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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四沉默了半晌，低头用双手捂住脸，忍不住大哭了一通以后，才哽咽着对楚漫贞说了她所做的一切。
“奴婢是负责每日给牢院送饭的。就在前几日，阿巧突然污蔑我，说我肯定整日里收取三姑娘郭乳母和欣音的贿赂，从中谋私，硬是抢了我送饭的活计。”
玲四的话语中并没有怨恨。
“我觉得有异样，便寻机会在牢院外的隐蔽处搭了几个石头箱子。等到阿巧送饭时，我便将头探到牢院的墙上，偷听她们的交谈。”
“阿巧一直在向欣音示意，让欣音贿赂她。欣音不予理睬，阿巧就威胁欣音，会告诉郡主她们偷懒，不好好做工。那一天争吵的动静很大，三姑娘和郭乳母也一直在屋子里面朝外面骂。”
楚漫贞自然不知道这些下面的小丫头还会如此勾心斗角，耍手段。
这个死去的名叫“阿巧”的丫头，也是贪心太过，人也蠢。三姑娘等人怎么可能会有钱？
情绪越来越平稳的玲四继续说：“之后我便一直跟着阿巧，发现阿巧开始不给牢院送饭，而是总当着欣音的面，将饭菜都倒在外面。还威胁欣音，要向郡主说是她们自己故意不吃的。”
“因为今天有贵客登门，我就没有跟着阿巧去牢院。等了半晌，没等到阿巧回来，我害怕她闹出事，便又到牢院去寻。哪料……哪、料……”
正说到紧要处卡壳，楚漫贞急迫地问道：“哪料什么？”
“就看到阿巧和欣音，还有三姑娘和郭乳母在院子里面打作一团。不等我反应过来，三姑娘就从我的身旁逃跑了！”
“紧接着，欣音用一个木棍将阿巧打死在地，然后又和郭乳母抱头厮打，双双倒地！”
玲四满面惊恐：“周围没有一个人，我不知该怎么办，本想是去向郡主禀报的，可那时郡主正因为三姑娘的事情被唐老夫人询问，所以……”
“所以你就拖到现在？直到发现方厨娘要去报官，才心慌不已地自首？”
大概听了个事情的经过，楚漫贞更加疑惑：“自认罪应该不对吧？根据你所说的事情，她们是突然发疯才致死的，此事与你何关？你为何要自首？”
楚漫贞同方厨娘对视一眼，两人均是一头雾水。
郭乳母几个为什么发疯，厮打成一团？令人不解。
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玲四哪怕是和几个丫头一起去牢院将人控制住也好，竟然一声不吭，直到方厨娘要去报官？
对于郡主问询自己为何要自首，玲四猛然僵住，身体重重地向郡主磕了三个头。
第283章 朱砂杀人（）
一看见玲四如此郑重，楚漫贞这才意识到，方才玲四说得都是铺垫，重头戏要来了！
“奴婢用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银子，购买了朱砂。”
玲四趴跪在地上，后背绷得笔直，头捂盖得很深。
面朝黄土，声音闷闷地发出，似乎是在向大地之母坦白罪行。
听到朱砂二字，楚漫贞就恍然有悟。
自古时，朱砂被研磨成红色的粉末，用来铸刻文字。如今，朱砂的粉末被调制成红色的墨汁，皇上用此来批阅奏章，是谓“朱批”。
画者可以用朱砂作为颜料，朱砂印泥。医者也可以用朱砂作为良药，可必须是极微弱的量。
有不少追求得道成仙的帝王，就是死于服用含有朱砂的丹药。
显然在这个时候，玲四说起朱砂，必然是用朱砂害人了。害的谁，不言而喻。
楚漫贞猜的没错，玲四正是借用职务之便，将朱砂混于供给牢院的饭食之中，偷偷摸摸地给三姑娘等人下毒。
“你……”楚漫贞的眉头紧得像山川褶皱，问，“你下毒有多久了？”
“自打奴婢开始给牢院送饭起。”
“为什么要下毒？”
这个问题让玲四沉默了好久，直到哭声渐渐地又起，她才含糊不清地说：“奴婢是想给姐姐报仇。”
“你的姐姐？谁？”
“玲三。”
竟然还真是这样起得名字。楚漫贞抬眼望向方厨娘，方厨娘便替哭得开始泣不成声的玲四解释道：“玲三是三姑娘的服侍丫头，半年前……”
方厨娘的脸色有些尴尬，低声道：“得病死了。”
“什么病？”
并不想说出口，一是难以说出口，二是不想再戳中玲四的伤心事。可如果不说出来，郡主还真不好理解。
方厨娘尴尬片刻，低低吐出三个字：“花柳病。”
一听到是这个病，楚漫贞顿时就能猜出玲四对三姑娘等人的痛恨是来自于何处了。
玲四的姐姐是三姑娘的侍女。贴身侍女不一定就会得到主子的庇护，反而在最需要的时候会被主子抓去利用。
显然，玲四的姐姐是被姜夫人给“抓”去了。
“我姐姐性子木讷，平常不比欣音得三姑娘的喜欢。当姜夫人要挑中一个丫头时，本来是挑中欣音的。因为欣音能说会道，带出府外自然会更招人喜欢。”
玲四声泪俱下：“而欣音为了自保，竟让我姐姐骗到外面，寻了几个乞丐将她……”
顿时，楚漫贞再无话可说。
欣音这个丫头，还真是看不出来。
哭得几乎头脑昏疼，玲四打起精神向郡主说着一切。
“我姐姐身子被人玷污，姜夫人自然便挑中了我姐姐，时常带她去府外，去陪那些饮酒作乐的男子。时间一长，姐姐便得了病。”
“姜夫人嫌我姐姐身子脏，终于不再带她去府外，可是也不给我姐姐治病的银子，任由姐姐她……”
至此，玲四再也无法说下去。
楚漫贞虽然知道花柳病一词，但未亲眼见过花柳病会将女子害成何种惨样。
第284章 善恶有报（）
望着趴在地上痛哭不止的玲四，楚漫贞一脸怜惜，伸出手去在这丫头的头顶上轻轻拍抚着。
玲四颤抖着身子：“而且在我姐姐还没有死的时候……”
无法再言语，玲四大为悲痛，哭声笼罩整座牢院。
看到玲四陷入痛哭，方厨娘伸出手在玲四的肩膀上拍了拍，代替玲四，对楚漫贞悄悄地说：“玲四的姐姐死的时候，已经没了人样。“
方厨娘面色难忍，声音压得更低，不敢让玲四听到。
“身子下面都、都烂完了……姜夫人嫌弃有恶臭，竟然不等玲四的姐姐完全死去，就命人向玲四的姐姐扔到了乱葬岗，任由野狗啃食。”
楚漫贞大为惊诧，姜夫人如此毫无人性的举动简直是骇人听闻。
如此看来，当初只是将姜夫人给活活勒死，实在是便宜了那个老毒妇！
接下来的一切，便是方厨娘代替玲四将自己所知全部告知给楚漫贞。
“三姑娘对自己的侍女不闻不问，任由姜夫人糟蹋。而最后将玲四的姐姐送到乱葬岗的，又正是郭乳母。想来玲四对三姑娘和郭乳母，也是恨到了心坎儿里。”
心情万分沉重的楚漫贞缓缓点头，正想再问玲四一点事情，却发现手下轻抚着的脑袋没了颤抖的动静。
方厨娘弯腰一瞧，叹气：“哭得太厉害，昏过去了。”
“哎。”
长长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楚漫贞将手收回，静默地望着昏倒在地上的玲四。
“罢了，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好问的了，你抱她下去休息吧。”
在玲四身旁蹲下身子的方厨娘，小心地问道：“郡主您要惩罚她吗？”
楚漫贞摇头。
“她利用送饭之便，用朱砂给这三个人下毒，也只是为了一报血仇。我并不知道她姐姐遭遇过这种凄惨的事情，想来这种事情在府中也不只是一起，所以处置姜夫人她们的法子还算是轻了。”
说罢，楚漫贞稍许停顿，快速地琢磨了一番：“从玲四的本身来说，她并没有在今日杀死这三人的心思，最关键的还是那个死去的丫头阿巧。凭阿巧的性子，难保不会透露出唐老夫人前来做客的消息，这才让三姑娘抓到了机会。”
那个总是口口声声要用告状来威胁的阿巧，很有可能会说出“郡主看重贵客，今日若是听到你们有恶行，一定会严加惩处”的话。
阿巧想用这种威胁来再次试图获取好处，却不曾想，今日欣音等人已经毒性入骨，正是发作之时。
被多次威胁的欣音因为朱砂的毒效而神志不清，一棒子将阿巧打死，后来又与郭乳母与三姑娘一起厮打。
最后的结果便是欣音与郭乳母身亡，三姑娘逃过一劫。
当然，这只是楚漫贞根据现在的情况所推测出的事情经过，阿巧说了什么，已经死无对证。
将事情捋清，楚漫贞的眉头猛然蹙起。
“你就对旁人说，我看她是之前负责送饭的丫头，便招过去问了几句。”
“是。”
第285章 真是胆子大（）
看着方厨娘将玲四带走休息，楚漫贞命芳婷带几个大胆的丫头将牢院的尸体给收整处理掉。
“月香你去中庭告诉王婆子，让大家都回屋休息吧。再告诉厨娘多劳碌一下，多做一些菜，大家忙碌两天，要好好补充一番体力。”
月香正要扭头去转达郡主的吩咐，耳尖地听见芳婷向郡主问道：“郡主，奴婢应该要把尸体运到城外哪里？”
楚漫贞微微一愣。之前的姜夫人尸体和府中之前死去的人都安置在城西的一处小洼地里，现在，欣音与郭乳母还有阿巧的尸体，也要安置在小洼地里吗？
别说这三具尸体，楚漫贞眼下是将姜夫人挖坟抛尸的心思都有了。
琢磨着还有什么“好地方”，听到月香说：“郡主，奴婢上次跟王婆子一起去埋葬姜夫人的时候，有看过一处乱葬岗。”
楚漫贞慢慢侧目，打量月香。
这个小丫头不仅胆子大，心思也真是灵活。
想了想，楚漫贞将月香和芳婷二人唤到一旁，低声讲述了郭乳母三人的死因。
“这件事情除了玲四自己，只有我和方厨娘知晓，现在我告诉给你二人，可不希望你们两个人也有一张大嘴巴。”
月香和芳婷重重摇头。
“丫头阿巧还可以被安装在小洼地之中，至于郭乳母和欣音便扔到乱葬岗吧，”楚漫贞面无表情地交代道，“我本来还有将姜夫人挖坟抛尸的心思，但看你们俩……”
清清淡淡瞥了一眼，楚漫贞摇头：“还是算了吧。女子阴寒之气，若做这种事，小心被缠上。”
说完，她特意多关注月香一眼。
这个丫头的胆子还真说不准能大到哪里去。她只不过是表露了一点心思，竟还真从月香的眼中看到了豁出去的狠色来。
想必她如果开口下令，月香是真的会去将姜夫人给挖坟抛尸的。
与郡主接触到目光，月香看出是警告之意，乖乖地垂首噤声。当初是她与芳婷亲手勒死的姜夫人，还是她亲手将姜夫人给埋掉的。若要结仇早结了，多一个挖坟抛尸倒也算不得什么。
“去吧，你们俩个一起，找两三个胆子大的就好，用不着人多。”
“是。”
等将该吩咐的都吩咐完，楚漫贞急匆匆寻到永泰，将朱砂一事告知后，问出自己的疑惑。
“郭乳母与欣音都因朱砂之毒而死，三姑娘为何还能心神清明？”
将那碗菜汤检查了无数遍也没查出毒药的永泰，此时听闻了真相，才恍然大悟。
“果然是朱砂。奴才就说嘛，看着三姑娘当时的疯状和郭乳母等人的死状都很像，这怎么菜汤里面并没有朱砂的痕迹。”
“疯状？”楚漫贞锁眉回忆，“我只以为是三姑娘太过于情绪激动。”
永泰带楚漫贞走入书房，在书架上面搜寻。
“三姑娘的面部和颈部，以及她伸出的双手上，都有红色的小疹子。唇角也有溃烂之象。再加上情绪激动、烦躁不安，的确是中毒之象。”
第286章 后续分许（）
“再加上三姑娘的情绪激动、烦躁不安，老奴确定是中毒之象。”
永泰为楚漫贞找出一本医书，翻到有介绍朱砂之毒的页面。楚漫贞细细看过以后，对朱砂的毒发表现有了一定的认识。
“刚才老奴看过了那几具尸体，可以确定郭乳母中毒最深，是因毒发而死。欣音的死亡有中毒的作用，也有郭乳母暴力殴打的原因，是两方面造成的造成的。和这两个人相比，三姑娘中毒最轻。”
楚漫贞拿着书认真看，坐到一旁的软榻上，凝眉思索。
她猜测道：“郭乳母的手脚粗壮，所以平常抢夺吃食时一定最厉害。欣音有了一定的管制权力，也不会让自己多加挨饿。只有三姑娘一人身娇体弱，吃得最少，因此才中毒最轻。”
三姑娘都快要被饿成皮包骨了，可想而知每天只吃多一点点东西。
永泰点头：“应该是这个原因。服用的朱砂少，所以还不至于致死。”
想到三姑娘现在跟着唐老夫人走了，楚漫贞大感头疼。
凭唐老夫人的性情，一定会请郎中为三姑娘调养身体。到时候唐老夫人也一定会发现三姑娘身中朱砂之毒。
又是虐待，又是下毒，难保楚漫贞在唐老夫人的眼中会变成什么恶毒模样。
“你之前观察过三姑娘的症状，好治吗？”
永泰点头：“慢慢调养即可。不过现在已经中毒，还是对身体有一定的损伤，这是不可回转的。有可能三姑娘的性情也会受到影响，变得急躁不耐。”
并不在乎楚容婉的性子会变成什么样，楚漫贞非常发愁如何解决这档子事。
心心念念等候唐老夫人到访，眼瞧着一切都顺顺利利，最后却变为这种结果，实在是让楚漫贞万分恼火！
然而事情是由两个丫头闹出来的，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更是可怜人，楚漫贞又无法去抓罪魁祸首。
怒气难以宣泄，窝在心里只能形成内火，损伤自己。
“好了好了，”楚漫贞深深叹气，对永泰吩咐道，“你想个法子解释一下她们的死因，不要让府中发生惶恐，尽量安抚大家的情绪。”
“是。”
永泰擅长医术针灸，熟通药理，自然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向府中的姑娘们解释事情。
看着手中的医书，楚漫贞潦草地翻着。
她要是能像永泰一样通晓医理，以后遇到什么事，自然会方便不少。
如果她能一眼看出三姑娘当时已经中毒，何愁无法解释三姑娘的言行举止？
“哎，书到用时……方恨少！”
不仅没能与唐老夫人讨好关系，反而还在唐老夫人的心中留下了如此糟糕的印象。
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楚漫贞的心中烦躁，什么事也不想做，只一个人坐在书房中，顺带翻看了将永泰交给她的这一本医书：《毒物》。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一个小丫头想要杀人也如此简单呢，只需要攒一些银子，购买一些朱砂。
第287章 另有重用（）
临近晚膳的时候，负责将尸体运送到城外进行掩埋的月香和芳婷，回到郡主府，却发现郡主不见人。
什么也不知道的瑞环，只以为主子是被三姑娘给气到了，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生闷气。
“我劝了郡主好多次，郡主连晚膳也不肯用。你们还是先去吃饭吧，等郡主愿意出来了，我去叫你们。”
闻言，月香给芳婷使了一个眼色，芳婷心领神会。
月香将瑞环拉到一边细细问着，问郡主都是什么时候进到屋子里面的，有多久了，又问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