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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素白的小手稳稳当当缓慢旋转，她似乎是有意放慢动作，血肉被搅动的轻微声响在这个寂静的空间被无限放大，不过两个当事人显然都不是很在意这个了。
路禹双终究是忍耐不住了，压抑到极致的痛楚惨叫溢出齿缝，俊朗的面庞扭曲。
叶清翎的脸上是天真纯澈的神色，她的眼眸圆溜水润，仿佛上好的黑水晶，她的嗓音甜糯而柔软，完完全全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女，可她的手却仍然毫无迟疑地旋转着，剑尖在他的心脏里翻搅。
“痛吗？”叶清翎眨巴眨巴猫瞳，有些无辜，“我曾经也这么痛来着，所以我想把它还给你。”
路禹双逐渐没了力气，跪倒在地上。
血迹几乎将地面蜿蜒覆盖。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知道他快要脱离这个世界了，然而他半点解脱的感觉都没有。
见到这一幕，叶清翎也不吃惊，本就是预料中的事，世界线会强迫性地推动着他离开这个世界，这是系统24678一早就提醒过的事。
她突然拔出剑，一道血花高高扬起，洒落在地面上。
路禹双伏在地上喘息着，此刻的他格外狼狈，像是一条落魄的狗，脸上的表情跟丢了魂魄似的。
叶清翎没有说出这个事实，她静静地凝视着路禹双透明到近乎虚无的身体，随后毫不犹豫地踏出房门。
对于她来说，这一切已经彻底结束了。
路禹双死死地盯着叶清翎离去的方向，即便她始终没有回头。
还会再见面的。他在心里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近乎病态。
一定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他的身影，彻底消散。
——
叶清翎并没有走多远，便又微顿脚步。她的前面，是一个黄裳少女，只是不复从前的明丽，唯有一双杏眼黑的吓人。
叶清翎想了想，也不再多做迟疑，从对方身边欲擦肩而过。
“真的是你啊，”沈南玥宛如叹息般的话语在叶清翎耳边拂过，“你居然没死。”
叶清翎恍如没有听见，径自行去。
“魔君是你重伤的吧？怎么，为我们那个母亲报仇吗？”
当年她们两个的亲生母亲沈璃对魔君一见倾心，不顾自己作为云渺宗掌门弟子的身份，执意跟了魔君，与宗门一刀两断。魔君生性风流，自是不会真正在意沈璃，于是沈南又逃离了。虽然魔君不在意沈璃，但自大又霸道的他自是不愿意看到一个女人主动离开他，于是下了逮捕沈璃的命令。
被追捕的过程中，沈璃发现有了身孕，灵力更是难以持续支撑。就在她即将被抓回去时，魔君的左右手郁暮帮助她逃跑，并一路保护她。
在魔界的时日，郁暮已是对沈璃情根深种。
听闻重要的手下背叛了他，还跟自己的女人搞在了一起，魔君更是大怒，派出的魔修愈发多。郁暮虽然修为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他被重伤，强撑着重伤的身体护着沈璃去了凡俗界一处偏僻的村庄。
为护着沈璃，郁暮的身体几近破碎，沈璃很是感激。眼见着郁暮越发气息微弱，沈璃便让郁暮的灵魂在她通过一个机遇获得的灵宝中休养，那就是沈南玥腰间经常挂着的玉佩。
在被追击的过程中，沈璃其实也受了很重的道伤，在生下叶清翎和沈南玥后，她最终支持不住，撒手西去。
其实最重要的是，得不到魔君的爱，她自己没有很强烈的求生欲。
至于两个孩子被一家猎户收养，后来郁暮看到沈南玥天资出众而叶清翎普通于是使用了两生结以此来保护沈南玥，让叶清翎当挡箭牌防止沈南玥风头过胜引来针对、还有猎户家穷于是选择把叶清翎卖去叶府给刚失去小女儿的叶家主夫人作为慰藉什么的，都是后话了。
所以若是叶清翎去重伤魔君，沈南玥也是觉得比较正常的，加上流言里对那个少女的描述，才会有如此猜测。
叶清翎停下来回过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正好，今天可以一起了结了。
的确是她重伤的魔君，不过不是为了沈璃。毕竟两人的爱恨情仇，哪怕她是沈璃的孩子，叶清翎也不觉得自己有插手代替沈璃教训魔君的资格。
她重伤他，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尽到一个作为血缘父亲的责任罢了。
沈南玥收起笑容，脸色阴沉如水：“我修为尽失，灵根损毁。”
叶清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郁暮说我心狠手辣对亲生姐姐下手，离弃了我；千尧见我修仙之途断绝，回了妖族；临歌听到我推你入深渊，欲杀我不得后只好离开。”
沈南玥又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沈南玥，现在连宗门也不得出，只因风诛渊放言必要叫我生不如死。”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我就先走了。”叶清翎平静地说，没有丝毫动容。
“你果然知道郁暮。你什么都知道。”沈南玥喃喃自语。
叶清翎没有心思去报复这个女主，并不代表她就想同情她。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沈南玥在后面看着小少女的背影，指甲深深嵌进身下的木质轮椅扶手里。
沈南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叶清翎面前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大堆相当于把自己贬到尘土里的话，想看到她眼里露出那么一点点怜惜的神色？想叫她留下来？或者……想让叶清翎记住她？
沈南玥也不知道，但是很显然，无论是哪种目的，她都失败得彻底。
极其顺利地出了云渺宗，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叶清翎回身遥遥看了承白峰的方向一眼，白衣如雪的少年站在她的身侧，微弯漆黑如墨的眼眸：“翎翎，走吧。”
“嗯。”
承白峰清光殿，白君羽阖上双眸，轻轻叹息。
一身蓝色衣袍的简旭立于殿中，目光热切：“师尊，听寄晴师妹说清翎回来了，可是真的？”
白君羽颔首。
“清翎果然还活着！”简旭脸上流露出狂喜，“恳请师尊告知弟子清翎现在所在何处。”
白君羽摇头。
简旭急了：“师尊，你这是何意？弟子很想见见清翎，确认她是否安好……”
“退下吧。”白君羽淡淡摆手，态度却不容拒绝。
简旭目露不甘，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瞬被一股力道推出殿门。
在殿前踟蹰半晌，见白君羽真的没打算告诉他，简旭只得走了。
自从叶清翎生死不知后，简旭就忽然多了心魔，修为再难寸进，曾经风光无限的清鸿尊上座下大弟子也再没有绽放出曾经的耀眼光芒，一直这样下去只会有庸庸碌碌一生的结局。
白君羽倚在座上，按了按眉心，冰冷如霜的面庞上极为难得地浮现一丝疲惫。
作为一个修仙大能，他最近却反复地陷入一个梦境，在梦境里，他对叶清翎这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徒弟抱着最冷漠的姿态，无论是她被宗内弟子编排针对沈南玥，还是她被诬陷与魔族同流合污，他相信的始终都不是她。
白君羽想，这或许不是梦。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梦境里做出那些选择，但是在梦里，那是他亲手做出的不可更改的事实。
他也许找到了叶清翎死里逃生后，连回一趟宗门都不肯见他这个师尊一面的原因。尽管这个原因似乎很是荒谬。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人都可能会有自己不可思议的际遇。
叶清翎不愿见他，白君羽也不准备去找她。他知道，她不会乐意看到他出现在她面前。而且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边那个少年身上强大无匹的威压，那种强大——足以轻易毁灭这个世界。
那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如此，既已知晓她安好，便也足矣。
最初的相遇，在记忆深处闪现。备受欺负的小女孩在叶府的一个假山后抱着自己小声啜泣，他算出与她有一段师徒缘分，朝她伸出手。她受宠若惊地仰起头，沾着灰尘的小脸上是一种惶恐又依赖的神情。
白君羽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很想抱抱她，但是在那已经成为过去的记忆里，纵使他为万人敬仰的清鸿尊上，也永远无法做到。
——
“你怪我吗？”与裴川并肩而行，叶清翎忽然问。
裴川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让垂着头的她直视他的眼睛：“不曾怨过。”
叶清翎发懵地凝视着裴川的双眼，那黑如点漆的眼里像是满载着漫天星辰，闪烁着一种极为固执的光芒。
“因为是你，”裴川说，“所以不仅不会怨，还很欣喜。”
叶清翎有那么一点儿慌乱，虽然很细微。但还是促使着她欲重新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而对她向来温柔无比的裴川，这一次却很是坚定地逼她正视他，虽然动作依然很轻柔，却挣脱不得。
叶清翎只好继续看着他，这个在此刻突然变得很幼稚只许她眼里有他的裴川令她产生无奈感。
穿越了连续世界的根源与来龙去脉，其实从来就与裴川脱不开关系。
叶清翎最初所存在的这个修仙世界，在时空局是绝对的高等世界，这个世界对比其他世界的碾压之处，不仅在于它在原居民的力量上远胜其他普通世界，更在于这里出了一个妖祖。
妖祖是实打实的原世界住民，却天资绝顶，妖孽非常，一直修炼成为超脱三千平行世界的存在，就连时空局也奈何不得，只能退避。所幸妖祖不是怀着统治或者毁灭大千世界的中二少年，后来无聊了就自我陷入沉睡，也令时空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本来时空局应该继续平静地运转，然而出了一个路禹双。
路禹双是时空局的金牌攻略员，却有一颗反派的心。攻略员要遵守的不可导致各个世界攻略对象崩坏的原则，他并未遵守，并在悄悄捅出一个又一个篓子后叛变脱离时空局，妄图以掠夺气运的方式攻略各个世界的可攻略对象，吸取能量，以增加自身力量与时空局抗衡。
他毫无顾忌的掠夺好感度的方式破坏了许多世界的平衡，依赖于各个世界能量运转的时空局遭到重大打击，对路禹双进行追杀。偏偏路禹双极有才能又心狠，每个世界几乎攻略从无失手，导致世界崩坏后就挥挥衣袖扬长而去，栽跟头的永远是时空局派出的追杀者。
因为他毫不顾忌的行为，造成不可挽回的蝴蝶效应，高等修仙世界的一个叫做深渊的东西逐渐扩大并吞噬整个世界，后面甚至会开始吞噬周围的大千世界。
这对于本就元气大伤的时空局来说是不能承受的损失。而能够消除深渊的人，除了一个别无他想，那就是妖祖。
时空局原以为妖祖总会在意一下他出身的世界，然后出手。可是妖祖出乎意料地并不在乎，也压根没有阻止的意思，任由修仙世界走向毁灭。
万般无奈之下，时空局选择了叶清翎。
因为妖祖无聊之下陷入沉睡，灵魂去各个世界游览，他的灵魂力量太过强大，一般世界根本承受不住，所以灵魂分为了许多碎片，散落在各个世界……玩。
叶清翎被时空局选出来，投放进那些有着妖祖灵魂气息的世界，并没有恶意的想法，只是期望叶清翎能够多刷一刷那些灵魂碎片的好感度，然后让叶清翎开口求助妖祖，阻止深渊的扩张。
灵魂碎片毕竟只是碎片，回归妖祖后不一定还能残留下多少好感度，但是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这样做总归有点希望。
至于为什么选择叶清翎，纯粹只是个巧合，那个时候系统24678碰上了叶清翎死亡后的魂魄，于是向时空局推荐了她。时空局高层一想，选谁不是选啊，妖祖喜欢的类型又无从得知，便大手一挥，那就她吧。
兜兜转转，就成了现在。
叶清翎想了想，有些为难：“那个，裴川……”
裴川：“……”
他缓慢地眨动着眼眸，不需要叶清翎说什么，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手轻轻一挥，就继续温柔无害地望着她。
叶清翎也眨巴眨巴眼，令修仙世界和时空局头痛了这么久的深渊……就这样清除了？
裴川读懂了她的表情，他没忍住，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你要怎样呢？”
叶清翎托着下巴：“好歹得地动山摇气势恢宏什么的隆重一下吧……”
裴川：“原来你想看这个啊。”
他抬起手，显然真的打算再来一次，让她感受一下地动山摇气势恢宏。叶清翎连忙扯住他的衣袖阻止他，清美秀丽的小脸上有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
她可不是真的想看所谓的地动山摇气势恢宏啊！
“走吧，翎翎。”这是裴川第二次对叶清翎说这句话。
叶清翎苦恼地歪着头：“我再想想。”
她要想的不是考虑要不要跟裴川走，而是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没有了结。
能够重塑肉身的生骨花这几年她已经寻了机会给了郁暮，至于郁暮的复杂表情可以忽略。路禹双的事情也解决了，想一想应该已经没有别的事了。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然后仰起头露出明媚的笑靥：“都结束啦，走吧。”
裴川嗯了一声，手指微动，一道几不可见的光芒飞掠向一个方向。随后他十分自然地牵住叶清翎的手：“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好。”叶清翎翘起嘴角。
两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
修仙界最近一段时间非常喜庆，欢欣的情绪蔓延在每个角落。
只因那个很可能会使他们灭亡的深渊已经完完全全不见了，虽然还有一些骨兽怨傀还残留在一些地方，但彻底清理干净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根源没有了，其他事都能够慢慢解决。
一切都渐渐回到正轨，修士们重新有了八卦闲聊的心情。
“听说了没，最近叶家莫名其妙着了火，整个家族宅子几乎都要被烧毁了。偏偏那火也古怪，无论如何也扑不灭，灵雨都毫无用处。”
“听说了，不仅宅子被烧了，恐怕那些家族珍藏的底蕴资源也被损坏光了。”
“也不知是得罪了哪方大能，连续烧了七天七夜啊，火光连天了都。”
众人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也不同情，叶家欺软怕硬早就众所周知，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云渺宗内，掌门贺天河问面前清冷出尘的仙尊：“师弟，那深渊突然消失之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白君羽目光微凝。他的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神识里看到的叶清翎身边的那个白衣少年。
如若要无声无息解决深渊，除了那个深不可测的少年，白君羽别无他想。
“不知。”白君羽动了动唇，至今未传出消息，想必叶清翎并不愿被他人知晓。
贺天河瞧出白君羽不想多待，他无奈地摆摆手正想让白君羽想走就走吧，却又蓦地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师弟，你可曾听说，最近叶家被一场火烧了个干净，人倒是都没什么伤，就是这家族没了底蕴，恐怕就此一蹶不振了。”
白君羽停下步子。
“而且听说，那火奇怪得很，怎么也扑不灭。有化神大能闻声赶过去试探地出了手，没有丝毫用处。”言罢，贺天河感慨，“也不知是哪位大能看不惯了叶家。”
白君羽直觉，跟那个少年脱不了干系。
——
半年后，叶寄晴被沈南玥算计，灵根有损，再无突破的机会。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