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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在。”涂公公今天倒是比任何时候都恭敬,倒不是因为眼前的女子,而是因为她身后的主子。
那位主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小皇帝的亲生爹爹,曾经说一不二的七殿下……………北冥连城。
他穿着一袭古时的黑色披风,袖口精致的往上别着,用银色的线暗绣着一朵大大的蔷薇,说不出的奢华,竖起的狐毛蓬蓬松松,映衬着那张冰雕般的脸,越发的清冷衿贵。
涂公公看了第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只双目直视着站在他对面的小皇帝。
南宫小喵乖乖巧巧的牵着自家娘亲的手,看见他的贴身老奴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便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小眼神。
那意思无非是在说,放心吧,爹爹对你这种老太监不感兴趣。
涂公公:……
他该说谢谢吗!!!
女子转过身来,狭长的桃花眸,眸下点着一颗相思泪痣,略带俊逸的小脸,不是南宫白夜还有谁,她看着涂公公,眸低微凉:“去把曲少爷和南宫少爷请来,我有话要说。”
“是!”涂公公领了命赶紧去办。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该来的人都来了,可笑的是曲初小也跟着南宫戎光过来凑热闹。
真是哪哪都有她。
南宫白夜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从未有过的冷静:“魔娘不在了,就像你们看到的,魔家被烧光了,她昨天晚上在这里面……”
南宫戎光的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心脏不受控制的抽疼了一下:“你说什么?”
“魔娘死了。”南宫白夜眼眶通红的冷笑了起来:“怎么?不相信?要不要亲自走进去看看?就算没有这场大火,她也活不长久了,你以为四年的牢狱生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本来就血寒,你还把她丢在地牢里一丢就是四年,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阴冷潮湿的环境会让一个女人损耗到什么地步,她是魔家的大小姐,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魔家没有落拓时,她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她的身体怎么受的了地牢里发臭的狗食!
她被打断了腿,还在强撑着要保住自己的清白,那大概是她最后的退路了,你却根本就不在乎,以为那是理所当然。毕竟她是魔家大小姐嘛,有什么事是她摆不平的?呵不是觉得她争强好胜,无坚不摧吗?不是觉得曲初小少了你就会活不下去吗?现在好了,你可以抱着你家曲初小过一辈子了!”
南宫戎光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声音都被噎在喉咙了,一阵一阵的生疼。
南宫白夜向前走一步:“本来她连死了,我都不想让你知道,可后来想想,为什么不让你知道。我就是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这片废墟,好好体会体会,曾经的她有多绝望!”
南宫戎光一弯腰,曲着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一寸又一寸的攥紧:“不可能,这不可能!”
南宫白夜早就知道他不会相信,伸手就把一叠的病例记录甩在了他的脸上:“她消失了一个月,除了做生意之外就是在调理身体,你好好看看这些药,哪一味不是无可奈何之下才会开出来的。她不是被火烧死的,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被你和你家曲初小逼死了!”
南宫戎光眼神涣散的听着,他根本不知道该去怎么动作。
那些记录在白纸上的药材,每一味都在提醒着他的罪行,字字灼心。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也倒下去的一天。
他以为就算她不原谅他,他也可以和她耗一辈子。
可现在,她死了……
南宫戎光喉间一涩,吐出来的水都是鲜红的。
他并不觉得疼,像是所有的感觉都被磨光了。
他到底是伤害她,伤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他怎么就天真的以为,她无所谓,她应该宽宏大量,她应该坚韧如丝。
他又想起了魔家落败后,她暂住在南宫苑的场景,他跟着那一群人一起不相信她,甚至疲倦的时候,还会责问她:“你为什么就不能对小小好一点……”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她黯下去的眸,像是火光烧到了最好一刻,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他知道自己做的过分,总想着下一次要好好和她道歉,让她原谅自己。
然而,最后到底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想要帮助魔家就必须要曲家的势力,他也必须要对曲初小好,毕竟她脸上的伤是丫头弄的,所以他就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曲初小身上……
南宫戎光越想越难受,到了最后,整个人都蹲在了地上,痛苦爬满了他的双眸。
曲洛就站在他的一旁,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手指微僵。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抽走了一般,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痛,犹如有人在他脑袋里拿刀刺他,痛得他一时出不了声音。
他有些恍惚,昨夜还抱在手里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骗人的吧。
一定是骗人的!
曲洛偏过头去,看着南宫白夜的眼:“你为什么要说她死了?”
如果不是他的手在微颤,南宫白夜几乎以为他一点都不悲伤。
实际上,那张向来俊美邪气的脸已经连最后的血色都失去了,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对比之下,南宫白夜显得清冷了许多:“曲洛,接受现实吧。”
“你为什么要说她死了!!”曲洛手指攥住了她的手臂,曲着的骨节处因为用力泛起了微微的苍白,他似乎没有了思绪,只重复着这一句话,用发狠的眼光看着南宫白夜:“收回去,把它收回去!”
南宫白夜不露痕迹的拂开他的手:“曲洛,你现在知道着急了?早些时候又去做什么了,你们那个圈子有多混账你比谁不清楚?她刚刚出狱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皇上让你照顾她,你却不和大家明说,她处在那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上,被所有人都带着鄙视的目光看着,时不时的又有人会捉弄她一下,就为了看她出糗。你确实也帮过她,可最后呢?你身后的那群少爷还是找人砸了她的画摊!她的婢女为了你联合一个外人把她背叛的彻彻底底,当然,这并不能怪你,谁让你的魅力不可挡呢?你花了银子,是想让她的婢女照顾好她,只是你用错了方式,你在外人跟前宠了这个宠了那个,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归是身边都会跟着个人,她呢?她被你的朋友看不起,被你的家人看不起,被整个京城的人看不起!那你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些朋友啊家人啊,不是她追的你,是你对她念念不忘呢!”
曲洛浑身一僵,疼痛划破了他的神经。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胸膛里在哗啦啦的流血,所停之处,无一不是刺骨的冰凉。
南宫白夜看着他,眼神平静:“你逢场作戏惯了,人们根本不知道你真正放在心底里的人是谁,不过你给我记住了,不是魔娘配不上你,是你……配不上魔娘!”
给读者的话:加更,两更半,五千字,安。
462破茧()
曲洛浑身一震,抓着南宫白夜的手滑到一旁。
他向前走着,黑色的长靴踩在了一片灰烬里。
他的身后连一棵树都没有,北风呼啸而至,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披风上。
他张着嘴,声音却像卡在了喉咙里一样,疼的发不出来。
他再也不用担心,有谁能够抢走她了。
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其实那个时候第一次见魏媛媛。
她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吧。
她是给他留了退路的。
他借口说忙的时候,她还叫人煮了小米粥温着……
可是现在,她死了。
他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睡在她旁边,谁拉他,他都不走。
直到后来,她亲自把他从魔家赶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明明都那么卑微的留在她身边,只想就这么看着她,不管她喜欢的是谁。
为什么她还要赶他走?
他发着烧偷偷跑回魔家,就是要好好问问她。
可是她的身边需要的永远都是那一个人。
他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随随便便说不要就不要。
他恨她,恨到再见到她的时候,他故意装作两个人不认识,就是想引起她的主意。
她变的太多。
他有时竟觉得那不是她。
她被压的太垮了,再不像当年那样眉眼飞扬,猎艳校场。
她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曲洛向前跌了一步,手撑在半毁了木桩上,声音沙的几乎发哑:“很小很小的时候,你就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后来,你走了,我还在京城等着。这一次,我还等你……”
说着,他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南宫白夜身边:“我不相信,除非让我亲眼看到,否则我不会相信!”
现在的曲洛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藏着伤口,还在疯狂地的逞强。
他冷笑着吩咐身后的小厮:“去叫人来,我要亲自挖!”
南宫白夜忽的抬起了眸,眼底下的泪痣闪过一道芒:“曲洛,你是想让她死都死不安稳吗?”
曲洛置若未闻,就像是疯了一样。
南宫白夜想要制止他。
却被北冥连城伸手挡了下来,他还是一样的优雅冷漠:“让他挖,挖了也就死心了。”
说完,他带着南宫白夜转身,姿势清清冷冷,好像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一般,非常残忍。
曲洛就那么死死地看着脚底的荒芜,身体僵硬,双眼通红。
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直到曲家的家仆赶过来,去扶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任何的反抗力。
他像是累到了极点,任由着家仆把他拉上了马车,头靠在一旁,空洞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邪魅。
曲家人本来也想拉着南宫戎光一起走。
就连曲初小都顾不上仪态了,抱着他的后背:“戎光,我们走吧,这里冷,你的身体肯定会受不了的……”
南宫戎光有一瞬间的迷茫:“你怎么会在这?”
“戎光。”曲初小把脸凑了过去,大概是想要安慰他。
上一次魔娘入狱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抱着他的头呆了一个下午,她知道现在的他是最难过的时候,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下,之前的那些事肯定就会被抹平……
砰!
南宫戎光一个用力,把抱着他的曲初小推的老远。
曲初小愣了:“戎光……”
“离我远一点。”南宫戎光的声音很迟也很钝。
曲初小委屈的咬着唇:“戎光,我是关心你,她已经死了,你再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南宫戎光忽的低吼了起来,攥紧了手臂,硬生生的咬出了一个滚字!
来来回回的百姓们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看的曲初小只想钻进地缝里去!
大雪还在继续,一连下一夜,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魔娘的葬礼定在了三日后的黄昏,是个好日子,地理位置选的也好,梅花古林,没有飞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乱坟岗,那块地方美丽的宛如仙境。
既柔和又温暖。
只是来参加葬礼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那些来应付的红尘女之外,就是南宫白夜和曲洛他们。
魔娘活了这么多年,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朋友。
她风光的时候,招人追捧妒忌,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她落败的时候,四年的牢狱生活让她停滞不前,受尽屈辱。
她出来的时候,皇上还是那个皇上,魔家却早就不在了,她拼了命的赚钱。
她飞黄腾达之后,却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老鸨接近,除了南宫白夜。
其实仔细算算魔娘并不老,只是经历的太多,曾经自傲的棱角都在一次又一次的现实下妥协的彻彻底底。
她活在泱泱盛世,小心太多,容忍太多,到了最后才一次性的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也算是走的了无牵挂了。
按照道理来说,人死了,是有个哭丧的。
魔娘没有,她的家人早就都去了,找谁来敬酒哭丧。
那样孤零零的一樽棺木,置放在空荡荡的冰天雪地里,难免有些寂寥。
南宫白夜只看了一眼,回头对着地上站着的小人儿说:“去给你干娘磕个头。”
“嗯。”南宫小喵难得的乖巧,小小的身子向前一倾,两条小腿麻利的跪在地上,也不嫌脏,小脑袋碰着地,一连三个响头。
南宫白夜眼眶微红,声音清冷:“她这一辈子活着的时候受的苦难太多,总是被人看不起,现在,我要让她走的比谁都风光!”说着,她看向身后的涂公公:“传令下去,魔家三代忠良,以国礼厚葬!”
魔家总算是赢回了所有荣耀。
可惜的是魔娘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
从头到尾,曲洛的那一张脸都煞白的可怕,连嘴唇的颜色也淡的吓人。
他始终不相信魔娘已经死了。
对他来说一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骨灰,什么都不是。
可在棺木入土的那一刻,他才疼的整个人都弯了腰。
南宫白夜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的表情。
魔娘的离开,或许也不过是让这些人痛苦一下。
曲洛还是那个长身玉立的京城少爷,不管他多么难受,早晚有一天他都会走出来。
这就是世事的残忍……
463成蝶,魔娘!()
京城坐卧南北,横穿东西,繁荣无比。
从京城往边城去的方向(现如今河北境内)又坐落着许多小村庄,这些村庄一般都隐藏在并不高的山林里,比起京城来要贫困的很多。
晌午,冬阳高照,米香浓郁的草屋里,一个男人正摆弄着木桌,双眸扫过土炕时,一双眼睛亮了起来:“你醒了?”
魔娘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
说好看,是因为那个人的眼睛,清清亮亮,黑白分明。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麻布外套,笔直的长腿,干净的容颜。
看了魔娘一眼,又很快移开,很是青涩。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大概是草屋的原因,说不出的穷酸。
但是身上盖的棉被却很松软,有好闻的青草味。
魔娘知道那是因为晒过阳光才会留下的余温。
这家房子太过简陋了,除了必须的桌椅连个像样的衣柜都没有。
魔娘伸手,按了按自己的昏沉的头,她以为自己死了。
可如今看来并没有。
因为她还知道手疼……
“别动!”男人一着急就按住了她的手腕,满脸涨红的说:“你不能动,手上有伤。”
魔娘把视线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只不过是红肿了,不过他说不动,她就不动了吧。
男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松开了魔娘的手,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我去给你端粥,我熬了粥。”
说实话,那碗粥熬的真不怎么的,反正看卖相是不好的。
说是粥,里面没有几粒米,倒是放了很多不值钱的老红薯,老红薯被煮沸了,飘在水面上。
男人端过来的时候,似乎是有些拿不出手,连脸上都露出了拮据的神色。
魔娘垂着眸,把碗接过来,就着那看不出来颜色的瓷碗喝了几口。
男人这才露出了笑意,倒是有点明眸皓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