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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梦到了他，他一直对我冷笑，好像不认识我似的，还有很多很多的黑雾，似乎把我团团围住，然后，我突然醒了。我还以为那是个可怕的梦。”
“看样子，你大哥真的被恶念控制住了，怪不得他处心居虑的想要替代你。甚至不惜撒谎蒙蔽我们！”
“撒谎？他说什么了？”邓世杰浮起一丝不安。
“他对我们说他之所以不想去往生，一半为了你，还有一半是因为你爷爷。”
“爷爷？难道大哥，恨爷爷放弃了他吗？”邓世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想是的，他好像有着很深的积怨，也许，这真是他不想离开的原因。我早就知道他对老爷子不满，上次在你家的时候我就看出他情绪有些不对劲儿，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恨他。其实，这怎么能怪爷爷呢，两个孙子必须有一个活下来，我想，最难过的，不是你们，而是他。”
听完郭瑶的话，邓世杰整个人都低沉了。
他何尝不是这样，埋怨过爷爷，甚至一度恨他做下的决定，恨他为什么替他们选择生死。因为此事他和爷爷一直都不亲近，很小的时候就借故离开了家，独自在加拿大过了这么多年。可在他内心深处，一直都惦记着这个老人，他只是无法面对内心的愧疚，为了这个愧疚，他折磨了自己十几年，也折磨了爷爷十几年。郭瑶说的很对，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比爷爷更疼爱自己。同样，爷爷一样爱过大哥，只是当时的情况，两人中他必须选择一个，这种选择是无奈的，爷爷承受的痛苦绝对不必他少。
其实随着年纪的增长，邓世杰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他一直拉不下脸来和爷爷亲近，可他心里早就不怨恨他了，甚至，还有些敬佩他。
毕竟，做出一个那样的决定，对他来说就像再面临一次生死，他的儿子，媳妇都不在了，仅有的两个孙子也奄奄一息。
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肉，却必须要为了一个，舍弃另一个。
邓世杰自问，如果是他，他一定做不到。可如果爷爷当初没做这个决定，他也一定活不到现在。
可以这样说，为了他生命的延续，爷爷扮演了一个恶人。
而他，却不知感恩，甚至和他疏远了十几年。
现如今，大哥也在恨他，恨的甚至不想去转世。
如果有可能，他多么希望当年死去的人是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以大哥温和的性子一定会和爷爷相处的很和谐吧。
既然爷爷可以为了他不惜做一个恶人，大哥也为了他苦了十几年，他为什么就不能为他们牺牲一次呢？
邓世杰静静看着郭瑶，她的脸纯真美好，她的眸光善良温柔，他怎么忍心就此离开？
第186章 命运（）
杨子清狠狠瞪了一眼郭天卿，好像又觉得这样不够有威慑力，竖起左掌做了个运气的架势，警告之意很明显，你要敢闯进去打断两个年轻人忽诉衷肠，我就和你拼了！
见她一脸护犊子的架势，郭天卿哭笑不得，只得作罢。
郭天卿相信郭瑶的自制力，知道她不会乱来，可又有些不太放心，远远守在厢房外，不时向屋内打量。
杨子清做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闭目养神。思忖着怎么才能给两个孩子多制造些接触的机会。
本以为两人会聊上很久，谁知才过了一小会儿，郭瑶和邓世杰就出来了。
两个人皆一脸黯然，好像受了打击一样。
杨子清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瑶丫头也像太爷爷一样，把家族责任看的高于一切。如果真是这样，世杰这孩子可就可怜了。
和他相处了这些日子，杨子清早就看明白了邓世杰的性子，他外冷内热，性子执拗，是个认死理的。这一点，和自己真有些像。
杨子清暗自叹了口气，他们师徒俩还真是同病相怜，注定都要栽在姓郭的人手中，难道这就是命吗？
她怎么甘心！
她都这个年纪了，什么都无所谓。可邓世杰还那么年轻，她实在不忍心他像自己一样，一生蹉跎，红颜白发。
她很想帮他，可她深知郭氏一族人性子的执拗，若想他们接受邓世杰除非一种可能？
如果他有天赋慧根能修炼通灵师一族的法术，说不定两个孩子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杨子清眼一亮，为了邓世杰，拉下一次老脸来又有何妨？
“瑶丫头，我饿了，赶快准备午饭，吃完后我也好赶回小镜湖。你们这个地方，烟熏火燎的，我去那边透透气，饭好了速来喊我。”
杨子清丢下一句话，对郭天卿使了个眼色，向庙外走去。
郭天卿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春风得意。回头一本正经的咳嗽两下道，“这个庙堂周围防护太少了，不太安全，我去巡查巡查，你们俩帮忙中午的饭食，记得丰富点，我也回来吃。”说完，一甩袖子，风轻云淡的出了门。
剩下郭瑶，邓世杰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都忍不住笑了。
“瑶瑶，你大病初愈身体不好，饭我来煮吧，你想吃点什么？”邓世杰轻车熟路的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什么都行，我不挑食的。上次那顿饭才吃了一碗就出事了，好可惜，还做那个吧，我都没吃够。”
郭瑶想都没想顺口回了一句，说完就怔住了，她都能听出自己语调中的欢喜与满足。
不由暗自揣测。
为什么和邓世杰相处的时候，自己的内心如此快乐？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美好，就算只是生火，煮饭这类的小事，她都会很开心。
难道，她真的遗忘了一些东西，关于他们俩的事？
郭瑶努力的搜寻着记忆，一切回忆都卡在两人先后入洞的最后那个时刻，她在溶洞中一寸寸寻找，冰冷的水，一滩滩血渍，彭格恐怖的眼神，漆黑的瞳孔，她喘不过气来，黑暗中，对方的眼睛既冷酷又空洞。
邓世杰在厨房中忙碌，他的动作又轻又快，一切都那么和谐。
郭瑶坐在凳子上，痴痴的盯着他的背影发呆，她想的很专注，甚至连门口接连来了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邓世杰对着锅碗瓢盆忙的不亦乐乎，自然也没注意门外的情形。
第一个走近厨房的是郭倩倩，她本来在内室中诵经，突然听到厨房内传出的声音，走出来一看，女儿真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她的眼神很迷惘，眉头蹙的紧皱，可她看邓世杰的眼神，竟然那么温柔。
郭倩倩心中一痛，刚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太了解郭瑶的性格，她的固执像极了自己，如果她强行遏制她的情感，只会适得其反。
而且，她从来没见郭瑶这样的神情，不忍心打搅他们。
叹了口气，郭倩倩默默走回内室，虔诚的祷告着。
郭倩倩走后不久，彭格的身影也出现在厨房外，他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郭瑶痴痴的愣神。
她的脸色很平静，眸心微微沁出光来，唇边似乎还带着一丝满足的淡然。
邓世杰在不远处灶台上忙碌时，偶尔回头，两人眼神相对，都是柔柔一笑。
彭格在门外立了很久，郭瑶都似没感觉一样，头也不回的看着邓世杰。
好像在她眼中，他就是全世界。
彭格紧紧攥着拳，十指都捏的发白了，他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莫名的恨意突然涌上心头。
恨意涌上头顶的瞬间，心口突然吃了一惊，他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他不能这样，邓世杰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伤害他，他更不能伤害瑶瑶。
自己已经做过一次伤害她的事了，绝不允许再做第二次。
彭格深吸了口气，默默运转着身上的灵气，一股清凉流转了周身，燥热渐渐褪去。
黯然看了眼厨房内的一男一女，彭格慢慢离开了佛堂。
他听说了邓世杰的事，特意走了几十里山路过来问问情况，却看到这一幕，他没上前问候，也不想在留在这儿，除了离开还能做些什么。
这两个人都是他在意的人，为何他们却不在意他？
也许，他注定了永远独身一人的命运。为何上天总是要这样折磨他，每次他遇到喜欢的女子，心里总装着另一个男人。
辛娜是这样，现在，郭瑶又是。
难道家族的诅咒真的存在吗？
难道他只能一个人，永远一个人。
彭格沿着山路慢慢往回走，身后拖着长长的倒影。
他自顾自走着，没注意他的影子忽然从地面上立了起来。
就像一个人那般，直立起身子，渐渐摆脱了地面的控制。影子如影附随的跟在他身后，好几次伸出漆黑的手掌去触碰他的身体。
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身体，就被一层淡淡的绿光屏蔽在外。
漆黑的掌风边缘，蒸腾起一片氤氲的黑气，缓缓散逸在空中。
影子不甘心，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整个手掌都蒸发成黑气，这才心有不甘的匍匐了下去。重新趴在地上，慢慢和大地融成了一体。
彭格走过的那段山路，两侧的植被在黑影出现的瞬间，迅速脱水干枯，很多花的花瓣几乎变成了黑色。
黑影匍匐回地上。
一切又慢慢复原。只可惜干枯的草，焦黑的花再也变不回原样了。
……
佛堂不远处的山脉绿地上，站着须发皆白的一男一女。
女的柳眉倒竖，杏眼微红，男的则一脸惆怅。
“我再问你一次，那小子的真的没有一丝潜力慧根能修炼你们的道术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你都不许回避！”
“真没有，子清，你以为我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姓邓的和瑶瑶有……哎……”郭天卿又是一声长叹。
“他们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别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算出他二人有缘分？那你还故意拆散他们，你太过分了吧，倩倩已经被你害的凄苦一生了，难道你连个小的也不肯放过。你，算什么长辈！你自己虚度一生也就罢了，为何连累别人跟着你受苦。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杨子清义愤填膺的骂着，眼圈中晶莹闪烁，似要淌下泪来。
“子清，你这是何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咱们都一百多岁了，还有什么看不开。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对，我负了你，今生我还不了了，来生一定……”
“放屁！谁求你来生还的，你今生就给我还了。”杨子清面色一红，气呼呼道，“咱们俩已经这样了，什么今生来世的，无所谓了。你别再苛求小一辈儿了吧。瑶瑶本身就是半灵血，又是个女孩子，接不了你们的家族使命，何必再牺牲她一生的幸福呢。你又不是没别的孙子孙女，离了她不行。老东西，我这一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吧。你就不能不那么死心眼啊。”
“我有什么办法，现在族中能召唤神龙银符的后辈，只剩下郭瑶一人，她的其他两个堂兄堂妹，虽然能得到神龙的认可，可只能召唤出虚影，契合度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只有瑶瑶的契合度有百分之八十，甚至，还在不停提升。如果我放任她自己选择爱人，这不是要断送了我们整个郭氏一族的传承吗？”
“你怎么知道和凡人生不出有慧根的孩子，没准儿会更好呢，倩倩的妈妈不就是个特例吗？她也是普通人。”
杨子清辩解道。
“她有天赋神通的，能修炼道术，只可惜身体素质一直提升不下去，早早就去世了，否则，也许还能生下比倩倩和长亭更有天赋的孩子。哎，可怜我那二儿子，妻子死了郁郁而终，连六十岁都没活到。都怪我，没顾忌到普通人的寿命根本不能和通灵师相比，如果瑶瑶真的爱上普通人，这个差距该如何弥补，你也不想她年纪轻轻就守寡吧。我们的寿命可都在二百年以上，普通人谁能活那么久。”
“呸！婚都不让接，守屁的寡啊，只要有我在，活三百岁都不成问题，我不就是个特例吗？你们族里多少人得过我的救治，没有我，你都死好几回了，忘恩负义！”
杨子清恨声骂了一句。
郭天卿一句话没敢接口，摇头叹了口气，他心里有话却不能说，不敢说。只能默默承受杨子清狂风暴雨般的喝骂。
刚才，他又推算过郭瑶和邓世杰的命格，越推算，越心惊。
这两人注定一生纠缠，有缘分也有姻缘，难道，命运真的要重演吗？
第187章 寂寞归途（）
五天后，邓世杰拎着行礼离开了小镜湖。杨子清没去送他，甚至连房门都没走出一步，临别的时候，邓世杰亲自去敲了她的房门。
她只说了一句，按时吃药。房中再无任何声音传出。
邓世杰知道她的性格，没再敲门，隔着房门拜了几拜，把连夜做好的点心，吃食放在门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他走了很久，杨子清打开房门。
门外，摆放着三个装的满满的食盒。
每个食盒内都放着她爱吃的甜心，小吃，每一样都精致无比，香气扑鼻。
杨子清捻起一块杏仁糕，狠狠骂道，“笨小子，做这么多，一晚上都没睡吧。”才骂了一句，眼泪就止不住掉了下来。
一边骂一边把糕点塞进嘴里。香甜的糕点融化在嘴中，咸涩却渐渐盈满了心头。
抹了把眼泪，杨子清低头出了回神，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匆匆回屋拿了样东西，唤来小镜湖中伺候她的下人，吩咐了几句，一脸萧瑟的回屋去了。
这些天和邓世杰的相处，不知不觉，唤醒了她母性的心里，她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心中万般牵扯惦记，偏偏又不能随他离去。
只能把那样东西送给他了，不知过这么多年后，那个东西是否还像以前那样有分量，能帮到他。
……
邓世杰乘船离开小镜湖，又去昭南殿和彭格碰头，和郭氏族人寒暄客气几句后，拎着各自的行礼走出这座辉煌之极的府邸。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看到郭瑶。
两人心中都有些黯然。
自从那日从佛堂回来后，郭瑶就忽然消失不见了，小青阁上，她的房门紧闭，不知去了哪里。
彭格追问过几次，郭天卿总是含糊带过，一句话不肯多说。
无奈之余，他只得苦练郭天卿传给他的道术，希望自己能早一点修炼有成，迈入通灵师的行列。这样，也许，自己的机会会大一些，也许，仍旧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可除了拼命修炼，他还能做些什么？
相比彭格的酸楚，邓世杰反而平静多了。
几乎看不出任何伤心的样子。只是眸光却变得更加沉湛，内敛。
通过这半个月的修习内功，他已经成功的把身上的佛力转换成了内力，体内气息源源不断，精气神都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隐隐有了内家高手的风范。
杨子清填鸭式的倾囊相授，除了医术，他几乎学会了她所有的武功招式。
只是在融会贯通上还有待加强。
现在的邓世杰和初来忘川时空有一身外功的他截然不同了。
明眼人一眼变能看出他的不凡之处。
他的脚步极轻，即使不运轻功，走路也和一阵风一样，不带动一丝声响，而他的身形又像磐石般坚固。
这明显就是内功和外功彻底融会后的效果。在场送行的人都是有眼力的，两人的变化皆被看在眼中。尤其是邓世杰的变化，简直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