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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娟慌忙站起来往大卧室走。徐阿婆等她走了才拉开了隔门。
徐阿婆觉浅,早上进中卧室陶小霜从不敲门,更不会说话,所以这祖孙俩相互看了一眼后,陶小霜就凑到徐阿婆耳边道:“外婆,大舅妈的事我会保密的。”张娟说程谷余爱面子,她又何尝不爱——兜里都没钱了,还要照旧例带程家的小鬼们兜一次马路,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是什么!
“小鬼灵精!”徐阿婆拿手指点点陶小霜莹白的额头。
这一天程家的早饭总算和邻居们差不离了——昨晚吃剩下的米饭泡上开水搅一搅然后就着什锦榨菜吃。
在这时的沪上,早餐是最简陋的一顿饭,很多双职工家庭从来都是吃泡饭;拿来就饭的,一般都是隔夜剩菜或者酱菜。
“哎呀,你家今天怎么也吃泡饭呀!”陶小霜和徐阿婆进灶坡间时,李照弟这和二舅妈彭苗说话。
“哦,今天就是吃泡饭。”
“你嫂子等会带那么多孩子去四川北路,你不请个假跟着去?”李照弟对着彭苗挤挤眼。去支内的人家回了上海请亲戚兜马路,总会出点血请客的,懂经的人就得跟着去,至少要把房钱给吃回来是吧?
“这个月我请过两天的事假了,再请要扣钱的。”彭苗不解的看了一眼李照弟,这人吃个饭挤什么眼。
眼看李照弟又要面授机宜,陶小霜赶紧插话道:“李阿姨,今天你上早班呀!”
“是呀……”
……
四川北路位于虹口区的中心位置,它的重要性在这个区也是中心,虹口人说到逛街,必去的一个地方就是这条大马路。
四川北路早在清光绪三年(1877年)就有了雏形。那时的公租界从里摆渡桥北堍开始,筑了一条水泥马路至天潼路口,那时人称为里摆渡桥北路。到1904年时,租界当局又非法筑路(非法指当时的上海市政府没允许),越过老靶子路把里摆渡桥北路继续向北延伸至宝山金家库一带,修成了一条南北贯通的交通主干道。因为与苏州河南岸的四川路相连,所以重新取名为北四川路。到1946年这条马路才更名为四川北路。
自打恢复前世记忆后,陶小霜还没有逛过四川北路。在民国时,她常来这路上的香港理发店剪头发,那时她就读的教会学校时兴短发,香港理发店有个广州师傅能把她有些自然卷的头发剪得服服帖帖,收钱又少,所以她常光顾的。
陶小霜拿手捋了捋自己的辫子,如今天天扎小辫,倒是省了事了。
“姐,走快点呀。”这时采秀离开前面程家的大队伍,跑着陶小霜的身边叫道。
“好的呀。”
四川北路虽然没有市中心的南京路、淮海路繁荣,但它有个其它地方没有的独到之处:这一带从建国前就聚居着很多广州人,所以沿街开有不少卖烤鸭烧鹅的店。要吃烤鸭之类的粤菜,沪上数这里最地道。
牵着孩子里最小的迎泰,张娟边走边看,在一条里弄的主弄口旁上她停了下来。
这时,被采秀拉着的陶小霜也走了过来。只见一个膀粗腰圆的中年大妈站在一张长板桌前不停的挥舞着砍肉刀,桌旁排满了挎着菜篮等着买烤鸭的人,桌子的后半部分架着挂烤鸭的铁架子,香喷喷的鸭油把铁架子染得直泛着诱人的油光。桌子的前半部分则放着个大木板:上面用毛笔字写着‘工农烤鸭铺鸭子无论大小一律4块5一只’的告示。
“迎军,你去排队。等会到了喊我。”张娟吩咐完儿子就匆匆往对街跑去。
管事的大人一走,迎国迎泰就立刻混到了一群馋嘴小鬼里,他们一窝蜂似的凑到那个香喷喷的铁架子前闻得不停,个个都是直流口水的架势。
采红和高椿手拉手站在一起,她看着一旁的高椹细声细气的说:“高椹……小椿,太阳这么大,我们去旁边等好伐?”
站他们后面的陶小霜只觉得耳朵都在发麻,赶紧走开了一些。然后她就看着高椹摇头说了一句话后,采红居然脸红的低头了。高椿看看一脸我在害羞的表姐又看看一脸故作不知的哥哥,捂着嘴偷笑起来。怕做电灯泡,她就跑来找陶小霜:“小霜姐,我得和你一起。正好几天没听蜀山了。你给我讲吧。”
虽然很震惊,但总不能自己早恋还不准别人早恋吧,所以陶小霜艰难的消化掉了采红喜欢高椹的事,开始给高椿讲起故事来。
不一会,张娟买回了几瓶咸汽水,她给了儿子女儿和高椹高椿每人一瓶汽水,陶小霜和采秀、迎国和迎泰则两人合着发了一瓶。
采秀嘟哝道:“大舅妈又势利眼。”
“采秀,喝你的汽水。”陶小霜拍怕她的小脑袋瓜。
在大舅妈张娟的嘴里,哪个侄儿侄女她都最喜欢最心疼,但她真的对谁好对谁一般,就得要看她到底怎么做了——平日里张娟一直对高椹最好,在高家人面前她把这点表现得尤其明显,就差把高椹夸上天去。
作为一贯以来被张娟‘一般’对待的侄女,陶小霜毫不在意;她觉得比起高家的‘亲戚’来,大舅妈张娟算蛮好的了,至少她从没明说过要自己让着采红的话。陶小霜很知足,自己又没住在大舅家,如今更是一年连面都见不了两次,过得去就行了。
买到手的烤鸭被张娟分成了三份,三家孩子一家一份。
拿着有整根鸭脖子和鸭屁股的那一份,陶小霜有些无语,大舅妈,你的‘一般’别因为一份烤鸭就破功呀。
腹诽了一句后,陶小霜仔细把那份烤鸭分给了采秀和迎国迎泰,每份她尽量分得差不多,看三个小鬼头比较一番后满意的开始啃起烤鸭来,她才闭上眼,手放到挎包里,给自己飞来了一包无花果干。
“这是什么?”在前面和高椹分完烤鸭的高椿跑回来就看见陶小霜在吃一种圆形的蛋黄色干果。
“一种蜜饯,很甜的。”陶小霜递给高椿一颗。
“这是什么果子做的呀,好像没见过。”高椿拿着左看右看。
“我也不知道,几天前我在一家烟纸店里买到的,昨天再去就没货了。”这时候没票证保障的物资有可能1年才供应一回,陶小霜说这话丝毫不怕出岔子。
迷雾镇上的杂货店卖的无花果干是用蜂蜜腌过的,所以除了无花果的特殊芳香外还有浓郁的蜂蜜味道,高椿有些迟疑的放了一颗进嘴里,嚼了两下后她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哇……好好吃呀!”高椿咽着口水一脸期待的看着陶小霜。
看她这馋猫样,陶小霜有些想笑,她忍着笑拿出那包无花果干,然后说道:“我就这些,你要的话,拿烤鸭和我换吧。”
“啊?”高椿以为陶小霜会直接分给自己一些,哪知道……
从高椿手里的黄纸上拿了两块烤鸭,把一包无花果倒了大半在纸上,陶小霜边吃烤鸭边说道:“礼尚往来才能长长久久呀。”
采红从高椹那里知道陶小霜手里扣着程谷霞给的两块钱,就自告奋勇要帮他把钱要回来,她走过来时正好听到了这话,撇一撇嘴后道:“礼尚往来?你先把高椹的钱还给他,再说这话好不啦?”
“还钱?”陶小霜笑道:“还什么钱——我妈给我是让我请客的,我不想请,就可以不请。我只听过求人请客的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海有了不请客就要还钱的道理。”
走在最前面的高椹表面上头都不回,其实一直就在听后面的人说话。听到这里,他心里十分气恼,妈明明就说了这钱是给自己准备的,陶小霜居然敢贪污!
因为在心里气得直想踹陶小霜两脚,他的脚往前跨时就踢得很高。这时他正好走到了拐角,于是在他的右脚又狠狠向上一踢之后,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大圆盒应声落在了地上,随即一个奶油蛋糕从那盒子里滚了出来。
“天呀!”正好经过的路人见状纷纷心疼的叫道。
这时候上海人走亲戚、看朋友,都流行花大价钱买蛋糕作礼物。这么大的一个蛋糕,还是奶油的,怎么也得10来块钱,不是自己的也心疼呀!
王钢看了看自己原本拎着蛋糕盒子的右手,又看了看脚边摔得稀巴烂正散发着香味的蛋糕,直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伸手抓住高椹的胳膊,大喊道:“不长眼的小赤佬,你得赔!”
第50章 阴谋()
“怎么回事?快放开小椹!”从对街赶过来的张娟看见高椹被牛高马大的王钢拽着胳膊,脸都发白了,赶紧上前阻止道。
王钢手指地上的蛋糕:“你是这小赤佬说的舅妈吧,他把我的蛋糕弄成这样,必须得赔我!”
高椹见张娟总算来了,立刻喊道:“舅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正常的走路,是这戆大他自己不看路,横冲直撞的瞎走,凭什么……啊!”高椹被气急的王钢迎面就是一巴掌直接打在了脸上。叫了一声后,他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的瞪着王钢,这人居然敢扇他!从来没被人打过耳光,他感觉整个脸整个人都在发烫,他放下捂脸的手,直冲着王钢就撞了过去。张娟拦都拦不住他。
听到前方突然闹腾起来,落在后面的陶小霜他们赶紧小跑着往前。刚拐过弯,陶小霜就看见高椹被王钢抓着肩背掀倒在地上,他还正好一屁股坐在了蛋糕上面。而围观的路人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张娟在一旁则干着急。然后她后面的采红就尖叫着扑上去:“天呀!高椹,你没事吧?”
高椹其实没事,但他自然没这么说,还皱着脸显出一副我很疼的样子,被着急的采红和张娟扶起来后,他拿手指着王钢叫道:“你个阿飞,我的脚都被你……”刚说了几个字,只听噗的一声,有个小孩指着他笑了,接着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你都屁股开花了,还提什么脚呀!”王钢笑得最大声。
高椹穿了条刚做的黑色长裤,为了好看,他还不怕热的把上半身的白衬衫一股脑的扎进了裤腰里。现在那黑色裤子屁股的位置上沾满了白色的奶油,其中还带了些黄色的蛋糕碎屑,可不是屁股开花吗?还是黄白相间的一朵屁股花!
高椹急忙扭头想去看‘伤情’去怎么也看不到自己屁股的狼狈样,让围观的一群人笑得更大声了。扶着他的采红感觉这些人都像在笑自己,她瞅着高椹涨得通红的脸上,那因为用力转脖子而变形的五官,突然觉得他也长得不怎么样,这样一想她不由松开手,退到了高椿的身边。
高椿胆子小不敢上前,正紧靠陶小霜拉着她的手不松开,采红退过去,她干脆就一手拉着一个,嘴里问道:“姐!你们说怎么办!”
陶小霜也想笑,正忍着,采红看见了,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扶高椹!这不是上赶着在陶小霜面前丢脸吗?她心里那点对高椹的浅薄好感到此时算是彻底的没了。她翻个白眼道:“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赔钱呗!”
陶小霜想了想,不想直接和高椹说话,就和高椿说:“小椿,你叫他把衬衫脱了,围在腰上遮一下……奶油好了。”
高椿立刻就喊道:“哥,你拿衬衫遮一下屁股吧!”
“喊什么,我自己也知道这么做,要你多嘴。”高椹一边脱衬衫一边恼羞成怒道。
“哥!你怎么……”好心被当成牛肝肺的高椿眼里都冒泪花了。
“你别理他。”陶小霜说着握紧高椿的手,一旁的采红难得附和了一句:“就是!”
这时,吃完烤鸭的迎国带着弟弟妹妹在人堆里到处乱窜起来,
“你们几个别乱跑,都过来”,陶小霜见状赶紧把几个小鬼叫住,让他们都站在自己身后。然后,她才转头又看向了高椹他们。
只见在这时的人堆中央,张娟正一边一起拉着王钢谈赔钱的事,一边叫儿子迎军去驱散围观人群,而站在一旁的高椹就低着头在那装鹌鹑。
陶小霜心里直摇头:高椹这人就是这样,又怂又不识好歹,他也就能在高家里横着走,出了门简直不着四六。陶小霜真觉得自己和他计较太多那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多此一举,于是她听王钢说那蛋糕要15块钱才能买到,而张娟咬着只赔10块,就上前把那两块钱掏出来,给了张娟:“舅妈,这两块钱是我妈给的。”
“小霜,你就是懂事,”张娟身上真没钱。今天到四川北路来,她是为了帮人买不要棉絮票的二手棉被的。不巧的是,她带的所有钱刚刚都在一家旧货店里押下作了订金,现在随身就只剩了10块钱。所以她不得不和王钢谈价,要不然她何必要为高家省钱。
陶小霜对张娟笑了笑;然后对王钢道:“这位同志,我们真的只有12块钱,多的确实没有,你看……”
王钢很犹豫,他有急事,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但好容易托了人还现等了半天才买到手的奶油蛋糕,光买蛋糕就是15块的价钱,这盒子还多加了一块钱,现在只赔12块的话,这也太吃亏了!
这时一个穿半身长裙20岁左右的年轻姑娘挤了进来,这姑娘先对着一脸烦躁的王钢喊了一句:“王钢,你在干嘛——我们一家都在等你好不啦!”
然后才看见了地上的圆盒和被高椹坐得稀烂的蛋糕。她不由捂嘴惊叫道:“啊!蛋糕……”
见张丽居然从家里出来找自己了,王钢急得连忙道:“阿丽,你等会,让这小赤佬赔了钱,我就去你家。”说着他也不和陶小霜张娟掰扯了,直接道:“12块就12块,我不和你们多计较了,给我吧……”
“你是陶小霜!”张丽又惊叫道。
陶小霜看见张丽也很惊讶,“张丽姐,这、真是巧了!”
张丽上前热情的拉着陶小霜的手,嘴里说个不停道:“陶小霜,那天我看了你给我留的那封信,你能原谅那事,我真是开心,你真好……其实吧,看了信后当天我就给你写了封回信,结果你家留在医院的地址不对,所以那信被退回来了,我遗憾了好久……哪知道,今天居然能遇到你!正好我当面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吧。以后我肯定知错能改……
对了,让我看看你的右手,哎呀,这还没好呀!”陶小霜的右臂还有些细碎的小痂没掉,张丽看得心里一阵内疚,她转头看着王钢,“都是熟人,你还要人赔什么钱……”
陶小霜忙道:“一码归一码——该谁赔谁赔。舅妈,你说呢?”开什么玩笑,高椹闯下的祸她可绝不认的。
一旁的张娟也道:“这蛋糕钱还是要赔的。”反正这钱又不要她家出。
高椹闻言抬起头来,他原本十分清秀的五官被布满血丝的红眼睛和半边肿脸衬得毫无神采,他指着自己的脸,对着张娟叫道:“舅妈,那我的脸呢!被打成这样,就这样算了!”
张丽看了看他,觉得样子是有些惨,就推推王钢,“你怎么回事,对个小孩子动什么手。”
“小赤佬、不、小同志,刚才我激动了,有些对不住呀。”王钢见张丽不怪自己头一回女婿上门就空着手,立马就没了脾气。
“哼……”高椹心里觉得王钢应该该就被自己打上10巴掌,再被摔在地上10次,这事才算完!可脸还火辣辣的疼着,他还是有些怕王钢,就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和程迎军说话。
然后,他就听到陶小霜和张娟一点给自己讨公道的意思都没有,一个和那个什么张丽姐聊得起劲,一个痛痛快快的把钱给赔了。高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头狠狠看了眼陶小霜和张娟,心里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