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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闻一向不会喝酒的,所以,又拜托小厮给他烧了一壶茶,自己则叫了一坛好酒。
林素闻低头看了看茶壶和茶杯,半新不旧,不知被多少人用过,所以,连动都没有动。
我拎起酒坛,给自己斟了一杯水酒,问他:“这次回家,可有收获?”
林素闻摇了摇头,回答道:“在林家,无人知晓梅离云的下落。”
“是么”
虽早已预料,但还是忍不住会有失落,原本我以为,即便不知道,也总该有些线索的。
“不过”
他顿了顿,取出一枚略微泛黄的纸张,放在桌子上推给我:“在林家书库,发现这个。”
我将纸拿在手中,展开一看,趁着酒馆的灯火,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类似阵法的东西。
但说它是阵法,却又好像不是阵法,一般的阵法,如十世妖塔中的血咒,如我禁锢净化妖祟时的结界,都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配合特定的符咒才能发挥效用,但这个东西,猛一看上去,更像是一堆石头组成的迷宫。
那些石头摆放的位置,所组成的图形,就像是湖中投石,溅出的一圈圈涟漪,越靠近中心,石头就越密集微小,看不出有什么符咒之类的东西,但若说它不是阵法,又确有一些细节之处,只有用阵法才能解释清楚。
“这是什么?”
我拿着那张纸,将那个图案翻转查看。
林素闻又摇头,示意他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梅离云留下的。”
听此,我又看向那张纸,果然在那个图案的右下角,看到一朵类似梅花的东西。
珍珠海么?
当年林家请梅离云出山,是为了解开魂咒,他留下这个东西,肯定与顾家的魂咒有关。
可惜我不是大夫,更不是巫医,所以,这个东西所蕴含的深意,一时间还找不出端倪。
“好像是个石阵,但要摆出这样的石阵,需要一片很大的空地,你们家有这种地方么?”
林素闻摇了摇头,对上我的表情,大约想到我以前曾对他说过的话,所以道:“没有。”
林家虽在长营扎根多年,却并不生活在城里,而是将家族建立在远离尘世的山峦之上。
周围石林遍布,地势险峻,我想,应该也很难找到一块那么大的平地,供他们摆放石阵。
可,如果这东西当真是梅离云的,林家不可能不试验,那么,试验过后的遗址会在哪里?
“会是妖冢么?”我想起,那座在顾家前辈口中,世代相传的险地,如此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答案。
林素闻摇了摇头,又道:“不可能。”
他对上我的眼睛,接着道:“妖冢,建在山岩中,林家除非决心试炼者,一概不许进入。”
听此,我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否定的态度,而是他们林家,当真有妖冢这种地方存在。
以前就曾听说过,长营林家世代守护着一座妖冢,在那座妖冢里,封印着一只十殿阎罗,更埋葬了无数妖怪的尸骨。
可以这么说,妖冢,之于我们这些术士,就如同金矿之于世人,里面蕴藏的妖物骨骸,精气,或许还有一些奇异的草药,可以帮助我们提升修为,之前,他们林家不过是从里面取出一截十殿阎罗的骨头,就能将它打磨成震慑天下邪祟,令无数术士艳羡敬佩的至宝。
所以,几乎每年都有心怀神往的术士,一边对妖冢虎视眈眈,想进去一探究竟,但又碍于林家的实力,和妖冢内部的危险,最终放弃。
“你们家还真有妖冢,长什么样子的?”
我很新奇:“当真是无数妖怪的坟墓么?”
林素闻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笔直,像拿戒尺特意量过一样,回答道:“不知道。”
“连你也没见过么?”我更是诧异,原本还以为他再怎么说,也是林家的少主,虽然没进去过,但总该知道大致的方位模样什么的。
林素闻依旧回答:“没有。”
许是看到我不解的样子,他才缓缓说道:“妖冢,虽建在长营山岩中,但入口却由术法所化,只要掌握钥匙,长营各处,皆可成为入口,反之,没有钥匙,就看不到妖冢的入口。”
他顿了顿,又说道:“妖冢钥匙,只有林家家主才能掌握,已有五代,没有被打开过。”
怪不得顾家有那么多前辈,潜入林家想要寻找妖冢的位置,却都无功而返,两家相持多年,对彼此都有着深厚的了解,但唯独妖冢这个地方,仅是出现在顾家历代口授的传言中。
我有点惊讶:“不是听说,几百年前,你们林家有位惊才绝艳的前辈进去过,而且”
看了看他背上的墨池,又道:“这柄墨池,就是用他带出来的十殿阎罗的骨头打造的。”
林素闻绷着脸,依旧面无表情,回答:“是。但自他之后,就再也没人进去过。”
“这是为何?”
面对我的疑问,林素闻沉默下来。
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道:“抱歉,这是你们家的私事,我不该过问的。”
却听林素闻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因为,那位前辈出来后就被吓疯了。”
我没想到,林家前辈进入妖冢,取出十殿阎罗之骨,打造墨池神兵的这段佳话,真实的情况居然会是这样。不管怎样,于林家,于整个修行界而言,应该都是一场悲剧。
“抱歉”
良久,我低下头,说出了这句。
却听林素闻淡淡道:“修行之道,本应如此,若无前人开拓牺牲,后人如何承继创新?”
“为探寻世间真理,为穷尽一切修行可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才能日新月异,推陈纳新,你我,也当有此觉悟。”
听此,我竟有些羞愧,我和林素闻不一样,我修行,是阴差阳错,即便还算是个修行高深的术士,但此类觉悟并不如他。
我从未想过,要将自己一生所学传承下去,即便曾经想过,将自己所看所想,教与林素闻知道,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想让一个人陪我看到那些世人都不曾看到过的东西,想让一个人,即便在我死后,也能沿着我的路,去追寻修行极致的可能性。
这是我的初衷,也是目的。
可林素闻不一样。
他这个人,看似自我,其实,却出奇的慷慨,一直把自己当作后人进阶的垫脚石看待。
我想,正因林家有如此的牲精神,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对战中,才会让顾家落个惨败。
我的手,抵着下颌,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也是时候该考虑收徒的事情了”
“至少,顾家所学,不能在我这断了根。”
但我也知道,以我现在的情况,能活过今年年底就算不错了,可术士修行,即便是林素闻这样的天才,也要学个十几年,所以,现在才考虑收徒的事情,已经有些晚了。
林素闻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要传达给我的,都已经说完了,再说下去,就属于废话了。
两相静坐,默对无言,却不觉着尴尬。
片刻,窗外传来隐隐的窸窣声,我打开窗户,果然见有雨水敲击瓦片,滑落屋檐的画面。
“下雨了,看来你我要多留一会儿了。”我看向林素闻,弯唇向他笑着道。
林素闻仍是面无表情,静静地坐着。
尽管奔波多日,素白的衣袂,依旧纤尘不染,但在酒馆灯火的映衬下,晕出淡淡的绯色。
此情此景,让我想到数日前在盛京时,我们两个也是这样对坐着,那天,也是下了雨,酒馆对面的空地上摆着一台戏。
他说,顾绯然,你是一个术士。
那时,我们两个还互相看不顺眼,他觉着我胡闹,我觉着他麻烦。其实,现在想来,以林素闻的性格,他最不喜欢的,应该就是麻烦别人,所有的事情,只要自己可以做到,哪怕做不到,也不容许他人插手。
而我,却整天像个事儿精一样,到处惹是生非,即便没有麻烦,也要制造出麻烦来。
虽然,那时候,他整天跟着我,但为了不影响我的生活,都是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要说麻烦,应该是我比他还要麻烦。
良久,在风雨中,我听到他道:“抱歉”
看向他,又见他微微低下头,语气难掩黯然,道:“他的下落,林家无解。”
反应过来他的话,我弯了弯唇,道:“一直以来,我虽有心解开魂咒,但也知道希望渺茫,能够找到梅离云,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就算找不到,也没什么可失望的,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早就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了,况且”
我顿了顿,又道:“这天下间,除了你们林家,谁还有可能解开顾家的术法?比起之前毫无线索,至少,我现在还能有些希望。”
141章竹林鬼影(一)()
夜晚,雨停。
从酒馆中走出,已近亥夜时分。
我和林素闻走在长长的街道上,由于天色已晚,路上空无一人,唯有两边商铺门前悬挂着的灯笼,在晚风中微微地摇曳。
这场雨下得挺大,青石铺就的道路上蓄积着雨水,形成一片又一片的水洼,如玉如镜,倒映着灯火的绯红和月色的光华。
我的眼睛不好,尤其在夜晚中不大能看清楚路,走路时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有好几次都踩进水洼里,鞋子都已经湿透了。
林素闻默默跟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被憋得难受,回过身,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有话没话地跟他道:“甘州这边的事,颇为棘手,幸亏你来了,我也有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依稀中,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仍是无言。
我自讨没趣,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喜欢与人客套寒暄,更不喜欢说废话,甚至不到万不得已,连一个字都不想开口。
转过身,打算继续走路,却被林素闻从后面拉住,他默了片刻,道:“左边。”
我低下头仔细一看,果然在下脚的地方,发现了一片水洼,只能轻声向他道了一声多谢。
又听林素闻道:“你的眼睛”
他欲言又止,很明显的答案,就无须再问。
我看向他,扯唇一笑,勉强作出无所谓的神情:“没什么事,就是晚上不大能看清楚。”
林素闻又不说话了,却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腕向前走,我被他惊得一懵:“林素闻”
原本还想问他干嘛,但这也是显而易见的问题,所以,临到关口,又硬生生地换了一句:“你知道驿馆在哪儿么?”
林素闻的脚步停了下来,我觉着好笑,提醒他道:“沿着这条街,一直走,门口种着茶花树,挂着两盏灯笼的就是。”
没想到,走到半路,却又下起雨,林素闻不紧不慢地迈着大长腿,居然没有躲避的意思。
也是,以他们林家弟子君子的涵养,让他失态在大街上奔跑,这种事,还不如让他淋雨。
“喂,林少主”
片刻,我忍不住喊:“下雨了。”
林素闻不吭声,我又道:“你不躲雨么?”
自己不躲也就算了,干嘛还拉着我一起淋雨,他要保持淡定的形象,我可没有这个打算。
林素闻闷吞片刻,问:“为何要躲?”
我哈了一声,很是奇怪道:“你是三岁的小孩子么?不对,即便是三岁的小孩也知道下雨要躲开吧,不然衣服淋湿会着凉,着凉就容易生病,如此天经地义之事,有什么好疑惑的?”
林素闻默了下来,片刻,才道:“前方有雨,后方也有雨,不管怎样躲,总要淋湿的。”
“”
他说的如此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然而,却也不想跟他在大街上淋着雨散步当傻瓜。
没有办法,也不顾鞋子湿不湿了,反过来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跑,林素闻起初还不习惯,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们一路跑到驿馆,站在门口,甩了甩衣袖,溅了一地的水,望着自己一身的狼狈样,我白了林素闻一眼,没好气道:“傻子一样。”
林素闻未吭一声,把视线移了出去,他看起来比我好了许多,衣服虽是湿的,却还算干净整洁,跑了那么远,墨发竟是一丝未乱。
看到这里,我不由佩服起作为林家人的仪态来,同时又替他们家人觉得辛苦,好好地,修行就修行,干嘛总是纠结于这种表面的东西?
师兄他们已经歇下了,所幸负责接待的小厮还没有离开,就让他们为林素闻准备了房间。
见林素闻身上湿漉漉的,随身也没有带着包袱,于是又让他们找来一套可以换洗的衣物。
然而,望着小厮手中虽然半旧,但还算干净的衣服,林素闻转身离去,并没有接在手中。
“大人,这”小厮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事没事。”
我连忙安慰道:“你先下去吧。”
林素闻平素爱洁,别人用过的东西,他就不大想再沾手,尤其是这类贴身之物,想当初我不过在他房里住了一段时间,离开之时,他就把我用过的床单被褥,甚至连杯子茶壶全都扔掉了,自然不肯用陌生人给他的旧东西。
但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淋湿了,总不能不洗不换,穿一身湿衣服睡觉,这样只会更难受。
想了想,只能回到我自己的房间,从包袱里找出一套还算崭新的衣服,拿过去暂借给他。
站在外面敲门,林素闻应声出来,我靠着门框故意不看他,单手将那套衣服递出去:“虽然被我穿过一两次,但还算新的,而且洗得挺干净,看你可怜,大发慈悲,先借给你吧。”
林素闻淡淡的目光,打量着那套衣服。
我和他不一样,他喜欢白衣,我喜欢赤衣,即便偶有其他,也不会像他那样,一白到底,这套就是,虽是白色,但衣领和衣袖处,却有赤色锁边,连腰带都是赤色的,知道他不喜欢,但这是我所有衣服中,最接近他习惯的了。
因为颜色素净不太喜欢,对我而言又有点宽大,所以只穿过两次就没再穿过,不知道以林素闻的洁癖程度,能不能接受。
见他犹豫,我很不满,道:“哎,你不要这么挑剔好吧,能借给你就不错了,难道你要穿一身被雨淋过的衣服睡觉?身上该馊了吧。”
林素闻绷着脸,站在门槛内,沉默片刻,最终接了下来,还向我道了一声:“多谢。”
他这样一说,倒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偏过脸,嘴硬着道:“别以为我是为了帮你,要不是看在你这次回家是为了帮我”
话说到这里,却渐渐停了下来,没好气地看向他道:“很晚了,洗漱之后,快点睡吧。”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准确一点来说,是看到了别人的梦。
在梦里,也是像今天一样的大雨,不过是在白天,可能比较接近黄昏,因为光线挺暗的。
魏沉好像刚从外面回来,府中的下人想给他撑伞,却被推了出去,他就在雨中行走,来到魏郢居住的后院,站在那里。
我很奇怪,因为魏沉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风度翩翩,气质沉稳的贵公子,像梦里这种近于赌气的模样,却从未见过。
他似乎僵持着什么,一直站在院子里,雨水落在他的身上,铠甲上,头发还往下滴着水。
可他等候的那个人,却始终都没有出来。
良久,那道房门才终于打开,孟茯苓从里面出来,她手中撑着伞,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