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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太太一贯和善，又是为我着想。“
探春低着头，替王夫人分辨着。
贾母便不再说王夫人，问探春道：“探丫头，那我问你，你待如何？“
探春眼圈儿又红了，脸上现出难色，半晌才道：“老太太，你是知道我的，我何时有过这般优柔寡断之态？老太太方才所言，我又哪里不明白其中厉害？只，如太太所言，她到底是生了我。我便万般瞧不上她，却也下不了狠心，将她撵出去住。不如，老太太便饶了她这一回，我回去好生规劝着，叫她明白后果，自此都改了。老太太，您看可好？“
贾母见探春如此说，长叹一声道：“你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罢了，若不是看着你和环哥儿，我哪里还等到如今？这回饶她也可，只我丑话要说到头里，若她还有下一次胡闹，不论轻重，不拘言行，你再别来求情。“
探春慌忙答道：“老太太放心，若姨娘还不改，我也没脸再来替她求情。“
鸳鸯便招手叫小丫鬟们去备水，端进来给探春洗了脸。
王夫人见探春好了，向贾母告辞，领着她又出去了。
贾母连连摇头，直说王夫人糊涂。
“为着和我对打，竟是连黑白轻重都不顾了。她年轻时也不这样，虽说太过古板了些，可也不如此糊涂的。“
鸳鸯也不好说王夫人什么，只得跟着摇头不语。
……
一进二月，金陵那边的金彩夫妻便在鸳鸯的打点下，雇了船往京城行来。
金陵城里，还有一家人也慌着往京城赶来，那便是甄家。
昭德帝已经再度申饬甄家，并在内阁开小朝会时，对甄家在京城各豪门间往来活动，企图联络助力之举大为光火，连声斥责甄家是“骄横跋扈，招权纳贿”。
甄家得了消息，吓得不敢再和各家亲故联络，只派出了家里女眷进京，以投亲访友为名，悄悄打探着消息。
自然，荣国府是甄家母女的必来之地。
贾母言谈间也提及前番自家惹得皇上不喜，后又因王子腾立下不世出的大功，这才堪堪脱险，但也保不准皇上何时便会旧事重提。
甄夫人则吓得连连道，他们家不比贾家，所犯乃是皇上的大忌讳。
“往日里，咱们一般都是太后营里的，去了的那两位爷，当年哪个不是皇上心坎儿上的人物？谁想到他们会一把火烧没了，皇上竟也狠心到如此地步，为了稳着那一位，连太后她老人家的账都要查个底儿掉。“
甄夫人那副模样，俨然惊弓之鸟，一派慌张。
贾母不好提醒她，此一时，彼一时，太后早已和贾家势不两立。
甄夫人又哪里是真吓傻了，她不过是装不知道，不愿捅破这层纸，还当两家如昔日一般同属一个阵营，这才好开口求告贾母替自家开脱。
第280章 （2）开灵目亲见木石盟 拒受教笃信金玉缘（）
贾母到底念着他们家和老国公爷的交情，便道：“你们家若说事大，也是将来犯到新帝手里，才会事大。现如今，皇上想来还是恼怒你们在江南任上的亏空。若你们悄悄补足了亏空，咱们几家再帮衬着说说话，想来皇上念着旧情，也就松松手放过你们了，也未可知。“
甄夫人慌忙问：“老太君，这可是贵婿林大人，或是贵亲家王公爷的话？“
贾母笑道：“他们哪里敢说这话？不过是我揣度着他们的话，自己想出的一个法子罢了。“
“唉。老太君能如此直言相告，已是担了大干系的。比如此前我们家叫妙玉那孩子带着东西投了来，除了老太君这里，竟没人敢接的！这份情，甄家全家都记得了。老太君，您不知道，我连日来东奔西跑，腿也细了，嘴也薄了，却没个人敢和我说一句体己话！支支吾吾还是好的，更甚者，连面都不见。往日里，哪一个不是上赶着围着我们家打磨旋？“
贾母看了看甄夫人两鬓泛起的花白，心里一阵心酸，她今年才不过三十几岁而已。
“再别如此说，谁家还没个难过的时候了？再者说，你们家那东西，我们也使了不少，原也该当鼎力相助的。“
贾母说了几句，甄夫人慌着告辞，说要回家去赶着往金陵写信，叫家里慢慢筹钱去。
“你慢一些，往栊翠痷去一趟吧。那孩子身边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慢慢淘换着，想来也够你们应付一时的。“
贾母拉着甄夫人，谏言道。
“老太君，您是知道的。那孩子的爹娘都去了，又从小就舍在了庙里。我虽是她的大伯母，她却和我一向都不亲近，要我开口去向她要东西，唉。还是我回家去，另派家里女人来吧。想来她不见我，说不得还没那些繁琐了。“
甄夫人说着，满面惭愧地走了。
鸳鸯在一旁听得糊涂，问贾母道，妙玉不是甄家大房的女儿吗？
“是二房的。甄家二房早年间比大房要兴盛，妙玉的祖父尚了公主，妙玉说来也有皇家血脉，她那般骄傲，原也应当的。只她祖父母只有她父亲一个独子，又都不长命，留下妙玉一个独女。甄家大房收了二房的家产，将妙玉母亲养在府里，却将当时病重的妙玉送到了庙里静养。那孩子好了后，和家里便不大来往。后来，甄家遇到大难，这才想起妙玉来，叫她带着当年二房的巨财投了咱们家。妙玉为何能愿意，这中间的事，却是不好说的。“
贾母简简单单的一段话，却叫鸳鸯生出了无限感叹。
“妙玉也是个可怜人。想来，甄家也是拿她母亲要挟了吧？“
见鸳鸯这样说，贾母却道：“未必。妙玉母亲想来是自愿的，也未可知。不是所有的母亲，都配得起母亲这个称呼。“
鸳鸯沉默了，贾母拉着她的手道：“咱们都是有福气的，能生得爹疼娘爱。别说小时候，便是我成婚后，还觉得世人也尽是如此的。活得久了，才明白，能有爹娘疼爱，那是天大的福气。“
鸳鸯笑了笑道：“那我岂不是活在福窝里了？我不光有爹娘，还有老太太。“
贾母搂着她笑道：“对，我们鸳鸯最有福气了。现下啊，只缺一个好儿郎，将你八抬大轿娶回家。那才叫福气圆满了。“
鸳鸯从贾母怀里挣脱出来，方要大笑说几句俏皮话，但心中忽然升起比尔的面容来，鸳鸯心里一痛，黯然道：“老太太，你说，我是不是天生的孤寡命？“
贾母起身，拉住她的手道：“呸！小人儿家家，嘴里没个轻重，这样丧气话如何说得？就凭我给你取的好名字，你就该是一辈子和和美美的命数！“
鸳鸯忽然想起比尔往日里说过的玩笑话，遂笑道：“老太太可知，鸳鸯鸟其实最是不忠不贞的。咱们瞧它们整日成双成对，其实啊，它们日日都偷偷换了伴侣的。不过因为鸟儿长得都差不多，人分不出罢了。“
“啊？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贾母听得瞪圆了眼睛，拿手轻轻打着鸳鸯的胳膊。
鸳鸯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吓到贾母这个天真可爱的封建老太太。
……
甄家之后果然派了几个女人过来，说是拜见贾母，不过是取寻了妙玉，说了家里的艰难。
妙玉将那几人赶了出去，不过终是叫人来回了贾母，把存着的东西尽数交给了贾母。
贾母便命王夫人带着宝玉，以回拜甄夫人之名，将东西送了回去。
甄夫人接了东西，过了两日便赶着回了金陵。
王夫人这日正在和贾母详说甄家之事，忽然袭人使人跑来报说，宝玉不好了。
贾母和王夫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着跑去了宝玉屋里，果然就见宝玉痴痴呆呆，躺在床上，连人都不认识了。
问起来，都说是紫鹃说错了话，吓唬宝玉说黛玉要回扬州林家老家去，再不回来了，宝玉听了，就伤心糊涂了起来。
鸳鸯在别处听到了，也慌着赶去，叫了空空几声，空空这才迷迷糊糊出来。
“到底怎么了？空空，空空你说话啊？“
鸳鸯问了好几声，空空才艰难地抬起头，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小声道：“我这是怎么了，头好晕。“
“你一直都这样吗？还是忽然这样的？宝玉是怎么回事？“
鸳鸯焦急问道。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宝玉总有些痴痴的吗？我留了心，却并未发觉什么异样。我只觉得自己也总是有些困顿，还以为是维持结界，结果灵力用得太费的缘故。今日，我忽然感知宝玉心神大震，随即，他便和我断了魂线，我再感知不到他的状况。我要去找你，却觉得四肢百骸都绵软无力，还总想睡过去。要不是你来叫醒我，可能我就睡过去了。“
空空说这些话时，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鸳鸯都得凑他嘴边听，才能听得清楚。
“唉？空空，别睡啊，你坚持一下，我们问问邓布利多，还有黄板牙，看是不是上回那魔气没有除净啊？“
鸳鸯说着话，空空就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从怀里掏出了镜子，开始联络本森和邓布利多。
本森却在镜中说邓布利多发现了无韵的踪迹，追着她和邪灵往文神之界去了，现在也不知所踪。
鸳鸯急了，收起了镜子，又问空空怎么才能去文神之界。
“你上次去，是出神入化之功。那太冒险了，而且去的也未必就是此时此刻的文神之界。若凭灵力飞去，恐怕要飞个一天一夜，你的灵力能否支撑，也是个问题。而且你走了，我要撑不住，这结界可就破了。“
空空也开始焦急起来，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下一秒就撑不住要睡过去了。
“你说，会不会，这是比尔和伏地魔的调虎离山之计？“
鸳鸯忽然福至心灵，愕然问道。
第281章 （3）开灵目亲见木石盟 拒受教笃信金玉缘（）
见鸳鸯提及比尔，空空一愣，连连点头道：“宝玉和我莫名其妙着了道，这很有可能啊。不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又不曾出去红界。“
鸳鸯想了想道：“他们虽然害不到你，可要害宝玉，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当年，邪灵伏地魔就可以通过顺王害我，现在，比尔为什么不能通过别的邪术，操纵一个傀儡，来害宝玉呢？“
空空道：“这话有理。可是顺王之所以能与邪灵联络，是因为他有魔血石心。比尔现在已然成魔，进不来红界结界，哪里能找来这样的傀儡？我觉得不会是比尔。宝玉应该是被别的什么人暗害痴傻了，这才影响到了我的神智，叫我昏昏然的。“
“通灵宝玉不是可以除邪祟，去百病吗？有你守着，普通人谁能害得了宝玉？“
鸳鸯急道。
空空困顿地直栽头，歪在鸳鸯肩头道：“就是普通人才能害得了宝玉。我只能守着宝玉不被邪灵所害。比如上回，贾政要打宝玉，我便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护着宝玉心脉，不叫他被打死罢了。我们文灵，不可太过干涉自己本命文界内的人事，不然，灵力大损是小，遭受秩序惩罚是大。也只有你这样的外来户，才能肆无忌惮地干预。我瞧着，宝玉那症状像是中毒。你去问问，宝玉可有接近过什么特别的物件。也许是上回我着了比尔的道儿，那段时日前后，我只顾着自己疗伤，对宝玉一时疏忽，埋下了祸，也未可知。“
鸳鸯听了，忙叫他再强撑一会儿，自己赶了回去，拉着袭人细细问起了宝玉上回遭了魔魇前后，可有接过外头什么人的东西。
袭人急道：“难道不是紫鹃那蹄子吓唬我们二爷的缘故？这要说外头人给的东西，那可没个数目了，只要宝玉出去，哪里会没人送他这个那个的？“
鸳鸯道：“你只往那几日里想。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又或者，是贴身的，进口的东西？“
袭人捧着脑袋想了半日，忽然道：“呀，怕不是那根汗巾子？“
说着，袭人就慌里慌张开了自己的柜子，取出了昔日蒋玉菡送给宝玉的那条汗巾来。
鸳鸯手一摸到，灵力便感知上头黏黏地，附着一层绿腻腻的东西。她赶紧从袭人手里接过汗巾，问道：“宝玉可有系过？“
袭人吓得脸都白了，颤声道：“他回来先是送给了我，我一直压在箱子里也没系过。去岁溽暑日里，我找了出来，系了几日，宝玉见了又喜欢起来，倒接过去系了一个夏天。“
鸳鸯心里明白，想来，这就是症结所在了。但见袭人害怕，遂安抚她道：“不过白问你几句，小心为上罢了。也未必是这汗巾子的缘故。“
知道了起因，鸳鸯赶忙过去，给宝玉用了万灵续命大发，却也不知会不会有用。
“当年敏姑奶奶的毒，我便没有救过来。“
鸳鸯忧心如焚，空空则劝解她道：“宝玉这次和贾敏不同。那汗巾子上的毒物乃由皮肤浸润，宝玉此时还远远没有毒入心脉，想来无妨的。“
鸳鸯只得尽力安稳住宝玉，又叫紫鹃过来解释清楚，她不过是吓唬人的，黛玉并不会走。
宝玉没了心病诱因，毒素这才渐渐就褪除干净了。
鸳鸯见宝玉好了，这才松了口气，悄悄问了他，知道了蒋玉菡的底细，又想到此前宝玉挨打，也是因为顺王府来找他要这个戏子。
“这个蒋玉菡有蹊跷，我去顺王那里探一探才好。“
鸳鸯和空空商量着，又化作小文灵无韵的模样，找到了黄肃。
黄肃这几年来，越来越像此间的人了。
他和自己的王妃伉俪情深，还得了个好儿子，如今又有昭德帝的倚重，将来荣登大宝指日可待，世人皆羡他气运如日中天。
可是，外人不知，黄肃心中却总是惴惴，像是头上终日悬着一柄利剑，不知何日便会落下。
在看到鸳鸯化身的小文灵无韵时，黄肃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释然。
“你终于出现了。是伏仙人叫你来的吗？你还是要受他差遣？他要怎样处置我？“
黄肃紧紧盯着鸳鸯，一句接一句问着。
“你为何叫人去贾府要那个戏子？“
鸳鸯不理其他，单刀直入地问道。
往日小文灵言行一向如此，黄肃也不以为意，老实回答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鸳鸯恍然大悟，拿出那根汗巾来，对黄肃道：“你要的是这个？“
黄肃一喜，赶忙道：“你果然还是帮我的。多谢了。“
他说着就拿袖子裹着手，要去接过来那汗巾子。
鸳鸯却避开问道：“你是想拿着这东西，去皇上跟前状告太后？可是如此一来，难免会牵扯到贾府和宝玉。皇上不会拿太后如何，可是，宝玉恐怕却要过堂，若太后那边使什么阴招，宝玉有个好歹，那就不好了。“
黄肃一哂，不耐烦道：“贾宝玉那个纨绔，无能的风流种子，他好不好，和我什么相干。他那样的人，死了更好，国家倒少了个吃白食的无用之人。“
鸳鸯鼻孔里出气，嗤笑道：“宝玉无用？那你觉得谁有用？“
黄肃随口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大丈夫生于世间，总要建功立业才算有用。“
“建功立业？建什么功，立谁的业？世间人千千万万，世间路万万千千，不管做什么，只要不害人，在我看来，一样都是有用。倒是拿你有用的那套法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