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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勋冷声问：“哪里痛？”
“肚子，肚子痛，痛死我了”
“张嘴！我看看你舌苔！”
那小姐迟疑片刻，仰脖子吐出一点点香舌。
“喂！你这么点舌头让我怎么看啊？嘴张大一点，舌头伸长一点！快！我有功夫跟你耗，你的病可没功夫等！”
病人急忙张大红唇，尽可能吐出香舌。
李子勋一看，发现她舌淡红，苔白薄，沉吟片刻，问道：“你以前也曾出现这种疼痛过吗？”
“嗯，好像，好像痛过”
“什么好像？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说清楚，既往病史是准确判断你病症的重要依据！你要不好好配合我探查，误诊了可别怪我！”
“人家记不清了嘛，呜呜呜”病人缩在被子里大声哭了起来。
先前挨踢的那妇人是这病人的贴身侍女，忙替小姐回答道：“李大夫，我们小姐自打懂事就经常的肚子痛，有时痛得厉害，有时又只是隐隐的痛”
“谁叫你说了？滚开！”病人厉声道，“哎哟娘啊，好痛！”
李子勋提高了声音，问那贵妇：“她胃脘以前可曾伤过？”
贵妇垂泪道：“李大夫果然高明，孩子十岁那年冬天，曾随父外出打猎，遇猛虎马匹受惊，狂奔数里，坠入陡峭山崖，多亏被松树挂住。找到她时，已经是五天之后，孩子靠风餐饮雪挨了过来”
“娘！你老说这些作甚，哎哟！”病人哭着道。
“好好！娘不说！不说了啊！”
李子勋又道：“她平素饮食不规律吧？——我要听实话！”
贵妇道：“是，那件事以后，她很容易饿，吃一点又很快就饱了，有时候吃得肚子撑，有时候又一天吃不了一小碗饭。”
一旁的贴身侍女插话道：“曾有大夫说过我家小姐本就脾胃虚寒、寒温不适，加之饮食不节，肝气郁结，模逆犯胃，中焦不运”
第212章：倔傲的病人（）
还不待那侍女完全说完，纱帐里的病人便哭着尖声道：“还在磨蹭什么？快给我治病啊！我都要痛死了”
李子勋喝道：“不诊察清楚，怎么给你治？你想让我给你马上手术，剖开肚子进行探查吗？”
“不！不要！不准碰我肚子！哎哟，娘！不许他们剖我肚子，娘！我怕，我不要他们剖肚子啊！“
“好好！不剖！不剖啊！——李大夫，能不能不剖肚子治好我儿这病呢？”
李子勋皱了皱眉：“现有情况看，初步断定是胃心痛，有可能已经发展成为大结胸证，如果是那样，可能只有剖腹疗伤一条路了”
“我不！我不要剖腹！娘！我死也不剖腹！哎哟”
贵妇又一个劲安慰女儿，央求李子勋用不剖腹的办法治疗。
李子勋苦笑，思索片刻，道：“她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发展成为危症，暂时可以不需要剖腹疗伤，这样吧，我先给她针灸止痛，观察半天，看是否能用汤药治疗。”
贵妇道：“现在不能用药汤吗？”
“不行！”李子勋摇头道，“如果判断得没错的话，令嫒这病已经有可能发展为大结胸证，也就是说，腹腔肠胃可能有穿孔，导致腹腔感染了，这样必须禁食，以免汤药流入腹腔，加重病情。只能先用针灸止痛，同时通过禁食、胃管减压来帮助穿孔处闭合，根据情况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病人呻吟着道：“行行！你快治吧！只要不剖腹，怎么都行，好痛啊”
李子勋让她取半坐卧位，这样有利于缓解腹痛。取来金针，选足三里、中院、天枢作为主穴进针，配以气海、关元。深刺留针半个时辰，每盏茶功夫加强一次手法。
每三个时辰针灸一次。每次针刺完后，让小蒋注意观察病人病情，看是否出现肠音。
李子勋施完针，从病房出来。
等到天色渐黑的时候，李子勋来到之前女刁蛮病人的病房复诊。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病人骂声不绝：“什么狗屁神医！哎哟，治了半天一点痛都不止，还说什么剖腹疗伤，比华佗还厉害，哎哟，有这么烂的华佗吗？他是不是在故意消遣我啊？哎哟，娘！我肚子好痛啊，哎哟”
又听到小蒋在一旁劝道：“我说这位小姐，我们李大夫可是剖腹疗伤治疗了好几个病人，全部都治好了的，你可以去问啊，是你自己不愿意剖腹疗伤，怎么能怪李大夫没本事呢？”
“我就不剖腹！我就要说他就没本事！——他要有本事，不用剖腹就能把病治好！现在治不好，就是没本事！哎哟”
小蒋很想说一句那你去找有本事的大夫治疗啊，可周济世以前就再三强调绝对不准他们这样跟病人说的，一旦被周济世知道，只怕自己要挨训，所以只能闷声不应。
“你怎么不说话了？哎哟，娘，要不咱找别的大夫瞧吧，我看他就没本事治我这病，都是那些人胡吹大气吹出来的哎哟！”
李子勋阴着脸进了屋。一见李子勋，那刁蛮小姐立即闭嘴了，只是捂着肚子惨叫。
贵妇忙起身陪着笑脸道：“李大夫，你给好生看看嘛，孩子肚子痛得厉害啊。”
李子勋坐下，一撩衣袍，淡淡道：“夫人，小姐，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头里，——但凡治病，病患必须信任并理解大夫的工作，如果不信任大夫，这病是治不好的，大夫也不敢给治。刚才小姐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我很遗憾小姐似乎不相信我，所以必须明确一点：如果信我，我就治，不信，还是另请高明！”
小蒋没想到李子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很诧异又惊喜地望着李子勋。
小蒋不敢说，那是因为他不是主治大夫，但是李子勋自己却可以这么说，因为他是大夫，为了治疗的顺利进行，他必须先取得病人的信任，这是治病救人的前提，他说这话与其他人这么说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贵妇表情很是尴尬，低声道：“真对不起，孩子不懂事，还请您多多担待。若是不相信李大夫您的医术，我们也就不会来了。”
“那好，令嫒不愿意剖腹，我只能使用保守疗法，不过，说实话，从目前来看，令嫒的确还不需要剖腹疗伤，我争取用汤药帮她治好这病。”
那病人一听，顿时脸色好了很多，“不剖腹疗伤你行吗？”
李子勋冷声道：“你认为呢？”
“不管你行不行，你赶紧的给我治病啊。要看着我痛死吗？”
“医者父母心，我当然不会看你痛死，不过，要治好你的病，得先明确你到底是什么病！你还有哪不舒服？”
“肚子胀！胀死了！”
“肚子胀？明白了，你的肠胃已经关格闭塞，胃气都积滞肠胃里，只能插胃管宣泄胃气，当然，如果你不在乎肚子膨胀破掉的话，也可以不插。你自己决定！”
“插胃管？什么插胃管？”
“等等你就知道了，——小蒋，给她插胃管！”
“好！”
李子勋出来之后，站在院子里片刻，便听到屋里传来那刁蛮小姐哽咽的哼哼声，这下子，别说骂人了，连说话都困难，想象着那小姐的苦相，李子勋肚子里一个劲好笑。
之后，李子勋也没有继续待在五味堂，反正这小姐也没同意他进行手术治疗，那就只能等等看保守治疗的情况。所以李子勋便跟周济世说了一声就回家去啦！
第二天，李子勋还没起床，小蒋便跑了进来：“李大夫！快去看看吧，那小姐好像痛得更厉害了。”
李子勋一骨碌爬起床，匆匆忙忙把衣袍穿好，跑出门，一溜烟来到五味堂。这一次倒没有听到那小姐的惨叫声，不过，病房里抑制不住的呻吟声倒是一直不绝于耳。
李子勋进去，只见那小姐熬了一夜，眼圈都凹了，眼睛显得更大了，只是两眼无神望着李子勋。
“怎么样？愿意剖腹疗伤了吗？”
刁蛮小姐孱弱地笑了笑，鼻孔里哼了一声，引得嗓子里发痒想咳嗽，好一会才平缓下来，挣扎道：“不！就算死，也不许你碰我的肚子，哎哟”
李子勋道：“先不说那些，告诉我，这一夜你的病情有什么变化？”
“肚子痛，李大夫，你真是神医，就帮我止痛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李子勋没理她的话，问：“你哪个地方痛？”
“腹部！右上腹部！”
“今天大便了吗？”
“没有。”
“小便呢？”
病人迟疑片刻，喘着气艰难地说道：“小便，小便短促，而且微微发红哎哟”
李子勋拿过她的手腕，开始凝神诊脉，发现她身体发热，苔黄脉洪数，腹胀明显，不由心里一沉，低声对贵妇道：“不是开玩笑，令嫒这病很是凶险。她现在腹胀明显，高热恶心呕吐，苔黄、脉数，似乎伤阴损伤，已经出现口干舌燥，舌质红降，苔黄焦黑，精神萎靡等热厥征象，属危症征象。”
贵妇急声道：“那可怎么办？”
“最稳妥的，就是立即手术探查治疗！”
“剖腹手术，能治好这病吗？”
“这我可不敢打保票，手术是有风险的，甚至有生命危险。”
“不不，那不行，还是用汤药吧！”
李子勋点点头，懒得多说，提笔写了一付方子。
贵妇不放心，要过来看了看，却看不懂写的什么，李子勋淡淡笑道：“这是大柴胡汤加减，煎熬好之后，要鼻饲少量多次喂下。下午的时候，我再来复诊。”
说罢，李子勋也不管那小姐悲惨的呻吟，便扬长而去。
第213章：不手术的原因（）
既然病人不同意手术，李子勋也没什么办法，他总不能强行给她动刀吧，万一最后除了什么问题，他可负不了这个责任。
虽然手术没法进行，但是李子勋还是得关注她的病情，毕竟她现在还是自己的病人，即使再怎么讨厌她，也不能不管，这是一名大夫的职业操守。
第二天早上，李子勋来到五味堂，小蒋见此赶紧带着他去给那刁蛮小姐复诊。
由于腹部持续疼痛，病人一夜没睡好，眼窝都陷下去了，显得眼睛更大了，只是两眼无神，目光呆滞，插着鼻管，有气无力地呻吟着，也没力气骂人庸医了。
李子勋诊察之后，发现她壮热不退，舌质红绛，苔黄脉涩细而数，腹胀明显，并不时恶心呕吐，口唇干裂，精神已经极度萎靡，仍然一派热厥的证象。
李子勋眉头锁在了一起，对那贵妇道：“使用保守疗法两天了，小姐的病一直没有好转，恐怕还是尽早手术为妙，免得耽误了病情。”
贵妇垂泪，瞧着自己的女儿，那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答应手术，在怎样，命才是最重要的。
但病人的声音虽然孱弱，但语气却是十分坚决：“不，我死也不剖腹！”
李子勋有些生气：“昨晚痛了一晚，你还觉得不够吗？还想接着痛下去？早点动手术早点好，这叫长痛不如短痛，这都不懂吗？再说了，动手术我要给你灌麻药的，你服用麻药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给你动完手术，在过六七天，就基本康复了，不比你这样躺在床上不死不活的强？”
病人呆滞的眼睛涌现出泪花，抽泣着道：“我不，就不剖腹，要是剖腹，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贵妇急忙拿手绢替她擦眼泪，好声安慰她别哭，答应她不让大夫动手术。又哀求李子勋用别的办法给自己的女儿治病。
李子勋见此，已经气得没办法，只好道：“行，反正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不动就不动吧。我走了！”
“等等！”病人艰难的哭着道。
“干嘛？”李子勋没好气的回头看着她，他现在对这病人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啦。
“你，求你，帮我针灸止痛，好不好？我肚子好痛啊”
“咦，昨天你不是说一点效果都没有吗？不是说我是个庸医，说我这名气是吹牛吹出来的吗？怎么又要我针灸了？”
“昨天针灸完了是还痛嘛，呜呜，不过，比不针灸要好受一些些，你帮我针灸嘛”
病人眼泪汪汪的委屈样看着李子勋，虽然自己很是生气，但最后还是受不了，只好投降道：“怕了你了！好，给你针灸就是！”
取来金针，针刺足三里、中脘、梁门、天枢、内关，配穴取曲池、合谷、上脘。针刺完之后，病人果然感觉好受一些了，弱弱地说了声谢谢。
李子勋道：“你好好想想，希望你能够想通，其实做手术也没什么可怕的，等你决定了叫人来告诉我。还是及早手术的好。”
病人吸着鼻子道：“不，不用想！我死也不会答应剖腹的！”
“随你！”李子勋顿时就没好气收了金针，“我给你用汤药，若是明天还没好转的迹象，建议立即动手术，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们自己好好考虑吧！”
说了这句话，李子勋也不管那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贵妇如何抱着女儿两人相拥而哭，提着出诊箱出了门。
一旁的小蒋看着哭得伤心的母女俩，本想安慰她们两句，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跟着李子勋来到了前堂。
这时，五味堂的大夫们都在为病人看病，见李子勋出来，都笑着跟他示意。
李子勋笑着点点头，然后在桌子上坐下，思索该如何用方，虽然他不想再管此事，但病人已经给了自己，那他就必须负责，她不答应手术，那自己只能想别的办法，只是最后能否有效，李子勋心里也没底。
小蒋见桌上砚台墨已经干了，便倒了一点清水，伸两指拈住松烟墨，悬腕慢慢研墨，看着李子勋问道：“李大夫，她这病该如何用方呢？还是用大柴胡汤加减吗？”
李子勋点点头：“今日她发热和腹痛比前日更甚，这次方中要增加板蓝根、黄柏、蒲公英和银华，清热和营。她这肚子痛，增加延胡索、广木香。如果这方子还没效果，我就束手无策了，必须中转手术治疗。”
小蒋点了点头，然后无奈的对李子勋道：“实在不行只能这样，其实，好生给她说，她会理解的，美和性命想比，还是性命重要。”
李子勋一愣：“美？什么美？”
“肚子美啊！那贵小姐就是担心剖腹之后，肚子上一条伤疤很难看，所以死活不肯剖腹疗伤。”
“晕！”李子勋忍不住冒了一句现代词，“你咋知道的？”
“昨天她痛得打滚的时候，我发现她身体柔韧性很好，能弯曲成普通人做不到的姿势，肯定从小就练舞蹈。昨晚上，我照顾她的时候，有听到她娘说话，问了之后，果然是这样，这病人的出身不错，而且有着很好的舞技，在益州城的千金小姐里都可以说赫赫有名，她一心想嫁个好人家，所以她才不同意手术，因为那样会在她的肚子上留下疤痕。”
“原来如此。她是怕肚子上多了一条伤疤，就没法嫁给民们家族啦？”
李子勋对于现在的一些民们家族也不了解，他认识的贵族都是一些好朋友，他们从来没有谈起过关于贵族婚姻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肚子上有疤痕会不会影响女子嫁入豪门，但是看那病人的意思，只怕他们还是会挺介意的，要不然这刁蛮小姐也不会拼死也不肯剖腹疗伤。
李子勋无奈的叹了口气，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他也不好妄下结论，不管她的原因是什么，既然她不同意手术，那么李子勋也只能妥协，最后只能写好药方，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