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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在怄气,好像是在闹着什么别扭,这些话没有经过思索就被我说了出来,却又让我感到懊悔。
嘶哑的声音说着这些话,十足是一个粗鲁的人。我听到自己用这样的声音跟纪云琅说话,心里却又忍不住难过。
纪云琅不理会我的话,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似要查看我颈中的伤势。纪云琅冰冷的手指刚碰到我的脸上,我便不由自主地向后推开,低声说道:“不要紧,我已经好了。”
纪云琅的手空抬在半空,终于缓缓放下。
沉默的空气让我无缘无故觉得心中慌乱,我已经退到了帐篷的边缘,听着不远处无名住的营帐旁边渐渐安静下来,问纪云琅道:“无名她……好些了吗?”
“一直昏迷未醒。”
“那她……发烧了吗?”
我能感到纪云琅的目光正看着我,只是我已经慌乱到没有能力去分辩其中的含义。其实这种慌乱的心情甚是奇异,绝对比上了断头台的人等着铁铡一刀断首的心情要复杂的多。
其实死也是可以根据心情分为好几种的,一个人若能没有情绪没有牵挂心如死灰地等死,应该是最没有痛苦的;次一等的是虽然对活下去仍有期望,可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死,但又能够心甘情愿地就死,那样也没有那么苦;再次一等的就是心中明明不想死,却实在没有挣扎的余地了,死得无可奈何。
我想,我这种情况,是属于第四等的。因为我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额头有些烫,好在气息还算均匀。”
我点点头,无名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了。
我定一定神,努力排除心中的杂念,对纪云琅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皇上劳碌一天,该休息了。但若是皇上还有精神,我有些话,想告诉皇上。”
我想,是时候该将身后事,交代一下了。
我忽然发现郦国人所谓的“一死了之”这句话其实是不对的,就像我这种状况,“一死”固然能够救回无名一命,可是“了之”却是不能实现的。
我还要斟酌一下想一个办法,怎么隐瞒自己的死讯。
阿继对我的态度忽然有了这么巨大的转变,甚至让我一度手足无措到以为阿继被鬼魂附体。若真的是中了邪也就算了,其实阿继又是十分清醒的。惟其如此,我才更加觉得可怕,不知道这个头脑清醒行事却不理智的阿继,万一知道我的死讯会有怎么样的举动。
活得光明正大,死了反而要偷偷摸摸,想想真是可笑。
我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并没有笑,纪云琅的神情则更加严肃,他的双眼逼视着我:“你从来不这样叫我。”
纪云琅这样的执着忽然让我觉得心中生恼,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眼前有多少大事要说,皇上何必斤斤计较这些个。”
纪云琅伸手按住我的肩头,凝视着我柔声道:“燕莺,你到底怎么了。”
纪云琅的认真让我有些吃惊,但随即却又觉得他又是可笑,又是可恼。
我侧着身子想要从纪云琅面前闪开,却被纪云琅牢牢按住了我的肩头不能移动。身上的新伤旧伤一起疼了起来,我愤愤地顿足道:“我怎么了!谁让你来管我怎么了!你自己不会看不会听吗,我中了飞刀,声音坏了,可是我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没有倒下也没有死去,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在我的印象里,我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冲动脾气这么坏的人。
我想,或许我只是受不了,纪云琅这么专注地看着我,然后对我这样温声细语。因为我不能不想到,或许纪云琅突然到来,就是跟我的诛心血泪有关系。
我实在不愿意知道,纪云琅对我好,其实是在暗里算计着我什么。
纪云琅却丝毫不以我的无理发怒为忤,他只是一只手用力按着我的肩头,一只手轻轻理了理我鬓角的碎发,凝视着我温声道:“你瘦了很多,这些天让你受苦了。”
人心其实有时候是很矛盾的,能承受冷漠孤寂,却受不了温声细语,面对刀枪剑戟、钢刀加颈都不怕,却害怕那一种温柔联系。
此刻,纪云琅的温柔,比任何兵刃暗器都更可怕。
第一九七章 如此,死亦足()
所以面对着魏太后的叛变、面对着交战的数十万大军,都没有怯懦的我,却因为纪云琅的一句话,忍不住要落泪了。
我哽咽着对纪云琅道:“你一走就是那么久,却又把那么大的担子留给了我,我日日警惕着我们的图谋不要被太后发现,还要日日担心……担心你,你忽然音讯全无,而太后又在那个时候忽然图变,我……我其实很害怕。
“我怕我不能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怕郦国千秋的基业,就这样被我毁了。孟姚春自缢死了,宋清芷受了叛军的伤,也死了,王雪晗为了不让太后以皇嗣为人质逼迫于我,自堕胎儿,也跟着死去了。薛灵嫣在朝堂上为我解了围,也被叛军打伤了。还有给我传送情报的两个丫鬟,也被太后的人抓住打死了……”
说到此处,我的喉头一哽,不由得想起了无名,我的几个陪嫁丫鬟不明不白地丧命,还有徐阿姆的哑症,都是从她身上而起的,可是我至今,还是不知道无名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摇摇头,算了,无名已经重伤至此,我何必还要想她的不好?
只是,那些死去的人们,再也活不过来了!
“你说有话跟我说,就是要说这些吗?这些我都听冯大人他们跟我说过了大概,若是你要跟我孟姚春、宋清芷她们的事情,还是等过两天你的伤势好些了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时。”纪云琅说道。
接着纪云琅伸出衣袖,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痕,悠悠说道:“她们为郦国而死,我一定会给她们正名,让郦国万千百姓都记得她们,她们生前不得安然度日,身后应该有一份无上的哀荣。”
我看着纪云琅俊朗而苍白的面色,用力深呼深吸,平息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在宋清芷临死之前,我已经答应她,给她妃子的名分,她仍选了姓氏作为封号。所以她们的灵位,我写的是王妃,宋妃和孟妃。我想你……会答应的。只是孟姚春的声名,还需你去设法洗清,那时孟妃姚春的灵位,才能光明正大地摆出来。”
纪云琅颔首道:“你做得很好,她们为国而牺牲,理应有这样的哀荣。你许给与她们的名分,我都会一一做到。你放心,你很累了,好生休息。这些事情,等你大好了再说吧。这些又不是非要这时候说不可,是不是?”
等我大好了……
我这一身的伤势虽不致命,然而大大小小,却均不是轻伤。要说等到大好,却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而我,还真的会有大好的那一天吗?
我本来想跟纪云琅交代了大迎的大概兵力部署之后,再做打算的,可是看来再跟纪云琅说下去,他说不定会察觉我的异常。
我看着纪云琅微微一笑:“那就好。只是她们仍选择用姓氏作为封号,其中的意思,你当真不知道吗?你说她们为郦国而死自然不错,可是她们究竟是为了谁,才有这样舍生取义的勇气呢?”
纪云琅看着我的眼睛,那神色甚至认真:“那你呢?”
“我……我……”我料不到纪云琅会忽然问我这样的话,不由得一时为之语塞,顿了一顿看,我连忙说道:“我是郦国的皇贵妃,身居其位,就应该对郦国的子民有所贡献。还有,我挂帅出征,也是因为我的身份,我是为了郦国与大迎的太平,所以才勇往直前的……你不是说我该休息了吗?那你也早点去……”
我知道我的声音十分难听,我知道我这时候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篇话听起来多么的没有说服力。
可是我没有料到我的话,居然被打断了。
我的脸颊忽然一凉,已经被纪云琅捧起,接着下一刻,纪云琅微凉的双唇,已经堵住了我絮絮不停的嘴。
我惊慌失措,我伸手抗拒,我怦然心动,然后我被纪云琅抱得更紧。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动,也能感受到纪云琅的痛苦,因为我的心动而痛苦。
忽然我觉得,我的脸颊碰到了纪云琅冰冷的手,心里也是甜甜的。因为,纪云琅与我,终究还是有着撇不清的关系。
我闭上了眼睛,沉溺在纪云琅的气息里。我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想象,此刻纪云琅的脸色,一定是苍白的。
可是我没有刻意去压抑自己心里的悸动,而且,我也根本没有办法去压抑。
我只是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临死之前,我想放纵自己一回。
我想就这样恣意地领略纪云琅的霸道与温柔,任由纪云琅的心因为我的动情而痛楚,然后,我再感受着纪云琅心中的那种痛感,在一个心脏与他心脏由于我们之间的感应而共鸣的时刻,而被纪云琅抱着死去。
如此,死亦足。
身上的铠甲已经被脱掉,将军的长袍贴身而穿。我早已经发现郦国军人的衣服很有特点,就是身上缝制又许多口袋,能够贴身装下一些近身搏斗使用的暗器,以及在被敌人擒获时,能够出其不意地掏出隐蔽的小刀。
此刻我的腰间,就有一柄这样的小刀。
我想,我与纪云琅之间既然有着这样说不清的奇异感应,说不定我将刀子插在心口的时候,纪云琅的心也会觉得疼吧,可是我有些固执地想要自私一回。
我为了不让纪云琅察觉,缓缓地将我环在他颈中的双手移到他的腰间。
我用一只手抱着纪云琅的腰,另一只手,则轻轻摸向自己腰间的衣袋。
这把刀掂在手中并不重,却极有质感,刀柄与刀身铸造为一体,身长而柄短,近距离制敌确实非常有效。
我细细摸索,刀柄上凹凹凸凸似乎刻着些什么。
意外地,刀子握在手中,竟然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来不及想太多,我深深地吻了纪云琅一下,然后用尽全力,将刀子往自己的心口上插去。
与此同时,我环着纪云琅腰间的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
纪云琅腰间的那只贴身的兵器袋子,是空的。
第一九八章 原来人心,是真的会疼的()
纪云琅到来之前,我曾向冯大人详询过关于诛心血泪的事情。我想知道若是我自诛其心的时候冯大人不在我身边,他该如何知道消息,及时施术。
于是冯大人交给我了一颗灵药。
冯大人说,灵药入体,便与他手中的法器相互感应,服药者诛心时,他会知道。
冯大人说,服灵药者,诛心后尚有半柱香的辰光。
所以我想,我可以在这半柱香的时间里,将最后的话告诉纪云琅。我甚至还想,这半柱香的时间,纪云琅一定会陪着我,如此,死也不算太可怕了。
冯大人告诉我,娘娘请三思,即便你服了灵药,也随时可以反悔,只要刀未入心,都还来得及。你……娘娘你再给微臣两天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办法。
我微笑点头,但心中甚是了然,若还有别的办法,又何必等到今日去想。
……
小刀被我用力插向心头。
心头是抽搐的疼痛。
整颗心脏,胸口原本的伤疤,和后背上的箭伤伤痕,都在疼。
那种疼痛的感觉让我觉得全身无力,那种疼痛的感觉仿佛浑身的血脉都缩在了一起。
但,那不是利刃插进身体的疼。
那是真真切切的心疼,更胜过了利刃插入心脏的硬伤。
我想,原来人心,是真的会疼的。
我想,原来诛心,是这样的感觉。
我想,我该看着纪云琅的眼睛,跟他交代最后的遗言了,因为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用最深挚的眷恋的眼神抬头看向纪云琅,却发现他格外显得苍白的脸上,满是痛楚、愤怒、无可奈何又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首先是惊奇,但我的目光随即随着纪云琅的目光看到了我胸前的那把刀。
刀还是我之前触摸到的那把锋利的小银刀,短短的刀把上雕着奇妙的花纹,我的手用力紧紧握着刀把显示我自诛其心的决心。
这些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是我胸前还有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而那只手,手指白皙修长,它来自于纪云琅,是纪云琅的左手。
先是惊得一动不动,但我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大声尖叫着往后退。
纪云琅皱着眉头瞪着我,怒气冲冲沉声喝道:“被刀扎住的是我,你嗷嚎鬼叫些什么!”
纪云琅在我面前虽然一直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但大体上他为了保持自己一国之君的风范,说话措辞还是很注意的,可是现在,他居然用上了“鬼叫”这样的词,而为了使这声鬼叫显得生动,他还加上了“嗷嚎”这样精准的拟声词。
最诡异的是,纪云琅一边这样表情僵硬、言语生动地斥责着我,一边还举着他那只被小刀扎中的手,鲜血淋淋地向我摇晃着。
我忍不住又尖叫了一声。我连死都不怕,却被纪云琅吓成了这样。
我脑中飞快地转着,却意外地不似以前,总有很多新鲜的念头,脑子似乎一瞬间变得迟钝,我只得怔怔站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想,原来人心,是真的会疼的。但是我感受到的疼痛,只是因为纪云琅受了伤。
纪云琅双眼虎虎地瞪着我,也是一语不发。
我忽然往后退了半步,后背碰到了营帐的支柱上。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双腿酸软,浑身乏力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是阿继忽然跟我说要娶无名的时候,无名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朗,我的身上,却渐渐变得没有力量。
我还清楚记得那种浑身乏力的感觉,仿佛精力忽然从我的身体中抽离了一样。而我曾因为这种乏力,曾在大迎皇宫的瑞福宫中,整整发呆了十几天。
但自从我踏上和亲的路途,这种感觉就渐渐消失了。
而后在郦国,连我受伤,都不曾再有过的感受。
如今,这种无力的感觉,又出现了。
我心念忽然一动,我想既然我是曾经用无名的诛心血泪获得了新生,那么在无名此刻身受重伤的时候,我四肢乏力,说不定也是因为我跟无名之间的牵制。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我的自杀计划,失败了。
相拥而吻,然后脉脉含情地看着纪云琅,并死在他的怀中,这样的浪漫想法最终因为误伤纪云琅而成为了泡影。
我有些气愤地看了看纪云琅,不由地“啊”地大叫一声,忙忙从怀中取出一块洁净的帕子,捏紧他的手腕,咬牙拔出了他手中的小刀,然后给他包扎伤口。
这一刀被我扎在手心,虽然伤口不大,却是一个最吃痛的地方。我看着洁白的手帕很快沾染了血红,忙忙又撕下衣襟,紧紧地帮纪云琅扎上。
纪云琅仍是含怒看着我道:“你不是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看见刀伤就吓成这样!你来边境这几天,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我忙争辩:“谁说我害怕了!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这句话说罢,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忙补充解释道:“我在京城的朝堂上,在这边境的沙场上,不是已经出生入死过很多次了吗?”
纪云琅似乎并未在意我的“连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