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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晚会是在新礼堂上演对吧？”
“是的，新楼首秀。”挽挽点头。
“你知道吗，二十年前c城首届春晚压轴献唱的是郑颐。”
“真的吗？”她诧异，“可是郑颐并不是歌手出道啊，我也没在相关报道上见她有过专业的音乐培训。”
“郑颐的确没有接受过正统的音乐教育，但她家学渊源，母亲是着名南国越剧名伶，幼年时也学过些。而且她那年主演的影片《沉歌》在海内外大受欢迎，为表示晚会海纳百川、是文娱届的盛宴，总导演钦点让她上的，她也为晚会精心准备，甚至于海外求学半年。”
“哦，是这样。可我记得郑颐是93年1月24日在加拿大温哥华公寓自缢身亡的，春晚是1月22日晚上举办的，这岂不是说她几乎是在晚会完成后，就直接飞往温哥华自杀了？”挽挽握着手机的左手不由收紧，如果郑颐自缢不是事出突然，那她就是压抑着内心悲苦在大众面前做了场最强颜欢笑的戏，花团锦簇阖家欢乐里一段最为盛极又最为凄凉的落幕……那时候，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曾隔着灯光与胭脂看出这位荧幕皇后脸上一闪即逝的绝望？
“是啊，”话筒那头，陈果仿佛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最近在写郑颐的传记，从清河娱乐公司拿到了她的相关资料，当年郑颐自缢前其实留有过一句遗言，‘浮生所欠止一死’。”她又想起在清河看过的原件，白底红线的旧式信笺，素素净净的，单是右起竖格写了这么几个小字，落笔如阵云枯藤，婉媚清穆，确为郑颐的笔迹无误。
“啊……”，挽挽讶然，浮生所欠止一死，这是明末清初着名才子吴梅村的诗句，他因屈节仕清，为时人不屑，一生郁郁寡欢，常有如此扼腕之词，可是郑颐生于承平之世，素有盛名，又正逢事业高峰，怎么会留下这么句灰败凉绝的话？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陈果开口，“我打电话来，是因为当年《沉歌》尚德也有投资，一些细节资料尚德应该已经交给了你们，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哦，好的好的，我回头就去资料库找找，给您传真过去。”
挂断电话后顾挽挽仍忍不住低头叹息，如何雪月交光夜，十二玉楼空更空。
第69章 时光（04）（）
“呜呜”，可惜没等她西子垂目的落两滴清泪，一个热乎乎的大头贴近她面颊，“呜呜”叫着伸出舌头热情又贴心地替她洗了把脸。
“小星！”她被它逗笑了，一边抓着拉布拉多搭在她腿上的前脚，一边扭头躲避这阵雨水充沛的口水雨。
小星不屈不挠地伸着大舌头舔遍了她整张脸，才满意地停下来，两只后脚支撑着身体稍微向后退了退，歪着头仔细看了看，仿佛在打量这个脸究竟有没有洗干净。
挽挽笑着抵住它的额头，眼睛对眼睛的望着拉布拉多，“洗干净了没有啊？”
“汪！”小星格外聪敏，一点头这才从她身上跳下来，又用牙齿轻轻咬住她的裤脚，拉着她出门。
“要出去玩吗？”她扭头看窗外，阳光明亮，暖意未消，正是冬日难得的好时候，“等等我去拿绳子和飞碟，还是小星你要棒球？”
“呜……”拉布拉多犬仿佛听懂了她说得话，停止了拉着她往前走的动作，衔着牛仔裤脚坐下来想了想，摇了摇尾巴，又扭头看了看放置着它的玩具的休息室，试探着往里面走了一两步，终于还是一扭身继续拉着她的裤脚往外走。
“怎么了？”挽挽弯腰摸了摸它的头，一时弄不清它的意思。
小星闭着眼睛任她摩挲着自己，又睁开眼仰头冲她“汪汪”几句，好像是要对她解释。可叫过之后它发现她的表情仍是茫然，居然也如人般叹了口气，以示孺子并不可教，语毕晃晃尾巴，走到电梯口，跃起用前爪按下了向下的按钮。
哇，好帅！挽挽满眼红心地看着白金色的拉布拉多犬，小星好聪明！
然而拉布拉多并没有进入打开的电梯，只站在门口望着她。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了。
小星又跃起来重新按键，并对电梯厢一摆头，似乎是示意着让她进去。
顾挽挽不明所以地进入了不锈钢内壁的电梯。
拉布拉多犬这才摇着尾巴满意地一点头，昂首挺胸地跟着她走进了电梯。
哦，女士优先！挽挽这才明白拉布拉多刚才的绅士举措，笑着蹲下来吻了吻它的额头。
小星高昂着胸膛，理直气壮地接受了这个吻，才跳起来按下了电梯键，是一楼。
下楼后挽挽一路跟着它出明辰大门，过马路，右拐，左拐，前行……走了好一大段路，小星这才在一家店门口停下来，回头对着她摇尾巴。
是要买东西吗？顾挽挽扭头看了看店面，发现这是c城一家知名的老冰棒店，一年四季出售独家配方的雪糕，味道很好，即使在冬天上下班途中她也常常买来吃。
她迟疑着走向冰柜，打开玻璃门，拿出了一只香草雪糕，对小星晃了晃。
小星点点头。
老板娘从店内走出来，看着蹲坐在它脚边的拉布拉多煞有介事的样子，笑了，“这是要买给它吃啊？”
“是吧，”挽挽也不太敢肯定，“它拉着我过来的。”
剥去外包装，奶色的雪糕上冒出层层白色的水气，挽挽蹲下身子，把雪糕放在拉布拉多嘴边，“吃吧。”
可小星却并没有张开嘴，反而抬起右前爪轻轻地按在她抓着雪糕棍的手上，把雪糕推到她嘴边。
“这是要让你吃呢，”老板娘一手扶着冰柜，笑眯眯地开口，“它是不是见你不开心了，特意带你来买冰棒吃了啊。”
“啊？”挽挽站起来咬了口奶味浓郁的雪糕，不知所以地笑，“也许吧。”
付过钱，她拉了拉绳子，和老板娘告别。
然而小星仍然蹲坐在原地，大尾巴扫来扫去，不肯离开。
“小星？”她叫它。
拉布拉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紧关的冰柜，半张开的嘴里掉下了一根透明的长线。
第70章 时光（05）（）
回去的路上顾挽挽左手一只香草雪糕，右手一只巧克力雪糕，自己咬一口香草的，喂小星一口巧克力的，一人一狗，埋头大啖，相得益彰。
挽挽半蹲下来举着雪糕让小星咬，看着它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捏了捏它的耳朵，“小星，谁让你带我来买雪糕的？是嘉诺哥哥对不对？说啊，不说话就不许吃雪糕哦。”
她把拿着巧克力雪糕的手举高。
小星仰着头尝试着要咬，可是高度不够，它试过几次后蹲坐在地下宣布放弃，只抖抖耳朵，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雪糕，红舌头一遍遍地舔过嘴角。
顾挽挽见它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不忍心再欺负它，索性也不走了，一心一意喂它吃雪糕。
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巧克力雪糕后，小星不仅颇为高风亮节地拒绝了她送到嘴边的香草雪糕，还自己衔着吃掉的巧克力雪糕的棍子丢入了路旁的绿色可回收垃圾箱。
路过的路人惊讶不已，纷纷频频回首，有一个小姑娘还拉着男朋友的衣袖，高声让他替自己和拉布拉多犬拍照。
挽挽站在一旁小口咬着雪糕，第一次体验到明星上街粉丝蜂拥而至围绕身旁的感觉，虚荣心大大被满足，一路走一路指手画脚让小星叼着路旁的瓶瓶罐罐丢入垃圾箱中，收获目光无数，简直恨不得扭头把这条路再走一遍。
待万千宠爱具已入怀，顾挽挽飘然一扬袖，拂衣而去，引着小星拐入两人来来回回经过了好几遍的明辰传媒大楼。
如今，她已经很能享受小星的绅士风度了，任由它按下电梯按键，得意洋洋地迈入电梯，不料却撞上了正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
“哎呀，嘉诺。”她看着被自己撞上的少年，又扭头去看他身后的人，“eddie，你们要出去呀？”
“对，天气很好，我们去花园里散散步。”
“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
淡云无风，阳光和煦，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正是饱暖思淫欲的好时节啊。她慢悠悠地晃荡在苏嘉诺和eddie前面，一面伸懒腰一面胡思乱想。
又打了个呵欠，她转过身倒退着向前走，正好看见一枝可谓是旁逸斜出、森古苍严的枯枝稳稳当当的横亘在苏嘉诺眼前，照着他这么匀速直线运动下去，下一秒这枝条就得在那白玉似的的脸颊下留下道痕迹了。
她正想出言提醒，走在苏嘉诺一旁的eddie顺势伸手抬高了枝条，待他走过后又轻轻放下，并用手掌在枝条前微挡了挡，防止枝条因为本身的反弹力而撞上苏嘉诺的后脑勺。
这一系列举动行云流水、意态天成，保护的人和被保护的人都浑然不觉，只她这个旁人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武侠片里大反派的“磔磔笑意”。
“怎么了？”eddie被她笑得有些发毛。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继续花痴的笑——eddie和嘉诺站在一起好搭啊，一个英俊绅士，长腿无边无际；一个隽秀温和，眉弯目若点漆，两人并肩站着，清风过耳，绿意无限，天然就是一出好戏呀好戏……
第71章 时光（06）（）
背着手笑眯眯地好好看了看眼前这一双美人，吃够豆腐，顾挽挽这才开口。
“嘉诺你是c城人对不对？晚会结束后你回家吗？
苏嘉诺虽然看不见，也没有牵导盲绳，行走起来却毫无凝滞感，她发问时他正微微仰头望向太阳，五指背转挡在眼前，鸽灰色的双眸间光芒流转，仿若拍岸惊起那铁灰色的海浪最顶端的那一朵浪花。
他这么“看”了好一阵才放下手掌，回答了她的问题，“是的，我在c城长大，对这里很熟悉，春晚结束后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公司派车。”
挽挽不想太强调苏嘉诺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只点了点头，没有劝说。
嘉诺温和，却不软弱；他谦虚，而非无能。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也从没有打算过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施舍自己的同情。
“江陵要回h城，季莫会和蒋蕴一起飞伦敦，那eddie，你呢？你不过春节，也要回去吗？”
eddie半蹲下来，拍了拍在他脚旁钻来钻去的拉布拉多犬，“不，我大概会在c城逛逛，感受一下中国的节日气氛。”
“那你来我家吧，我妈妈会包饺子哦！我带你去放鞭炮、点烟花，还可以教你写春联！”顾挽挽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的食指在胸前摇啊摇，满脸兴致勃勃——她那一笔没比狗爬好多少的毛笔字，也只能在外国友人前炫炫技了，天知道她盼这一幕盼了多少年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对幼年书法老师大声说“老师你看，就算是我这样的字也是能给人当老师的！”啦。
eddie大概没想到她猛然间变得那么热情，几乎要扑到他身上了，吓得连连点头。
嘉诺站在一旁，仍然温柔的笑，“c城庙会也很热闹，eddie你可以去看看，有很多民俗表演和民间玩偶，我家里还有小时候买得兔儿爷。”
“啊啊啊，是不是那个耳朵长又长，穿件大红袍，骑在一只大老虎上的？我也有一个，每年庙会都摆在门口进去一点点的地方卖。而且每年都只卖这一种样子的，老板拽得要命呢！”说到童年旧事，顾挽挽立马化身为庙门口的九斤老太太，比手画脚地跟嘉诺抱怨，“还有他旁边不是有个卖糖人的吗？每次给一块钱转一下转盘的那个，我每次都只能转到老鼠小鸡兔子这样小小的，看见别人拿着龙啊凤啊这样又大又漂亮的糖人都羡慕死了。”
苏嘉诺脸上的笑容加深，显然也是想起了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他停下脚步坐在了路旁草地上，“我有抽到过孙悟空，记得老板还特意把它背在背上的金箍棒做得长极了，一转动竹签就要扫到人脸上。”
“哇，那你好厉害！”挽挽羡慕地说，也坐到他身旁，“孙悟空最难抽了，我也只拿过一次，还不是自己抽的。我记得那次我偷偷拿了二十块压岁钱去转转盘，下决心要转到一只凤凰，结果还是只抽了一手的小猫啊小鸡这种，连羊都没抽中，旁边小孩都起哄嘘我，我气得要哭，老板就送了一只孙悟空给我，嘿嘿……”
eddie虽没经历过这样的童年，但在一旁听着两人叽叽呱呱，倒也颇觉有趣。
小星原本趴在他脚旁享受着抚摸，察觉到他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睁开眼睛侧着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微风来自远方，拂过新抽芽的草地与枝桠，空气里渐渐有了润泽的湿意。
水光潋滟晴方好，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天终于要来了。
第72章 茶（01）（）
晚会开场前顾挽挽在前排圆桌间穿行，照拂着拿着明辰传媒的票前来的各位嘉宾。
敷衍过各公司高层，她看见穿着件小西装配阔腿裤的陈果落坐了，她孤身前来，手里只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果然潇洒。
“陈老师，给您拜年啦！”她微笑着迎了上去。
“小顾呀，也祝你新年快乐。”陈果点头笑，抓起了桌上糖果篮内的一颗牛奶糖，放到她手里，“来，借花献佛，这就算给你压岁钱了！”
“哈哈，那我可要赶快把它吃到肚子里去，把这喜气好好压住。”挽挽笑嘻嘻地鞠了个躬，剥开糖纸把糖塞到嘴里。她与陈果颇有忘年交的意思，自然在她面前轻松的多。
陈果打量了一下悬挂着水晶枝吊灯富丽堂皇气势恢宏的礼堂内部，“这礼堂装修得真不错，比二十年前要气派多了。”
“听说c城电视台砸了不少真金白银进去，陈老师二十年前你也在现场呢？”
“是啊，还是郑颐让助手给我送的票。”没想到在这除夕之夜又提到故人，陈果一怔，还是顺着话题说了下去，“那会儿我还是娱乐圈一个小小的虾兵蟹将，可拿不到vip区这么好的票，坐得是最后一排。”她回头向后方一排排抬高的座位席一努嘴，“还好那时候礼堂也小，要有今天的这么大，我就得背着望远镜去了。”
“时代在发展嘛，高筑墙、广积粮！”
“江陵不怯场吧？”陈果提到这场晚会两人的重点。
“不怎么，江陵舞台经验丰富，倒是我，紧张得不行。”
“别担心，台上最多也就五分钟，不会出事的。对了，访谈什么时候做？”
“过两天吧，也得让陈老师您过个好年再说啊。您放心，我和我们领导说好了，第一手资料保证先给您！”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顾挽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恰好吕青和夏天也进场了。
“哇，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前排看演出，离舞台好近哦。”夏天很兴奋。
“所以待会儿就可以捡台上洒下来的红包了，说好了，捡到都一人一半啊。”吕青肩上背着个尺寸大得简直超出人类想象的格子包，说话还是那么得戳破伪装、切中要害。
“那红包里好像装得也不是钱吧，都是些糖和巧克力之类的，喏，估计还和我们桌上放的是同一个牌子的。”
“真得？”吕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桌上装着糖果巧克力的糖果篮，果断抄起篮子，往自己皮包里全倒了下去。
夏天还不大习惯吕青的彪悍作风，连忙扭头左看右看，确保没有人发现她的动作。
“唉那个，沈王爷呢？来了没？”吕青把单肩包搭在椅背上，贼心不死地问，同时又白鹤晾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