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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马美人给文皇后带来的烦恼,远远没有结束。
这一日请安,花红柳绿的妃嫔们才刚坐定,便听见顺美人气呼呼地告状:“皇后娘娘,昨夜里陛下好不容易驾临嫔妾的丹碧楼,谁知茶还没喝完一盏,话还没说上两句,马美人那边便派人来,说是胸口疼痛,就这么把陛下给拉走了。娘娘,嫔妾听说,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好些姐妹们都领教过马美人的‘病痛’,嫔妾就纳闷了,就连三岁小儿也知道,病了就要找大夫,马美人既然身子不好,就更应该回避,好好将身体养好,免得将病气过给了陛下才是。这一次次地让陛下陪着她,算是什么意思?”
妃嫔们早就对马美人日夜霸占长恭帝而深恶痛绝,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接下来的斥责便是顺理成章。
“这马美人也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哄得陛下对她是言听计从。”说话的是肃昭媛。
简美人撇撇嘴,接话道:“正是呢,上次嫔妾看上了一张火狐皮,央求了陛下好几次,陛下都没有松口,谁知一转身,那火狐皮便被送到了丹芳楼。”
第92章()
贵妃慢慢悠悠地开口:“马美人也确实不知好歹,当年的德妃,如今有孕在身的敏充媛,谁不曾是风光无限,可也没有她这般的做派。”
……
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热火朝天,似乎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口沫横飞之中,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端坐宝座上的文皇后脸色越来越沉,如寒霜笼罩,终于,她喝道:“够了。”
文皇后饱读诗书,谦和稳重,她板起脸肃穆的模样,是很有威严的。妃嫔们噤声,殿堂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锐利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个别胆小的妃嫔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只听文皇后冷声道:“《女诫》有云: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词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垢,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德。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瞧瞧你们的行止,与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就连向来自视甚高的贵妃闻听此言,也不禁垂下头,面带惭色。实在太沉不住气了,区区一个正四品美人而已,陛下往日也不是没有专宠过旁人。何况她上蹿下跳,自然还有皇后和太后压着,何必自己瞎操心。
“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各位请回吧。”文皇后说完,拂袖而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直在旁沉默,不发一言的贤妃起身,对贵妃浅笑着:“姐姐,我们一同走吧。”
贵妃点点头,与贤妃并肩而行。
除了文皇后之外,就数贵妃和贤妃的品阶高,她俩离开之后,其余的妃嫔们也三三两两地走了。
发生在懿坤宫的这一幕很快便传到了毓秀宫。
听完了仙娘绘声绘色的描述,冯晓瑟默了默,转头朝赵康道:“赵公公,丹芳楼的事情可安排好了?”
赵康一躬身:“回娘娘的话,已经安排好了。”
“传话过去,今夜动手。”
玉娘、仙娘、赵康闻言,皆是一惊:“娘娘,会不会太仓促了?”
冯晓瑟淡笑不语。没有什么仓促不仓促,有时候思考太细,顾虑太多,未免优柔寡断。
玉娘担忧,劝道:“娘娘,您的身子日渐沉重,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冯晓瑟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刚毅的眼神变得温柔,有时候就算明知道是冒险,也必须去做。因为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放心吧。”冯晓瑟的声音轻得好像一根羽毛,在水面不落痕迹地一点而过。
如何能够放心。三人的心情都明白地写在脸上,在毓秀宫自己的地盘,尚且日日忧心,生怕一个不慎,娘娘就会被人给谋害了,就更别提要出门并且主动去挑衅。
仙娘斟酌着说道:“娘娘,不如再等两天,准备充分些,也更安全些。”
冯晓瑟摇摇头:“夜长梦多。”
事情越快解决越好。想来丹芳楼里的马美人也知道了自己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只有抓紧长恭帝,巩固地位,她已经别无他法。如果失宠了,她在宫中便再无立足之地。
玉娘、仙娘是冯家的家生子,打小儿便伺候着冯晓瑟,而赵康则是在冯晓瑟初封才人,赐居丹秀楼之时,由文皇后指派,算是冯晓瑟身边的老人了,三人了解她从来是当机立断,说一不二的性子,心中皆是暗叹一口气,也不再劝了。
许是坐着太久了,腰背隐隐有些酸痛,冯晓瑟挪了挪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道:“今夜之后,估计马美人的丹芳楼将会被大清洗,替咱们办事的人,后路可安排好了?”
赵康道:“他有把握,不留痕迹,不会被旁人发现端倪。奴才信他。”
冯晓瑟沉吟片刻:“话虽如此,可还是要未雨绸缪,若是护不住,只会让替咱们办事的人寒心。”
冯晓瑟说得平淡,赵康心中却很激动,奴才的性命,在主子眼里,也许就是蝼蚁,也许就是烟尘,能遇上爱护奴才的主子,是幸运。
“奴才替他多谢主子的垂怜,他一定不会让主子失望的。”赵康毕恭毕敬地说道。
冯晓瑟点点头,继续说着:“赵公公,你往容素嬷嬷那里去一趟,这一次,不需要她的人出手,在一旁见机行事便是。”
赵康连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其余的,就照之前定下的计划办。”冯晓瑟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我累了,先睡会儿,养精蓄锐。”
玉娘和仙娘轻扶着冯晓瑟躺在床榻上,为她盖上锦被,见她缓缓地阖上眼帘,方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夜。
天色黑沉,犹如被墨水浸染着,无边无际。
迈出屋门时才发现,外面已经是飘雪一片。已经记不清这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雪了,冯晓瑟捧着黄铜竹报平安手炉,口中呵出一口白气,借着宫女们手中灯笼那橘黄的莹莹光芒,她的目光追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两片,三片,如花瓣般的轻盈和温柔,点缀着寒夜的寂寞。
朝云近香髻上插着的玛瑙飞凤金步摇微微地晃动着,冯晓瑟柔声说道:“走吧。”
“是。”赵康一边应着,一边将油纸伞打开:“娘娘小心。”
玉娘紧紧地搀扶着冯晓瑟,迈步一同走进雪幕之中。
第二十九章
丹芳楼。
灯火璀璨,有丝竹之声穿透空气,在夜色中回旋。
冯晓瑟站在丹芳楼前,仰头,凝视着这栋与丹秀楼的格局有几分相似的楼阁,若有所思。
人生的驿站,它就在那里,静静地,安然地守候。人人都只是过客,匆匆地相聚,匆匆地分离。
玉娘轻声唤道:“娘娘,进去么?”
冯晓瑟收回心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先进去,你们在后头跟着。”
玉娘听话地松开手,忍不住地叮咛着:“娘娘,您千万小心。”
冯晓瑟将手炉塞到玉娘手里,朝着她嫣然一笑,那笑容犹如暗夜花开,优雅,而又光彩照人。她大步流星地朝着丹芳楼闯去,那身荔枝红色绣芙蓉花大镶大滚白狐毛斗篷,在风中如同波浪般翻滚着。
刷着油亮红漆的雕喜鹊登梅隔扇门前,冯晓瑟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猛力地将门推开。突如其来“呯”的一声响,将两个侍立在门内的小宫女吓了一跳。
寒风烈烈地涌入,冷得让人毛骨悚然,小宫女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冯晓瑟冷着脸站在跟前,慌乱地福身行礼道:“奴婢给敏充媛娘娘请安。”
冯晓瑟一声不吭,径直往里头走去。
一个小太监站在雕藤纹飞罩下,他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很老实的模样。远远地瞧见了冯晓瑟,他连忙快步迎上前来,先是高声地:“奴才给敏充媛娘娘请安。”四下望望,紧接着又低声地:“娘娘,陛下在三楼,奴才给娘娘带路。”
冯晓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那小太监稳了稳神:“娘娘,陛下歇息了,请稍候,奴才为您禀报。”一边说,一边侧身着身迈开了步子。
冯晓瑟跟上小太监,只听他又扯着嗓门道:“哎哟,娘娘,您可不能硬闯,惊扰了陛下,可担待不起。”
冯晓瑟走得快,小太监便走得快,冯晓瑟走得慢,小太监便也走得慢。一路走,还一路嚷嚷着:“娘娘,请容奴才通报。娘娘,陛下和马娘娘已经歇息了。娘娘,您可不能硬闯……”
宫人们似乎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愣愣地看着冯晓瑟气势汹汹地走过。
小太监始终跟随在冯晓瑟的身畔,双手时而挥舞着,时而搀扶着,旁人看在眼里,以为他是正在想方设法阻止着冯晓瑟前进,但冯晓瑟很明白,小太监是在保护着她,为她挡开潜在的,可能的危险。
奇异的香气淡淡的,在暖融融的空气中漂浮。古筝声声,时而悠扬时而欢快,那音律清亮得犹如潺潺溪水。层层的桃红色纱织帘幕间,隐约看见女子的身影在翩翩起舞。她身穿着淡紫色的修身束腰石榴裙,堕马髻上斜插大朵的牡丹花,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扭动,双臂轻扬带起两条长长的水袖,旋转着,旋转着,如同弱柳扶风一般婀娜多姿。
小太监低低的声音响起:“娘娘,到了,陛下就在里头。”
三层的楼梯,让冯晓瑟觉得疲惫,她喘着粗气,扶着腰,停住了脚步。好一会儿,胸口的那股闷意渐渐舒缓,只听那小太监又道:“娘娘,里头的香料对您的身体有害,必须速战速决。”
冯晓瑟动了动嘴唇,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小太监知道她说的是——知道了。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凌厉的呵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滚开。”
古筝乐声戛然而止。
那小太监很是惊惶地跪倒在地:“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伺候的宫人们面面相觐,眼里满是疑惑。
马美人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了望,拧着秀眉:“发生什么事儿了?”
长恭帝的贴身太监大总管吴名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冯晓瑟,眼角的余光瞅了瞅长恭帝,见他依旧唇角含笑,一派淡然,心下了然,迎上前,虚扶着她的手臂,笑着:“奴才给敏娘娘请安。这大冷的天儿,娘娘怎么来了?”
第93章()
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加上丹芳楼的地龙烧得旺,冯晓瑟觉得浑身燥热,后背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一把扯下斗篷,随手扔给在一旁赔笑的吴名:“丹芳楼夜夜笙歌,本宫也来凑凑热闹。”说完,她朝着长恭帝屈膝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冷冷硬硬的话语,不加掩饰的戾气,机灵如吴名,当下也不敢再多话。
来者不善。
马美人细细地打量着冯晓瑟,荔枝红牡丹斗篷下,是一身鹅黄色绣翠竹出风毛立领褙子,云白色滚祥云金边棉绫裙,眉如远山,眼似秋水,不施粉黛的脸庞,肤光细腻,娇艳若滴,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她的身材略显丰腴,就更显得雍容典雅的气度浑然天成。
马美人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位敏充媛,当得起天生丽质,艳丽无匹这八个字。心中有些妒意,她下意识地望向长恭帝,只见他垂下眼帘,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这点城府,马美人还是有的。她笑盈盈地走上前,朝着冯晓瑟福了福身:“敏姐姐吉祥。”
谁知冯晓瑟的反应却出人意料,只听她冷冷地:“跪下。”
马美人讶异地抬头看她,难以置信冯晓瑟竟然敢当着长恭帝的面闹事。她美眸流转,娇滴滴地唤了声:“陛下……”
“本宫说了,跪下。”
声音不大,却有着隐隐的威压。
马美人的胸中有怒气翻滚,就连文皇后也不曾对她这般折辱,冯晓瑟不过区区正二品九嫔,凭什么?
这段时日她被长恭帝呵护备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无奈冯晓瑟到底还是比她高上两个品阶,纵然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屈服。紧紧地咬着牙根,面上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敏姐姐,可是妹妹有得罪之处?姐姐大人有大量……”
冯晓瑟不耐烦看马美人那矫揉造作的样子,不耐烦听那些场面上的话,她手挽起裙摆,上前两步,一脚踹在马美人的左小腿上。天气冷,冯晓瑟穿着厚厚的棉鞋,笨重的身体活动不便,是以这一脚并没有什么力度。
马美人尖叫一声,整个人伏倒在地。她对如何展示自身的美感胸有成竹,发髻散开,乌发如同瀑布般坠落,衬着玲珑有致的身躯,真真是风情万种。
冯晓瑟冷笑,不屑地:“一个跳梁小丑,与你计较,失了本宫的身份。然,本宫就是不能容忍你顶着酷似沈菀心的脸,行狐惑媚主之事。沈毅大人是真正的国士,义士,勇士,沈氏是真正的一门忠烈。你的所作所为,是对沈家小姐的侮辱和亵渎。”
马美人脸色煞白,有些事情,人人维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旦点破,马美人感觉面子挂不住了。
不仅仅马美人,就连长恭帝也震惊了。慵懒闲淡的神色尽数收敛,他精光四射的眼中,百感交集,有讶异,有伤感,有黯然,最终凝成一声叹息:“瑟儿……”
理智告诉冯晓瑟,不应在长恭帝面前提起沈菀心,更不应将马美人与沈菀心相提并论,每个人心中都有伤处,理解和保护,是最大的尊重。
但她就是忍不住,也许是孕妇情绪总会莫名地变化波动,尤其是面对着马美人的装腔作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沈菀心是多么刚毅,傲骨铮铮的女子。若是她害怕,以沈家的能力,藏匿一两个后辈,应当不在话下。但是沈家没有一个人退缩,以生命维护着沈氏的尊严,谱写了一曲铁一般坚硬的哀歌。
说出真相的人往往遭人记恨,而制造假象的人往往得到信任。
马美人恨极了冯晓瑟,一番话,让她连掩耳盗铃的资格都没有了。心中又气又怒,但她毕竟是养在光烈侯最宠爱的如夫人膝下,后宅争斗也见识过不少,心知无论背后如何精明算计,阴险狠毒,人前哪怕是装,也得装出一副娇媚柔弱,单纯善良的样子。何况此时乃是冯晓瑟主动上门来挑衅,道理可是站在她这边。
她双手支起身子,曲腿坐在地上,散开的裙裾仿佛一朵硕大的花。眼中含泪:“敏姐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难道与沈家小姐长相相似,也是嫔妾的错么?”
“冠冕堂皇的废话就不要说了,美人你不过是光烈侯养的瘦马。”冯晓瑟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瘦马乃是牙公或者牙婆低价买来幼女,精心养成后再高价卖出去,或为大富人家的艳婢宠妾,或为青楼楚馆的烟花女。
这句话十分刻薄,不仅仅是马美人,更将光烈侯也一并骂了进去。偏偏又无限地接近事实,如同利刃一般直戳马美人的心,她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直跳,强忍着勃发的怒意:“陛下……”
长恭帝叹了口气,他抬手:“瑟儿。”
冯晓瑟转头看他,那苍白的脸上泛着玫红色的,不自然的红晕,神情有些许疲惫,抬起的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