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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钊“嗯”了一声,戏谑道:“阿瑗,你想做甚么?”
啧啧,这个人满脑子都是些不可描述的思想,也忒那个甚么了!她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把:“我甚么也不想做,就想你明日能好生睡上一觉。”想了想,又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这位公子,更深露重的,请管好您的马匹,不要轻易在宫里骑马好么?!”
裴钊轻笑了一声,待撤了晚膳后又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将她抱到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
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平时连翻身都困难得紧,他明明看得出她其实很是不舒服,在自己面前却从不表露半分。这几日他回来得玩,她睡得也不甚安稳,今日在自己怀里睡得倒是很熟。见怀里的人呼吸平稳绵长,裴钊的唇角不由自处地弯了弯,自己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同前几日一样,今夜这一觉亦并未睡上几个时辰,没过多久,童和便在帐子外头轻声唤道:“陛下,南宫将军有要事禀告,老奴已经请他和睿王殿下在书房里等着了,陛下现在要起身么?”
他伸出手朝童和摆了摆,轻手轻脚地将苏瑗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拿下来,他已经极其小心,可她还是醒了,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他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道:“裴铮和南宫烈在书房等着我,你好好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瑗此时困得要命,却还是不忘对裴钊挤出个笑,叮嘱道:“外头肯定很冷,你记得披件大氅。”
裴钊含笑点点头,又俯下身子低声哄了几句,见她又沉沉睡去,这才起身穿衣,童和见他走出寝殿,便要去提着宫灯为他照亮,不妨却被他叫住:“你不必去了,留在这里守着就好。”
童和连忙答应了一声,将宫灯交给手下的一个小黄门,又从端娘手里接过大氅,赔笑道:“从正殿到书房虽然没有几步路,不过娘娘以前叮嘱过老奴好几次,陛下还是加件衣裳罢。”
裴钊顺手将大氅披上,又叮嘱童和:“待天亮了你命人出宫一趟,将天京城那个会打树花的豫州班子宣进宫来,再让人挑个合适的地方,明日戊时前要安排妥当。”
见童和连连点头,裴钊这才转身往外走。按照惯例,帝王所居的朝阳殿灯火是不能灭的,橙红的光芒倒是将夜色抹去了些许,他走进书房时,裴铮本抱着个点心盘子嬉皮笑脸地和南宫烈说着甚么,见他来了便笑着迎上来:“皇兄可算是来啦!”
裴钊微微点点头,看向南宫烈:“何事?”
南宫烈粗犷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启禀陛下,德王被末将手下的将士戏弄了好几天,终于沉不住气,要打着‘清君’的旗号出兵了!”
自裴钰驻兵于九龙山那一日起,南宫烈便领了裴钊的命令,将玄甲军的一部分人调入九龙山的禁卫之中,日日去挑衅裴钰的手下,或是言语戏弄,或是有意惹事。裴钰向来心高气傲惯了,见自己的亲卫被如此捉弄,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下便摆出亲王的架子要对几个带头闹事的百夫长施以军杖,不妨那几个百夫长似乎并未将这几十板子放在眼里,言语间颇为不屑:
“德王殿下这辈子都不曾上过战场,从前只晓得缩在先帝身边做贤王,他的板子必然和他的人一般软绵绵不成气候,咱们哥几个可是陪着当今陛下在战场上茹毛饮血活下来的,难不成还怕这样的板子不成?”
“也不晓得德王殿下守在九龙山意欲何为,先帝的生诞一日近似一日,德王殿下莫不是觉得愧对先帝,所以只好在九龙山遥遥拜上一拜?”
“兄台此言差矣,依小弟看来,必然是咱们陛下的威严教德王殿下好生害怕,这才。。。。。。”
这些人个个都是立过战功的,又因从小习武性子豪爽,说起话来根本没有丝毫顾忌。裴钰有心想杀鸡儆猴,奈何这群人中有一个人手里握有当年先帝亲自交到他手里的免死金牌,一块金牌便保住了所有人。他气愤难当,而身边的人又一再煽风点火,终于忍无可忍,举兵造反了。
南宫烈向裴钊禀告的时候满脸堆笑,裴铮在一旁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臣弟小时候见父皇那样疼爱九弟,心里委实羡慕得紧,如今看来,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好处。咱们这个九弟从前很是隐忍,怎么如今倒被区区几句话逼成这样?”
裴钊淡淡道:“他向来以为朕的位子是非他莫属,从小又自视甚高,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陛下说的是。”南宫烈笑道:“陛下果真神机妙算,料定德王忍不了一月,末将听说,德王在行宫里暴跳如雷,哪里还有半分昔日‘贤王’的模样!”
裴钊低头将南宫烈呈上来的折子看完,淡淡道:“裴钰造反的由头是甚么,怎么折子上没有写?”
“这。。。。。。”南宫烈收敛了笑容,有些犹豫。纵使他从小与裴钊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此时却多少有些忐忑:“德王此举终归是大逆不道,凭他打的是何旗号,又岂有半分胜算可言?”
“你不必瞒朕。”裴钊脸上看不出甚么表情:“只管说便是。”
南宫烈犹豫了半晌,悄悄向裴铮使了个眼色,裴铮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皇兄,九弟此番乃是打着‘昏君无道,取而代之’的旗号前来,至于这个‘无道’究竟是何说法,他倒并没有明说。臣弟想,他大约是预备进了天京城后在朝堂上与皇兄当面对峙,既可收拢官员,又可光明正大地行谋逆之事。。。。。。”
“你说得不错。”裴钊冷声道:“这大约是他自谋事以来想出的最好的法子。”
南宫烈脸上浮现担忧神色:“陛下已经猜到德王要做甚么了?末将担心,届时他若与苏仕沆瀣一气,把娘娘的事情搬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裴铮亦道:“南宫将军说得不错,虽说自从骊山回来后皇兄就换掉了宫人,可嫂嫂她从前毕竟是。。。。。。”话至此处,裴铮微微顿了顿,又道:“皇兄请细想,这些朝廷重臣之妻,但凡有个外命妇品阶的,定然都见过嫂嫂,这个都可暂且不提,光说丹青阁里,便有多少嫂嫂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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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烈亦担忧道:“睿王殿下此言甚是有理。陛下,丹青阁那个酸溜溜的白面书生和苏仕的关系可好得紧,不光是末将,朝廷里许多人都曾看见他与苏仕在酒楼谈笑风生。倘若这小子届时突然跳出来与苏仕沆瀣一气,必然会引得陛下烦恼!”
裴钊淡淡道:“他不会。”
“陛下。。。。。。”南宫烈本欲反驳,见裴钊冲自己摆了摆手,只得作罢,裴铮见状不禁笑道:“臣弟并未和这位丞旨照过面,不过看南宫将军的模样,似乎很不喜欢这位丞旨,莫不是他得罪了你么?”
南宫烈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有本事得罪末将,睿王殿下说笑了。”
裴铮见他说这话时神色间颇有几分恼怒,心中更加疑惑,倒也不好再多问甚么,只对裴钊道:“皇兄,如今裴钰既然已经撕破脸皮起兵造反,这一路想必也没甚么忌讳了,臣弟想,是不是该多多布置些官兵守在天京城下的四个郡县内,免得裴钰狂性大发屠戮百姓?”
“这个倒是不必。”裴钊道:“他不敢。”
南宫烈闻言愣了愣,甚是不解,裴铮便笑道:“南宫将军想必多少也晓得一些,我这个弟弟素来最是沽名钓誉,此番造反打着‘昏君无道’的名号,自己自然要做那个‘有道之人’,再加之他又有十分的把握可成事,又怎会去残害百姓,给自己留下污名?”
南宫烈这才恍然大悟,朗声笑道:“他倒是好心思,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裴钰是好心思,可他手下那群人未必有这个思量。”裴钊冷笑道:“京兆伊辖下共有四县,百姓众多,你且让林步将玄甲军里的将士分拨过去驻守,免得裴钰手下的酒囊饭袋生出事端来。”
南宫烈点头称是,三人又细细商讨了一番,此时已是晨光熹微,裴铮伸了个懒腰,笑道:“时辰不早了,想必皇兄和南宫将军也该去上朝了,当真是辛苦得很。还是臣弟过得惬意,做一个不用上朝的闲散王爷,这时候回府里补上一觉,真是美哉。”
南宫烈大大咧咧道:“末将行伍出身,从前和陛下一同出征时,守在山洞里几天几夜不合眼精神也好得很,倒不觉得如何辛苦。”
裴铮又打了个哈欠,正要再与南宫烈说笑几句,因听得元禄在外头低声道:“陛下,该上朝了。”便奇道:“这可就稀奇了,素日里不都是童公公在旁伺候么,怎么今日换了个人?”
元禄本捧了热茶进来,听裴铮问起便笑道:“回睿王殿下,师傅他半个时辰前就领了陛下的旨意出宫办事去了,是以今日是奴才来伺候。”
裴铮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草草吃了盏茶便与南宫烈一同退了出去。元禄尾随裴钊走回朝阳殿,端娘连忙迎上来笑道:“陛下回来了,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陛下更衣罢。”
裴钊摆了摆手,自己走进寝殿轻手轻脚地换了朝服,又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子,见苏瑗抱着他的枕头睡得无知无觉,不由得微微一笑。
端娘守在殿门前,心知裴钊去上朝前势必要问一问苏瑗昨夜睡得如何,因此便笑吟吟道:“陛下昨夜走后娘娘睡得倒好,只中途醒来吃了半盏茶,见陛下未曾归来,也并未说甚么,倒是想吩咐奴婢给陛下送些夜宵,又怕扰了陛下谈事情,只得作罢。”
裴钊点了点头,慢慢用完一盏汤羹,方起身去上朝。
自裴钰扎兵九龙山那日起,朝堂上便有些人心惶惶,加之裴钊并未刻意隐瞒裴钰造反一事,是以他昨夜方起兵,今日便已经有人收到了消息,只是兹事体大,不敢轻易声张,只得悄悄对视一眼,屏息凝神地望着坐在御座上的裴钊。
这数日一来,宣政殿内的空气就好似掺了凝胶一般,教人难以呼吸,大臣们既害怕裴钰果真起兵造反,又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气氛,恨不得干脆利落地撕开这道口子,在众人或惊慌或凝重的注视下,南宫烈省得裴钊的眼神,慢慢起身走到阶下,朗声道:“启禀陛下,末将南宫烈,欲上奏弹劾德王殿下,望陛下容禀!”
此言一出,正如在风平浪静的池水中投进一颗巨石,登时间便掀起轩然大波,略微知晓些内幕的,心知必然是指裴钰造反一事;毫不知情的,只当是当今陛下隐忍多时,终于要对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下手了。一时间人人心中皆是忐忑,幸好在场的皆是朝廷重臣,素来喜怒不轻易外露,再加之个个都惧怕裴钊,因此心中再如何惊慌也不敢表露半分。
何无忌与方世忠对视一眼,心知此时正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便上前道:“启禀陛下,臣今日亦有一封弹劾德王殿下的奏折,倒是与南宫将军想到了一处。不过南宫将军乃是龙武大将军,弹劾之事想必涉及我大曌安危,不如由南宫将军先奏,臣稍后再细细禀告。”
裴钊面无表情地朝下环顾了一周,只见苏仕波澜不惊地站在文臣首位,倒是冷冷一笑:“朝廷之事桩桩件件皆是大事,朕便先听一听何卿的折子。”
何无忌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便朗声道:“启禀陛下,臣今日弹劾德王殿下裴钰,其罪有八条。身为幽州封王,不察百姓疾苦,只只放纵享乐,致使幽州百姓民生疾苦,此乃一也。”
“亲小人,远贤人。纵容门下幕僚谢之景欺压百姓,强抢民妇,此乃二也。”
“。。。。。。”
纵使百官早就对何无忌心直口快的性子有几分了解,此时却还是被他的大胆所震惊。有些心思内敛深沉的老臣略一思索便有了几分考量,何无忌乃是陛下最为青睐的重臣,他既然敢如此不避讳地弹劾德王,更是说明陛下早就见不得这位王爷,欲除之而后快。更有甚者将此事与打听到的消息联系在一起,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是做皇子时就重兵在握,登基后勤勤恳恳,于朝政上挑不出一丝错的陛下,另一个则是当年最受先帝宠爱,素有“贤王”之称的德王殿下,这两位若是斗起来。。。。。。
何无忌早就察觉到众位大臣的目光,却依旧面不改色地说完话,所弹劾的八大罪状桩桩皆有铁打的证据,实在让人无法驳斥,苏仕似乎对这样的事态早就有所准备,甚是平静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恭声道:“陛下自登基以来便治下甚严,有罪的决不轻饶,有冤的亦要还个清白。依臣看,陛下不如立刻宣德王殿下进朝堂与何大人当面对峙,届时无论错在何人,都秉公办理便是,陛下以为如何?”
裴钊不动声色道:“苏相考虑甚是周到。”
苏仕微微一笑,正要继续说下去,南宫烈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苏相是嫌德王造反的兵马跑得不够快,还要请陛下亲自宣他们进来么?!”
他声如洪钟,“造反”二字更是如利剑般刺入群臣的胸口,吴之境颤声道:“南宫将军方才所言可属实么?”
“末将即便不通文墨,亦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南宫烈朗声道:“启禀陛下,末将今日要弹劾的,便是德王裴钰于九龙山起兵,一路往天京城来,打着‘昏君无道,取而代之’的旗号,要行那谋逆之事,臣愿带兵前去平定叛乱,求陛下恩准!”
“这倒不急。”裴钊似笑非笑地看向苏仕:“苏相以为如何?”
苏仕仍旧不慌不忙道:“陛下,德王殿下素来待人宽厚,温文尔雅。老臣记得明安二十八年定州饥荒,德王殿下自请前去赈灾,更是拿出了一年的俸禄为灾民置办粮食,一片热忱忠心显而易见,此番。。。。。。”
“苏相既然提起了定州一事,那臣便多说一句。”
何无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苏仕的话:“陛下,方才臣所陈述的八条罪状中的第五条贪腐一事中,便牵扯到了当年定州赈灾,德王殿下以赈灾为名中饱私囊,一年的俸禄换回不到二十斗的米,底下的官员却对德王的善举感恩戴德,纷纷献上珠宝美玉,若是这么一算,只怕殿下这一年的俸禄,捐得甚是划算呐!”
裴钊脸上并未显露出甚么表情,只看了一眼方世忠:“方卿以为如何?”
“启禀陛下,今日南宫将军与何大人先后弹劾裴钰,所述罪状皆是大罪,且证据确凿,实在不容置疑。臣斗胆恳请陛下出兵平叛,将逆臣裴钰拿下,以正我大曌朝堂清明!”
孙立亦朗声道:“老臣附议,请陛下尽快捉拿叛贼!”
先是南宫烈、何无忌、方世忠、林步等深受青睐的大臣挺身谏言,紧接着又是在老臣之中颇有些威望的孙立和吴之境,且这些人连“德王殿下”都不叫一声,口口声声称裴钰为“逆犯叛贼”,朝堂经过裴钊一番洗礼,大多都换成了敢说敢做、推陈出新的年轻官员,此时便纷纷站出来附和起来,剩余的几名老臣相互对望一眼,亦缓缓道:
“裴钰此举实属大逆不道,请陛下出兵平叛,早日缉拿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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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宣政殿内很快分为了两个阵营,一个是浩浩荡荡地“平叛”一派,以南宫烈、何无忌等人为首,另一派则是。。。。。。
苏仕不由得回头看看他的身后,除了三个儿子之外,也只有那么三四个昔日一同辅佐先帝的老臣,人丁如此稀薄,实在是不能称为一个“派”字。
即便面上再如何云淡风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