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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瑗点了点头,顺势依偎在他怀里。他大约是真的累坏了,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苏瑗听得耳边绵长沉稳的呼吸声,忍不住将他的手臂稍稍挪开一些,用手支着下巴安静地看着裴钊。
她记得一开始的时候,裴钊连睡觉都是蹙着眉的,而如今他睡得这样深沉,嘴角似有若隐若现的一抹笑意,不知为何,教她想起被冰封许久的湖面,于春暖花开之时悄然破冰,春水初融,带着无尽的暖意。
过去的那么多个夜晚里,她总是先睡着的那个人,那个时候的裴钊是不是也像现在的自己一般在一旁含笑望着?那时候的他,心里是否也和自己一般安详欢喜?
寝殿内燃着一支安神香,周围的一切仿佛笼罩在一层轻烟薄雾之中,隔绝了所有喧闹,不晓得过了多久,就在苏瑗也渐渐泛起困意的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些声音,似乎是阿铭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移开裴钊搂着她的臂膀,伸手在床沿边敲了两下,很快端娘便带着两个宫娥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声道:“娘娘要起来么?”
苏瑗点了点头,问:“是阿铭回来了么?”
端娘将她扶到妆台前坐下,笑道:“是呢,小殿下写字可真快,其实他回来已经有一阵子了,只是害怕吵醒陛下和娘娘,正在外头吃点心呢!”
她走出寝殿,果然看见裴铭抱着个点心盘子吃得不亦乐乎,裴铭见了她便欢天喜地地将案几上的宣纸拿起来,得意洋洋道:“皇嫂看看阿铭的字写得好不好!”
唔,增广贤文里头曾经说过:“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阿铭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写出这样的字来,委实有些难得,小娃娃最需要的当然就是鼓励,她便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我当年总是被端娘罚抄书,写得可不如你。”
裴铭听了自然十分高兴,一高兴起来便又吃了好几块点心,苏瑗见他本就圆滚滚的小肚子变得更加圆润,便将点心盘子挪到一边:“阿铭,你可不能再吃了!”
裴铭恋恋不舍地看着点心盘子,眨巴眨巴眼睛:“那阿铭就再吃一块?”
“一块也不行!”苏瑗伸手去揉他胖乎乎的脸颊:“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你不想留着肚子去吃你更喜欢的东西么?”
这个说法果真十分奏效,裴铭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又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自己有那么一丝丝鼓胀的肚子,蹭到苏瑗身边道:“皇嫂和阿铭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你不是说要去看疏影园的梅花吗?阿铭陪你去!”
端娘立刻道:“小殿下,娘娘如今怀有龙裔,不好轻易走动,不如让奴婢陪您去?”
“我会好好保护皇嫂的!”裴铭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苏瑗:“走吧走吧,阿铭好久没有和皇嫂一起散步了!”
苏瑗本想待裴钊睡醒后,三个人午后再一起去,可阿铭的撒娇功力委实强悍了些,比之她当年的风采竟然一点儿都不逊色,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眼下还是在冬日里,娘娘就这么贸贸然出来,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直到轿辇一路往疏影园走时,端娘仍是一脸忧心忡忡,又开始唠叨:“疏影园离朝阳殿并不近,娘娘可觉得冷么,要不奴婢再。。。。。。”
“好啦好啦!”苏瑗果断地截住了端娘的话头:“我吃了御医开的药,已经好了许多了,而且不晓得为甚么,小娃娃这几日乖得很,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整夜整夜地踢得我睡不着觉,疏影园的梅花最好看了,端娘你不想看看么?”
裴铭也在一旁帮腔:“对啊,冬天就要过去了,我的小侄子要是想看梅花还得等上一年呢,当然要趁现在让他好生瞧一瞧啊!”
端娘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见苏瑗脸色红润,并无半分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轿辇一路行至疏影园,掌事的宦官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跑出来请安,有些忐忑地赔笑道:“奴才不知娘娘今日要过来看梅花,方才正吩咐下头的人进园子里修剪树枝,请娘娘稍等片刻,奴才去叫她们出来,好让娘娘和小殿下安安心心地赏梅。”
苏瑗正要说话,裴铭却先急吼吼道:“不用啦,我和我皇嫂是看花,又不是看人,他们做他们的,我们看我们的,不是很好么?”
啧啧,阿铭就是阿铭,和她简直是心有灵犀。苏瑗笑眯眯地任由裴铭拉着自己走进园子里,端娘便对掌事宦官点了点头,带着一众宫人远远跟在后头。
疏影园中以青石铺路,日日有人清扫,上头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是以道路并不湿滑,裴铭倒是颇有些男子气概地紧紧牵着她的手,时不时踢开面前的一颗小石头,还不忘叮嘱她:“皇嫂小心,你牵着阿铭慢慢走。”
苏瑗笑着点点头,只觉梅香扑鼻,甚是惬意。疏影园中梅花品种甚多,粉的有宫粉梅、粉妆梅和千叶红,似一片丹霞轻拢;红的有朱砂梅、骨里红和垂枝梅,正似燕脂般红艳夺目;白的有残雪和龙游,便是一把碎玉洒落其间。除此之外更有金钱绿萼、洒金梅和玉蝶梅等罕见品种,或是翠绿雪白交加,或是一半淡粉一半雪白,或是玉白花瓣上洒落点点嫣红,当真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苏瑗牵着裴铭在疏影园里逛了许久,只觉得神清气爽甚是惬意,裴铭的小短腿跑得飞快,这里摘一朵那里掰一枝,不一会儿便抱着满满一大束梅花跑过来,献宝似的捧到苏瑗面前:“皇嫂皇嫂,你看阿铭给你摘的梅花好不好看?”
苏瑗甚是配合地点头夸奖了几句,裴铭便兴冲冲地跑到远远跟在后头的端娘身边,将梅花交给她,跑回来的时候却微微停了一刻,待回来时,手心里赫然躺着只小小的麻雀。
“皇嫂你看!”裴铭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戳戳麻雀的肚子有些着急:“它是不是死了?”
苏瑗见那只麻雀湿漉漉的,安慰道:“别怕,前几日一直下雪,它大约只是冻僵了。”好在她的怀里一直揣着个暖炉,便将麻雀接过来放在暖炉上捂着,过了好一会儿,那只麻雀的翅膀果然扑腾了一下,肚子略有起伏,显然是活了过来。
壹佰壹拾玖()
裴铭乐颠颠地将小麻雀捧在手心里仔细端详了一番,问:“皇嫂,我可以养它么?”
说起养麻雀,苏瑗倒是有些经验。她在阿铭这个年纪的时候,五哥为了哄她开心,特意命手底下的小厮特意在庭院里设了个小小的机关,套了一只小麻雀给她养,她当时自然是乐不可支,每日一回房就急着喂麻雀吃东西,怕它睡得不舒服,还特意缠着乳娘绞了块丝帕给麻雀做窝。
正所谓世事难料,她未曾想那只负心鸟在她的照料下养得圆圆滚滚,羽毛锃亮,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拍拍翅膀就飞走了,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可以说是非常绝情了。
裴铭认认真真地听完苏瑗的这番悲惨遭遇,歪着脑袋思索了许久,还是老老实实告诉她:“可是皇嫂,我还是很想养它。”
“可以啊。”苏瑗笑眯眯道:“咱们救它又不是为了好玩,你要是喜欢就养着吧,不过你要答应我,若是有一天它想飞走了,你可不许哭鼻子!”
裴铭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一摸小麻雀毛茸茸的脑袋,苏瑗取出荷包翻了翻,连颗瓜子都找不到,便告诉裴铭:“端娘带着人在后头呢,你过去找他们,让他们先把小麻雀带回去,喂它吃点儿东西。”
裴铭向来最听她的话,当下便迈着小短腿“蹬蹬”跑开了,苏瑗挺着肚子不敢一个人轻易走动,便在原地等着裴铭回来,她一转头便发现手边一枝梅花开得甚好,雪白的花瓣围着嫩黄的花蕊,十分清丽,她试着伸手去掰了一下,那花枝却纹丝不动。
这下好了,她终于彻彻底底变成话本子里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每日只知对花落泪对月叹息的姑娘了!苏瑗撇了撇嘴,决定等小胖子裴铭回来后再撺掇他去为自己摘,她正这么想着,密密匝匝的梅枝后面却隐隐传来了女子说话的声音:
“你一向是个好吹牛的人,这话我可不信!”
“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你即便不信我,难道还信不过我弟弟么?他可是在御前伺候,这消息便是他私底下悄悄告诉我的!”
苏瑗一听便想,大约是在园子里修建枝叶的宫娥一边干活一边闲聊,而且聊的大约还是各种八卦。唔,站在香气袭人的梅花丛里说八卦,仔细想想还挺惬意。她心里并未在意,因远远看见端娘急匆匆往那头走过来,正要冲她挥一挥手,不妨那花丛中的宫娥又神秘道:
“咱们不过是个看园子的宫娥,这些事情哪里轮得到咱们多嘴,我不过是当做个话头说与你解解闷。”
另一人便道:“乖乖,倘若真如你所说,苏相捅出这么大篓子来,那陛下会怎么处置他?”
听到“苏相”二字,苏瑗心里登时“咯噔”一声,端娘本是看裴铭还在一叠声同小黄门交代着事情,心里放心不下,这才连忙赶过来看看,哪不防刚走过来,便见苏瑗神色不定,倒像是受了甚么惊吓一般,连忙上前扶住她,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苏瑗连忙对端娘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可那两名宫娥甚是乖觉,听到动静便从花枝中钻出来。她们从未见过苏瑗,可如今宫中怀有龙裔的也就只有未来的皇后娘娘,两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忙“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失礼,不知娘娘来此,求娘娘原宥!”
苏瑗极力定住心神,吩咐那两人起来,方问:“你们方才在说甚么?”
后宫议论朝事乃是大罪,更何况这两人不过是最低微的杂役宫娥,两人对视一眼,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回娘娘的话,奴婢。。。。。。”
端娘虽不知眼下是何种情况,但见这两名小宫娥神色惊慌,又吞吞吐吐不敢回答,便沉下脸来呵斥道:“疏影园的掌事没有教好你们规矩么?娘娘问你们话,竟敢吞吞吐吐百般推诿,莫不是要我将你们送到掖庭去,好生管教一番?”
那两人吓得更厉害,因见眼前这位皇后娘娘看上去甚是和气,且她与苏家又无甚瓜葛,估摸着亦不会有甚么大事,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娘娘,奴婢们方才斗胆,议论了几句。。。。。。苏相的事情。”
此言一出,苏瑗倒还没有甚么反应,端娘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扶住苏瑗,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身为后宫宫娥,竟然敢私底下妄议朝事?我这就命你们的掌事过来,看看他素日里是如何管教手下人的!”
那两名宫娥吓得腿一软,几乎瘫在地上,端娘不再理会她们,只对苏瑗低声道:“娘娘,这两个丫头不懂事,娘娘不要生气。午膳的时辰快到了,奴婢伺候娘娘回朝阳殿罢。”
苏瑗一反常态地甩开了端娘的手,只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娥:“你继续说,苏相怎么了?”
那小宫娥早就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见苏瑗一直在追问,倒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回娘娘,奴婢的弟弟在童公公手下当差,平日里多少也长了些见识,昨夜他来看望奴婢,闲聊的时候无意中说起。。。。。。”她避开端娘严厉的注视,眼泪汪汪地看着苏瑗:
“德王此番谋反,苏相替他说了不少好话,似乎。。。。。。似乎还将先帝的甚么信物搬出来力保德王,可是如今德王已经被关押在羁候所,奴婢的弟弟说。。。。。。说他听到很多大人都在议论,说是苏相站错了队,只怕是。。。。。。”
“住口!”端娘厉声呵止了小宫娥的说辞,心中甚是不安,因见苏瑗脸上半分血色也无,便沉着脸吩咐道:“还不快去园子外面让他们把轿辇送进来!”
“不必了。”她只觉浑浑噩噩,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在这里站了半天,身子都僵了,走一走也好。”
苏瑗的声音轻的好似一缕微风,让端娘无由来地生出些惶恐来,她连忙牢牢扶住苏瑗,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安慰道:“娘娘别怕,这些奴才说话向来不分轻重,十句话里倒有八九句是假话。况且陛下那样爱重娘娘,即便。。。。。。”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即便苏大人有何处做得不妥当,陛下也会网开一面的。”
怀里的暖炉套着织锦罩子,甚是柔软温暖,与冬日里的气候交织在一起,倒像是一阵怪异的风,让人一时燥热难忍,一时又寒冷刺骨,好生难受。苏瑗只觉一颗心沉到了极点,根本听不清端娘在说些甚么,即便听清了,也没有丝毫用处。
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些话的一瞬间,她几乎是本能般地相信了,苏家与裴钊之间始终隔着一道鸿沟,力保裴钰。。。。。。这实在是太像爹爹的作风,此前她的两个哥哥做出了那么多的错事,裴钊为了她,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让步了。如今爹爹身为丞相,却对裴钰那样的乱臣贼子如此袒护,更不惜拿出先帝来压制他,这样的事情连她都觉得委实过分,裴钊身为皇帝,受万民朝拜百官敬仰,又如何能轻易放过给人留下话柄?
她这样喜欢裴钊,怎么能让他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和退让?
端娘见她半晌不说话,脸色已经白如金纸,心中甚是着急,但又不敢表露半分,好容易扶着她走到宫人们等待的地方,便赶紧向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裴铭正笑嘻嘻地喂小麻雀吃着点心渣子,见苏瑗过来了才恍然大悟般地拍一拍脑袋:“皇嫂对不起,是阿铭不好,阿铭光顾着喂小麻雀吃东西了,差点儿把皇嫂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去踮起脚拉苏瑗的手,刚一碰到她的手指就吓了一跳:“皇嫂的手好凉啊,你是不是很冷?阿铭给你捂一捂好不好!”当下便将苏瑗的手放到脖颈,用胖乎乎的下巴紧紧夹住给她捂着,可过了半天也不见那手暖和起来,即便是小孩子,也看得出苏瑗的不对劲,裴铭心里着急,连说话都带了哭腔:
“皇嫂你怎么了?你跟阿铭说说话啊?!”
小娃娃童稚的声音终于将她的神志稍稍拉回来一些,苏瑗对裴铭勉强笑笑,见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便安慰道:“我没有事,只是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回到朝阳殿时,午膳已经摆好,裴钊不知是何时起身的,正坐在桌边安静地等着他们,站在一旁的童和与端娘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担忧。苏瑗反而笑了笑,拉着裴铭坐下,先给他挟了一筷子菜,方对裴钊笑道:
“我看你睡得很香,阿铭又一直闹着要去走走,所以就先起来了,本来想给你摘枝梅花回来,却又忘记了,好在阿铭摘了一大捧,待用了午膳给你看看好不好?”
壹佰贰拾()
裴钊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犹豫着开口:“阿瑗,我。。。。。。”
“在外面走一走倒也不错,我有些饿了,咱们用了膳再说好么?”她急急将裴钊的话堵了回去,那语气听起来甚是轻松,可看向他的眼神里几乎是央求。
再等一会儿,多等一会儿,她一刻不亲耳从他口中听到,便可以多一刻的自欺欺人。
用完午膳后苏瑗又让阿铭把自己摘的梅花抱来看,两个人头对头地围着一只大瓷瓶,苏瑗拿着剪刀慢慢地修建着,裴铭则甚是乖巧地等在旁边,时不时将剪下来的枝叶拿去扔掉。她有心想拖延一下时间,可该来的总会来,待裴铭被宫人带回去睡午觉后,裴钊便屏退了所有宫人,踌躇了许久,还是慢慢握住她的手,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