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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0年代的风气十分保守,大庭广众之下男女牵个手就等于是公开恋爱关系,所以虽然有挡板,但为了防备好事人的眼光,孙齐圣叫两个小鬼头站到塌车的中后段,挡住自己和陶小霜。
……
陶小霜是被一种呕吐的冲动给激醒的。于是,一直用衣摆给她扇风的孙齐圣就看见她的眼睛还没睁开,整个脸就皱成一团,接着她还一个劲地扭头张嘴。
“是想吐吧?”孙齐圣以半扶半抱的姿势,把陶小霜的脸转向车外。怕她不顺利,他还伸手去轻拍她的背,“快吐,吐了就会舒服些……”
呕吐感本来就很强烈的陶小霜被他这么一鼓励,很爽快地把中午吃的炸粢饭糕全吐了,还贡献了一些胃里的酸水给车下的沥青路面。
吐完后,被孙齐圣扶着站起来的陶小霜只觉得嘴里又苦又酸,恶心得她想吐舌头。突然,陶小霜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新味道,她头一扭,就看见身旁的孙齐圣额角的头发还在滴水。把鼻尖凑过去一些,她嗅了嗅,果然是肥皂的味道。
把陶小霜小猫似的举动从头看到尾,孙齐圣放心地笑了,“香吗?这车是去光华的,等会你去澡堂一趟,保证比我还香。”
一身粘腻又自觉臭烘烘的陶小霜自然很想洗澡,但她没心情。
昨晚在迷雾镇上,孙齐圣曾说过今天要到光华打球,所以她离开小玛利亚教堂后就想去光华找孙齐圣。谁知道,人才走到半路,就中了暑,接着很不幸地就出现了前面她昏倒的那一幕。
这时,吐过后陶小霜感觉身体是舒服了不少,可宋家的蒙难和自己在小玛利亚教堂的空手而归却让她如鲠在喉。于是,看着唯一能倾诉的孙齐圣就在自己身边,她不禁脱口而出道:“那些畜牲!大圣,你知道吗——妈妈他们都被鬼子害死了!”
“!”车头的老张脚下一抖,塌车晃了一下。
“谷霞阿姨死了?”孙佰岁大惊地转头。
“……上海还有鬼子?”朱大顺歪头问。
陶小霜捂着嘴,惊觉自己一时大意了。她懊恼地抿紧嘴,对孙齐圣使了一下眼色。
孙齐圣接了招,镇静自若地大声道:“陶小霜,你昏迷时白日做梦了吧!还鬼子呢,小二、大顺,你们可得给她保密,要不然……”话没说完,他就哈哈笑起来,前面的两小一大也都被他带得笑起来。
“昨天我都还是个病人呢,你们都不体谅人!而且梦是反的,坏的就是好的……”一边说陶小霜一边还跺脚。说完她自觉除了脸色不够红润外,自己这话嗲得算是正正好。
果然,老张在前面很捧场,“哈哈,陶小囡,放心吧,这事你张叔在厂里谁也不说,保你的脸面!”
“张师傅,你说的哦,遇上我二舅,你也不能说的……你保证!”陶小霜的话让老张笑呵呵的连说了三声好。
听老张应下了保证。陶小霜才真心笑了。这时,她方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喘,赶紧张嘴深呼吸几下。孙齐圣见状忙让她坐下。
坐在毛巾被上,陶小霜弯起膝盖,把背靠上车尾的挡板。孙齐圣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她旁边。
靠着默契的配合成功过关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然后,他俩同时笑了。
第25章 啾啾()
光华被单厂是市级纺织厂,常年都有出口任务,也算是区轻工业局下的一个大部头,门面自然挺阔——沿街的厂门宽约十二米,门前有四根钢筋水泥浇筑的高大立柱耸立,一正门二侧门的格局看来颇为气派。
一辆老虎塌车离开大马路,就近从正门左侧的小门驶进厂区。
车上,耳边尽是两小人讨论晚饭吃什么的吵杂声,陶小霜低着头,似乎在聆听。天生的笑摸样让她极其低落的情绪在脸上只显出了一两分的痕迹,不过对于一起长大的孙齐圣来说却是一目了然的事。
孙齐圣用肩头去碰了下陶小霜的肩头,等她抬起头,就靠过去轻声道:“没事的,你能宋诗变陶小霜,宋家人也能的……”
听了这话,陶小霜的心里先是一喜,继而又大痛,她喉头一哽,小声道:“即使真的能,也不一样的……世上再也不会有宋家人了。”
孙齐圣伸手拉住陶小霜的手,正色道,“但是有程家,有孙家,还有以后……我们的家。”
“哼……小流氓的家吗?”陶小霜朝他翻个白眼,手却任他握紧。
塌车奔着厂后的仓库去了。心里感觉轻松很多的陶小霜在热哄哄的晚风里不免昏昏欲睡起来。模模糊糊中,她知道孙齐圣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两人都热出一手汗,他也没放开。
……
本来,陶小霜是打算在光华洗个澡后就若无其事的回家吃饭,让自己当街昏倒的事在下塌车后就烟消云散掉。她哪知道,塌车一出仓库,库管就把这事散播到二舅妈的耳朵里了。
于是,陶小霜被等在仓库门口的二舅妈彭苗逮了个正着。澡堂子是没得去了,彭苗板着脸二话不说就领着她去了厂里的医务室。
“张嘴……有舌苔,喉咙也有些肿。”
“夹住了……体温是36。5,不算低烧。”
“来听一下心跳吧。”
一番检查后,医务室的窦阿姨笑眯眯地问,“小霜,听说你昨天才出院?”
彭苗在一旁插话,“对呀,小孩不爱惜身子,刚好就出门野了一天,窦姐,你给多开点药吧。”
窦阿姨抽了张病历签,一边写一边说:“小霜没病,就是体虚,加上中暑。你们去雷允上买些六神丸给她吃吧。至于我这里,就给她开1个月的牛奶好了。她这年纪补一下,吃好点,很快人就会好。”
“嗯,嗯”彭苗听得直点头。她接过病历签,看了一眼就递给陶小霜,“小霜,你自己拿着,舅妈也看不懂。明天去奶站,我们订大瓶的牛奶,给你好好补补。”
“舅妈,窦姨,我能订酸奶吗?这天热,牛奶过午就得馊。”陶小霜问道。
“……你喜欢就订好了。”彭苗看窦阿姨点了头才同意了。
“谢谢窦姨,那我们走了。”事毕,陶小霜和彭苗起身离开医务室。
医务室外,孙齐圣三人正坐在长凳上等着她们。
站在走道上,彭苗叮嘱道:“回家少吃点西瓜,你现在虚,吃多了会拉肚子的。还有,给妈说一声,我们车间有一个工友,家里老人去了,我得给他做思想工作,今晚就不回家吃饭了。”
彭苗这几天排的全是中班,要到晚上10点半才能下班。平日里,无论上早中晚哪一班,只要没事耽误,她下班后都会赶回家吃饭——在家里吃饭比在食堂里吃要实惠不少,1个月下来能省下3、4块钱呢!
“知道了,我不多吃。回家后我就告诉外婆,今晚不用留饭。”
陶小霜知道二舅妈是她们车间的生产组长,下班后常要组织开会或者找组员谈心,今天估计是要和那个工友在食堂里边吃边谈了。
“叮铃铃……”晚饭后的开工铃声响彻全厂,从不迟到的彭苗听到铃声后赶紧跑去车间。
目送二舅妈离开后,陶小霜在长凳上坐下。孙齐圣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纸质的小硬卡,递给她,“时间还够你去澡堂冲一下的。你快去,我们等你。”
这小硬卡是一张一次性的澡票,是孙齐圣趁着陶小霜做检查的时候跑去澡堂那边买的。
这时,比起坐更像是瘫在长凳上的两个小人头靠墙壁眼皮直打架,陶小霜瞅了他俩一眼,摇摇头说:“算了,佰岁他们玩累了,我也累,还是回同寿里吧。”
“你不用管他们两个……”清楚陶小霜是顾着两个弟弟,但只顾着心疼她的孙齐圣说着伸出双手按在两个不停上下摆动的小脑袋上,一阵使劲的乱揉。
在他的蹂躏下,朱大顺哇哇叫着蹦起来,孙佰岁则惺忪着眼睛,唤道:“哥,小霜姐,我饿了。”
“佰岁、大顺,别急,我们马上回家吃饭。”陶小霜见状忙对和两个小人保证道。说完她好笑地白了孙齐圣一眼,“看你把佰岁的头揉得……我不要在这洗澡了,我们回去吧。”
“我觉得——你想洗就去洗。”孙齐圣知道她爱干净,就转头对两个小孩利诱道:“既然马上回家吃饭,那垫肚子的两个肉馒头就没了。”
朱大顺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肉馒头!我不回家了!”
孙佰岁也连连点头:“先吃肉馒头,再回家吃饭!”
孙齐圣满意地点头,“那我们吃着等小霜姐洗澡,好伐?”
“好啊!小霜姐,你快去洗!”大顺和佰岁同声叫道。
一旁的陶小霜眼见只两句话的功夫,情势就转变成两个临阵倒戈的小人缠着要自己去洗澡了。
“好吧,我去洗——你们别摇了。”被缠不过的陶小霜笑着答应两个小人,手上却悄悄地去掐孙齐圣的手臂——这猴精老是这样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孙齐圣从小到大都是这脾气,看来是没得改了!自然,孙齐圣只会对陶小霜好;可有些时候,因为他肆无忌惮的‘好’而哭笑不得的陶小霜真的有些同情那些爱和他作对的男生——对你好都能让你感觉吃不消的人,你还敢让他对你坏,也是勇气可嘉呀!
孙齐圣若无其事地受了这一下,还冲她笑出了两排白牙,“这一下就算是抵昨晚那个……啾啾?”
啾啾?什么意思?
见陶小霜不解,孙齐圣就坏笑着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轮廓清晰的薄唇。
明白过来的陶小霜,刷地一下就通红了脸,她大叫道,“死猴子!你居然——”
一个正经过他们身边的工人惊讶地转头,陶小霜怕被听到,只能压着嗓子低声道:“我不和你说了……那事你别想有下一次。”
说完她把澡票往挎包里一塞,气冲冲的走了。
孙齐圣看着她犹如一只稚美轻巧的小鹿般的背影,心情极其愉快地思考起下一次的啾啾要软磨硬套多久才能有机会?
去澡堂之前,陶小霜到细纱车间找二舅妈借了她的洗澡用品。彭苗知道小姑娘讲究,还专门找同事要了条新毛巾。至于换洗的衣物,陶小霜随身的挎包里正好有一套整的,要不然洗了澡还得穿汗湿的内衣裤,那她情愿不洗这澡。
至于挎包里的换洗衣物,陶小霜本来是为去宁家准备的。虽然没有摆过认干亲的席面,但曾和陶爸喝过血酒的宁鲁是打心眼里把陶小霜当做自家的另一个闺女,而宁妈妈对陶小霜也是十分的好。所以,从来没有在高家住过一晚的陶小霜却常去宁鸥家过夜,还常在暑假或寒假时受邀到宁家住上几天。
早在医院时,陶小霜就答应过宁鸥,有空就去陪她。陶小霜只有一个挎包,所以今早收拾东西时,心烦意乱的她顺手就把过两天可能要用到的衣服也收拾了。谁知道一天不到,当时那有些多余的举动倒成了未雨绸缪。
……
洗过澡,和孙齐圣三人会合后,还生气的陶小霜在回同寿里的路上坚持不和孙齐圣说一句话。
不停逗她的孙齐圣倒是把大顺和佰岁给逗得笑疼了肚子。
说是回,其实也就两条街,所以陶小霜上楼时,徐阿婆正在叫表哥迎军摆碗筷,而二舅则放了块砧板在地上,正准备给一个大西瓜开瓢。
陶小霜的回归受到了一家人的热烈欢迎——外婆给她递毛巾,还用冰水冲了绿豆汤;迎军哥往她的饭碗里舀了很多她爱吃的红薯,直把饭碗堆得尖尖的;采秀忙着帮她放挎包,连正顽皮的迎国、迎泰都嚷着叫着给她搬凳子。
全家人的举动让陶小霜既感动又不解,二舅程谷华一语道破:“小霜,这几天你不要离家太远了,等天凉了,再过桥去玩吧。”
原来被库管夸张的传话吓到的彭苗早就给同寿里打了一通电话,所以家里人都知道陶小霜在街上中暑的事。
在饭桌上,陶小霜一边吃着香甜的红薯饭,一边努力和家人们解释自己的昏倒只是一时不小心造成的,绝不是身体问题。
可是短短5、6天里就昏了两次的陶小霜在徐阿婆眼里就是那个放羊的小孩。
于是,她连饭后洗碗的‘权利’都被徐阿婆给剥夺了。吃了西瓜就被赶去睡觉的陶小霜只能怏怏地进了小卧室。
第26章 大餐露陷()
“如今的……”
电唱机的歌声在明亮温暖的面包屋里萦绕。
西式吊灯下,穿着围裙的安娜奶奶正揉着面团,站在她身边的宋妈用大网兜筛着面包糠,爷爷和爸爸则在柜台后细心擦着咖啡杯;而陶小霜和哥哥姐姐、两个弟弟则在小屋里穿来跑去地忙个不停:换桌布、叠餐巾、摆花瓶,小小的罗宋面包屋每天开业前的布置工作也是很繁琐的。
“……陕北的……”
歌声中,和往常一样,安娜奶奶和爷爷一起推开面包屋的大门,又一起说出那一句迎客的喜气话:“欢迎光临宋家面包坊!”
迎面而来的却不是闻香而至的客人。
一群穿着解放鞋,腰里扎着军用皮带的日本鬼子突然闯了进来。安娜奶奶和爷爷被撞倒在地,宋爸和宋妈冲上去,却被枪杆扫倒在地;然后,惊惶失措的陶小霜和哥姐弟弟被反揪着胳膊,狠狠按倒在地上。
一家人被绑成粽子,排成一溜压跪在地上。一个鬼子兵嘿嘿笑着拿起切牛角面包的细长餐刀挨个给陶小霜他们剃了头。
被又骂又打的陶小霜心里明明得麻木连害怕都不知道了,可身子却抖个不停,可笑的是在这悲惨的情景中,欢快的歌声还在继续,有好几个鬼子兵似乎还颇爱听这首歌,一边在店里打砸一边还嘴里唱上了。
“如今的南泥湾呀,往年不一般,再不是旧模样。是陕北的好江南……”
南泥湾,好江南……
解放鞋、剃头……
陶小霜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原本在她背后用脚踩住她的鬼子兵这时却悄无声气。
开店前安娜奶奶是总爱放歌,但放的当然不是南泥湾,而是她故乡的民歌三套车。
“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
陶小霜一边跪着哼起了那异国的曲调,一边看着一片狼藉的小屋和前世的家人在奇异的褪色中渐渐消失。
然后,在黑暗中,开始下坠的她闭上了眼。
当她再睁开眼时,睡前的疲倦不翼而飞,她就像早晨初醒般的活力十足,唯有她趴睡的橡木圆桌和身上的巡夜人制服在告诉她:你梦入迷雾镇了。
“大圣……”
怕旧事重演的陶小霜刚喊出声就呆住了——似乎比她早到的孙齐圣正站在石柜前,而石柜最下面的运宝箱被他拉开了!
孙齐圣比她早来一步并不奇怪,毕竟她来之前做了噩梦嘛!可是为什么运宝箱会……
陶小霜左右一扫。圆桌上,昨晚被她放进杂物柜的镇民手册和几封信件胡乱摆放着——显然孙齐圣在她未到前已经翻看了它们。镇民手册里可是有专门指导巡夜人购物的章节,里面还特意提了运宝箱的用法。
白天发生了太多的事,陶小霜早已精疲力竭,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心心念念的大餐惊喜,所以就没有确保孙齐圣比自己晚入睡。
可是——孙猴子,你就不能反应慢一次嘛!
找不到宋家人的墓地,惊喜又飞了,只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的陶小霜看着跑过来兴奋地想抱住自己的孙齐圣,气得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