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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有一个商人中毒,因是慢性毒,时间太久,毒性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治疗。”
    “嫌疑人范围太广,巡捕房不能确定目标。”
    “最终草草结案,不了了之。”
    前世,叶楚仅仅是在报纸上看到这件事,但那个商人的名字,她记不起来。
    纸醉金迷的上海滩,即便是有名气的富商,数量也十分多。
    顺南货号、锦泰银楼、宝顺洋行细数上海那些名气大些的商行,也无法从中找到答案。
    叶楚只晓得,前几日,秦骁发现的那几起中毒事件,在上一世并没有出现。
    但两件事情必定有所关联。
    窗外落着小雨,车厢里仿佛也能感觉到那种潮湿阴冷。
    见叶楚神色凝重,陆淮下意识伸出手,手指落在她的额间。
    叶楚微微一怔。
    他的手指轻抚着她的眉心,指腹温热。
    在陆淮的安抚下,叶楚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陆淮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叶楚的手,他手指合拢,将其握住。她的手心冰冷,他不由得抓紧。
    陆淮开了口:“别担心。”
    叶楚察觉到陆淮的温度传到她的掌心,安心极了。
    陆淮:“这件事已经提前发生了。”
    “回上海后,我会让人盯紧那些富商,不给旁人可趁之机。”
    火车往前行驶,夕阳缓缓落下,陆淮在叶楚的车厢中待了一整个下午。
    入了夜,陆淮仍是没有离开。
    窗外的景物掠过叶楚眼前,她默不作声,茫然地看着。
    宁静的湖泊、沉默的山脉,均是冬季霜白的颜色。
    不知怎的,从北平回上海的这趟旅途,天一直在下雨。
    雨势渐大,当豆大的雨水猛烈地砸向车窗的时候
    叶楚的心一揪。
    她记起来了,明天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
    叶楚忽的扭头看向陆淮,却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整个下午,他似乎一直在看她。
    他们四目相接。
    陆淮唤了一声:“叶楚。”
    叶楚望着他漆黑的眼睛,她心中有事,不知从何说起。
    但她知道,他是陆淮,只要她讲,他便会听。
    他曾是她最好的倾诉伴侣,现在也是。
    叶楚开了口:“陆淮,你知道我有一个姐姐吗?”
    陆淮怔了一秒,点了点头。
    叶楚讲述着她从母亲那里听来的事情,她的眼神游离,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叶楚的姐姐名叫叶姒,和叶奕修同年同月同日生。
    当时,苏兰和万仪慧同时在美国教会医院生产。两个孩子出生时间相近,无法分清。
    他们年龄相同,一个是叶家大小姐,一个是叶大公子。
    叶楚顿了一顿:“她消失在了十三年前的冬天。”
    陆淮伸出手,搂住叶楚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他们靠在车厢床铺上,她继续讲着,声音细小又柔和,贴着他的身体传来。
    叶楚当年才四岁,她记得当时叶家陷入混乱,她在家中等待,却一直没有等到姐姐回来。
    奇怪的是,那些细节于她而言,并不模糊。
    叶楚说:“一星期后,巡捕房找到了尸体。”
    “那个女童,面容已经分辨不清。”
    “但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同姐姐离家那时一模一样。”
    陆淮拢着叶楚的肩膀,她发间清香传来,他收紧了手。
    她靠在他身上,陆淮轻抚着她的背。
    叶楚的声音愈发沉了:“明天是我姐姐的祭日。”
    叶楚的头埋进陆淮的胸膛,声线听上去更遥远了。
    隐约带着一丝呜咽,她埋在那里,似乎不想让他发现。
    陆淮不去拆穿,只是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往下移。
    火车驶进了黑暗的隧道,车厢里没有开灯。
    在黑夜里,他环紧了她的身子。
    陆淮想到了另一件事。
    当年贺洵失踪,贺家人四处寻找无果。法租界巡捕房查了许久,耗时耗力,不想继续。
    几年前,贺洵竟重新回到贺家。
    贺洵回来后,多了江洵的人格。他们都知道,贺洵失踪期间,在暗阁做杀手。
    当年定是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情,江洵和贺洵才会同时存在于一个人的身体中。
    而叶姒的死亡也有疑云,既然面容不清,那个人或许并不是她
    “你还记得贺洵失踪一事吗?”
    过了几分钟,叶楚却迟迟没有回应。
    火车离开了隧道,窗外透进来细碎的光。
    寂静的光落在他们身上,能看见陆淮的手搂住她。
    陆淮轻声开口,唤道:“叶楚?”
    叶楚没有回答。
    陆淮轻轻松手,她的身体往下一滑,他很快收紧手,接住她。
    叶楚的身子微微起伏,在呼吸着,她似乎累极了。
    倒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在黑夜细微的光里,陆淮瞧见她安静柔和的脸,双眼紧闭。
    他摇了摇头。
    她这个人,在他的面前。
    总是这样毫无防备。
    也不怕他乘人之危。
    陆淮低下头去,见她额头白皙光洁。
    许是因为他在,她方才皱起的眉头早已舒缓。
    陆淮轻轻吻了一下。
    前路茫然,回上海的夜晚这样漫长。
    有她在。
    似乎也没有那样难熬了。
第188章() 
沉寂的黑夜里;两人的面容看不分明。
    陆淮缓缓松开叶楚的身体;俯身将她放在了床铺上。
    她已经睡着;身子极软;任由他的手接住。
    听话得很。
    陆淮伸手一拉;替她盖上被子。他坐在床边;安静凝视着她。
    怕打扰了她;陆淮并不开灯。
    火车疾驰,光和树影交错,落在叶楚的脸上。
    陆淮的手袭上来;拨弄好她凌乱的发。
    似是察觉到了有人在身旁,叶楚微微皱眉,想避开脸颊上的那只手。
    他的动作一滞;没有继续。
    她在梦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
    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陆淮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不知他在这里待了多久;离开的时候,陆淮拉上了窗帘;屋内光线暗沉。
    待到叶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躺在单间车厢的床铺上;被子也盖得齐齐整整。
    叶楚逐渐清醒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何时入睡的?
    她竟完全没有印象。
    这时;陆淮过来找她;叶楚便没有再想。
    列车上响起了声音,火车即将到站,抵达上海。
    叶楚随陆淮下了火车;人群熙熙攘攘;他护着她坐进了车中。
    陆淮先带她去了一趟和平饭店,她卸去脸上的易容后,换了一身衣服,才回了叶公馆。
    冬日冰冷的上海,陆淮送叶楚回家。
    叶公馆门口停着好几辆黑色汽车,车子全开出来了,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叶楚往里走去,她的背影沉默,步伐沉重极了。
    临近过年,叶公馆却气氛沉闷。
    路上没有几个人,叶楚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叶楚将行李放回了房间,然后快步进了客厅,她见到了苏兰和叶钧钊凝重的面色。
    一如往常。
    今天是叶姒的忌日,巡捕房的人寻到了她的尸体。
    事情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但叶姒的死亡,是苏兰和叶钧钊的症结所在。
    头一个孩子的离去,让两人备受打击,她的离去也成为了叶家不能触碰的话题。
    与此同时,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永远也无法复原。
    这一天,叶家人去了上海郊外的公墓。
    天色阴沉,灰暗极了。
    叶家的车子停了,他们往山上走,到了一处墓地。
    那里葬着叶家的大女儿,一个因为意外离开的人。
    苏兰放上了一簇小小的白色花朵,送给墓里那个小小的人。
    那是叶姒喜欢的花。
    关于叶姒的回忆,永远停留在了十三年前的那年冬天。
    叶楚点了一支香,在心中念着,愿她安好。
    重重乌云笼罩着上海,眼看着很快就要下起倾盆大雨。
    他们沉默地望着那个墓碑,背影肃穆。
    北平的一处公墓。
    这段时间并不是扫墓祭拜的日子,公墓空荡荡的,寂静无声。
    偶尔有一阵风吹过,也瞬间消散。
    这时,墓园门口停下了一辆汽车。
    四周空寂,无人经过,只有孤零零的车子停在那里。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女子走了下来。手上还拿着一束花。
    她的眉眼间没有任何情绪,眼神沉静。
    她伫立在车旁,遥遥站着。
    她望着墓园,目光穿过冰冷的空气,不知落向何处。
    下一秒,她收回了视线,提步走进了墓园。
    那人正是罂粟。
    昨日刚下过雪,整个墓园覆上一层薄薄的雪。
    清晨的时候,雪就已经停了,天色暗沉得厉害。
    雪渐渐融化,地上泥泞一片。
    空气悠悠沉浮,雾气深重,白雾浓浓,虚虚地笼在墓园中。
    罂粟刚走进雾中,衣服上就已经带上隐约的湿意。
    罂粟脚上是一双精致的皮鞋,鞋子落在湿冷的泥泞上。
    泥土偶有溅起,沾湿她的衣摆,冰冷极了。
    罂粟却恍若未察,目光落在前方,脚步不停。
    时常会有人来打扫公墓,所以看上去也算干净整洁。
    罂粟的眼神掠过一排又一排的坟墓,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
    最终,她在其中一个墓碑前停下了步子。
    墓碑上没有任何标记,空白一片。
    除此之外,这个坟墓与旁边的并无不同。
    只有罂粟知道,这块墓碑的下面同样没有东西,空空如也。
    罂粟照着和往常一样的做法,上香烧纸,然后祭拜。
    仿佛下面躺着的仅仅只是她的一个老朋友。
    最后,她弯腰将一束干花放在墓碑旁。
    不知名的花束静静地靠在上面,和空白的墓碑相对。
    罂粟站起身时,视线落在那一束干花上。
    她的背影隐在白雾中,极为寂寥。
    罂粟的思绪逐渐抽离,回忆渐深。
    罂粟还记得离开家前的最后一个片段,就是摆在她桌旁的一束花。
    似乎是白色,也可能是别的颜色。
    记忆隔得太远,她已经记不大清了。
    只有那淡淡的香气,隐约萦绕在她的鼻间。
    当时她说喜欢,母亲便将其放在了她的房间里。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被人拐走了。
    罂粟被拐后,意外被戴士南所救。他给了她一个机会,那就是成为特工。
    罂粟刚到北平的时候,戴长官为了防止她逃跑,一直派人监视着她。
    也有不少人同她一样,需要接受专业的训练。
    所有被训练的人,都必须留在一座宅子中。
    没有上头人的允许,不准擅自外出。
    即使在偶尔的几次任务中,也始终有人监视着他们。
    在这些人中,罂粟学得最快,学得最好。
    当罂粟知道自己有能力逃出去的时候,她动了心思。
    那天晚上,罂粟终于找了一个机会,能够逃离这座宅子。
    她避开了所有的守卫,这些方法是从训练中学到的。
    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平安无事地走出了宅子。
    当罂粟以为自己即将离开此地的时候,她发现在小巷的尽头,有人早就站在那里等她了。
    罂粟永远记得那一幕。
    光线幽暗的小巷中,戴长官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他从黑暗中走出,目光落在罂粟的身上。
    罂粟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虽然那些守卫隐在黑暗中,但是罂粟仍然感觉到有无数的枪指着自己。
    只要她稍有异动,那些子弹立即就会破空而来。
    将她当场击毙。
    没有什么比希望落空,更让人绝望的事情了。
    她的一举一动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罂粟心思极为通透,瞬间想明白了戴长官的用意。
    原来她暗自窃喜,以为自己顺利出逃。
    没想到那些举动,在别人眼中看来,仅仅只是不自量力的行为。
    戴长官知道罂粟比一般人聪明,这是她的优点。
    同样,这也是一道阻碍,让她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特工。
    就像今晚一样,只要罂粟找准了机会,她就不会让自己一直被困住。
    而这恰好是成为特工的大忌。
    一个近乎完美的特工,却心思活络,不可掌控。
    那么他宁愿选择一个听话,会服从命令的人。
    他要的是一个为了任务,为了组织,能够立即付出生命的人。
    而不是时刻潜于暗处,以个人之事为先的不定数。
    当戴长官察觉到罂粟想要逃跑的意图,他就故意放松了对她的管制。
    他让罂粟以为她有逃走的机会,并且能够顺利逃离。
    而在最后罂粟才会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给她设下的一个圈套。
    到了这个时候,罂粟定会受到警醒,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会让罂粟知道,无论罂粟往哪里逃,都没法逃出他的监视范围。
    罂粟的性子极强,这样正好能够打压她的脾气。
    戴长官在罂粟身上花费这么多心力,因为他知道罂粟是个可用之才,他不想轻易放弃。
    那时的罂粟不像现在这般冷静,她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失了方寸。
    她面色惨白,紧咬着嘴唇,却不说一声求饶。
    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罂粟仍旧没有服软。
    她定定地看向戴长官,不发一言。
    戴长官上前一步,走到罂粟的跟前。
    “罂粟,我救了你,你就以为我是个慈善家吗?”
    现场静了片刻,罂粟摇了摇头。
    戴长官接着说,声音带着沉沉的压迫:“我从来不收无用之人。”
    罂粟看向戴长官的眼中,不曾移开视线。
    听到此处,罂粟脸上更是暗淡了几分。
    戴长官的话冰冷极了,清晰地响在罂粟的耳畔。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我将你送回人贩子那里,不再理会。”
    戴长官并未说完,但是罂粟知道他的意思。
    若是她重新回去,戴长官永远也不会让她逃出来。
    戴长官继续说道:“要么你就抛弃过去,成为一个真正的特工。”
    那晚,冰冷的小巷,平静下暗藏胁迫的话语,以及周围沉沉压下的凝重气氛。
    罂粟永不会忘。
    她只记得那时的她握紧了手心,剧烈的心跳声骤然响起。
    她甚至有些听不清,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
    她此时说的那些话,竟变得遥远起来。
    “我选择后者。”
    罂粟明白,从今以后,她必须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
    忽的起了一阵风,吹起罂粟的衣角。
    寒冷彻骨的风,划开安静的空气。
    罂粟逐渐回过神来,她身侧捏紧的拳头放开,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空白墓碑上。
    她知道,家中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而今天恰好是她的忌日。
    每年这个时候,罂粟都会来墓园祭拜。
    无人知晓,罂粟祭拜的究竟是谁。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