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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捧着朝服,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洗漱用品的小太监,吴名朝冯晓瑟躬身行礼道:“给才人娘娘请安。”
冯晓瑟还未应答,长恭帝的慵懒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吴名,传朕旨意,敏才人晋封充媛。”
充媛,九嫔之一。
冯晓瑟怔了怔,没想到长恭帝竟然晋封她为充媛。
这一回,是长恭帝对她能力和忠诚的考验,成功,便能得到他的信任和庇护;失败便只会弃之如敝履。
吴名心下暗道,看来这宫里的风向要变了。
宫妃侍寝过后,按例都能得到晋封,一般是一级一级地往上走,但自五品才人越过了四品美人和三品婕妤,得封二品九嫔,还是头一遭。
虽说充媛排在九嫔最末,但冯晓瑟进宫才刚一年,封妃也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这份眷宠,只怕连当年的德妃也是不及。
吴名笑眯眯地:“奴才给充媛娘娘贺喜。娘娘风华绝代,长盛不衰。”
冯晓瑟从梳妆台上拎起一个荷包,里头满满装着银瓜子,笑着递给吴名,道:“吴公公好口才。”
“这……”吴名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长恭帝隐在锦纱帐里半是清晰半是模糊的身影。
冯晓瑟道:“往后多有劳烦吴公公之处,还请担待。”
吴名口中连道“不敢”。见长恭帝神色如常,便安心地将荷包收下。
冯晓瑟和吴名一道,伺候长恭帝穿上朝服,带上冕冠,无愧是天日之表,器宇轩昂。长恭帝抬手顺了顺她的乌发,柔声道:“晚上朕再来陪你。”
冯晓瑟抬眸看他,眼中水光潋滟:“那嫔妾便等着陛下。”
目送长恭帝离开,冯晓瑟脸上的笑容凝涩,一场硬仗,开始了。
晨间,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新荷跳雨泪珠倾。
绿伞般的荷叶,圆圆润润,挨挨挤挤,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雨丝缠绵,好似薄薄的轻烟笼罩着湖面,有一株株清新动人的荷花在盛开。
冯晓瑟撑着一把油纸伞,伞上描着几笔山水画,慢步地朝着懿坤宫走去。
“敏充媛娘娘到。”懿坤宫正殿门前的小太监高声唱诺道。
冯晓瑟走到廊下,将油纸伞交给身后的仙娘,便径直而入。
敏充媛。
这位由女官晋封为才人,侍寝一夜,得封九嫔充媛的女子。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能够让陛下对她青眼相待?
原本言笑晏晏的正殿忽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到那款款而来的窕窕身影。
冯晓瑟今日穿一身湖水蓝地绣大朵白玉兰花长比甲,云白色留仙裙,随云髻上缀着一支镶珠六尾大凤钗。
很清淡,很普通的打扮。裙摆上沾着点点的泥泞,好似不经意间打翻了墨汁,晕染在素色宣纸上。
特别的,是她束在腰间的宫涤,流苏的一头,系着九螭苍玉佩。九螭苍玉佩,是长恭帝日常所佩戴的玉佩。他对宫妃从不吝啬,但也从不会将贴身的物品作为赏赐。
只一个玉佩,便将满屋子的珠光宝气映衬的黯然失色。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当场脸色就变了。
冯晓瑟向着文皇后屈膝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妾来迟,请娘娘见谅。”
文皇后淡淡地:“无妨,坐吧。”
按照次序,冯晓瑟的位置本应在冯修容的下首,但如今她的位置被慎婕妤先来先坐上了。
冯晓瑟也不理会,向贵妃,德妃,贤妃行礼后,方才走回自己往日的位置,安然坐了下来。
“敏充媛衣裳都被雨打湿了,为何不用步撵,弄得自己这样狼狈?”说话的是裕昭容。
冯晓瑟还未答话,便听冯修容冷笑道:“想来是妹妹嫌弃那才人规制的步撵,配不上如今的身份。”
冯晓瑟莞尔一笑:“姐姐说的是,宫里的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
冯修容正要开口,却见冯晓瑟笑意盈盈的脸上,一双眼睛冷得像是结了冰,她心中一凛,顿时清醒过来,到底是一族姐妹,何况冯晓瑟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争斗起来,白白让旁人得了便宜。
冯修容抿着唇,瞪了冯晓瑟一眼,硬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时,慎婕妤方才后知后觉,站起身,一脸惶恐的模样朝冯晓瑟道:“敏充媛娘娘,嫔妾不是故意的,只是按着往日的排序,不知你已经晋封了,嫔妾这就将位子让给你。”
慎婕妤一动,意味着她以下的宫妃位置都要变动。好端端的,被一个后来的压了一头,望向冯晓瑟的目光中顿时多了许多的不忿。
“不必了。”冯晓瑟说道:“位子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坐得稳。”
“这……”
慎婕妤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好为难地望向文皇后。
文皇后不疾不徐地开口:“太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爽,未免打扰她老人家的修养,便免了请安。今儿时辰也差不多了,众位便回吧。”
“是。”慎婕妤闻言,松了口气。
第73章()
“皇后娘娘,嫔妾有个请求。”冯晓瑟起身,说道。
德妃慕容清溪瞥了冯晓瑟一眼,很快又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
文皇后温和的目光看着她,笑道:“敏充媛请讲。”
文皇后是长恭帝的原配嫡妻,品行端正,母仪天下,冯晓瑟对她很尊敬:“丹秀楼是嫔妾初封才人时,皇后娘娘亲自为嫔妾选定的住地,清幽雅致,嫔妾很是喜欢。但晋位充媛之后,侍候的宫人,物品的份例都有所增加,丹秀楼恐怕小了些,嫔妾卑微的念头,请皇后娘娘允许,换一处宫室。”
文皇后想了想:“的确,如今你已经位列九嫔,继续再住丹秀楼,也不合规矩。不知敏充媛心中可看中了哪一处?”
冯晓瑟眼波流转,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毓秀宫。”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
贤妃吕婵月转过头来,愣愣地盯着冯晓瑟。
贵妃高柔嘉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顿在小木几上,冷哼一声,道:“敏充媛眼光真是好,那样多空置的宫殿,单单就选了毓秀宫。不过,你可知否,毓秀宫乃是正一品四妃的宫室,你如今恐怕没有资格住在里头。人贵有自知之明,要做与自己身份相合的事。”
元乾宫坐落于整个皇宫的中轴线。懿坤宫在元乾宫的左侧,而右侧,便是毓秀宫。
毓秀宫的景致精雕细琢,浑然天成。更为重要的是,它的建筑规制与懿坤宫相同,唯一的区别,懿坤宫乃是六级台基,而毓秀宫则比之低了一级,为五级台基。综上,毓秀宫是除了元乾宫和懿坤宫之外,最为尊贵的一座宫殿,而执掌毓秀宫之人,地位便是皇后之下,众人之上。
许多宫妃都对毓秀宫情有独钟,喜欢是一回事,能够有资格拥有,又是另一回事。
贵妃当年封妃之时,就提出要毓秀宫,长恭帝并没有答应,只给了她昭阳宫。所以当冯晓瑟说出这话,第一个不留情地反驳的人,就是她。
“贵妃说得对,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若是敏充媛实在喜欢毓秀宫,便等到晋封四妃之时,再请陛下恩典便是了。”贤妃附和道。
若是冯晓瑟以充媛的身份执掌毓秀宫,那让四妃的脸面往哪儿搁?
“本宫瞧着,永和宫就不错,水绿花艳,充满了诗情画意的韵致。敏充媛何不选择那处?”
德妃的声音婉转悦耳,仿佛能够透过声音,看到她脸上如春花般徐徐绽放的笑容。
地位贵宠的三位正一品妃齐声反对,文皇后似是为难地道:“几位妹妹都不同意,本宫也不好独断专行。敏充媛,你看,是另选一处宫室,还是请陛下的旨意?”
贵妃干笑:“皇后娘娘也太小心了些,您是后宫之主什么不能够决断?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竟要叨扰陛下,未免小题大做了。”
文皇后不理会她,叫来一个小太监:“到元乾宫请陛下旨意,就说敏充媛喜欢毓秀宫,是否应允将毓秀宫交给她?”
小太监复述了一遍,见文皇后点头,确认无误,便飞快地往元乾宫奔去。
文皇后侧了侧身子,靠在宝座的扶手上,慢条斯理地道:“想来陛下的旨意还需要等待一小段时间。各位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若是无事,便陪着本宫喝喝茶聊聊天,等等吧。”
好奇心,是人的本性。很多时候,理智告诉自己,某些禁地,不能看见,不能知道,却无法按耐得住。
慎婕妤看看左右,人人都稳稳地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掀起这场小小风波的冯晓瑟也淡定地坐着,慎婕妤只好硬着头皮,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德妃低垂着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而贵妃和贤妃则是交头接耳,低声说话不断。
文皇后冷眼看着,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厌烦。
衣香鬓影掩盖着,是为了各自利益的不择手段。
两刻钟之后,传话的小太监回来了。
那小太监三步并作两步走,说话还带着微微的气喘:“拜见皇后娘娘。”
文皇后心中早已经知道了答案:“起来说话。”
无论是贵妃、贤妃、德妃这些高位嫔妃,还是宝林,御女这些低阶嫔妃,有的平息静气,有的捏紧了手中的丝帕,那一束束迫不及待的目光,让那小太监觉得如芒刺背,压力极大。
咽了口唾沫,那小太监起身,提起声音道:“传陛下口谕,既然瑟儿喜欢,给她便是。”
话音刚落,贵妃瞪大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不仅仅是长恭帝就这样轻飘飘地将毓秀宫给了冯晓瑟,更是因为那一声“瑟儿”,要知道,长恭帝对妃嫔们的称呼,一向都以“爱妃”统称,只有文皇后嫡妻原配,德妃诞育子嗣,方能让他直呼闺名。
众人面面相觐,羡慕有之,嫉恨有之。
“知道了,你先退下。”文皇后目光扫视了一圈,微笑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本宫料想,应该是没有了异议。那么毓秀宫从即刻起,归由敏充媛执掌。本宫先派人过去归置收拾,敏充媛先准备着,择一吉日,便搬过去吧。”
冯晓瑟展颜欢笑,在旁人看来,是炫耀,是志得意满,十分的刺眼。只听她说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举手之劳而已。敏充媛该多谢陛下才是。”
“是,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文皇后颔首:“好了,今日事毕,各位回吧。”
贵妃最先站起身,狠狠地瞪了冯晓瑟一眼,紧抿着双唇,拂袖而去。德妃不声不响,紧随其后。
贤妃走到冯晓瑟身前,笑道:“恭喜敏充媛得偿所愿了。”
冯晓瑟浅笑:“多谢贤妃娘娘。”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登高必跌重,敏充媛,你可明白?”
冯晓瑟凝视着贤妃,人淡如菊的她长相只能算得上是清秀,但那一双眼睛的魅力却让人无法忽视,流盼中带着琉璃般的晶莹神采。
冯晓瑟应道:“是,多谢贤妃娘娘教诲。”
贤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午后。
云散雨收。
雨水浣洗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的水汽,带着清新的味道。
紫薇花开。粉雕玉砌,花朵或大或小,花色或浓或淡,簇拥成球,在重重绿叶中娇媚地微笑。
“多福,出宫的日子一日日地临近,可我怎么觉着你愁眉锁眼,是有心事么?”
丹秀楼后侧,有一个不大的花圃,闲来无事时,冯晓瑟喜欢在这儿四处转转,看看蓝天白云。
压抑似乎无处不在,不能倾诉,也不能释放,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丹秀楼好像是一座牢笼,硬硬地将她压在深不可测的底处。
“没有。娘娘,奴婢很好。”
多福跟在冯晓瑟身边,闻言怔了怔,垂下头,轻声应道。
冯晓瑟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亮的惊人,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多福,你还未曾学会说谎。”
多福避开了她的视线:“娘娘,奴婢没有说谎。”
冯晓瑟轻叹一声,有些落寞地:“咱们到底是生分了,是么?”
多福慌乱,跪倒在地:“娘娘,您对多福的恩德,多福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万一。”
冯晓瑟也不叫她起身,望着她的眼中晦涩难明:“我不要你粉身碎骨,我只要你的真心。”
多福当然可以有自己的打算,但冯晓瑟不希望她有所隐瞒。
难道这个皇宫里,就真的容不下一份纯粹的情谊吗?
多福咬着唇,红了眼眶,许久,才开口道:“娘娘,不是奴婢有心要隐瞒您什么,只是……奴婢知道您的不易,所以不想再让您为奴婢忧心。”
“多福,你要知道,你和仙娘玉娘一样,是我的人,无论再难,只要我能,便会护着你们。”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多福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眼泪忍了回去:“娘娘,奴婢想着出宫之后,回家乡看看,然后就回到京城来。”
多福的话出乎冯晓瑟的意料:“为何?与家人团聚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么?”
“奴婢不能生育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家愿意娶这样的媳妇。相见好同住难,如果奴婢一直留在家里,也许爹娘不会在意,兄长弟弟呢?嫂子弟媳呢?奴婢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也不想家里因为我而生出矛盾。”
的确,女子不嫁人,不仅自身,就连家族都会受到旁人非议。
只听多福又道:“奴婢想,回到京城之后,自立为女户。”
凡有夫有子,不得为女户。无夫,无子,则生为女户,死为绝户。
冯晓瑟皱着眉:“何至于此。姻缘上头,讲究缘分。退一万步说,若是南方人品好,靠得住,为填房也无不可。”
多福摇摇头:“奴婢已经决定这一辈子都不嫁人了。这些年,奴婢攒下一点银子,还有娘娘您的赏赐,回到京城之后,奴婢会买下一个小院子。许多老太监、老嬷嬷,年纪大了,病了,伺候不动了,又或是旧主子离世了,他们便没了依归。宫外头的亲人离散,寻不着了,宫里头再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最后只能凄凉地死去,一张破席,送到净乐堂。我想,将他们接出宫来照顾,给他们养老送终。”
第74章()
冯晓瑟久久地凝视着多福,她那一双清澈的眼,让冯晓瑟感到愧疚,上前,将多福扶起:“多福,对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多福惶恐,忙道:“娘娘这话可折煞奴婢了,您是为了奴婢好,奴婢知道的。”
冯晓瑟此时也约莫猜到了多福心事重重的原因,照顾这些老太监老宫女并不容易,衣食住行,单单是银钱上头,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道:“多福,我知道你心善,可宫里年迈的老太监、老宫女太多了,你如何能够管得过来?这担子太重了,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扛得下来的。”
多福抿着唇,道:“娘娘,奴婢已经反反复复考虑过了,不是一时冲动。奴婢进宫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全靠着老太监、老嬷嬷们教导,经验就是这样一辈儿一辈儿地传下来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人都会有老的那一天。其实,宫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在默默地照顾着他们,您当初请容素嬷嬷给我治伤,照顾我,给了她的银子,嬷嬷就大部分都用在了这上头。”
冯晓瑟眼前不禁浮现出容素嬷嬷那矮小瘦弱的身影,却想不到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