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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棠眯眼朝那人看去,“颜钧?”
在江面上奋力游动,没有保命的绳子那人,正是胡商颜钧。
他亚麻色的头发,全贴在头上脸上,被江水打湿,没了昔日的光泽。他身量健硕,但这般费力泅水追船,还是让他显得体力不支。
陆锦棠诧异的张了张嘴,她莫名的朝甲板上的秦云璋看了一眼。
颜家的家仆船员一开始还在嚷嚷,这会儿一个个全老实了,抿着嘴半句不敢多言。
谁敢多说一句,侍卫立即就会把他们扔入水中。天儿虽不冷,可谁也不想下到江里去泡一泡。
“木兰”,陆锦棠冲不远处的木兰招招手,“这是怎么回事?”
木兰神色怔怔,“圣上适才出了船舱,就叫人找颜钧出来。见了颜钧,二话没说,一掌将他打入江水中。”
陆锦棠张了张嘴。
“颜家的家仆当然不能干了,可是谁抱怨说话,圣上就让人把说话的扔进江里。”木兰往下看了一眼,“这会儿也没人敢说话了。”
不论是江面上还是甲板上,都没人再敢为颜钧说话,就连颜家的家仆也不敢多言一句。
江水中泡的实在受不了的人,哀哭求饶。
凡是求饶者,秦云璋都会点头叫人拉上来。
不过一阵子,水面上就只剩下颜钧一个人的脑袋在浮浮沉沉。
他费尽了力气,仍旧离最前头这艘大船越来越远。后头几艘大船上的人也都发现了江里有人,纷纷围在船舷处往江面上看。
第564章也不知又会面对什么()
“快救人……”有些来的晚的不知情况,以为是有人落水。
一早就在看热闹的人忙捂住无知者的嘴,“不是落水,是前头那位,把人扔进水里的!”
“我犯了什么错?你把我扔进水里?”颜钧浮在水面上,嘶声冲秦云璋喊道,“便是死刑犯,也有为自己辩白的机会吧?我何过之有?”
秦云璋站在船舷旁,神色清冷的看他,诸多侍卫在他左右,却不及他浑身气势逼人。
“我看你不顺眼。”秦云璋缓缓说道。
江水中的颜钧闻言一噎,“你这是什么理由?”
秦云璋冷眼看他。
“你们听见了吗?我并未有任何过犯,他单单因为不喜欢我,就把我扔在江水之中!”颜钧朝其他大船上的人喊道。
可大船上的人闻言,非但没有人出手救他,反而都避去了船舱里,虽还有人从船舱的窗户往江面上看,却是偷偷看的。甚至都不敢聚在甲板上看热闹。
颜钧见状,不由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的碧色眼睛里,都被江水浸得泛出了红血丝。
他似乎游了太久,腿脚抽筋,突然往水下沉去,水性极佳的他,却也呛了好几口水。
秦云璋又看了他片刻,才转身回了船舱。
待秦云璋离开,后头的船上才有人出现,把颜钧从江面上打捞起来。
“江面底下是汹涌的暗流,他也是厉害,命也大,才能坚持到现在!没死真是奇迹!”船上的人一面按着颜钧,让他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一面感慨说道。
秦云璋回了船舱,目光沉沉的看着陆锦棠,“你看到了?”
陆锦棠微微点头,“是,看到了。”
“他若有了不得的本事,何不使出来?不过是凡人一个,你又何需惧怕他?”秦云璋伸手,轻轻抚了抚陆锦棠鬓边的发。
陆锦棠浑身有些紧绷,“玉玳刚刚说,他看到鱼,看到漩涡暗流,又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颜钧用了什么障眼法?故意想要害……”
“你忧思过重了。”秦云璋把陆锦棠轻轻抱进怀里,“即便真是障眼法,那也是骗人的,既是骗术,早晚会被揭穿。何况,玉玳不是没事吗?若是没有被外人所害,反而被他过于严厉粗暴的母亲伤了心,岂不叫人更为扼腕叹息?”
陆锦棠在秦云璋怀里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日后定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秦云璋抚了抚她的头。
陆锦棠小心翼翼的来到玉玳身边,玉玳正给豹子捋毛。
“玉玳,阿娘刚才太凶了,没有问你缘故,便朝你发脾气,是阿娘错了。”陆锦棠轻缓说道,“你能原谅阿娘吗?”
玉玳抬眼,目光清亮带着孩童独有的天真无邪,“我早就原谅阿娘了。”
陆锦棠眼中一热,“对不起……”
玉玳伸手去抹她的眼睛,“阿娘不用自责,玉玳是男人,要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阿娘。玉玳也错了。”
陆锦棠惊喜看他,“玉玳……”
她伸手把儿子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玉玳学着他爹爹的样子,轻轻的抚摸着陆锦棠的头,抚摸着她的发,“阿娘,你刚才朝我发火,其实是吓坏了,对么?儿子把你吓坏了,所以你才那么生气,对么?”
陆锦棠憋不住,趴在玉玳小小稚嫩的肩头上,低声抽泣。
玉玳反而笑起来,“阿娘是疼爱我的,所以才这么生气,玉玳刚刚说错了,阿娘不坏。阿娘不哭了,好么?”
陆锦棠点头,抹去脸上的泪。
她俯下身子来,认认真真的跟儿子道歉,竟如此容易的就获得了儿子的理解也原谅。
母子之间,反倒比之前更为亲近了。彼此的谅解似乎也增进了他们之间的了解。
玉玳还学会了一个新词,“关心则乱”,“阿娘是最关心我的人,所以她才会在我遇险的时候,乱了套了,对不对?”
秦云璋摸着他的头,把他抱去床上,“对。”
玉玳睡下以后,陆锦棠凭窗而望。
江面上的风似乎都停了,江水平静,只有船行过时激起的浪花发出哗哗水声。
“这江面之下不知藏了多少暗流,此次回京之后……也不知又会面对什么?”陆锦棠低喃一声。
秦云璋拥住她的肩头轻笑,“你何时也学会了对未发生之事,忧心忡忡?”
陆锦棠眯了眯眼睛,是了,她以前从来都是不惧困难,敢想敢做的人。为何现在对未来却充满担忧?
大概就是在木兰无故中毒,山体突然滑坡,又巧遇颜钧之时……亦或是更早些,在她见到颜钧之时?
秦云璋温热的手掌,落在她肩头之上,一股暖流从她肩头蔓延至心底。
她回头,他陈墨渲染的眸子,专注的望她。
陆锦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忽的笑了。
仿若江面上的粼粼波光,都落入了她的眼底,“我真傻,有你在我身旁,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天塌下来,还有你顶着呢。”
秦云璋不由畅快而笑,紧紧把她揽入怀中,“这就对了。”
颜钧被后头的大船救上去,这一路都没有再出现于陆锦棠一家面前。
船行半月之久,才弃船登岸。
早有小船先一步到岸,去禀报了官府。
京都百官都到渡口迎接圣上归来。
秦云璋登岸之后,脱去便服,穿上朝服。金灿灿的五爪金龙在他身上,更显威严。他气势未变,但已经亮明身份,有些人便不能在装作无知,近前冒犯。
颜钧不知缩去了哪里,与岸上百姓一同跪迎圣驾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大约是不想自讨没趣吧。
陆锦棠一行也都换了朝服,摆着仪仗浩浩荡荡的往京都而去。
鲁西的灾情已经缓解,瘟疫也得到了控制,他们是凯旋而归,京都的百姓欢欣鼓舞的前来夹道欢迎。
御驾前头,还有许多民间的女子,穿着喜庆的彩衣,边唱边跳为圣上与皇后娘娘俯下身段来拯救灾区百姓的行为,歌功颂德。
陆锦棠终于回到凤栖宫。
第565章杀父之仇()
立即瘫倒在软榻之上,“哎呦,这可累死了,比越野行军还累呢!”
“越野行军是什么?”玉玳好奇的爬上软榻,咬着手指头尖看她。
陆锦棠呵呵一笑,“阿娘是说,站在仪仗之上,受百姓夹道欢迎,比在德城救治瘟疫还累呢!”
玉玳正点头,便听闻玉琪在殿外急唤他的名字。
他连鞋子都没穿,只穿着白色的袜子便急匆匆跳下软榻,“哥哥,哥哥……”
兄弟两人激动相拥,被嬷嬷领去一边玩儿。
陆锦棠正要躺下好好休息,便听闻刘盼卿求见。
刘盼卿一直在木兰的武馆里住着,除了跟木兰学功夫以外,他还照看矿产生意。
开矿的位置是他家里传下来的秘笈里头标注的,他有资源,没能力开采。沈家有能力,但与他关系不够。
他只信皇后娘娘,于是变成了三股合资,陆锦棠凭着自己的信誉和人格,白得了一份股。
刘盼卿来找她,必是因为矿产的事情了。
陆锦棠顾不得偷懒歇息,忙坐直了身子,“叫他进来吧。”
她端端正正的坐着,见到刘盼卿,不由笑了出来,“盼卿真是长大了,在襄城初见之时,你才只有这么高呢,是一群孩子里最低的,却是最有威信的。”
刘盼卿连忙拱手,“幸得娘娘赏识信任,方才有小人今日。”
男孩子长起来的时候,就如雨后的春笋一般,是拔着长的,他瘦高瘦高的,鼻子底下还有蓄了半长的胡子。看起来极其老成的模样。
刘盼卿见陆锦棠好奇的盯着他的胡子看,不由脸上讪讪,他摸了把自己的小胡子,“小人行走在外外,如今也和许多人打交道,俗话说,鼻下无毛,办事不牢。所以小人就蓄了小胡子。”
陆锦棠噗嗤一笑,“我看着甚好,日后也是必是一位美髯公了。我刚刚回来,你便寻来,可是有急事?”
刘盼卿这才显出激动的神色来,“是,不但是急事,还是很急的好事!”
他将手中的地形图递于木兰,请木兰专呈给陆锦棠。
陆锦棠一看便点头,“这不是我们在山溪的铜矿吗?”
“是,在这铜矿附近,又发现了一座金矿!纯度很高,品质甚好的金矿!比现今正在开采的金矿品质都要好!”刘盼卿的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陆锦棠心头也是一热,“这真是喜讯呀!从德城回来,这是最好的消息了!”
“只是这矿较深,开采不易,所以前期投入会更大。”刘盼卿沉声说道。
“不能吝惜前期的投入,开采矿产,安全是第一,投入越大,保障采矿工人安全的措施越充足,日后的隐患才能越小。”陆锦棠缓缓说道。
刘盼卿立即拱手躬身,“小人也是这么想的。”
陆锦棠不由看着他又笑了起来,“如今你是越来越沉稳了,人也长大了,现下又有这么一档子喜事儿,你何不再添一喜,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给谋划了?”
陆锦棠知道刘盼卿的情况。
他家中在前朝的时候得罪了圣上,被流放,流放途中,父亲又遭暗杀惨死。母亲自缢身亡……他已经没有亲眷,襄城相识之时,他就是个孤儿。
在陆锦棠为钱财发愁的时候,他拿出了他爹爹传给他的秘宝,解了陆锦棠的燃眉之急。
他又跟着木兰学功夫,陆锦棠看他,犹如看着自己至亲的晚辈一般。
“是打算买一处宅院呢,或是自己买地现盖一处,已经找人在看了。”刘盼卿红着脸低下头去。
陆锦棠不由轻笑,“这么说来,你是心里有人了?是哪家的姑娘?”
刘盼卿脸上更红,“没……没有,只是先准备着嘛,父母不在,我定当为刘家留后。也算是让父母在天之灵,可以安心。”
他嘴上说着没有,眼睛却一直瞟向乔木的方向。
乔木倒是低着头,一无所觉。
陆锦棠笑眯眯的,“你有打算就好,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只管言明,你没有长辈,我与你师父都是你的家长亲眷。”
刘盼卿立即拱手道谢,脸上的红晕也被转为严肃的面色占据。
“只是还有一桩心愿未了,唯有了结了这一桩心愿,小人方才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刘盼卿缓缓说道。
“什么心愿?”陆锦棠问。
刘盼卿对陆锦棠施礼之后,又转而朝着木兰跪了下来,“师父曾说,待日后我学有所成,就教我必杀绝技,让我能手刃当年施虐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木兰身形微微一震,脸色颓然泛白。
“如今徒儿已经大有长进,还望师父不吝传授。”刘盼卿朝木兰磕头。
当年木兰教刘盼卿功夫,却不许他叫师父的时候,陆锦棠心下就有怀疑。
此时她微微转过脸去,看着木兰的反应。
“你起来吧……如今还不是时候。”木兰垂眸说道。
“师父,是徒儿不够刻苦用功吗?还是徒儿功夫根基不行?”刘盼卿声音透着焦急,“我唯有结过去的事,方才能放下,能够开始新的生活。徒儿不想带着未曾释怀的仇恨,去追逐心中那位姑娘!”
他瞥了乔木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仍旧切切的看着木兰。
木兰深吸一口气,“起来,日后再说。”
“师父……”
“盼卿”,陆锦棠缓缓开口,“你师父还没有准备好,她一路奔波,在德城还患了一场重病,险些回不来……你给她些时间,让她缓一缓。”
刘盼卿这才发觉自己当真是太心急了,皇后娘娘是刚从德城回来,木兰又何尝不是?
“就是,一点都不懂事!师父多累呀!只惦记着自己。”乔木不满的轻哼一声。
刘盼卿脸上的惭愧中更多了几分忐忑,他不敢多言,慌忙起身,“是……是小人太着急了,小人告退。”
陆锦棠让乔木去送他离宫。
哪知乔木垂头不肯,“娘娘一点儿都不心疼婢子,婢子也一路奔波,快要累死了,叫旁人去吧。”
她说完话,就立在木兰身边,眼神都不给刘盼卿一个。
第566章他想干嘛()
乔木不肯去,刘盼卿也慌忙拒绝,“让乔木也和师父一起休息吧,娘娘随便打发一个人引路就成。”
刘盼卿已经离宫许久,木兰的脸色却还不太好。
陆锦棠支开了其他人,轻唤她一声,“木兰,你怎么了?”
木兰慌乱的看了她一眼,“娘娘,有何吩咐?”
陆锦棠摇头,“没有,只是看你心神不宁。”
“许是这一路太累了,中间一直不能休息好,所以精神不济。”木兰垂头说道。
陆锦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她都没有开口,只是那么垂头静默着。
木兰这样子,定是不想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还没有准备好开口的时候,旁人硬逼着也没有用。
“你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这两日给你假,不必过来当值。”陆锦棠微笑说。
木兰愣了一阵,才想起来道谢。
陆锦棠叹了口气,没有再主动提及此事。
她叫人防备着颜钧,这胡商狡猾得很,在德城的时候,他行事作风甚是嚣张。
到了京都,秦云璋亮明了身份之后,他立即就把自己藏了起来,低调收敛,不做出头之鸟。
到了京都两三日了,也不怎么露面。
除了会去京都的茶馆里喝喝茶,听听曲儿,就是背着手,领个几个随从在街头转悠。
这日,他转转悠悠的竟走到了木兰武馆的外头。
这武官门庭不大,可是里头却是守卫十分森严的模样。
颜钧背着手站了一阵子,眯着眼,往武馆里看。
武馆门口的小童也打量他,“先生是要来学艺的吗?”
颜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