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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你真不想告诉我啊？”穆南枝有点儿不甘心，凑过去抱住了男人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蹭了蹭男人，“表哥最好了”
鹿知山转头看像穆南枝，嘴唇轻启，缓声道：“我不长大，他不变老。”
下一秒，穆南枝整个人都呆住了。
“表哥，”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眼睛已然润湿了，她嘴唇有点儿轻颤，“表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好久好久之前就特别特别喜欢你了。”
“我知道，”鹿知山伸手将小孩儿圈进了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小孩儿的发旋，“我知道。”
“其实其实我挺不愿意你知道，”穆南枝瘪瘪嘴，小脑袋越发朝男人怀里钻，声音带着哽咽，“我觉得好好丢脸啊，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我也喜欢囡囡好久了，也特别怕囡囡知道，”鹿知山捧着小孩儿的脸，亲了亲她光洁额头，一边道，“所以现在咱们扯平了好不好？”
第309章 少了一只牛骨罐（）
“不好，”小孩儿嘟囔着，“还不是我逼着你娶我的”
鹿知山：“”
“算了，”穆南枝抹了把脸，“反正你这辈子落在我手里了，这辈子都甭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鹿知山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线：“是，表哥这辈子都认准了囡囡。”
“表哥，你怎么连牛骨罐都留着啊？”穆南枝有点儿难为情，转移了话题，指着箱子里的牛骨罐问男人，“里头的药膏都用完了，你还留这起子罐子做什么？”
鹿知山笑笑没说话，也看向了箱子的牛骨罐，最开始的时候用完了药膏，他瞧着这罐子稀罕，所以随手也就留了下来，后来穆南枝又送了一次药膏来，那一次药膏他足足用了三年才用完。
三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能发生了多少改变呢？
这一次鹿知山也没舍得丢，倒不是因为稀罕这罐子了。
“咦，不对啊，”穆南枝数着箱子里的牛骨罐，问鹿知山，“我第一次送给表哥两罐子药膏，第二次送了十二罐子，一共是十四罐，怎么这里只有十三罐呢？”
鹿知山心下一顿，但是脸上却笑意不减：“囡囡记性真好，不过之前不小心被我摔碎了一个。”
“牛骨头那么硬，怎么会摔碎呢？”穆南枝挠了挠，喃喃自语。
“王爷，王妃，晚膳得了。”宋福寻摸到了库房。
“知道了。”鹿知山应声，一边带着穆南枝出了库房。
后院。
“明天去西槐别院吗？”穆南枝一边吃着姜汁鱼片，一边问鹿知山，“西槐别院里头的石榴、柿子什么的也该都熟了，再不去就要烂在枝头了。”
其实哪里就会烂在枝头？既然他们不去，自然也会有人采摘。
鹿知山自然瞧得出来，小孩儿又在撒娇了，当下含笑道：“那是得去了，上个月酒库都给搬空了，趁着几日正好再去酿一批新酒。”
“是啊，我也这样想的，”小孩儿说得起劲儿，随手将剩下的半筷子的姜汁鱼片塞进了男人的嘴里，一边道，“这次咱们得多酿点儿酒，石榴酒、桂花酒、葡萄酒，嗯表哥，有柿子酒吗？”
鹿知山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两条线：“听说今年下头庄子渔获颇丰，囡囡是不是还想酿几坛螃蟹酒？”
“表哥，你又打趣我，”穆南枝扁扁嘴，一边又欢欢喜喜道，“自是不能酿螃蟹酒，但是咱们可以做醉蟹啊，哈哈哈！表哥，我最喜欢吃醉蟹了！”
鹿知山：“”
“杜衡他们跟我们一块儿去吗？”穆南枝抿了一口牛乳茶问鹿知山。
“不会，”鹿知山摇摇头，“回来的路上他就跟我叨叨，说是明天要跟静安郡主上山拜佛去。”
穆南枝有点儿不高兴了，扁扁嘴：“知道了。”
“怎么了？囡囡不开心？”鹿知山伸手捏了捏穆南枝的脸颊，一脸夸张的心碎，“有表哥陪着还不够吗？”
“自然”穆南枝兀自扁扁嘴，甫一对上鹿知山伤心欲绝的表情，蓦地又笑了，“自然是够了。”
“促狭的小妮子，”男人也跟着笑了，凑过去亲了亲穆南枝光洁的额头，一边顿了顿又道，“对了，再过些时日，我想送宋福去北狄。”
宋桐的妻子年前就要临盆，宋福自然很想去北狄和儿子一家团聚，且眼看着又是年下，自然是喜上加上喜。
“哦，”穆南枝心里很是不舍，越是相处久了就越是喜欢宋福，这甫一听说宋福要走，穆南枝自然伤感，低垂着眉眼，半天才开口，“是只去小住一段时间，还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鹿知山抿了口茶道：“一切都看宋福自己的意思吧，他在王府里操劳半生，到老了，我也不忍再驱使他，宋桐从前在北狄只不过是个低阶文官，条件并不好，所以我也没想过让宋福过去，只是如今宋桐官居要职，条件也好了许多，自然我也不能拦着了，况且宋桐前些时日也来信询问此事，我哪儿有不依的？”
“从前总听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是我自幼就没有和长辈相处的机会，也不是很了解这道理，可是这几年，有宋福在家里镇着，我才觉出好来，只是他还是要走了，”穆南枝很是伤感，顿了顿，又道，“只是再怎么舍不得，却也不能断了人家一家人的天伦之乐，表哥，等宋福走的时候，咱们多给给宋福些金银吧，比旁的赏赐都来得实惠。”
“行，到时候由你打点就是了，”鹿知山一边伸手摸了摸穆南枝的额发，一边又道，“宋桐这么些年来在北狄苦苦经营，也是在为小王子回归铺路搭桥，咱们的确得好好儿犒赏他们一家。”
“我心里明白，”穆南枝点头道，一边又轻轻叹息道，“也不知娘亲如今可还好吗，我都很久没有娘亲的消息了。”
鹿知山宽慰道：“若有大事儿，宋桐必然第一时间禀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穆南枝没说话，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盘子里的清蒸鲈鱼，心里乱糟糟的，半天才闷闷道：“表哥，等山儿真的回归北狄，登基继位，那娘亲又该怎么办？”
“囡囡，车到山前必有路，”鹿知山握住了穆南枝的手，取出了筷子放到一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和山儿的娘亲，是大荔的公主，自然有她的尊贵和去处，且山儿必定也不会再让她受屈辱了。”
“我知道，山儿一直很孝顺，”穆南枝点点头，半晌又抬头看向鹿知山，抿唇一笑，“表哥，今年除夕山儿应该能和咱们一起过了呢。”
“是，到时候咱们一起守岁，”鹿知山含笑道，“我负责包饺子，你们俩负责吃。”
嘉盛二十八年八月十四。
北狄。
京师。
佳期院。
北狄大汗穆远特下了早操就匆匆赶回了佳期院。
“右夫人怎么样了？”甫一进了佳期院，穆远特就放轻了脚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一边小声问佳期院的侍婢，“现在可好些了吗？”
侍婢忙得躬身道：“启禀大汗，夫人晨起呕吐不止，这会子已经好多了，太医也已经赶过来了，正在内室为夫人诊脉。”
“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呕吐不止？必定是你们这起子贱人不尽心侍奉！”穆远特冷声道，他原本就生的魁梧凶悍，这么一撂脸儿了，就更显得十分骇人了。
那侍婢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忙不迭叩头如捣蒜，不住哭号道：“奴婢伺候不周！还请大汗恕罪！饶恕奴婢！”
“谁在外头哭喊？也不怕搅扰了夫人！”佳期院正殿走出一个平素近身伺候鹿明岚的高阶侍女，那侍女甫一瞧见了穆远特，登时就是一愣，然后忙得疾步迎了出来，一边跪拜道，“奴婢不知是大汗在外，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大汗恕罪！”
穆远特懒理这些，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问那高阶侍女：“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恭喜大汗！”那高阶侍女忙得从地上爬起来，跟在穆远特身边，含笑道，“夫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穆远特蓦地就顿住了脚，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有点儿不确定地转头问那侍婢：“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恭喜大汗！夫人有喜了！”那高阶侍女忙得又道，“太医刚刚给夫人诊出的喜脉，现下太医正在给夫人拟安胎的药方呢！奴婢恭喜大汗！”
穆远特登时满脸喜色，高兴得双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只是一直不住嘴地道：“好！好！太好了！”
那高阶侍女忙得道：“大汗快进去瞧瞧夫人吧，夫人呕吐了大半天，现在还虚着呢。”
“快去让御膳房准备可口的饭菜，捡夫人平素爱吃的做，快去！”穆远特忙道，一边搓搓手，大步进了正殿，先去偏殿擦了把脸才又轻手轻脚进了寝殿，小声唤道，“岚儿？”
鹿明岚好干净，佳期院从来都是一尘不染，连带着穆远特每每进来都得先清理一番，只是穆远特乃是地地道道的北狄糙汉子，哪里习惯总这么洗洗刷刷的？但是自鹿明岚冷了几次脸、不许他进门之后，他也就再不敢惹鹿明岚生气了，长年累月下来，也就养成了进门比洗脸净手这么个习惯。
鹿明岚躺在雕花大床上，面色有点儿苍白，听着穆远特的声音，微微蹙了蹙眉头，翻个身，面对床里，瞧这模样是不愿意搭理穆远特了。
穆远特也不闹，当下笑嘻嘻地坐在了床沿上，伸手轻轻地给鹿明岚揉捏肩膀，这阵子鹿明岚总腰酸背痛的，他只当是自己太过了，一边张罗着给鹿明岚进补，一边也少来了几次佳期院，不想却是另有别的原因。
“岚儿，”穆远特一边给鹿明岚揉着后背，一边凑过来，他人高马大，这么一趴下来简直跟座小山似的，他也不敢压在鹿明岚的身上，只是这么虚虚地趴着，嗅着鹿明岚身上的幽香，穆远特都要笑开花了，“岚儿，你别不理我啊。”
第310章 夫人有喜（）
穆远特的呼吸都喷在鹿明岚的脖颈，激得鹿明岚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朝里面又挪了挪，不想穆远特却得寸进尺，趁机退了鞋袜也上了床，穆远特不敢怎么碰鹿明岚，就趴在外面，隔着一层锦被，轻轻地拥着鹿明岚，一边对着那锦被上头“龙凤呈祥”的图案不停地“呵呵”傻笑。
鹿明岚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冷着个脸没好气儿地道：“你再这么笑，就滚出去。”
穆远特是不敢笑出声了，但是脸上却仍是眉飞色舞，他手上稍稍使劲儿，把鹿明岚给转个过来，两人面对面着，穆远特甫一对上了鹿明岚的杏眼，一个没忍住，又笑出了声，这次连鹿明岚也被他逗笑了：“就这么高兴啊？”
“高兴！高兴！”穆远特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四十几岁的人了，眼睛明亮得像个少年，他一边捧着鹿明岚的脸亲了好几口，一边嘿嘿笑道，“要当爹了，高兴坏了！”
“又不是没当过爹。”鹿明岚撇撇嘴，但是语气却明显轻缓了下来。
穆远特今年四十四岁，自然不可能到这个岁数还膝下无子的，况且北狄人的婚嫁比大荔人更早，很多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都已经做爹了，更何况是皇子，穆远特如今膝下有两男一女，都已经成年了，说起来，穆远特也是诸位皇子中，子嗣最少的一个了，当然穆南山不在其列。
穆远特正值壮年，按理说正该是皇子公主不断降生的岁数，但是自七年前他继承大位之后，后宫就再无皇子公主诞生，鹿明岚这一胎，不可谓不意外。
“自然跟从前不一样，”穆远特一边道，一边用下巴蹭着鹿明岚，嘴里发出舒服的轻叹，“岚儿，我一早就盼着你能给我生下一儿半女了，今儿，总算是心想事成了，岚儿，我真是高兴，心都要蹦出来了。”
鹿明岚没说话，她嗅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沉香，心里有点儿燥。
北狄人没有焚香的习惯，偏生北狄人又是日日不离牛羊肉的，所以天生身上就带着股子膻腥味，鹿明岚从前侍奉已故老大汗的时候，每每回去之后，都必然呕吐不止，一则是打心底恶心那老男人的皱巴巴的皮肉，二则是实在受不了那股子浓浓的膻腥味儿，自然穆远特的身上也有那股子味道，鹿明岚从前也是忍着，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穆远特察觉出来，之后穆远特就有了焚香的习惯，而且沐浴的次数也明显频繁了。
鹿明岚枕着穆远特的胳膊，北狄的八月已经很冷了，前几日还降了一场大雪，但是穆远特身子强壮，这时候冬衣还没有上身，隔着一层厚缎袍，鹿明岚还能感受到他胳膊上鼓鼓囊囊的肌肉。
“进来吧，外头冷。”鹿明岚轻声道，一边扒拉着被子。
穆远特一怔，随即摇摇头道：“不行，我还没沐浴，身上怕是有汗味儿，你别又闻吐了。”
“没事儿，”鹿明岚小声道，“我想你抱着我。”
穆远特哪里有不愿意的，当下忙得脱了个精光，钻进了被里，小心翼翼地抱着鹿明岚，大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鹿明岚平坦的小腹上，他根本不敢动，就那么轻轻放着，感受着手底下的柔软和温度，他的呼吸都屏住了，半天，穆远特才小声道：“岚儿，咱们有孩子了。”
鹿明岚眼眶儿有点儿发热，这自然不是她第一次有孕，但是从前，哪里被人这般怜爱呵护过？
从前怀穆南枝和穆南山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区区低阶侍妾，住最差的帐子，啃没有肉的骨头，十冬腊月还得自己洗衣裳，更别说有人伺候了，因为营养不良，她虽怀着双生子，却到了八个月肚子才渐渐隆了起来，生下的孩子，更是胎里不足，穆南枝那时候差点儿就夭折了
鹿明岚想着二十四年前的那个冬夜，那个哭不出声的小婴孩儿，还有叹息着摇头的产婆。
那是她第一次做母亲，虽然那不是她期待的孩子，但到底还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她眼睁睁地看着被产婆倒拎着就要提出去扔掉的小婴孩儿，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儿，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蹒跚着跑过去抢回了那小婴孩儿，一边哭一边搂着那小婴孩儿，一边还狠狠打着那小婴孩儿的后背，产婆看她像是在看个疯子，但就是她这个疯子，生生把那个面色青紫的孩子给打活了。
当那个小婴孩儿“哇哇”哭起来的时候，她也跟着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做母亲，痛苦凄凉，却也不是没有喜悦。
“我有点儿想南枝了，”鹿明岚道，甫一开口，眼泪就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她靠在男人的胸膛，双手死死地抓着男人的胳膊，“她做我的女儿，这辈子实在受了太多的苦，我我这个做娘的，实在太不对起她。”
“我听闻宁郡王待她甚好，王府后院连个通房的侍女都没有，实在是难得，”穆远特忙得宽慰道，“岚儿，她在大荔好着呢，你也别太为她担心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知道我对不起南枝！我太对不起她了！”鹿明岚哭着摇摇头，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扎进了穆远特的怀里，呜咽着，“穆远特，我觉得我浑身上下都是罪恶”
是啊，她浑身上下都是罪恶。
她的女儿被她狠心送往千里之外，她的儿子流离失所，而如今，她却在这温柔富贵乡里享受着再次为母的喜悦。
她实在是个罪人。
可耻又恶心。
尤其是这个时候，尤其她想着千里之外的南枝。
“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