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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不少士兵紧急撤了箭,有的百忙之中将箭头偏向了一边,却也还有人,终究没有来得及。
而也就是在我犹豫的那一瞬间,前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悲鸣,然后,我看见白隼的身上染了一点红,坠落在地,背上,还有四五支羽箭。
白隼最后的姿态,是向着我在飞。
也就是说,白隼冲下来,为我挡开了那些致命的箭。
看着白隼雪白的羽毛染上了血迹,我几乎是从马上跌了下去,继而又跌跌撞撞奔到白隼身边。白隼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泽,像是一颗蒙尘的珠宝,黯然无光。
我想要伸手去拔掉它身上的羽箭,却又担心在拔动哪一根的时候,白隼会突然死去。
几番犹豫,白隼却忽然扑腾了几下翅膀,振起几片掉落的羽毛,我正想着要怎样安抚白隼,给它治伤,白隼却忽然努力一振翅膀,腾空飞起。
第二一六章 陛下()
白隼腾空飞起,用尽了全力。直到它升到了极高的地方,忽然发出一声悲鸣,然后双翅用力振动,对着地面疾速俯冲。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隼的头脑,已经撞向了地面。
刺痛我双眼的,是纯净的白,和耀眼的红。
我的白隼,就这样在雪山脚下死去。
那红白交加的颜色不断挑动着我的思绪,让我一遍遍地想起白隼坠地的场景,想起昨天晚上,纪云琅的血,染在晶莹洁白的雪地上的情景。
一样惨烈。
我欲哭无泪,怔怔地看着白隼,一动不动。
背后响起了清浅的脚步声,继而是冯大人的声音缓慢而又低沉地说道:“娘娘,逝者已矣,不必太过伤怀。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娘娘您。”
我并不转身,只是看着白隼的尸体,淡淡说道:“冯大人,你怎么来了。是……随着白隼一起来得吗?”
“微臣看见白隼突然掠过军营上空,担心皇上与娘娘遇到危险,特带一对兵马来救。却不想……”冯大人叹道:“大迎早有准备,已将雪山附近路口团团围起。”
“其实冯大人早就知道,对不对?”我仍是淡淡问着。
“什么?”冯大人奇道。
我抬头仰望着雪山,此时山顶的白雪在阳光下发出耀目的洁白光辉,那种洁净不染纤尘,晶莹剔透,令人观之心神皆是一片澄澈空明,昨夕那种月华无辉、四处漆黑、血莲隐现的种种情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可重见了。
“月至中天之时会黯然无光,那一刻刺出的热血落在雪地上,变成一朵血莲。”我仍是看着山顶的白雪,似是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了血莲一样:“冯大人,这又是一种神奇的法术吧?”
我转过身去,看见冯大人的双手背在身后,似是被牢牢绑缚着,而我们身后几丈远近,大迎的士兵排成扇形,显然是为了阻止我们逃脱。我挥手割断了冯大人身上的麻绳,大迎的士兵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我松开冯大人,他们不会违抗。
冯大人轻轻点头,说道:“其实那也算不得什么神奇,比起诛心血泪,终究是差得远了。”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凉:“比起诛心血泪,差得远了……冯大人,你知不知道,纪云琅刺向自己的那把刀,也是刺在心头啊!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诛心血泪救不得无名,只有我的能救无名。
“但纪云琅还是向你请教了这个方法,换的一朵血莲,融进了我的血脉,这是因为——他不能让自己面对无名的伤势无动于衷,一定要亲自为无名做些什么,并且,他也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诛心血泪会有绝对的功效,所以,定要亲自再加上一道力量……”
冯大人眼中露出了极度奇怪的神色,他甚至忍不住打断了我的话,惊恐地问道:“娘娘,你说……你说皇上将匕首……刺进了心口?”
我点头道:“只是刺得浅了些,否则纪云琅昨天晚上,就已经毙命了。”我体味着冯大人的表情,缓了一缓,问道:“怎么?难道纪云琅……本来不需将那一刀刺在心口上?”
冯大人神色黯然,许久,才摇了摇头:“皇上如此,定有他的意思,只不过微臣难以明白。”
我道:“纪云琅行事,确实令人难以明白。但如今有一件事,我却非常明了,冯大人,如果纪云琅能够亲自救活无名,那么我根本就不会到郦国来,那场精心策划的和亲固然不会有,我也不会成为纪云琅的皇贵妃,不会跟纪云琅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而如果我从来不曾到过郦国,那么郦国与大迎之间,应该不会有这场战争。如果我没有来郦国,阿继不会送我这只白隼,白隼也不会在这山脚下毙命……”
冯大人沉默不语,许久方才低声叹息:“有生必有死,天地万物,莫不如此。坚固如同磐石大山,亦有消长,绵长如同长江大河,亦有起落。即便如同苍天大地,也无时无刻不经历着云聚云散,日出日升,潮涨夕落,也无时无刻不见证着万物的出生与消亡。只是人活于世,毕竟不能悄无声息,无声无响。因为这世上万物的存在,都有其自己的道理。因此就算是一缕轻风,一片薄云,也都有着其自己存在的道理,只是或许我们并不知道。”
冯大人的话说得甚是深奥,听上去每一句都是入情入理,但连起来细想,却有着极深的道理,并且这种心境似乎已经经历过人世间的种种生死离合,看过了无数的花开花落,这种事事都看破的心情,不是我一时之间便能够全部体会的。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缓缓说道:“可是我呢,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想要留住的人和物,都一一离我而去,而想要留住我的人,却选择了极端的手段,发动了郦国与大迎之间的战争,致使生灵涂炭。
难道我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在这最后穷途末路的时候,独自咀嚼着悲凉而无奈的心境,然后看着自己,缓缓陨落?
我的疑问让我自己狠狠伤了脑筋,同时也似乎伤了冯大人的脑筋。
我看得出冯大人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事情,然后忽然在一个瞬间,忽然又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想不到向来镇定如恒的冯大人为了何事需要这么深沉的思索与决心,直到我看见冯大人拂了拂衣袖,整好衣襟,向跪倒在地,我才意识到,我要从冯大人口中听到的,将是一件多么令我震撼的事情。
可是显然,我听到的话还是远远超过了我心理准备的预期。
冯大人看着我郑重说道:“陛下,郦国的万千百姓,不,是郦国与大迎百万余众的百姓,他们的安危以及今后是否还有平安稳泰的生活,全部都仰仗着您。”
太过惊讶的时候,人反而会变得理智。
我知道,冯大人不是在开玩笑。
第二一七章 千山暮雪,以及,形单影只()
我知道,冯大人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知道,还有一件更大、更重要的事情,我不知道。
我一时之间无法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但是我听到了“陛下”这两个字,立刻便想到了纪云琅。
我惶急地问冯大人道:“纪云琅……皇上他,他怎么了?”不待冯大人回答,我又立时将目光转向了身后远处树林的方向,只是,除了那一片树林,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转身便欲上马,却被冯大人伸手拦住:“陛下,此刻只能设法突出重围,不能回头。”
“不要叫我陛下,不管是谁吩咐的、为了什么,我一概不听。冯大人,郦国当今的皇上是纪云琅,而纪云琅现在陷入重围,我必须去找他。”我想要立刻走,不愿再停留,因为我害怕听到冯大人这样称呼我,更害怕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冯大人脸上的神色却甚是坚毅:“微臣斗胆在大迎众士兵的埋伏中,以陛下称呼您,只因为微臣知道,陛下您不会意气用事,您一定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等着您安然归去、平息战争、重建安宁兴旺的治世吗?”
我既心急于纪云琅此刻的情况,便自然而然恼恨冯大人莫名其妙的话跟阻拦,忍不住怒道:“说什么平息战争,重建治世,今天我若能安然回去,也不过几个时辰的性命了,太阳落山月亮升起,世上已经没有我了;今天我若是不能摆脱大迎的追兵,我便是辜负了纪云琅的嘱托,无名因此丧命,我失信于人,也没有理由再活下去。
“冯大人,纪云琅能够好生回去,我不是已经死在军营中了,便是无颜见他,命丧别处。可纪云琅如果回不去……我……我也是……我也不能再活着。”
话一出口,我心中也感到吃惊。
原来,纪云琅若是无幸,我,会选择殉情。
明明已经知道纪云琅从未喜欢过我,明明我的存在对于纪云琅来说,只是为了他喜欢的无名,可是,我的内心深处,毕竟,还是这般深深地爱着纪云琅的。
冯大人闻言却变了脸色,肃然说道:“您有这样的想法,与寻常女子又有何异?皇上之所以这般看重于您,就是因为您不同于寻常弱质女子的坚忍,还有您的英明决断、聪慧过人。而微臣所以违背皇上的意愿,提前将他的意旨传达给您,就是想让您不要冲动……陛下,经过宫中内乱一事,您应该已经知道,皇上是多么器重您,信任您。”
果然是纪云琅,将“陛下”这个称呼堂而皇之地赐给我的人,果然是纪云琅。
我几乎有些狂躁地打断冯大人的话:“我便是不喜欢他这样器重我,信任我,他就这样简单而任性地,把他的姓命,交了给我,把无名的姓命交给我,可是每一件事我都是被动地接受,就算我心里是心甘情愿地能够为他做任何事情,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一句话问过我。
“我以为我真是为了两国的友好交往嫁到了郦国,我以为我会嫁给先皇,我以为纪云琅说要娶我,是真的想要娶一个皇妃……我以为那天晚上在营帐里,我可以就那样被纪云琅抱着死去,可是纪云琅却阻止了我。
“我以为纪云琅带我来到这雪山上只是为了给无名找什么珍奇的药材,却没有想到纪云琅将匕首插进了他自己的心口。我以为纪云琅是要将这多血莲作为救治无名的良药,却没有想到血莲渗进了我的指尖;我以为血莲给我的那些温暖与感动都是真实的,可是我没有想到,这只是纪云琅担心我的诛心血泪不足以救好无名,特地加上的一道护身符。”
情绪如同开闸的水,汹涌而出。我将自己心中的事情一一列举,每一件都让我感到难以言说的悲凉。
说得喉头有些哽咽,我终于放缓了语气,平和地对冯大人说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冯大人,我答应你,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去救无名,可是,请你看在我此生将尽的份上,让我能够遵从自己的意愿办一件事,让我也任性一回,让我去救了纪云琅。你看大迎连这里都设下了埋伏,纪云琅从正面走,遇到的伏兵定然多出这里十倍。纪云琅一个人,还刚刚受过重创,我……我要去助他一臂之力。毕竟,我是大迎人。
“然后,我会老老实实地回到郦国军营,再救无名。这样,我才可以无憾的了结。”
身后几丈处,那些围着我们的大迎士兵已经开始催促,只是他们对我很是客气,并不上前,也并不动手。
冯大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地上委顿成一片白羽的大鸟,喃喃说道:“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我听不懂冯大人念的诗,但我也听懂了几个词,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以及,形单影只。
好像是在说白隼,又好像在说我一样。
我只是看着冯大人,低声说道:“求求你,让我去。”
冯大人回过神来,看着我说道:“陛下也要答应微臣一些事。”
我道:“接受‘陛下’这个称呼?冯大人,等我死了之后,我的墓碑上要刻上什么字,其实都不重要,即便你们给我刻上陛下,我也管不得了。可是若有可能,我却希望你们给我刻上四个字,昌平公主。”
王妃雪晗,宋妃清芷,孟妃姚春……
我当时也曾想过,如果死去的人是我,我也希望我最后的封号,是燕莺贵妃。燕莺是我希望纪云琅不要忘却的名字,而贵妃,却能表示,在我生前曾经是纪云琅的一房妃子。
可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或许我最美还的记忆,只是应该停留在和亲的路上,我从驿馆的楼上初见到纪云琅的身影,似曾相识。
冯大人的神色甚是奇异,他向我看了片刻,方才说道:“微臣的确是让您接受‘陛下’这个称呼,自此以后永生为郦国百姓造福。因为——
“您绝不会在今天死。”
第二一八章 毕竟还是回来了()
“您绝不会在今天死。”
“您应该还有很久的寿命,生存延续,为百姓造福。”
我说过,此时我很清醒。我分明知道,冯大人的态度与语气,不是假的。
接着我又很快想到了,在我和纪云琅快要下到山脚下的时候,纪云琅对我说道:放心,无名虽然伤重,救她也不容易,却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即便是救无名,你也不会死的。你不必这么害怕。
明明当时便听到过,却因为我心里的情绪,把它忽略掉了。只剩下一些伤心凄怆的情绪,留给自己体味。
我没有说话,没有反问,只是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无名受伤以后,前前后后的事情。
我的指尖微微一颤,然后这种振动,直达心底。
我不顾一切地推开了冯大人,纵身上了马。
等冯大人和一众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朝着树林的纵马狂奔而去。
冯大人立刻纵马跟随,一边大声喊道:“陛……娘娘,您要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去找纪云琅了。
我回头瞪着冯大人,厉声说道:“以后若再用那两个字称呼我,我杀了你。”
我回思这近日来发生的事情,想到了昨晚,我的眼前渐渐出现了那朵血莲,然后我的指尖,忽然感到一股轻柔的温暖,如同一脉温泉水,就这样从指尖渗了进去。
而且那种暖意,一直萦绕在我周身的血脉中。然后就有了纪云琅的那句话,你不会死。
从未认真联想过的事情,如今一加联想,便是让我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的真相。所以我不敢认真去想,不敢追究这其中的原因。
我只知道,白隼的这些伤,这些血,原是为我而流,而纪云琅流出来的那些血,也已经变成血莲,融进了我的身体。
冯大人的马渐渐地追上了我,而那些大迎侍卫的马,也围绕在我跟冯大人周围,紧紧跟随。
靠近树林的地方,果然有重重的大迎士兵包围着,显然纪云琅是在里面,只是包围里面,却听不到丝毫打斗或者追逐的声息。因此眼前的情景,格外地让我觉得可怕。
那重重的守卫看到我,像是事先已经约定好了一样,纷纷辟易在两边,让出了一条丈许的宽敞道路。
冯大人在我身后呼唤,我回首看了看冯大人周身的大迎侍卫,说道:“我已经到了这里,你们放了他,还有他的随从,你们要拦着的人只是我。你们的首领问起来,只管让他来找我便是。若他不能平安回去,我告诉连卓将军跟容方铭继,说你们不听我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