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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的司机是欧阳雪的舅舅舒栓柱,她们一家这次搬家就是投奔了外婆家,外婆家在离县城十里远的东关镇,那里铁矿资源丰富,铁厂遍地林立,是个比较富裕的乡镇,欧阳雪的舅舅就是矿上跑运输的司机。
在大家的帮助下,东西很快就装完了,趁着妈妈和大伙儿说话的空隙,欧阳雪拉着俩个妹妹跑到了父亲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泪流满面地说:“爸爸,我们走了,我们会好好活着,每年清明都会回来给你烧纸的。”欧阳玉和欧阳珠也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切被随后追来的春妮看的一清二楚,她靠在一棵落完了叶子的核桃树上无声地哭着,别看和欧阳雪相处仅仅几年时间,她可是春妮最要好的朋友,这一走,见面的机会可就不多了,春妮舍不得啊。
汽车在大伙儿的道别声中上路了,舒兰搂着小女儿在驾驶室里无声地哭泣着,不忍回头。欧阳雪和欧阳玉坐在放满粮食家什的车厢里向大家挥着手,颠簸的卡车荡起漫天尘土,在人们视线里慢慢的失去了踪影。
第三十七章 安家东关镇()
东关镇距县城也就是十里的路程,交通非常便利,因为矿产资源丰富,吸引了来自各地的投资者云集于此,此地不仅有铁矿,还有几家比较大的煤矿,镇上的居民也因此富足起来,二层小楼遍地林立,红砖碧瓦显得比县城还繁华。
欧阳雪一家就居住在舅舅家的五间旧瓦房里,虽说是比不上舅舅家新盖的二层小洋楼,但比自己家那两间土窑洞可就好多了,宽大的院子里有几棵果树,院墙高大,在她们一家眼里可就是天堂般的享受了。这不,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好奇的转来转去观看着,追逐着嬉闹,兴奋地早已忘了离家时的悲伤。
欧阳雪的外婆和妗母在帮着收拾屋子,外婆边收拾便安慰着流泪的舒兰:“来了就好了,这样也有个照应,孩子们上学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劲了。”
妗母也在一旁说道:“就是,姐你就和孩子们安心住下,咱是一家人,千万别见外,有啥缺的你就说,俺家怎也比你强,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再受苦了。”
舒兰点着头:“俺知道,俺只是觉得对不起雪儿他爸,这一走家就散了。”说着泪就又流了下来。
雪儿的外婆叹口气:“闺女,人的往高处看,咱也是为了孩子们着想才离开的,雪儿他爸会理解的。”
“就是,姐,你就别多想了,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吧。”
欧阳雪则在整理着自己的书包,她已经误了两天的课了,心里有点着急了。
第二天一早,欧阳雪和妈妈说了一声急急忙忙上学去了,她一进校门就被同学围住了,岳宇轩站在最前面,有点气愤:“欧阳雪,你什么意思?假也不请,害的老师训我一顿。”
“就是,欧阳,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欧阳雪红着脸给大家解释着:“对不起,我家这几天搬家,没顾得上请假。”
岳宇轩眼睛瞪的老大:“搬家?不会吧?我们在你家收秋时怎没听你说呢?”
“这个,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啊,临时决定的。”欧阳雪有点尴尬。
“哈哈,你妈妈还会搞突然袭击呀?”快嘴的李秋颖调侃着好友,雪儿的脸就更红了。
岳宇轩赶紧解围:“雪儿,你们家搬哪儿去了?”
“哦,我外婆家,东关镇。”雪儿感激地看了一眼岳宇轩答道。
“真的?这下好了,我们可以经常到你家玩儿啦,你也不用黑天半夜往家跑了。”岳宇轩兴奋地说。
“是啊,也不用班长连夜追踪了,哈哈哈”一个女生大声附和着,引起大家一阵欢笑,大大咧咧的岳宇轩被一群女生闹了个大红脸。不时地偷偷瞅一下欧阳雪,有点手足无措。
幸好上课铃声及时响起才解了他的围,一群人急忙向教室跑去。
第三十八章 谋生之路〔1〕()
时间如梭,一晃又是金秋时节。
照样放秋假的欧阳雪却无所事事,没秋可收了,她们家并没有移民,在东关镇没地可种,只有几分舅舅给的自留地,种了点地瓜白菜。眼看着别人家大袋小袋往家扛粮食,雪儿的妈妈舒兰可就沉不住气了,一抹一把流起了眼泪:“雪儿啊,咱家去年的粮食眼看就要吃完了,接下来这可怎么办呀?”
正在院子里写作业的雪儿头也没抬:“妈;你急什么呀?舅舅不是说有咱吃的嘛。”
“说是这么说,咱不能一直靠舅舅接济吧,再说啦,还有你妗母呢,人家怎么看咱?”舒兰叹着气摇摇头:“眼看你妹妹们都要上学花钱,就靠那几十元的抚恤金根本就不够,再加上没有粮食,今后的日子难着呢。”
被妈妈这么一说,欧阳雪也愣住了,嘴里咬着铅笔发起了呆。
整个下午欧阳雪也没心事写作业,她一个人在镇子的街上遛着,满脑袋考虑的都是“粮食”和“挣钱”的问题,想的脑壳生疼,一不小心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把人家肩上的口袋给撞得掉在了地上,她赶紧低头去拿,嘴里还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哎,这不是舒兰家的闺女吗?”欧阳雪抬头一看,原来被自己撞掉口袋的是外婆家的邻居叫秀娥,赶紧把口袋递过去:“秀娥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瞧你说的,谁没有个闪失呢,对了,雪儿,你这妮子想啥呢?走路都不看道。”
欧阳雪脸一窘:“没啥,瞎遛呢。”说完就想走,却被秀娥一把拉住了:“雪儿,别走,姨有事求你,这不忙嘛,还没顾得上去你家呢。”
“姨,啥事?你说。”
“你收秋放了几天假?”
“十五天。”雪儿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不怎熟悉的女子。
“那你帮俺家翠翠补补课行不?”秀娥的眼里透着希望。
“这”欧阳雪有点迟疑,她的作业还有一大堆呢。
“姨知道你学习好,俺不白用你,一天给你十块钱,怎样?”
欧阳雪一听,还真有点心动,她正在想这个问题呢,没想到好事儿竟然找上门了,但她不敢贸然答应:“秀娥姨,这事儿我回家问问我妈再说好吗?”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去你家听信儿,走了啊。”秀娥说完扛起口袋走了。
欧阳雪也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一进门,正好舅舅来送大米,说是矿上发的,欧阳雪把刚才的事儿这么一说,没想到舅舅第一个赞成:“好啊,这可是好事儿,秀娥俩口子只顾着在矿上挣钱了,闺女的成绩可就落了架了,老师三天两头地找啊,他们两口子急得上火,那天秀娥就跟我提过这事儿,我也没当回事,既然她跟雪儿说了,就按她说的来,雪儿也能挣个伙食费。”
舒兰皱着眉:“这样不好吧,邻里邻居的住着,帮人家补补课还要钱,这成啥了。”
舒栓柱喝了口水:“姐,这你就不懂了,现在是经济思维,付出劳动就有回报,秀娥家收秋都是雇人干的,一天十五。”
“真的?帮人家收秋还要钱?”舒兰摇着头,自己是真不懂了。
“姐,你不是一直发愁钱不够花吗?等孩子们放了寒假,我保证让她们自己挣够学费,怎么样?”
“孩子们怎么能挣钱呢?净瞎说。”舒兰白了兄弟一眼。
舒栓柱转向了雪儿:“雪儿,你信舅舅的话吗?”
欧阳雪猛点头:“我信!我们班好多住校的同学就能挣钱。”
舒栓柱朝姐姐一眨眼:“姐,听到了吧,这儿是东关镇,可不是你们韩家坡,除了黄土什么也没有。”
“韩家坡再穷也是俺们的家。”舒兰眼泪落了下来。
“姐,瞧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想啊。”舒栓柱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又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赶忙向雪儿使个眼色走了出去。
欧阳雪把舅舅送出了门外,舒栓柱看着雪儿有点情绪低落:“雪儿,舅舅不会让你们受穷的,等你放了寒假,舅舅给你们找点事儿。”
看着舅舅走远了,雪儿才返回了院子,看着妈妈瘦弱的身影忙来忙去,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着,家里的担子自己也该挑起来了。
第三十九章 谋生之路〔2〕()
欧阳雪挣钱的机会来了,这天是星期六,下午放学后她和东关镇几个同学搭伴回家,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唯有欧阳雪闷头骑车,显得心事重重,走在最前面。
李玉珍猛蹬几下追了上来:“欧阳,你跑那么快干吗?”
“哦,没事。”
“没事?我才不信呢,你告诉我到底啥事,说不定大伙儿能帮帮你。”李玉珍说着向几个伙伴招招手:“你们快点儿,欧阳有事要说。”她这家伙在班里最热心,鬼点子也最多,这一招可就是逼着雪儿说话了。
大家追上来干脆停了下来,欧阳雪有点为难了:“李玉珍,你这是干嘛,我的事儿说出来你们也解决不了,你就别管了。”
“什么事儿也得说出来啊,我们大伙儿学习上尽让你帮忙了,好歹也得有个回报吧,大伙儿说是不是呀?”李玉珍不依不饶地扇动着。
“就是,欧阳有什么话你就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你快说吧。”
“是啊,雪儿这个星期就没说几句话,心里一定有事儿,雪儿,别瞒着了,你就说吧。”
看到大家这么关心自己,欧阳雪真的很感动,她想也许大伙儿说得对,多几个人出主意总比自己一个人闷着强,沉思一番还是开了口:“既然大家这么关心我,我也就说出来求你们出出主意,你们其实都知道我家的情况,搬到这里后,我们家没有地种了,家里就靠我爸厂里给的抚恤金生活,我妹妹也上初中了,这样下去钱根本就不够花,我也不想放弃上学。所以最近一直在想的问题就是:在不耽误功课的情况下,怎么帮家里挣点钱?”
大家听了你看我我看你,没了下文,他们可从来没考虑过钱的问题。
欧阳雪看到大家的样子,伸手推起了车子:“算了,你们别为难了,咱回家吧。”
大家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上路了,一路无语。路过张庄铁矿时,碰到一群背着布袋的妇女,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浑身黑乎乎的,像是拾荒的。
李玉珍突然叫了起来:“等等,我有主意了。”
几个人急忙下了车子,欧阳雪急切地问:“啥主意?你快说。”
李玉珍用手指着远去的人群:“捡废铁!”
几个女生齐声骂着:“李玉珍,你也太那个了,你让欧阳去捡废铁,这么个烂主意也说得出来。”
李玉珍争辩道:“你们别骂,咱们几个人的家长谁没捡过废铁,别忘了,咱们的家就是靠捡废铁翻起来的。”
几个女生不吭声了。
欧阳雪心里一亮:“李玉珍,你们家真的是靠捡废铁翻起来的?”
“绝对是真的,不信你问她们。”李玉珍赌气地指指几个女生。
“不用问了,我信,我信。那你告诉我怎么个捡发,去哪儿捡?”欧阳雪兴奋地追问着。
“雪儿,你可要考虑好了,你看见刚才那些人了吧,捡废铁又脏又累,你不怕别人笑话?”李玉珍有点担心起来。
“瞧你说的,我们家都成这样了,我害怕什么脏累呀。”欧阳雪暗暗叹了口气。
“那好,我今天回家向我妈妈问清楚了,明天一早就去你家,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照样吃的了苦,咱俩一起去。”李玉珍这几句话是说给那几个女生听的,颇有点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气。
欧阳雪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李玉珍,真的谢谢你!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今后,只要你有啥问题,雪儿随叫随到。”说罢还调皮的向李玉珍敬了个礼。
“哈哈哈别客气,咱俩可是好姐妹啊,”说着搂过欧阳雪的脖子压低了声音:“咱们班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我们一起加油!”说着伸出了手掌。
欧阳雪也心领神会地伸出手掌,两人用劲拍了一掌,嘴里喊着:“加油!”
第四十章 谋生之路〔3〕()
大冷天捡废铁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一天下来,欧阳雪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浑身酸痛。但当把废铁送到废品收购站时,她的脚步就不由得轻快起来,今天的收获是三十五元四角,因为雪儿是老顾客了,老板娘给她添成了个整数:三十六元。
欧阳雪拖着舅舅给他做的简易小拖车,沾染着灰尘的小黑脸上露出开心地笑,她心里算计着,自己八个星期天捡的废铁加起来已经快三百元了,可以够家里两个月的开销了,这样下去,养家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一进门就喊:“妈,饭好了没有?”
“好了,你去洗脸,妈给你晾上,快点啊,别误了晚上的自习。”舒兰提醒着女儿。
欧阳雪用毛巾擦着脸对两个妹妹道:“玉儿,珠儿,去把你们的作业拿来我看一下。”这是她每个星期天的任务。
“姐姐,给。”上四年级的欧阳珠听话的把作业本递给了姐姐,欧阳玉却站着没动。
欧阳雪看着大妹妹问道:“玉儿,你的呢?”
欧阳玉嘟着嘴不吭气,舒兰接口道:“别理她,这个犟妮子,不让她跟你去捡废铁生气呢,怎么说都不听。唉,玉儿啊,你以为那是玩儿呀,妈也真是没办法了才让你姐去的,你看看谁家的孩子受这份罪呢?”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
欧阳雪最怕的就是这个,一看见妈妈哭,她的心就揪的难受,赶紧从口袋里拿出钱:“妈,你看,今天的收获又多了。”
欧阳珠毕竟还小,她向姐姐伸出小手:“姐姐,给俺两毛钱呗。”
“你要钱干啥?”雪儿把钱举得老高逗着妹妹,惹得珠儿踮着脚使劲儿够着:“俺想买糖吃,你就给俺两毛呗。”
舒兰看着两个女儿的样子破涕为笑:“雪儿,别逗珠儿了,你就给她两毛吧。”
欧阳雪又把钱在欧阳玉眼前晃动着:“玉儿,你想要吗?”
“不要!你不领俺去捡废铁,俺什么也不要,也不写作业。”欧阳玉的犟可是出类拔萃的,按舒兰对二女儿的定义叫:一根筋。
欧阳雪还是把一个五角钱塞给了妹妹:“好玉儿,别生气了,下次姐姐一定带你去,好吗?”
欧阳玉一听,露出了笑容:“姐,你说话可得算数,不许耍赖。”说罢看着手里的钱笑着:“我的作业早做完了。”
“好啊,你这个小坏蛋,敢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欧阳雪伸手作势向欧阳玉抓来,下的欧阳宇大叫着跑向门外,三个孩子叽叽咯咯乱成了一团,舒兰也开心地笑着,家里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接下来欧阳雪拾废铁时屁股后面就跟上了妹妹欧阳玉,没过几次又多了个小尾巴欧阳珠,她对姐姐说自己也会挣钱养家,到底人多力量大,这样下来,每个星期天的收入竟然能达到五十多元。舒兰看到三个女儿黑乎乎的脸和被风吹裂的手,心里难过,非要和孩子们一起去,却被雪儿的几句硬话给拦住了,她说:“妈,你要是硬去,我就退学!”话已至此,舒兰也只好作罢。
欧阳雪捡废铁的事在学校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说啥的都有,班里有几个以李萍萍为首的女生平时就妒忌欧阳雪学习好,这下就借着这个话题大事宣扬,甚至走过雪儿身边时还故意弹弹衣服,嘴里骂骂咧咧:“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