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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气,可他怕裴钊怕得紧,有心想出言讽刺又没有胆量,只得恨恨道:“臣弟待会儿一定去见过父皇,好好禀告三皇兄今日所为。”
这番话让他心中甚是不安,裴钊却不为所动,待裴钰走后,方对他淡淡道:“倘若陛下宣你去问罪,你只管把事情推到我头上就好。”
为何是“陛下”而不是“父皇”?他心里很疑惑,可更多的却是对裴钊的感激和信任,见他要走,便下意识地叫住了他,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就将一肚子苦水尽数说给他。
其实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果真不懂事,萃华夫人向来对裴钊颇为冷淡,可自己却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母妃对自己如何温和疼爱。可当时的裴钊似乎甚么都不在意,甚么也伤不了他,只是淡淡对自己道:“你若有心,哪怕是最普通的一件东西,你的母妃也会很开心。”
玖拾陆()
“那个妃子,后来如何了?我怎么从来不曾见过她?”
听苏瑗这样问,裴铮不禁微微一笑:“你那时才多大,自然是没有见过的。我依稀记得,在那之后不久她就失了宠,在她之后又有许许多多的宠妃,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再后来便是琅琊夫人。”
苏瑗不由得“啊”了一声,因她想起裴钊曾经告诉过她,琅琊夫人乃是由裴钰一手安排进宫,裴铮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便笑嘻嘻道:“嫂嫂看过这么多的话本子,自然想得到,琅琊夫人一进宫,最倒霉的人自然是皇兄,不过皇兄那时一年到头在天京的日子总共也不过两三个月,又威望颇高,连父皇都奈何不得。所以他们只得作罢,将矛头指到我身上来。”
他的母亲出自太原王氏,身份极高,早在从前的皇后病逝后,朝中便有多名大臣上书,请求父皇立母妃为后。听他这么一说,苏瑗这才晓得原来在自己出生前,朝中还为立皇后这件事很是生了不少风波。因大臣们大多都认为裴铮的母亲淑妃才是做皇后的不二人选,而先帝当时喜欢的却是另一个出自名门的德妃,两边就这么吵啊吵的,一直吵到自己出世,这才算作罢。
想到这里,苏瑗不由得撇撇嘴:“其实你母妃没有做成皇后是一件好事,做皇后真的很累很累,一点儿都不好玩。”
裴铮笑道:“嫂嫂这话说得不对,待将来你做了三哥的皇后,难道还会像从前一样么?”
唔,他说得倒是很有道理,苏瑗欢欢喜喜地点了点头,裴铮道:“难怪我母妃与嫂嫂如此投缘,从始至终,她从未想过要做甚么皇后。只可惜她不在意,自有人在意。”
那些在意的人之中,权力最大的自然是父皇,他早就有心压制世家大族,便借着他作筏子,任由裴钰和琅琊夫人一个在朝中上奏,一个在枕边吹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施了廷杖,又在府里生生幽禁了两年。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在尺寸天地间慢慢虚耗殆尽,这一次又像多年前那样,是三皇兄救了他。那时他刚自月氏国大胜而归,母妃便想尽方法递了信出去。其实当时他和母妃都不抱甚么希望,因为除却骊山那次,裴钊再也没有同他多说过一句话,这么多年以来,他身上那种摄人的冰冷气息似乎随着年纪的增长愈来愈浓重,这样的一个人,从不把谁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人呢?
直到府门大开那一日,他仍然怀疑自己这是在梦中,而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愚不可及地想要去找父皇,告诉父皇他所背负的冤屈。而裴钊的一句话,登时便让他清醒过来:
“你以为这一桩事情,陛下他全然不知么?”
这样冰冷的一句话,莫说裴铮,就连苏瑗听了都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后来呢?”
“后来。。。。。。”裴铮微微一笑:“三皇兄问我,想不想当皇帝。我当时委实被吓坏了,可四周并无别人,而他的表情又认真得很,所以我就告诉他,我是一个被父皇当众施以廷杖,又被圈禁过的皇子,这辈子都与大位无缘了。”
苏瑗道:“我就说,你和淑妃才是真正的好福气,你不做这个皇帝,还能快活地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你是不晓得,裴钊每天有那么多的折子要批,连我看了都替他累得紧。”见裴铮死死地盯着自己看,有些奇怪:“你看我做甚么?”
“没甚么。”裴铮突然长长舒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你和皇兄果真是天生一对。因他当时同我说,倘若我要做皇帝,便要牢牢记住从前受过的苦,待将来把这一切尽数还回去。倘若我不愿做皇帝,那大可快快活活地做我自己,裴钰他们,总归是不会得意太久的。”
从那以后,他果然是整个大明宫里活得最轻松最快活的皇子,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才晓得原来天京的云也可以这样无暇,只是他实在担心三皇兄。他身边还有母妃,而三皇兄却始终孤身一人,即便他真的做了皇帝,这一生想必也是阴云密布,不见半分温暖。
他是在苏瑗进宫一年多以后才渐渐意识到三皇兄的转变。那是三皇兄再次打了胜仗凯旋的时候,他提着好酒到三皇兄府里去,正好看见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摆开几个大箱子,里头装着的都是些他从来没见过的小玩意,想必是三皇兄自番邦带回来的。
他笑着将酒递过去,三皇兄却顾不得喝酒,而是亲自和管家一起一一检查箱子里的东西,有一件木头雕成的孔明锁上头有些木刺,三皇兄竟然还亲自将那玩意打磨光滑,以防把玩时伤到手。他看过这么多话本子,自然晓得三皇兄这般,定然是为了某个女子,心里还暗暗为他高兴,三皇兄这一生太苦,若是有个情投意合的女子来陪伴他,也算是弥补了些许遗憾。
直到第二天他进宫去看望母妃,正好在母妃宫里遇到了当时还是皇后的苏瑗,也发现了她手里那个熟悉的孔明锁,这才恍然大悟。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戏谑道:“皇兄就是皇兄,这普天之下,无论多么困难的事情他大约都能办成,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只孔明锁还在不在?那可是我亲眼看着三皇兄一点儿一点儿磨光滑了放进箱子的,你不会把它弄丢了吧!”
“怎么可能!”苏瑗理直气壮道:“我的东西端娘都命人好好收起来了,肯定在库房里呢!”
“那是端娘有心,不是你。”裴铮收敛了素日里没正经的模样,甚是认真地看着她:“嫂嫂,三皇兄从前吃过太多苦,只有遇见你之后,他才慢慢快活起来。你既然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相伴,想必心中亦是看重他。我有一句话说给你,今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记着,三皇兄永远是将你放在第一位的。”
裴铮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不过他向来就是这个样子,苏瑗倒也并未在意,便笑着点了点头。她怀胎已经四个多月,慢慢显了怀,裴铮见她脸色略带疲惫,便招手叫来远远候着的宫人备了辇,自己亦陪在一旁慢慢走着。还未走几步,就远远地看见了裴钊的身影,便对苏瑗道:“皇兄肯定是议完事后不见你踪影,一路找过来的。唔,一会儿要是皇兄骂我把你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你可要保护我!”
苏瑗瞅瞅裴铮明显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身量,颇为鄙视道:“我最近比较虚弱,无法保护你。”
裴铮哀嚎一声:“我给你想了那么好的‘人鱼姬’的故事,你至少也应该意思意思表示一下感谢吧!”
说起“人鱼姬”,苏瑗更是满脸嫌弃:“你那个人鱼姬也忒不符合实际了,这里的水都是温泉水,你见过泡在热水里的人鱼姬么?那应该是人鱼汤还差不多!”
裴铮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嫂嫂,你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了些。”
两个人正说着话,裴钊却是快步走过来,见苏瑗笑得开心,便温声道:“在说甚么?”
苏瑗笑眯眯道:“我们在说。。。。。。一个孔明锁的故事。”
裴钊并未察觉甚么,只是含笑握住她的手摸了摸:“手怎么这样凉,出来这么久也不晓得多带几个人。”
苏瑗道:“有裴铮在,你还有甚么不放心的?”
裴钊又笑了笑,顺手抖开披风给她披上,裴铮忍无可忍地清了清嗓子:“皇兄,臣弟有个小小的请求。此番来骊山行宫,臣弟乃是孤身一人。可怜臣弟和眉娘各处一地,只能望着那同一轮明月暗自伤怀,还要看皇兄和嫂嫂在臣弟面前这样恩爱,臣弟这颗脆弱的心委实受不得摧残,真是痛不欲生。。。。。。”
苏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得抖了抖,裴钊便微微点了点头,在裴铮颇为浮夸的感激声中上了辇,一路将苏瑗带回了行宫。
地上铺着绵软的地毯,踩上去寂静无声,只听得隐隐的潺潺水声。待走到深处,水声愈发响亮,温热的泉水自两尊龙凤石雕口中倾泻而出,源源不断流入汉白玉雕成的莲花汤池内,蒸腾起氤氲的水汽。裴钊小心翼翼将苏瑗抱进汤池内,又为她褪去衣衫,温声道:“昨日你贪暖和,在汤池里泡了太久,反倒没了精神。今日我可绝不心软,说是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
苏瑗本半闭着眼睛靠在裴钊怀中,听了这话便转过头去:“唔,你难道不曾听过一句话么,姑娘都是水做的,所以泡多久都没有关系。”
裴钊刮刮她的鼻子,一只手掌小心翼翼抚上她的小腹,含笑道:“阿瑗,倘若咱们的孩子也像你一样顽皮,那我可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
玖拾柒()
苏瑗脑子里便浮现出一副裴钊板着脸训小娃娃的诡异画面,连忙道:“你放心好啦,我会和你一起管教小娃娃的。”
裴钊挑了挑眉:“你怎么管教,教他们和你一起缠着我出宫去么?”
“这个法子听起来不错!”苏瑗兴冲冲道:“以后你若是有甚么不依我的,我就怂恿咱们的孩子一起来烦你!”
裴钊笑着叹了口气:“阿瑗,但凡是你说的,我哪里会不依你。”
苏瑗心中一软,转过身去勾住他的脖颈,抿着嘴道:“你做甚么这副表情啊,你这个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裴钊便问:“那么,你预备对可爱的我做些甚么?”
乖乖,这样俊朗英武的一张脸说出如此娇嗔的一番话,真是诡异得让她。。。。。。怦然心动,苏瑗的脸红了红,厚着脸皮道:“那不如,我亲亲你?”
裴钊便将脸凑到她面前,她犹豫了一下,便捧着他的脸“吧唧吧唧”亲了好几下,大约是池子里的水太热了些,她只觉裴钊身上烫得有些吓人,便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胸口:“你若是热得厉害就先起来吧。”
裴钊一把攥住她的手,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她许久,方才叹了口气,慢慢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道:“阿瑗,等咱们的孩子出世了,我一定要。。。。。。”
苏瑗听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便问:“你一定要甚么?”
他又叹了一口气:“等以后你就晓得了。”
苏瑗撇撇嘴,甚是惬意地靠在他怀里,嘟囔道:“你不要总是叹气啊,其实我也很希望咱们的孩子快些出世。”
温热的池水将她全身都放松下来,她伸手搅着水玩,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件大事。
苏瑗小时候曾经被四哥五哥怂恿着逃学到街上四处乱逛,这一逛就见到了一桩稀奇的事情。年纪轻轻的相公带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跪在一间珍宝斋门前苦苦哀求,语气之凄厉用词之悲壮她到现在都记得:
“爹爹娘亲,孩儿知道你们不喜欢翠枝,可是如今孩儿已经同翠枝生米煮成熟饭,实在是两情相悦难舍难分,求爹娘开门,好歹看一看翠枝生下的孩子。。。。。。”
因四哥说这不是女孩子该看的东西,她只好乖乖地任由哥哥们将她拉走,临走时她忍不住回过头再看一眼,珍宝斋的大门却已经打开了。这一句“生米煮成熟饭”如今对她倒是颇为适用。待她生下来小娃娃,大可以用一用这招,把娃娃抱给爹爹娘亲和哥哥们看一看,她甚至连说辞都想好了:
“爹爹娘亲,你看你们的外孙多么可爱,还有哥哥嫂嫂,看看你们的外甥多么机灵。反正我和裴钊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你们就开开心心地接受吧!”
她向来对自己撒娇的本事颇有信心,届时若是抱着可爱的小娃娃一起撒娇,杀伤力定然比现在还要强上许多倍。她一直这样磨下去,总有一天家里人会心软,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她和裴钊。
到那个时候。。。。。。苏瑗愈想愈入神,她晓得的裴钊对自己有多好,而他却从不记得这一份好,就好比那只孔明锁,他早就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耐着性子打磨光滑后才送来给她,在他心中,似乎对自己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既然这样,那自己当然也要掏心掏肺,才不枉费裴钊的一番情意。
她所能想到最好的,就是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家。他的父母不喜欢他,他没有多少亲近的兄弟,这些都没有关系,等到将来,她的爹娘,她的哥哥嫂嫂,都是他的家人,再加上自己和孩子,这么多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块,他就再也不会孤单了。
汤池里的水已经很温暖,可热度更加灼人的却是裴钊的手掌,她近日总是觉得腰酸背痛的,裴钊便放轻了力道小心翼翼地为她揉捏着,见她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便问她:“阿瑗,你在想甚么?”
苏瑗回过神来,反手抱住他的脖颈,嘴角抿出点柔软的笑意:“我在想,我以后要对你很好很好,要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裴钊的眉眼甚是温和,过了许久方才戏谑道:“旁的不论,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听话这件事她虽然并不很擅长,不过为了他倒也可以试一试,苏瑗便问:“比如呢?”
“比如,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裴钊这个人记性好得很,一直牢牢记着她只能泡一个时辰的温泉,一到点就不由分说地将她从汤池里抱出来。汤池旁的软塌宽大而温暖,苏瑗心不甘情不愿地趴在他身上,恨恨地用头去顶他的下巴,她这么一乱动,裴钊连声音都有些发抖:“阿瑗,你别动。”
她一面狡辩道:“我没有动啊。”一面又伸手去挠他痒痒,裴钊实在忍无可忍,伸手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低声道:“你若是再动,我就。。。。。。”
“你就什么?”她不知所以,睁圆了眼睛盯着他。
裴钊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苏瑗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要想个法子缓和一下,幸好外头的宫人忒懂她的心意了,隔着屏风就恭声道:“陛下,娘娘,郑尚宫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要不要让她进来请安?”
端娘来了?!
苏瑗眼睛一亮,登时就要从裴钊身上爬起来,裴钊连忙扶住她,语带责备道:“急甚么,你这样不小心,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苏瑗便乖乖地任由他帮自己穿衣服,听他这么说也笑了:“那现在端娘来了,你是不是就会放心了?”
“这个很难说。”裴钊含笑为她梳了个髻,小心翼翼地搂着她走出寝殿,端娘低眉顺眼地候在殿内,见到苏瑗脸上一喜,当下便要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好生瞧瞧,又见裴钊亦在,只得先按规矩行了礼:“奴婢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裴钊难得温和地对她点了点头:“你不必顾忌朕,这近一个月来你不在阿瑗身边,她甚是想念你,你且陪她好生说说话。”
端娘惊喜地答了个“是”,便握住苏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