔便和鸳鸯一路沉默着回了后街金家。到了寝室内,鸳鸯边换衣服,边忍不住浑身发抖,咬牙强忍着不哭出声,却仍旧是泪流满面。
第145章 (2)道法自然悦生乐死 醍醐灌顶杀神灭鬼()
待鸳鸯换好了衣裳出来,比尔便拿手指给她拭了拭泪,安慰道:“咱们已经尽力了。”
鸳鸯呜咽道:“没有。我没尽力。我明明知道敬大夫人和任氏会早逝,我却一心想着不要去破坏《红楼梦》,要尊重这本书悲而美的底色……我太傻了……一本书再美,它也没有活生生的生命美!”
比尔见鸳鸯钻进了牛角尖,冷静地分析道:“即便你知道她二人会早逝,你也积极地想要阻止这悲剧发生,可你能做什么呢?你知道她们是这样中毒而亡的吗?你就算知道,你能阻止得了嘛?你能洗胃吗?你有药物可以注射吗?你有急救设备吗?”
比尔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鸳鸯的泪眼又说道:“如果连你都要自责,将她们的死归咎于自己,那我这个医生,简直就该自杀谢罪。”
鸳鸯抱住了比尔,连声道:“不,不,你已经尽力了,你救了惜春。”
比尔长出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们一起救了她。”
“妹妹,妹妹你在吗?”
院内传来翔哥儿急得变了腔调的吼叫声。
鸳鸯心内一颤,一股更大的不祥预感向她袭来。
“哥哥!”
鸳鸯开门而出,迎面便见翔哥一脸惨白,张着大嘴冲她喘着粗气。
“鸳鸯,你姆妈,你姆妈被东府大老爷捉去了……”
翔哥儿身后,满面惊慌的鹦哥儿大声叫道。
……
贾敬心中时而跃跃然尽是快意,时而惴惴然皆是惊惧。
他坐在堂上,死死盯着跪着的几个丫鬟、婆子,不时开口呵斥、审讯着他们。
可是他的魂儿却仿佛飞出了躯壳,在自己头顶忽笑忽哭。
“回老爷,进献那罐风雨梅子的丫鬟是老太太跟前儿的。咱们不敢惊动老太太。但是梅子却是那丫头的娘腌的,小的已经将她绑来了。”
贾敬的长随,名叫道儿的一边回话一边打着手势,让人押着金彩家的进了屋来。
贾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