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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牛肉确实是我黑到的,但那人不像是老乡,倒像是从渔船上下来的——他身上有一股子鱼腥味。”
鱼腥味难道是崇明岛的打渔船?不对,这牛肉怎么会上渔船的?
李照弟感觉奇怪,突然她想起一件事,就问道:“小霜,那人说话是什么口音?”
陶小霜歪着头想了几秒钟,才说道:“那人说话乍一听有些像上海话,但仔细听却不是。我觉得应该是江浙那边的吧。”
上海和江浙地区之间常年都有很多运输船往来,这些船运走上海的轻工业产品,运来江浙的粮食和生活物资。李照弟觉得那个卖肉的十有*就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船员,所以才问口音的事,现在听了陶小霜的回答,她更感觉自己想的果然没错,不禁心喜的叫道:“这就对了!”
“对什么呀?”陶小霜明知故问。
“那人是个船员呀!这牛肉肯定是他在船上冷库里走后门弄的……小霜,你黑到这肉的价格很便宜吧!”如果是船员,肯定着急卖肉,那价格十之*就不讲究的!
“呃……”陶小霜一脸惊讶的看着李照弟。
这时,李照弟自觉自己已经把事情都弄明白了,心里不免有些泛起酸来,这好事最近怎么都轮到程家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就犯堵,连一句‘小霜,这牛肉1斤多少钱?’都问得有气无力的。
“1斤1块。”陶小霜在心里松口气,这邻居里最麻烦的李阿姨算是解决了。
李照弟怏怏的走开了,陶小霜总算能忙活自家的晚饭了。她升起自家的两个煤炉,一个闷上5斤的米饭,一个放上大铁锅,开始炒菜。
陶小霜准备做两个炒菜,一个芹菜大葱炒牛肉丝,一个三色牛肉丝——这菜名是陶小霜临时想的,青椒茭白牛肉丝正好绿白红嘛。
她先做的芹菜大葱炒牛肉丝,先倒冷油,再下姜蒜炝锅……
等锅里的牛肉丝断生后,一股牛肉特有的浓香在灶坡间里弥漫开来。为了火旺,陶小霜特意往煤炉里加了煤球,等到芹菜大葱下锅时,她已经热得大汗淋漓,她右手挥舞着锅铲,左手则掏出手帕在自己脸上不停抹汗。
同寿里弄堂口的公用电话间里,两个传呼大妈正摇着蒲扇打盹儿。两个大妈里张阿婆年纪较轻,才刚满50岁,所以鼻子还好使,她生生的被陶小霜的芹菜大葱牛肉丝给香醒了。“好香呀!这是……”
过年时张家的一个郊县亲戚捎来了2斤牛肉,张家当天就排队买了5斤土豆,做了一大锅土豆烧牛肉,这也是张阿婆的肚肠最近和牛肉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这时闻到肉香,她不禁咽了咽口水,抽动着鼻子喃喃道:“是牛肉,有人在做牛肉……”
“诶!”闻着闻着,张阿婆猛地一拍大腿,“哪家不识数的,牛肉用芹菜炒来吃不地道呀,□□都说了——土豆烧牛肉才是*!”
鼻子不好的另一个大妈周阿婆被她吓醒了,“张家的,你干啥呀!”
“周阿姐,你不知道——里弄里有人在糟蹋牛肉。不行!我得去看看是哪家人这么不懂经?”
张阿婆出了公用电话间一路寻着味走到了4弄的弄口。她正想往里走——眼看陶小霜又要迎来一个麻烦人物!突然,张阿婆的脚步转向了,她离开4弄弄口,抬脚走到3弄弄口,然后她在口子上站了会就转身走回了电话间。张阿婆一边走一边摇头:“是土豆烧牛肉的味呀!敢情我也鼻子不灵了?”
4弄2号里,陶小霜自然不知道住3弄5号的朱大友家帮自己挡了一劫,她炒好了芹菜大葱牛肉丝,装了盘,正在洗锅准备炒下一个菜。
这时时间其实还早,也就3点半不到,往常程家做饭至少得4点半,陶小霜是想着最好能在其他人还没来灶坡间前把这菜做好了,免得其他人看到了眼热才早早动手的。所以,当三色牛肉丝炒好装了盘,5斤大米饭也闷熟了,灶坡间里也没再来人,直到陶小霜把饭菜端上了楼,下楼洗菜板时才遇上了朱芳。
今天朱芳上班的街道拉链厂又只开了半天工,她照常在里弄福利社里领了糊纸箱的活。朱芳是个小个子,抱着半人高的木箱子走在弄堂里,得歪着身子看路。她边走边闻到了味,好香的牛肉味呀,这牛肉八成是哪家有人出差回来带的吧直到走到家门口,她才发现这味居然就是从4弄2号里传出来的。
心急的进了门,看到灶坡间里只有陶小霜一个人在,朱芳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王家的牛肉,要不然自己得呕死。
朱芳对王阿婆没意见,和王阿婆的儿子王国栋也没什么,就是对王国栋的老婆李照弟,那真是满肚子怨气。因为拉链厂效益不好,工资常年只有22块挂5毛,所以朱芳一直想着就调工作,好劳保什么的她也不求了,只要能三班倒多赚些工资就行。
王国栋在区里果品杂货公司上班,在4弄2号这栋石库门里就属他的人面最广,所以去年朱芳抠了自家3个月,凑钱买了一罐麦乳精和半打各式罐头提拎着找上门托李照弟帮忙。结果,李照弟当天应了这事,第二天就在弄堂里把自家的门路有多么广连吴纪的老婆也求上门了之类的话传开了。这事如果能办成,朱芳也就豁出面子把这些话认了。可大话传得满天飞,找工作的事却一拖再拖,拖到最后,也就是今年3月份,李照弟终于吐口说了:‘我家国栋办不了了。’听了这话,朱芳当场就被气得倒仰,缓过劲后,她撕破脸皮,非让李照弟还自己送的礼的,李照弟垮着脸拿出一罐已经吃去了一半的麦乳精,说‘其它的都吃了,就剩这个了,你拿回去好了啦。’
事没办成,东西倒全吃了,朱芳哪里肯罢休,于是两人那天在王家住的亭子间大吵了一架。朱芳没吵赢李照弟,抹着泪拿着麦乳精回了一楼的后客堂间。从此,朱芳每天得在心里咒李照弟八回。
这话怎么说呢?正是冤家好结不好解。所以,这时发现牛肉不是王家的,朱芳也就心平了。“小霜,你家今天吃牛肉啊!”她边说话,边抱箱子往自家走。她今天运气好分到的活多——足有150个纸箱子,福利社的干事要求明天早上就要交货,所以她得抓紧做晚饭前的空闲把纸箱先糊好一些,这样晚上家里才能早点睡。
“恩,运气好,黑到了牛肉。”
陶小霜和朱芳说了几句话就上了楼。关上门,她立马飞来一大罐的奶油冰淇淋。背靠着门,她抹了把下巴上的汗,就开始吃上了。
迷雾镇冰店里卖的奶油冰淇淋制作的时候是完全不加水的,只用牛奶、鸡蛋、糖霜和奶油。这样一罐奶油冰淇淋足有3、4两,陶小霜一口气不歇的全祭了五脏庙。含着勺子,她闭眼满足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融化掉了——那雪白冰凉、香甜醇厚的牛奶冰淇淋柔腻的融化在口腔里的感觉简直绝了!
陶小霜心里好想再吃一罐,又怕自己晚上拉肚子,她正犹豫间,门外突然有人在敲门。
“小霜姐,快开门,我是高椿。”
陶小霜忙去打开门。门外高椿满头大汗的进了屋。
高椿的学校今天也开学,天气太热,她翘了半天的思想课,提早回了家。哪知道,她刚洗完澡凉快下来就接到了程谷霞让她来拿牛肉的电话。她一路走来,比待在学校里更热不说,澡更是算白洗了,心情自然很不好。14岁的小囡见舅舅家里只有异父姐姐,也不做样子了,直接就问口道:“牛肉呢?”
“你坐下喘口气,我来拿篮子”,陶小霜下了决心要和高椿做好姐妹,对她的不礼貌也不以为意。她说完弯腰把放在桌子下面的篮子提到高椿身前,“就这个。”
“给你钱——2块4。”高椿把钱放桌上拎起篮子就要走,陶小霜忙叫住她:“小椿,我这有区话剧团的内部电影票,你要一起去看吗?”
内部电影?高椿肯定是想去的,可是和陶小霜一起去,那得多难受、多别扭呀!
陶小霜见她一脸挣扎的表情,就加大筹码:“那部电影听说是苏联的。”
“肯定是列宁三部曲!”高椿脱口而出。
去年年尾开始有一些影片被允许恢复放映,国产的有四部,分别是: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和平原游击队,在沪上这4部被戏称为“三战一队”,近两年冷清不少的电影院因为它们的复映又热闹起来;而苏联的影片据说也要解禁几部,一些消息灵通人士都传要解禁的是著名的列宁三部曲:列宁在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难忘的一九一九;这苏片要解禁的话传了很久,可是电影院一直都没上,倒是一些单位放映的内部电影的名单上加上了列宁三部曲的片名。
三战一队高椿早就看过了,她还看了好几遍了,可列宁三部曲她却一部也没看过。她倒是特别想看,可是一直没机会——内部电影的票特别难弄,前不久高四海和程谷霞找了不少门路好不容易弄了一张票,高阿婆还做主让哥哥高椹去看了,高椿当时都气哭了。
“我要去看!”高椿激动得一把拉住陶小霜的手。
“好的呀!”陶小霜就知道她抗拒不了列宁三部曲的诱惑,“那明天下午1点我们在区话剧团门口见。”
“好!”高椿连连点头。
第40章 少女呀()
这天晚上,程家的饭桌上有两道牛肉做的硬肉菜,这简直让迎国、迎泰和采秀3个小人感觉像是在过年。【鳳/凰/ //ia/u///】饭罩子被徐阿婆一掀开,他们就嗷嗷叫着,以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架势挥舞起了手上的筷子。
因为解放前曾常年在查太太家做帮厨的娘姨(上海话的保姆),徐阿婆对吃的事一向讲究,做饭讲究个做法,吃饭业同样讲究个吃法,陶小霜和程家的孩子们从小就在她的耳提面命下记住了使筷子的禁忌:一是用筷子夹菜,夹起了就不能中途放回去;二是夹菜要准,不能在菜碗中翻搅;三是嘴不能快,再好吃也不能直接去撕吃筷子上的食物;四是绝对不能口吮筷子头……
不过,今晚上看到孙子孙女吃得那么开心,徐阿婆也决定不讲究一回了。她任由迎泰和采秀的筷子在三色牛肉丝的碗里打架也不说话,还笑眯眯的夹了几筷子牛肉丝放到陶小霜的碗里:“霜霜呀,你也快点吃,要不然这肉呀可都叫这些馋嘴货给吃光了。”
“好的呀”,陶小霜虽然嘴上应了徐阿婆,可是不久前她才吃了一大罐的冰淇淋,肚子并不觉得饿,所以吃完碗里的饭她就放下了筷子。
“小霜,你身体最近虚得很,要多吃点好不啦?”这顿晚饭程谷华照常吃了1斤的大米饭,但肉菜他却没怎么动筷子,家里难得能吃一回牛肉,他一个作大人的吃个半饱就行了,让孩子们好好吃一顿才是硬道理。他抱着这样的想法难免会以己度人,所以当看到陶小霜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了筷子,他立刻就觉得侄女肯定是在给3个小的省嘴——毕竟这时连刚满10岁的采秀都已经添了一碗饭!
“二舅,我真不饿,下午刚喝了酸奶的。”顶着程谷华和徐阿婆半信半疑的眼神,陶小霜只好站起来,硬着头皮给自己添了半碗饭,坐下来继续吃。边吃她心里边发愁,自己只有一个肚子,吃了飞来的加餐,家里的三顿饭自然就吃不下原来那么多,可看在大人们的眼里自己这就是少吃了。唉,看来以后自己得克制些——加餐再好吃,也得留下一半的肚子在家里吃才行,要不然自己里越吃越少,身上却倒长肉,这不是存心惹人怀疑吗?
陶小霜磨磨蹭蹭的故意吃得很慢,她刚把半碗饭吃完,足足两大海碗的芹菜大葱炒牛肉丝和三色牛肉丝就被3个小鬼头横扫一空,连碗底的菜汁他们都争着舀到米饭上,拌了拌全吃下了肚。最后,陶小霜焖的5斤白米饭连第二天做泡饭的锅巴底都没剩下来,全被迎国他们3个拌着菜汁吃光了。
陶小霜看到瘫在凳子上的采秀3人在不停的揉肚皮,就在心里算帐:二舅照常吃了3大碗也就是一斤,自己和阿婆加在一起大概8两,那剩下的3斤2两米饭岂不是全被3个小鬼头吃了!难怪他们的肚子鼓得这么大了,陶小霜怕他们胃痛,就对徐阿婆说:“阿婆,采秀他们这顿吃得太撑了。我去烟纸店买几个果丹皮,让他们吃了消消食好伐?”
“你去吧,多买几个,洗碗的事就别管了。”徐阿婆被她提醒后也有些担心。
和沪上所有的里弄一样,同寿里也有一家专卖日常杂货的烟纸店。店开在3弄的支弄口,多年来都是由一对老夫妻在经营。这对老夫妻在解放前就从老板那赁下了这店,55年上海的所有烟纸店收归市商业二局公私合营后,他俩不用再给老板租子,从此领上了公家钱;但烟纸店的名字却从没没改,一直都叫寿来财。
果丹皮是用去核山楂压成的皮,用白纸条裹成指头大小圆卷子状,在寿来财,陶小霜花6分钱买了9个,想起家里火柴只剩小半包,就又买了一包火柴。弄堂里从3弄到4弄得经过一个公厕,陶小霜不想闻那种腌臜味,就准备绕路回家。她一手攥着果丹皮,一手拿着火柴,出了弄堂走上了街,然后往主弄口走去。
突然,有人从后面拉了下她的衣摆。陶小霜猛的回头一看,是孙齐圣!
“你吓死……”
她话还没说完,孙齐圣看左右没人就扯着她拐进旁边的一个死巷子。巷子里黑乎乎的,陶小霜踉踉跄跄的被孙齐圣带着往前走,她心里有三分的气,又有七分的惊讶和不解:孙齐圣这是怎么啦?难道是朱大友家出了什么事?
满心疑惑的陶小霜刚喊出一个“大圣”来,整个人就被孙齐圣身贴着身压在了胡同尽头的砖墙上。孙齐圣低下头,凑到那贝壳般的小巧耳朵旁,乞求般喃喃道:“小霜,帮帮我,我……”
“大圣,你怎么呢?”陶小霜焦急的问道。
孙齐圣不说话,只是转头用脸蹭了蹭陶小霜的脸颊,然后友用自己的嘴唇去摩挲陶小霜柔软的唇瓣。
天呀!!!
陶小霜惊得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她只觉得心脏都停跳了一秒。陶小霜还没适应眼前的黑暗,但是看不到东西反而让她更清晰的感觉到孙齐圣在自己唇上辗转摩挲的灼热嘴唇和他扑面而来的浓烈呼吸。
小赤佬耍流氓!反应过来的陶小霜立刻就脚踢手推的挣扎起来。孙齐圣的脑子被酒精烧得岩浆般滚烫发热,但好在理智还没被全烧没。他恋恋不舍的松开陶小霜的嘴唇,尚还青涩却已十分有力的身体也不再压住陶小霜,然后才面色郁闷的说道:“朱大丽耍流氓,我不小心被她碰到嘴了。小霜,你得帮我消毒!”
“啊?!”陶小霜本来又羞又气,听了这话人简直蒙掉了,这是哪跟哪啊?孙齐圣被朱大友的大姐耍流氓?
这时,她闻到了孙齐圣的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味,这死猴子喝酒了!“大圣,你在说醉话吧?朱大丽她怎么也不会……应该不会的吧?”话说到这里,陶小霜发现自己似乎更相信孙齐圣,哪怕他似乎喝醉了。没办法,即使是在有两世记忆的她看来,朱大丽也实在是个作风大胆的奇女子。
朱大丽是朱家最大的孩子,今年28岁一直住在家里,她没结婚却有一个9岁大的女儿,女儿的父亲是一个苏联专家。
1958年,中苏关系还处于蜜月期,18岁的朱大丽因为俄语说得好,高中一毕业就被分到一户苏联专家的家庭里作生活保姆。一年后,这家的女主人愤然申请回国,男主人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