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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响起来轻微的窸窣声,大约是下起了雨,那雨声缓慢而细微,听得苏瑗心里一团乱麻。裴钊今夜这样大失方寸,难道是和自己有关么?莫不是他知道了甚么?他方才,究竟想说甚么?
裴钊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笑,开口道:“你不是说有生辰贺礼给我么?在哪里?”
苏瑗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在寝殿里呢,我拿给你看看。”
她起身时正对上裴钊的目光,那目光甚是复杂,像是愤怒,像是平静,又像是夹杂着无尽的痛楚。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逃也似的进了寝殿,做好的袍子已经被端娘平平整整地挂在了桁架上,她将衣服取下来,一转身就正正地对上了裴钊的目光。
这里乃是她的寝殿,裴钊这样突兀地进来,她更加心慌,只得强作镇定道:“你瞧,这是我做的袍子,我的女红不太好,也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裴钊的目光在那件袍子上停留了一瞬,又直直地看向她。苏瑗方才被裴钊那句话说得心慌,又怕他不喜欢这件袍子,十分惶恐,好在裴钊终于将袍子接过去:“我很喜欢。”
苏瑗见他脸色稍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以前说过,你很想要你母妃给你做一件袍子。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再给你做,好么?”
这个世间,也只有她一个人会如此折磨他,会在狠狠剜去他的心之后,又呵护备至地安慰他温暖他。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出征月氏国时曾被困在沙漠里,多日水米未进,濒临死亡之时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繁茂的绿洲。可惜那不过是临死之前的海市蜃楼,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的假象。
他心中骤然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戾气,而这份戾气在看到她床边那本画册时变得更加强烈。他快步走过去拿起那本画册,一翻就知道是何人所作,那本画册有被压平的痕迹,显然是看画册的人日日翻看,又十分爱惜,这才会精心地将褶皱压平,又用宣纸包好。
“你怎么了?”苏瑗见裴钊背对着她拿着那本画册半晌不说话,不由得走上前,刚碰到他的衣袖,只觉手腕一痛,裴钊已然大力将她拥入怀中。
“苏瑗,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妄想了!”
他目光灼灼地怒视着她,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眼见着她的脸色大变,再也按捺不住,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伍拾柒()
苏瑗从未料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像是在头顶打了个雷一般。更教她惊慌的却是裴钊的吻,宛如一场瓢泼大雨,又密又快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用力去推,却被裴钊搂得更紧。他的身量那样高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她根本无路可逃,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裴钊的力气那样大,她的扭打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的嘴唇温热而霸道,像是带着一簇一簇的火苗,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苏瑗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裴钊已然将她一把抱到了床上,伸手一挥,放在床头的细碎玩物便通通摔到了地上,她看得十分真切,那里面有叶景之送给她的大阿福,还有那一日裴钊为她赢到的布老虎。
那个时候的裴钊,到哪里去了?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嘴唇,转而去拆她头上沉重的凤冠,那顶凤冠镶嵌着一百二十颗珍珠,甚是沉重,难道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怕她疼么?苏瑗挣扎着起身,用尽全力向外喊:“来人。。。。。。”不过短短两个字,却又被他堵在唇舌之间,化为微弱的呜咽。
她今日穿着宫筵的翟衣,隆重而繁复,却被他一把扯开,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刺目的金红混杂着玄色和一道织锦灰,那是她给他做的袍子,她知道他从前的故事,很心疼他,所以用了很长时间,笨拙而用心地给他缝了一件袍子。
苏瑗终于哭出声来,指尖从他已然赤裸的脊背上狠狠划过:“裴钊,你不能这样对我!”
身后传来极细微的疼痛,伴随着几滴温热的液体,大约是流血了。裴钊根本无暇顾及,指尖微微用力,便扯开了苏瑗的里衣。
她瘦弱白皙的身躯在他面前展露无遗,白玉似的手臂上,一枚鲜红欲滴的守宫砂格外显眼,他情不自禁吻上去,却换来她更剧烈的颤抖,他一把攥住苏瑗的手臂,直直地逼视着她,宛如困境中的野兽:“我为何不能这样对你?从你同我说起你的心上人的那一日,你就该想到迟早会有今天!”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喃喃道:“裴钊。我恨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是那样的喜欢他,这一份心意,即使他知道了,即使他不屑,即使他鄙夷,却也不该这样对她,这样羞辱她。这一次她终究是逃不过了,其实这样也罢,经历了这一次,大约那颗爱慕裴钊的心就会就此死去,比起从前的折磨,今日又算得了甚么呢?
他却放轻了手脚,怜惜而温柔地轻吻着她的眼角,轻声道:“你若是恨我,就好好地记住这一刻,千万不要把我忘了。”
他终于欺身而上,苏瑗浑身僵硬,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突然狠狠咬在他肩头。他不由得蹙了蹙眉,眼眸里有某种情绪火一般灼灼地燃烧着。苏瑗终于松了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目光里竟然满是恳求:“裴钊,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不要这样糟蹋那颗喜欢他的心,不要亲手在他们之间划开一道永世都不能逾越的鸿沟。
裴钊叹了一口气,低头凝视她许久,缓慢而怜惜地将嘴唇印上她含泪的眼眸。
这一刻在裴钊梦里已经来过许多次了,可如今果真成真了,他却害怕起来。他明知道过了今夜,苏瑗从此就把他当做仇人了,可他仍然放不下,他这一生甚么都不放在眼里,只有她是唯一的执念。倘若苏瑗因为喜欢上别人,从此就冷漠他疏远他,那还不如在今日得到她,哪怕她从此以后将自己恨之入骨,至少,在她的心里也有他。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夹杂着一丝难以克制的情欲:“阿瑗,不要怕。”身下那双眼睛已经干涸得流不出眼泪,只是绝望而怨恨地看着他,他却不躲,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吻下去。
他已经极力克制着力道,可在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她还是疼得叫出声来。其实他也疼,可内心的喜悦夹杂着悲恸,就像是窗外那场雨,早就将那一抹疼痛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低头吻去苏瑗眼角的泪水,愈发放缓了动作。她的身子那样冰凉,凉得他心疼,从此以后这世间只有他能温暖她。他不由得想,原来情愫是这样奇怪的东西,这是他离她最近的时候,可即便他们已经如此契合,他却还是非常想念她。
苏瑗醒来的时候外头还在下雨,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细微的雨声,她怔怔地环顾了一眼四周,昏暗的灯光下,满地都是衣物和摔碎的器皿,而她那顶凤冠也早就凌乱不堪,上头的珍珠滚了一地,实在是难看得紧。
一双宽厚而温暖的手突然环住她的腰,她这才惊慌失措地发现她竟然不着寸缕地泡在浴桶里,而裴钊就在她身后,或轻或重地在她的肩膀、腰间和腿上揉捏,大约是察觉到她醒了,便在她耳边低声道:“还痛不痛?”
他的唇带着无尽的温热贴在她脖颈处,苏瑗不由得颤了颤,筋疲力尽地闭上了双眼,轻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这样。。。。。。这样对我,就是因为我喜欢。。。。。。”后面的话她实在无法说出口,他却立刻知晓她的意思,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是。”
既是如此,那便不必再问了。她早就晓得这是一份难以启齿的感情,从来也未曾奢望过裴钊能给她同样的心意,可到了今日她才晓得,原来在他心里,这样的一份爱慕是如此的耻辱,他已经用了这样的方法击碎了她所有的执念,她还要问什么呢?
问得愈多,只会愈难堪,只会让自己在他面前愈卑微而已。
苏瑗到了这一刻才晓得自己竟然已经无力自拔到这样的程度,裴钊这样对她,已然教她的心死了大半,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喜欢他,她愈是喜欢他,就愈恨他。倘若只是纯粹的爱或恨,那都很好,偏偏她对裴钊却是爱恨交加,教人好生煎熬。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下来,裴钊将苏瑗紧紧怀在怀里,胸膛贴着她孱弱的背,而她未曾反抗一下,他心中升腾起微弱的喜悦,小心翼翼地拂开她濡湿的发,问道:“冷不冷,还想泡一泡么?我叫人打水进来。”
苏瑗猛地转过头看着他,那双他看惯了的笑吟吟的眸子此时也带着笑,只是那笑里透着些森冷的寒意,她就这样看着他,慢慢道:“叫人?你要叫谁进来?陛下难道不觉得羞耻么?”
裴钊被她说得身子一僵,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你又叫我陛下。”
这句话那样耳熟,她依稀记得,在百花洲和昆仑苑时,他也说过这样一句话。那个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他与她会落到这样的境地。方才的纠缠之间,她分明听到他说了一句“别怕”,那时候先皇驾崩,宫里一片混乱,他提着剑走进自己宫里,也说过这样一句话。可惜那只是曾经,再也回不去了。
浴桶里的水愈发凉了下来,苏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裴钊轻轻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那张床上一片狼藉,她疲倦地闭上了双眼。身上有布料轻软的触感,大约是裴钊正在为她擦拭身体,待穿上寝衣后,裴钊又一次吻上她的眼角,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来,他的瞳仁又黑又亮,仿佛能在他的眼中看见这个狼狈而无助的自己。
她终于开口:“裴钊,除夕那天,我大哥的诗做得好,我当时让你给我一份赏赐,你还记得么?”
裴钊沉默地看着她,她笑了笑,又继续道:“这份赏赐,不如今日就给我吧。”
裴钊慢慢开口:“倘若你是想出宫,那就不必再提了。”
他这样聪明,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弄得如此难堪,在他面前自己哪里还有甚么余地?苏瑗自嘲地笑笑,筋疲力尽地躺下,用被子捂住头。裴钊怕她闷坏了,伸手去拉被子,没想到她力气竟然大得惊人,他没有办法,只好轻声哄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这就走,你。。。。。。你记得好生吃些东西,甚么都不要担心,我会让童和处理好。”
外头窸窸窣窣地响起些声音,过了不久又有一双手想要拉开被子,苏瑗死死地拽着被角不肯松手,却突然听到端娘温和的声音:“太后,是奴婢。”
她终于松开了手,任由端娘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她想自己这时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一点儿都不符合端娘往日要求的母仪天下,可端娘看到这样的她,却只是叹了口气,那目光里透着慈爱与疼惜,真像是娘亲一样。
端娘喂她喝了半盏蜜露,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迟疑着开口:“陛下临走时吩咐过奴婢,倘若您思念苏夫人,就吩咐掖庭。。。。。。”
“我不要!”她飞快地打断了端娘的话,恐惧、羞耻、绝望。。。。。。种种念头在心里交织,她现在这个模样,有甚么脸面去见娘亲?
伍拾捌()
端娘微微一怔,不由得笑了笑:“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云萝的脸颊闪过一丝红晕,低声道:“昨天夜里在琼华山上,陛下龙颜大怒,连太后都劝不住,太后回来之后情形如何?陛下有没有对她发火?”
端娘不动声色道:“并没有甚么事,太后还在寝殿里睡着,你莫要担心。”
云萝便要往寝殿里去:“我瞧着昨晚陛下那模样,太后心里怕是不好受,我去瞧瞧她。”
端娘连忙拉住云萝:“等太后醒了再说也不迟,眼下你先好生同我说一说,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了?”
。。。。。
苏瑗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醒来的时候并不觉得身上有多疼,殿里的帘子帐子拉得严严实实的,也不晓得是甚么时辰了,她怔怔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目光所触及之地是帐顶绣着的金线滚边的牡丹,花团锦簇地落在眼中,华丽而苍凉。
她强撑着身子将帐子微微掀起,端娘和云萝就守在她身边,见到她醒来对视一眼,皆是喜不自胜。屋子里黑沉沉的,她问:“现在是甚么时辰?”
端娘含着泪轻声道:“已经未时了,太后从昨夜一直睡到现在,想必一定是饿了,奴婢这就命人给您备午膳。”
她其实根本没有甚么胃口,可端娘十分坚决,亲自下去准备了。云萝大约是哭过,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她是不是知道了甚么?
苏瑗压根懒得去想,她现在已经无心去管任何事,就像是一株濒死的植物,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她浑浑噩噩地任由云萝将自己扶起,对她笑了笑:“你甚么时候回来的,陛下没有罚你吧?”
云萝差点哭出声来,好在终究还是忍了回去:“奴婢早上就回来了,只是那时候您还在安寝,奴婢很好,太后不要担心。”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又问:“叶先生如何了?”
云萝道:“辰时的时候童公公来传旨,陛下已经许他回家了。”她悄悄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含泪笑道:“奴婢服侍您梳洗吧。”
云萝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甚么事情都做得好,唯独不擅长梳头。从前在家时是娘亲最贴身的芳姑姑给她梳头,进了宫又有端娘和专门的梳头宫娥,可今日不晓得怎么了,云萝将她扶到梳妆台前坐下,轻轻拿起梳子:“奴婢没怎么给您梳过头,娘娘不要嫌弃。”
那柄梳子用上好的白玉制成,游走在发间很是舒服。她分明记得从前就是因为云萝梳头扯痛了她,娘亲才再也不许她伺候自己梳妆,可如今云萝的手十分轻巧,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妥帖。
云萝轻声道:“奴婢从小就长在府里,和娘娘一起长大,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在奴婢心里,娘娘就好像自己的亲妹子一样。”
今日的云萝好生奇怪,她忍不住问:“云萝,你怎么了?”
云萝犹豫了许久,终于低声开口道:“陛下已经下旨,将奴婢许配给了叶先生,说是。。。。。。下个月十五就要奉旨成婚。”
苏瑗愣了愣,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意:“是真的么?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晓得你喜欢他,即使没有这道旨意,我也会想办法帮一帮你的。”
幸好,这一场噩梦只折磨了她。苏瑗真心实意地替云萝高兴,云萝含泪看着她,哽咽道:“太后若是不让奴婢走,奴婢就去求陛下,宫里这样可怕,奴婢已经陪伴太后五年,以后也愿意一直陪着您!”
“说甚么傻话呢?”苏瑗伸手拍拍云萝执梳的手:“你既然晓得宫里难熬,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不快点儿逃出去,陪着我做甚么?我在这宫里好得很,不需要你陪我。”
她说这话时分明在笑着,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倘若裴钊昨夜没有那样对她,她定然会因为云萝的事情而感激他,或许还会更加喜欢他,可如今大约是不可能了。
从前她总是希望裴钊不要对自己那么好,可如今他果真重重地伤了她,她却比那时候还要难过百倍千倍。
头发突然被扯了一下,她不由得“嘶”了一声,含笑道:“你瞧你,马上就要当新嫁娘了,连头发都梳不好,倘若你以后有了小娃娃,那该怎么办呢?”
云萝眼中的苏瑗,一直是一个孩子气的姑娘,即便她贵为太后也是一样。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