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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锋利一扫，口气也格外地严肃“一大早都在干什么？马上开会！”
话音刚落，几乎全部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各归各位，还不忘装模作样地拿出带来的做记录的本子像模像样地低头研究起来，除了我和陈平。
彼时的我双手抱臂，嘴边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同样势均力敌的陈平。文茜在会后偷偷告诉我，那个时候的苏莫染气势吓人，颇有某社会大姐大的阵仗来。
陈平的眼睛本不大，加上不知是为了装斯文还是赶潮流架上的金边眼睛，其威慑力更是削弱了几分来，这一长时间的对峙下来，他的眼神渐渐开始有些松动。
“陈总监、苏总监还有事？”韩东阳蹙眉着撇了我和陈平一眼后，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坐在了主位上，凉凉地开了口。
“苏”
“即便有什么事，也请在会后自行解决，身为中层干部，在这样的正式公众场合算怎么回事？！”陈平刚想张口诬陷我的话硬生生被韩东阳给压了回去，他那想说却不敢的隐忍表情很自然地取悦了我。
我转身朝着满座的同事淡然说道“我们怎么可能有事，我记得陈总监和我可是向来楚汉两分，井水不犯河水的。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现在可以开会了。”
话毕，我从容落座，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那个死对头几经扭曲后的颓然入座，心情格外舒畅。这一刻，从骨子里便生长的苏家傲气在我体内复苏，我依然是那个苏家大小姐，穿着最钟爱的高跟鞋。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朝韩东阳看去，他正用温柔依旧的眼神看着我，一如从前。
那一场晨会最后说了些什么，我只字没听进去。
几天来的躲避，我以为自己做好准备面对韩东阳，面对司南，面对一切的时候，却在将要面对的那一刻，仍旧感到了胆怯和害怕。
散会的时候，我是在陈平一脸阴暗恼恨的神情中走进韩东阳的办公室的，关上门的那一刻，唇畔挑衅的笑还未敛下，心里忽然有些落寞。
“陈平回去了？”韩东阳不知什么时候倒好了两杯咖啡，只手将其中一杯递给我。“今天这口气可还出的舒坦了？”
我接过，也不说话，只是点头道了声谢。
韩东阳的表情顿时变的高深莫测了起来，他沉默地看着我，然后缓缓地说“还在生气？”
我就着杯沿喝了一口咖啡，还是温热的，和这个办公室里冷到让人有些发瑟的空调格格不入。
对于韩东阳的问题，我并非故意拿乔不回答，而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好像有时候暴风雨来临前那绵长的阴沉天气远比大雨倾盆而下之时来的可怕和压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开始对韩东阳的温柔有些战战兢兢了，而那温柔，在七年的光阴里，我一度以为已然成为习惯。
他问我可还在生气，可从那一天漠然地擦肩而过直到走进这间办公室的前一刻，我都一直以为惹他生气的那个人是我。
韩东阳笑了，他忽然伸手从身侧抱住了我，双臂收的很紧，鼻尖在我的黑发间来回蹭了一下，逼迫着我不得不扭头瞪了他一眼以示抗议。
他轻声说“莫染，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声音中带着几分倔强，脸迅速地别开，生怕受不了他温柔的眼神而投降。罗珍妮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总免不了有争吵，太过平静的爱情太不真实。
可她不会知道，和韩东阳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争吵和掐架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似乎他总有办法让你屈服在他的眼神下，不论工作上，还是情感上。
“我承认那天我的口气是不怎么好，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我难免会担心焦急一些。莫染，你知道什么是爱之深责之切么？如果今天换做是陈平手下的艺人捅了这档子篓子，我半点不会怪他。不是我偏向陈平，也不是他平日里马屁奉承的话说的我舒坦顺溜了，而是我对他本来就没有委以重任，没有给予全部的信任。
没有付出的保留，就不会被任何情况损伤的。”
韩东阳的话说的很平稳，清浅的呼吸从他的鼻尖直达我的脖子后颈，有些微微的搔痒。我不自然地扭了扭头，哼哧“别以为说这么些好听的哄我，我就会相信。”
“哎，苏大小姐，你这话可是对我韩东阳人品的抹黑！我还以为你对我的信任就好像我对你的一样，从来都是满分。”韩东阳笑着搂紧了几分，手臂轻拍我的，好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是吗？对韩东阳而言，我是那个总是别扭闹脾气的孩子吗？还是从七年前，当他捡到大学肄业、走投无路的我时，就已经将某种印象深刻地烙下。
我很想张口问他，到底在韩东阳的世界里，苏莫染从一开始就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以前不问，是因为我不准备，也从没想过这么快、如此仓促地接受他的感情。又或者，如果没有与司南重逢，我依旧还会是那个总是装傻的姑娘。
然而现在想问，却是因为在某个时刻，也许很短，我却真的有在看着这个男人，想过和他一起走过剩下的日子。
可话堵在了喉咙，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清楚地感受到心底的害怕，那是一种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其实早就一无所有，却仍想拼命抓住点什么的挣扎，一种很糟糕的感觉。
“怎么了？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韩东阳松开手臂，揽过我的肩膀，一脸担忧的问道。
我摇头，捋了捋袖口，抬头看向他，等待我的依旧是那道温暖的目光。
“你，确定？”我用认真的口吻问着，看着他，不再回避。
“确定什么？”韩东阳一愣，估摸着觉得我的这一句委实有些莫名其妙。
确定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确定不想知道我的过去，确定自己是真的爱我，喜欢我，确定在知道一切后是否还要我
“确定你下次会帮我一起打击报复陈平那个小人。”我说，明明是扯谎，声音却很平淡，神情开始飘忽了起来，心里弯弯转转的百转千回，终究不敢在他的注视下说出口。
第44章 不想见你（）
因为我不确定，这一层薄纸被捅破后，我还会失去什么，又能剩下什么。
十年前，我在贴满封条的大房子角落里，也曾算过这样一笔账。得到了司南，失去了亲人，得到了以为的爱情，失去了最珍贵的亲情，得到了解脱，却失去了我能保留下的全部记忆。
人，若不曾经历过从高处跌落低谷的蹉跎，便不会知道何谓弥足珍贵，何谓珍惜。
文茜说，她眼中的苏莫染在面对陈平的时候，气势高昂；在面对司南的每一次故意的时候，隐忍大度；在面对工作面对同事的时候，公私分明、讲究原则。可没有人知道，骨子深处的苏莫染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害怕失去，不敢面对的女子。
如此而已。
“傻瓜，哪一次我没有站在你这边？”韩东阳失笑，宠溺着摸了摸我的发顶，然后叹息地说道“不过，到底公司还在用人之际，那个陈平固然讨厌，可始终有些小本事的，一些个小恩怨你就少去和他计较了。在我看来，我们苏大经纪人要对付陈平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好好带好你手中的王牌，司南，像今早陈平的表现肯定会长时间出现地取悦你的。”
韩东阳说的很婉转，最后还半开玩笑地说着。我沉默地点头，在他提到司南两个字的时候，摸着袖口的手指顿了顿，只是一秒。
“说起司南，这臭小子这几天听说倒是安生了不少，小k和我汇报说他每天除了在片场拍戏外，一般都宅在家里，偶尔会和林梓茕出去吃个饭，看样子，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倒真的有些进展，也算错有错着了。”韩东阳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然后蹙眉按掉了震动的手机，继续说道“这以后你也不用太与他计较，到底是年轻气盛了些，加上他出道至今也算顺风顺水的，没吃过苦头，自然这气焰旺盛不少，你是他的经纪人，多包容些，当然，最好能帮我灭了灭他的狂妄。”
韩东阳边说边朝门外的方向走去，他的行程很满，本就是抽了几分钟特地来哄我的，就这么点的工夫，他就已经皱眉掐掉了两通电话。我本以为他赶时间的，却不曾想他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狂妄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我，黢黑的眼睛里，有一抹我看不懂的情愫划过。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或许更应该是一个承诺。
“司南的事情，我会慎重处理的，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放心吧！”我坚定地说，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扭的领带。
韩东阳的脸色因为我的主动变得缓和欢愉起来，他捏了一把我的鼻尖，轻快地说“莫染，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别忘了，你可是我的自己人。对了，这个周末，我们去郊外踏青吧，等庆功宴结束了，这一段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也算告一段落了。”
“庆功宴？”我一怔，脑子中却没有这一茬的半点印象。
“周沛沛的庆功宴。是你说的，作为新人第一次发片，能卖了一千万算很不错的成绩了，是该鼓励一下的。再来，我也想通过这个宴会让公司几个艺人多沟通了解，以后在这个圈子里，多一个朋友总归比多一个敌人要好。”我点头表示同意，心里顿时明白这庆功宴的含义。表面上是为周沛沛造势，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和谐关系的调剂节目，又或者韩东阳其实想要的更多，比如展现东阳娱乐的人性化一面，又或者他又有哪个想要挖角的小明星了。“所以，前面开会就是说的这个？”
“是啊，让你前面开会走神，到底是苏总监的做派，就连在右手边坐着的老板你也一路忽略的很是彻底。”韩东阳故意板起脸来说道，然后却笑道“我近来实在太忙了，也没有时间好好陪你，难怪你会生气。这个周末，我们，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好好享受下二人世界。”
“好。”我甚乖巧地应和，然后故意看了腕间的手表一眼，推着他的肩膀朝外走去“不过，韩总，作为下属，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出发时间快到了。”
韩东阳顺着我的推力向外走去，一路到了电梯门前，他忽然转身抱住了我，将头埋进了我的颈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我懵然一片地直直站在那里，双手垂放在了两侧，任由他抱着，耳旁是他有力的心跳。
他说，莫染，永远不要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我不想失去，也不会失去。
庆功宴的组织安排工作据说在那个我没在状态的晨会上，统统被陈平揽了过去。安茜说着的时候有些愤懑，在她看来，明明是我们这边带的艺人，他却如此主动的要帮着张罗庆祝，绝对符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原理。
我却不以为然。这世道便是如此，有些人愿意抢着做事，有些人喜欢将事情都推的一干二净，可做与不做，做的多与做的少，做的好与坏并不是全然和你的收获相等同。我们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里，早就学会了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有时候想想，自己和陈平这样的斗智斗勇，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当年他挖我墙角的那一口气其实早就在过去的好多次的机会里吐个干净。我是看不惯他的为人处世，但却不能否认陈平，从一无所有的大学生爬到今天的位置，他的努力和付出比别人都要多的多。
“苏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周沛沛一身黄色格子衬衣，下摆扎了一个别致的蝴蝶结，裤子则是仿牛仔的铅笔裤，脸上淡淡的妆容，青春逼人。
今天是她接受杂志访谈的日子，自从司南闯进我的生活后，我就很少亲自带周沛沛和周齐了，是以，小姑娘见到我出现显得格外欣喜。
“来看看你，最近怎样？工作强度还能适应吧？”我随手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如今这个光彩夺目的女孩，有谁能想到，不过几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在录音棚里闹脾气倔强着不想录歌的小姑娘呢？
人说，蜕变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的事情，而周沛沛却做到了。
看着她扬起的唇角和记者相谈甚欢的模样，看着她在话筒前全情贯注地歌唱的时候，第一次，我欣慰自己当初的眼光，也庆幸自己的赌注。
“还是苏姐好”周沛沛撒欢地接过水，喝了几口，她说“这几天的通告还算好，除了几场商演外，我还能忙里偷闲看看电影。”
“那就好，商演那边文茜大多是帮你筛选过的，有去的道理。虽然你在新人中成绩算很不错的，但我们毕竟才刚开始，很多东西都需要积累，舞台经验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我有看过你这几次登台唱歌的录像，整体形象还是不错的，但是感觉还是有些拘谨，没放开，和观众的互动不够。”我说道，一边帮她整理随身带的东西。
小姑娘听的很认真，频频点头，并向我保证在今晚的商演中会努力再放松一些。
“对了，这周五晚上在公司的活动厅里有一个小型的庆功宴，为你办的。”我笑着道，拍了拍她的肩膀。“记得到时要将自己打扮地漂亮些，你可是女主角。”
“真的！庆功宴？为我？”周沛沛显然很惊喜，毕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将所有的情绪都放在脸上，高兴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两只手兴奋地抓住了我的手臂摇晃了起来。
我点头，笑着任由她撒欢。
半天高兴劲一过，周沛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苏姐，像我这样的成绩办庆功宴会不会有些太高调了？我听说陈总监那边也有个歌手这次唱片卖的不错，这样只给我办会不会不太好？”
“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我道，故意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惹得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傻笑了起来。“公司决定给你办庆功宴，就是对你成绩的肯定，至于别人那边，自然会有替他操心争取的人。再说了，说是庆功宴，其实也算是我们的半年聚会，大家凑一块热闹一下，联络联络感情罢了。你只要放宽心，开开心心的过去就成。”
“嗯！谢谢苏姐，我知道你为我的事没少操心。”周沛沛说，一脸真诚且认真。她说“有时候，我也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明明昨天我还是一个酒吧的小歌手，忽然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带进了东阳娱乐，后来才知道那个人竟然还是老板！再然后跟了苏姐，我耍脾气，不想录那些在我看来根本不符合风格的歌曲，当然，其实那时候我有几分故意，谁让你总是和其他艺人、助理和言细语的，对我却爱理不理。”
小姑娘秋后大算账，倒一点也不含糊。
“哦？我记得当初像个小刺猬的人可不是我啊！”我打趣地说道“这笔账还真要算，我就得好好回忆下了”
“哎，苏姐！人家只是在开玩笑！”小姑娘见好就收，双手自动自发地缠上了我的胳膊肘，她忽然认真地看着我说“谢谢你，苏姐，真的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周沛沛，我不会忘记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不会忘记你帮我为了版权的事情奔波受累，不会忘记你亲手做的酸菜鱼，不会忘记录音棚里你为我竖起的大拇指。就算有一天，我的唱片销售破亿，我能够开自己的巡回演唱会了，我也会记得你。”
不期然间听到一个纯真小姑娘最诚挚的感谢，说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