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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玥雯收起激光笔，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拍手鼓掌的声音。
会议室的门并没有关，欠开一条缝隙，皮鞋脚尖轻轻一顶，就开了。
西装革履的楚云昭走进来，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衬衫洁白如新，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平时流里流气的人，一旦正经起来，就像是挤出了第二人格。
柳玥雯看到他时，眼角不禁颤了一下。
市局会有特聘刑侦专家来任职的事情局长已经告知下去了，但是楚云昭的到来还是让会议室里的众人惊艳了一把。
“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想必昨晚睡的不错吧？”楚云昭话里另有所指。
然而柳玥雯并没有接茬，而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迟到了？”
“有人告诉过你我需要按时上下班吗？”楚云昭眯起眸子笑道。
以前总被冰山脸大姐大柳玥雯训斥，今天终于有人帮忙出气了，而且还是一个高颜值长腿欧巴，会议室里的小女警们顿时全都沉沦在楚云昭狂妄的笑容了，沦落为小迷妹。
柳玥雯看着他，握了握拳头没有说话。
真正的磨合期还在后面呢
“你们刚才分析案子的时候，我一直在门外旁听，大家各抒己见，都很不错。”楚云昭认真地说，“但是我想说，破获连环杀人案的切入点不在于对嫌疑人的直接调查或审问。”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做了无用功了？”柳玥雯微微挑起下巴，对视楚云昭。
“不，我只是说切入点不对。”楚云昭反问，“你有没有学过犯罪心理侧写？”
“一点点。”柳玥雯说。
“尸体存放在哪里？”楚云昭又问。
“停尸房。在仁立医院那边。”柳玥雯如实回答，她想知道楚云昭究竟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你跟我走，去停尸房，我要亲自验尸。其他人继续调查嫌疑人。”楚云昭坚定地说。
“为什么？你疯了吗？”柳玥雯蹙眉。
带个女警察去停尸房，难不成他要试试她的胆量？
楚云昭表情严肃，“对于这种案子来说，尸体更像是一面镜子，能够反映出犯罪者的内心，通过凶手的杀人手法，就可以判断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这种方式叫作心理画像，也叫犯罪心理侧写。”
柳玥雯半信半疑。犯罪心理学她必然是懂一些的，对付顽固的凶手，从心理上将其击破是最有效的方式。
但是江北市近年来治安良好，大案比较少，这种高专业度的知识能用得上的地方不多。
寻常的察言观色，自然不能算在其中。
所以楚云昭突然提出这种刑侦方式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如果你有疑虑的话”楚云昭补充道，“完全可以憋在心里。陈局吩咐的很明白，你只要配合我的工作就好，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
那语气很霸道，但是从他放松的神色来看，这番话更像是独特的邀请。
意思是，你敢来吗？
“好，我跟你去。”柳玥雯答应，“林泽西，随时待命。”
“是！姐大！”
江北市的恶棍都知道一件事，柳玥雯天不怕地不怕，不仅是个警花，还是个霸王花。
但是，她柳玥雯就怕别人说她不行。
“如果你胆子小的话，尽管躲在我身后，反正那些尸体又不会自己跳起来。”出了会议室，楚云昭扭头对身边的柳玥雯说，眼底滑过一抹狡猾的笑意。
“呵，话别说太早，免得自己怯场，我可不会给你台阶下。”柳玥雯冷哼一声，加快步伐，远远地走在他前面。
第9章 尸之证语（）
中国有句古话，入土为安。
尸身放入棺椁，埋于黄土之下，方算得安详，灵魂才可以安心地去往另一个世界。
但有些人的尸体很难在死后及时入土，比如横死之人。他们的尸体被陈列在停尸房内，笼罩于阴寒之气中。
所以一直以来，停尸房都是“鬼故事”最好的生源地。但是话说回来，那些所谓的闹鬼，不过是人吓人罢了。
柳玥雯推开门时，一股寒气直逼面门。
她打了个哆嗦，然后半开玩笑道，“这里可真凉快，下次干脆在这里开会好了。”
说完，就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楚云昭走在她后面，冷笑，“那你晚上就住在这里吧，既不耽误工作，又能节省空调，两全其美。”
光线昏暗的房间被停尸架填满，尸体整齐地摆放在上面，被白布遮住。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视线从那些尸体上扫过，强装镇定的心里都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意。
浑身被工作服裹得严严实实的法医迎上前来，把两人带到房间南边的角落处，那里整齐平放着四具尸体。
法医把验尸报告递交到柳玥雯手上，“这些尸体上的伤痕几乎一摸一样，太过离奇了”
“一模一样的伤痕？”楚云昭惊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同一个凶手，相同的作案手法，伤口当然一样啦”柳玥雯瞥了一眼楚云昭说。
“不，不是那个意思。”法医解释道，“我们验尸时发现四名死者身上的伤痕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下刀的位置，以及刀口的宽窄深浅，用刀力度，全都一模一样。这些伤痕就像是复制的似的。”
柳玥雯半信半疑，她好像从没注意到这件事，于是上前掀开白布，惊奇地发现每具尸体上致命伤的位置，甚至是脸上毁容的划痕尺寸，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去这家伙强迫症吧？”她皱起眉头来。见过变态的，没见过如此变态的。
楚云昭凑过去看了看，片刻后，沉声道，“这不是变态，而是他的心理诉求。那些刀痕，是他内心情绪的真实表达。”
“仅通过这几处刀伤，你能对凶手侧写出什么来？”柳玥雯起身，双臂环抱在胸前，冷冷地审视着楚云昭。
“他杀了被害人之后，还划破了她们的脸，这是宣泄愤怒的象征。但是他落下的每一刀都井然有序且干净利落，像是在雕刻艺术品。”楚云昭嘴角微微上扬，“凶手不善言辞，但是做事谨慎认真，表现沉着冷静，四起案子全部是预谋犯罪，基本可以判定他属于抑郁质人格——敏感，感触深刻，有轻度孤独症，智商偏高。这类人通常从事技术性偏高的职业，犯罪现场被动过手脚，胆大心细，这家伙的学历一定也不低，而且绝不是个书呆子。”
楚云昭盯着地上的四具尸体，眸子深邃得像一潭幽深的湖水，仿佛已洞穿表象。
听完他的说法之后，法医竖起了大拇指，说了两个字，“牛叉！”
柳玥雯虽然表现得很不服气，但是心中却不禁赞叹楚云昭的洞察推理能力。
“那依你的意思，之前调查的那三个嫌疑人，都不是凶手咯？”她问。
“现在还不敢确定，即便他们都不是凶手，也一定对案件起着某些推波助澜的作用。”楚云昭沉思，“接下来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要找到凶器。之前的案发现场有发现过凶器吗？”
柳玥雯摇了摇头，“没有。这也正是让我发愁的问题。”
楚云昭用食指敲了敲脑袋，“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混淆视听吗？”
“最后发现的匕首上只有林佳倩的指纹，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凶器。”柳玥雯回想着案情，“怎么想都不对劲，如果他想让我们误以为其实林佳倩就是凶手，在不堪内心谴责下畏罪自杀。那么为什么还要划破她的脸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楚云昭在原地踱了两步，“如果这刀本来就是包厢里的呢？”
柳玥雯恍然，“死者遇害前用水果刀自卫，但是凶手动作更快，用另一把刀割开了死者的颈动脉，而后刀子掉在了血泊里这样就解释的通了！也就是说，凶手从来没在现在留下过凶器。”
楚云昭点了点头，“你来帮我做个模拟。”
他把柳玥雯带到稍微开阔一点的空地处，假装案发现场。
“有粉笔之类的东西吗？”他扭头问法医。
法医愣了一下，摸了摸口袋，从里面翻出一根很粗的白笔，“有，这是在案发现场用来标定尸体原始位置的。”
楚云昭接过白笔，打开，递给柳玥雯。
“好，现在你来扮演林佳倩，你手里的白笔就是匕首。我扮演凶手，现在，我要向你展开攻击了，你会怎样做？”楚云昭说着，身形一晃，朝着柳玥雯倾去，身体还不等靠她近前，一条长腿已经横扫了过来。
楚云昭闪了一下身，握住她的白皙的脚踝，“不，不是这样。死者不会任何功夫，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在这个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恐惧。你还没有把自己代入到角色中，重来。”
楚云昭松开手，回到方才站立的位置。定了定神后，他的嘴角挑起一丝阴冷的笑容，仿佛邪魔附体，逼近柳玥雯，“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今天跑不掉了”
柳玥雯紧握着“匕首”，在他的威逼下步步后退。
“你不要过来”她央求着，直到脚碰到放置尸体的铁床，退无可退了。
楚云昭继续向前逼近，目露凶光，像一头准备猎食的狼。
柳玥雯看着他的眼睛，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人，体会着死神降临前的恐惧。
可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被“杀掉”，在本能驱使下，她奋力挥动起手中的“匕首”，惊声尖叫，“你走开呀！”
楚云昭的衣袖和衣襟都被画上白色的印记，他迎着柳玥雯的拼命挥砍，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好了，可以停了。”
白色记号笔脱手掉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柳玥雯理了理散在额前的发丝，脸色很难看，仿佛仍未从惊悸中缓过神来，她喃喃道，“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情景再现，是对案件感触最深刻的一种解析方式。”楚云昭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才的一瞬间，我们已经成功走进了凶手和死者的内心。”
“我想听听你的结论。”柳玥雯看着一身白色笔痕的楚云昭。
但楚云昭并没有想讲述的意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那天穿的薄衬衫，身上一定会留下伤。”
第10章 背后有眼（）
虽然楚云昭没有详说，但是柳玥雯从他身上的那些白色笔痕中不难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当即拨通林泽西的电话，命令他和李泰坦一起，继续盘查方圆几百米的监控设备。
凶手受了伤，还要躲避追捕，跑路时的姿势一定很奇怪。
楚云昭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站在旁边看他的法医，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神色。
趁着柳玥雯打电话的功夫，楚云昭一边往外走，一边环视了一遍整个停尸房。
走了不远，他的视线忽然在一个空床位处停顿住。
“哎，这里的尸体都是按顺序放置的吗？”他喊来法医。
“是的，一直都是。”法医答道。
楚云昭指着那个空床位，“这个是？”
“半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尸体丢了。但是偷尸体的贼还没有抓到，紧接着就发生了这么多的案子，警局已经快忙不过来了，所以暂时就没有找。”法医如实回答。
“丢尸体还有这种事情？”楚云昭诧异，“不都说死者为大吗，民间居然还有人干这种勾当？”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早些年就常有。偷尸之后转卖给生物实验室做非法研究，赚取暴利，这几年增派了守卫，看管比较严格，一般人进不来这里，这样的现象也就发生的少了，但可惜还是丢了一具。”法医遗憾地说。
楚云昭点了点头，也没太放在心上，随口交代了一句，“看好那四具尸体，别丢了，她们可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明白！”
等柳玥雯打完电话，两人告别法医，一起出了停尸房。
踏出门，温暖的阳光像黏人的孩子似的，顷刻间包裹全身，将那股阴寒之气驱散。
楚云昭伸了个懒腰，将画满白色笔痕的西服脱下来，丢给柳玥雯。
“喂，干嘛？”柳玥雯一惊，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给我洗了。”楚云昭双手插袋，毫不客气地说。
柳玥雯拎着西服，当场恼火，“凭什么呀？陈局让我配合你工作，可没说让我给你当保姆！”
“可是，这衣服上的笔痕是谁画的呢？”楚云昭回过头，狡猾一笑。
“你”柳玥雯气得跺脚，但是很快脸色就平静下来。她一边盘算着，一边把衣服卷成一团，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
“噗通——”
黑白色相间的西服外套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然后笔直地栽进垃圾桶内。
绿色的桶身上印着四个显眼的大字：不可回收。
楚云昭脸上的笑容僵住，晕散成一片阴沉之色。
“喂，你这个女人，不洗就不洗，干嘛丢掉呢！”楚云昭气急败坏地走过去，伸手从垃圾桶里把外套捞了出来。他拎起衣领抖了抖，甩掉几根青菜叶。
“你不想要的东西，我就替你毁掉咯。”出气之后，柳玥雯感觉肺腑通透，非一般的舒爽，“请你以后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柳玥雯说罢，傲然扬长而去。
楚云昭默默地收好衣服，嘀咕了一句，“这种粗暴的女人竟然会有男人喜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了没几步远，楚云昭的口袋里突然传出短促的蜂鸣声。
他掏出手机一看，只见消息弹窗栏显示：您有一封新的未读邮件。
他的邮箱帐号是高级加密的内部帐号，离开国际刑警组织之后，这个账户就很少收到邮件了。
这个，会是谁发来的呢？
他好奇地随手点开，看到邮件的内容后，瞬间瞳孔放大，整个人睖怔当场。
柳玥雯见楚云昭不走了，便不大声喊他，结果他就像没了知觉一般，未给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她有些生气，大步流星地走回去。但随后，她从他错愕的神色中瞥见了一些端倪。
“又怎么了？”她皱着眉问。
楚云昭很坦诚地把手机摊开在掌心里，亮给柳玥雯看。
屏幕中央显示的是一张图片，准确来说是一张漫画。
画上画的，正是几分钟前，楚云昭捡回衣服并跟在柳玥雯走在一起时的场景。画面上虽然只有两个人的背影，但依然惟妙惟肖。而根据画里画外所提供的环境线索，可以判断出这一幅漫画是刚被画出来的。
柳玥雯登时吓了一跳，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这”
楚云昭也有些慌了神，但他努力沉住气，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以漫画中创作者的视野角度来推敲的话，如果绘画者在现场亲眼见过两人，那么位置一定处于两人身后的西南方向。
可他转身望向那里时，能看到的只有低矮的灌木丛和零星几棵小树苗。
不见人影。
这种被人偷窥了的即视感，让两人脊背发麻。
“我们被盯上了”
“赶紧走。”楚云昭觉得这封邮件不简单，拉着柳玥雯钻进警车里。
他并不是害怕一幅漫画，而是忌惮发邮件的人。
对方这样做明显是在警示他。恐怕，那本诡异漫画背后的始作俑者已经知道他接手这些案子了。
他的对手已经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他启动引擎，快速驱车离开。
会是谁呢？知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