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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香剑是田家的镇宝之物,就连吕不空等人也只是偶尔见过几次。
田世南平日里,都不使飘香剑,一个对自己剑术相当自信的人,是不会仰赖手中的武器去赢对方的。
在田世南看来,即便自己手持一根竹竿,也已足够,也一样可以让武林中这些胆敢来挑衅的人,臣服在自己的飘香剑法之下。
众人因此相信,田世南一定是把飘香剑藏在甚么地方,至今还无人发现,田世南死得又很突然,藏剑的地方,恐怕连韦管家和田原也没来得及告诉。
不然的话,这生死关头,飘香剑肯定会重现江湖,不管它在谁手里。
那些人奔向田家庄院,就是怀疑飘香剑还藏在庄院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桐庐县城隐隐约约就在前面,这里离严州太近,田原不敢贸然进城。
他择了一条山道,远远地从城外绕了过去。
等他来到桐君山下,天已完全黑了,田原一步步朝上爬去,山道的一边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下就是汾水江。
田原透过道旁的树隙看去,江对面,桐庐县城里家家户户都已点亮了灯,隐隐的人声传过江来,更显得这边的清静和寂寥。
田原记得,这桐君山顶有座无人照管的供奉着药王孙思邈的道观,白天尚鲜有人迹,到了晚上,恐怕连鬼影也没有。
田原打定主意,就在这道观里过上一宿,天明早行。
第58章 你谁啊?()
山道盘曲而上,怪石和树的阴影,密密匝匝地掩着山道,田原摸黑往上爬行,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看到道观外面的女墙,女墙中间的栅门虚掩着,穿过栅门,田原不禁就愣住了。
道观里竟然点着灯火,道观的门掩着,灯光把一扇窗户的投影,倒映在栅门前的石径上。
这么晚的时间,肯定不会是一般的游人,莫非这多年没人照管的道观,新近来了哪个游方道士,暂居于此?
赶了一天的路,田原此时才感到饥肠辘辘,他悄悄踅向窗前,想探一个究竟。
窗户里阒寂无声,田原把眼睛贴近窗户,看到一个人的侧影,吓了一跳,身子再也不敢动弹。
窗里的人,就是那天他和多多,逃离鬼见愁房子时,在路口那个酒店碰到的,头戴斗笠,自称天道教主的中年汉子。
他站在桌前,斗笠靠在桌腿上,桌上铺着一张宣纸,他一只手放在背后,另一只手,悬握着一管毛笔,长发披肩,目光凝神注视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宣纸,笔悬在纸上,久久没有落笔。
田原趴在窗外,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弄出声响,惊动里面的汉子。
过了许久,那汉子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脑袋微微仰起,目光注视着前面呆呆地发愣。
又过一会,他把目光重新移到纸上,提起笔悬在空中,又是久久没有落笔,这一次他悬笔的时间比前面更长,总有半个时辰。
田原静静地看着,不敢缩回头去,心里十分纳闷,他到底在搞甚么名堂?
那人把笔轻轻放下,双手小心地卷着桌上的宣纸,长长舒了口气。
他突然道:“外边的朋友,现在可以进来了。”
田原大吃一惊,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了。
田原就象一个木桩,钉在地上,不知是该逃还是该推门进去。
最后,田原把心一狠,暗道,反正逃也是逃不掉的,不如索性进去,看他拿自己咋办。
汉子看到田原,诧异了一下:“哦,是你?”
田原微微点点头。
汉子道:“你知道我是谁?”
田原道:“天道教主。”
“那你还敢进来?”
“反正也逃不脱的。”
汉子微微一笑:“有道理,不愧是田世南的儿子。”
那人转过身去,把笔放好,左手端起砚台,看了看里面的墨汁,手腕一抖,砚里的墨汁直射出去,在白色的墙上写出“希言自然”四个字,最后一个“然”字,字迹有些模糊。
他眉头微皱,闷闷不乐地盯着这一行字,苦苦地想着,似乎已忘了田原的存在。
田原呆呆地看着,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人托着砚台,手腕一抖,射出去的墨汁竟会在墙上写出一行字来,如同人站在墙前用笔写上去一般。
此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如果他真的是天道教主,也难怪偌大的武林要被他搞得鸡犬不宁,也难怪爹爹会死在他的掌下。
他回过头来,目光渐趋柔和,他道:
“你那个同伴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田原黯然道:“她跟她娘走了。”
汉子哑然失笑:“你小子一定是充英雄,让她在外面等候,你进来探探风声,此时她躲在外边,恐怕已等得不耐烦了。”
“在下没有骗你,她真的走了。”
汉子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看,田原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汉子从他的目光里看出幽幽一丝痛楚,看来他此话无假。汉子问道:
“她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夜里,我们在田家庄院里看到她娘,她,她就跟她娘走了。”
汉子沉吟不语,过了一会,他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梦天娇明明是一个人回去的。”
田原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变得铁青,这么说多多没跟她娘回落花门去,她只身一人跑哪去了呢?
田原一直以为多多跟着她娘走了,这一路上倒可以令人放心。没想到她孤身一人,说不定现在还在严州城里。
田原想到严州城里,此时正是高手云集,谁也搞不清谁的来路,多多要是碰上权吉人或那个笑眯眯使鸡爪镰的,岂不就很危险。
田原愈想愈着急,愈想就愈害怕,他仿佛看到此刻一群人正在围攻多多,权吉人剑剑直取多多的面门,手举火把的天道弟子,排成了一堵人墙,黑鸦鸦朝多多扑去。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赶回去。
田原偷偷瞥了一眼汉子,发现他此时又在看着墙上的字,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
田原瞅准敞开的大门,悄悄朝门外移去。
汉子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田原竟无法挣脱,不知什么时候,那汉子已经移到田原身后。
汉子冷冷地说:“你现在去,说不准谁救谁呢!”
一句话说得田原背脊冰凉。
他想是啊,自己多亏韦管家和阿福他们舍身相助,才逃了出来,就凭自己这两下子,去了还不是帮倒忙,一遇到劲敌,反倒要多多帮自己脱身。
多多武功那么高强,人又聪明伶俐,她总会有办法保护自己的。
如此一想,田原悬着的心就略微放宽了些。
搭在田原肩膀上的手稍一用力,田原就坐在地上。
“把你的手给我。”汉子道。
语气不重,却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田原乖乖地把手递给了他。
汉子握着他的手,略微点一点头:“公孙望这老疯子还真有两下,你逃命的本事已学了三成。”
田原惊诧不已,他怎么连自己无意中学了公孙望的武功也知道了,他到底是甚么人?
田原问:“你到底是不是天道教主?”
汉子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田原摇摇头:“我看不是。”
汉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哦,你凭甚么?”
田原脱口而出:“天道教主是大恶魔,而你呢,看上去倒还不坏。还有”
“还有什么?”
“天道教主手下的人看到我都想一刀就把我杀了,你要是天道教主,还会和我费这么多口舌吗?”
那人连连摇头。
第59章 荷叶何田田?()
过了断桥,前面就是长长的白堤。
白堤东起断桥,经锦带桥与孤山连接,堤上杨柳成行,芳草如茵,如同一条绿色的锦带飘逸在碧波粼粼的西子湖上,颇富诗情画意。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有诗赞道:“柳堤行不厌,沙软絮霏霏。”
堤名原叫白沙堤,之所以改叫白堤,是后人为纪念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政绩赫赫,有惠于民。
一轮圆月高挂在杨柳梢头,宇文燕白色的衣衫在月光里散漫飘摇,刚才还使劲聒躁的夏虫,人走过时,霎间收敛它们的嗓门。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从极远的平湖秋月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娇媚的歌声和人群不时的起哄喝彩声,大概又是哪个富家子弟,带了歌妓随从,名为赏月,其实却只是欣赏月下的明眸和娇嫩滑腻的手臂,咀嚼微醉之后撩人心旋的歌喉和媚眼。
宇文燕往前走了两步,就站住了,面朝西湖悄然而立,放眼望去,满湖田田的荷叶把下面的水都遮去了,人仿佛可以踩着这柔软的墨绿,一直走到阮公墩上。
宇文燕呆呆地看着,从湖上吹过来的微风,带着淡淡的清香,吹乱了他的头发,白色的长衫贴着身体,勾勒出他瘦长的身影,象一棵临风的杨柳那般悄立不动,脸上却现出凄迷忧伤的神色。
微风起处,荷叶一软一软掀动,露出微白的背面,仿佛涟漪,从湖心一直漾到岸边才渐渐消失。
宇文燕垂首望着脚下微微颤动的荷叶,低声吟道:
“露莲双脸远山眉。偏与淡妆宜。小庭帘幕春晚,闲共柳丝垂。人别后,月圆时。信迟迟”
他吟的是北宋词人晏殊的诉衷情词,及至吟到“心心念念,说尽无凭,只是相思”时,声音早已哽咽,两行清泪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肯落下。
声音甫歇,万籁无声,连远处娇媚的歌声和起哄也不知何时,消融进那边的寂寥烟树和两盏昏灯。
宇文燕一路走走停停,循着里、外西湖满湖的荷叶,不知不觉,就绕到了葛岭脚下,站在这里,再看对面自己刚才走过的白堤,在荷叶里若隐若现,恍如梦里,宇文燕一时竟搞不清楚,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从那边走过。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宇文燕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他突然弯下身去,一阵猛烈的咳嗽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他习惯地把手伸向腰际,却没有摸到酒壶,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在凝碧楼上凭栏痛饮,酒壶就放在桌上,一时兴起下了楼梯,信步朝湖中走来,却把这宝贝物件给忘记了。
宇文燕没有了酒,咳嗽得更加厉害,他从袖中取出陶埙,放到唇边,古拙的埙声呜咽地响起,渐渐趋于激越。
他吹的还是他自创的曲子寒江独钓,缠缠绵绵若断若续的思念和悲愁,雄壮和落寞,在月光下敨了开来。
气血翻涌,人突然往前跄了一步,差点就跌进湖里。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射出来,散落在荷叶上面,被血溅到的荷叶急速地一颤,又恢复原先悠闲静雅的姿势。
宇文燕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鲜血,手持陶埙,目光注视着湖对岸隐约的孤山和白堤的一带烟柳,痴痴地想着。
他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着那天深夜,从黑暗深处传来的那首琴曲,琴声抚摸着慰藉着他的心扉,他感到体内有一股平常的缓慢的热气在游动,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宇文燕知道,这曲子其实隐藏着武学真谛,修习内功的心诀,决非泛泛之辈能够领悟。
你听到琴声感觉体内真气运行,但你若不深谙乐理,又绝难体味和习练。
宇文燕隐隐觉得,这琴曲对自己是一种补充和修正,他若是能用陶埙吹奏此曲,绵绵若空谷的丹田里肯定会内力大增,冲而不盈,取之不竭。
宇文燕凝神回想,那首乐曲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复苏,最后如同一条清澈的小溪,琤琤琮琮贯通一气,他竟能原原本本地回想起整首乐曲。
他想着乐曲的时候呼吸越来越深沉,翻涌的气血渐渐平复。
宇文燕微微一笑,把陶埙贴到唇边,边想边吹奏着。
一股暖流在胸臆间奔突,他不禁微微一颤。埙声继续响着。宇文燕的脸色渐渐红润,眉目舒展,脸上漾溢着平静、轻松的神情。
这神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宇文燕的眉头就皱起来,脸色凝重,目光里流露出古怪的光泽。
他竭力和自己争斗着,额上的汗越来越多。
埙声渐渐高亢激越,一改原先轻吟曼语淡雅自乐的风格,又变成他的寒江独钓。
埙声戛然而止,宇文燕吹到一半,再也吹不下去,稍过片刻,他重新吹奏,乐曲到了前面停住的地方又戛然而止。
宇文燕汗流浃背,手持陶埙发愣。
时融良久,他才长叹了口气。
他清楚自己无法把这首乐曲吹完,除了需要极充沛的内力外,它还要求吹奏者必须具备平常心,必须达到无妄无欲无求无念无人无我的境界,宇文燕怎么做得到呢?
所以乐曲吹到一半,就渐渐向寒江独钓过渡,宇文燕只觉得眼前发黑,只好放下陶埙,他试了两次就不敢再试,也无需再试了。
冥冥中,他又看到那一双眼睛,清澈的无忧的摄人心魄的眼睛,他怎能忘得掉呢?
他喃喃自语,却不知她的名字,他觉得就连他的呼唤也是这般漫无目的,滑出去不远,就落进荷叶丛里,到不了她的身边。
她惘无所知,笑着走着,却不知道,在今晚这同一轮月亮下面有一个人,为她而悲愁交集,黯然神伤。
他是不久前才听到消息,说有人袭击了快哉山庄,庄里的百十号人都被杀净,庄院也被人一把火烧成瓦砾。
宇文燕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没有吃惊和痛心,反倒暗自舒了口气。
他欣慰地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无牵无挂放浪形骸,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干甚么就干甚么。
再不会有人要求他做这做那,名誉、羞愧、雪耻等等,都随着那一把火烧净了,名义上的家和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人都消失之后,自己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与其相濡以沫,倒真不如相忘于江湖。
但这种欣慰是短暂的,一瞬即逝。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有种若有所失若即若离的感觉,一个人处处为家就处处都不是他的家,名义上的家消亡以后,对家的自然而然的神往却没有跟着消失。
人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才会有舒适和可靠的感觉,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件物品上似乎都写着你的名字,你生活在自己熟悉的东西里才会自由自在。
人有个开始就有归宿,如果家不能提供这种暂时的归宿,那么你只剩下一个永远的归宿:死。
客死异乡,抛尸荒野,暴尸街头没有家的感觉给人带来的情绪上的变化是微妙而无奈的。
宇文燕一直企望有朝一日能完全隐迹于山水之间,这是高悬在他头顶的一个梦,但等到这个梦有可能变成现实时,他才发现一个简单的道理:
梦最好让它一直就是梦。
你远远地看着它,累了就把头靠在它的身上,它闪着迷人炫目的光彩。
等到梦变成现实的时候,它迷人炫目的光彩一片片剥落,暴露出现实的冷酷和残忍。
宇文燕发现自己一直所习惯的生活其实是身在江湖而寄情山水,他对真正隐迹山水的日子既乏了解,也难以担当。
他想象不出没有酒的日子算甚么日子,没有人喝彩的表演算甚么表演,他性情高傲,而高傲是只有在人众中才显示得出来的。
他想象不出,如果让他从此面对的仅仅只是门前的松树、头顶的明月、窗外的山泉和远山的云影,没有酒没有奏乐的知音没有那一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