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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卧室的灯反常地开着，推门进去，看到陆季坐在床上，头埋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他在等我。
而我，也在等他。
他听见我进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心里料想已经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以为，是我要回来找他对峙的那件事。
见他这个样子，我更没信心，心沉入了谷底。
我们就这样静默地对立着，他坐着我站着。
大概过了几分钟，我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没有先开口解释，那便我先说吧。
“你。”我顿了顿，心想如何组织语言才好，罢了，道，“和高崇阳什么关系。”
我语气冰冷机械，像质问犯人，没想到的是，我一问，他居然猛地抬起了头，轻锁眉头，有些不可置信地从下望着我。
“摊牌吧。”
他的反应有点大，我一时有些惊讶，但沉了沉，继续道。
他苦笑两声，摇摇头。
我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便想把我在监控室看到的录像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谁料我正要开口，他打断了我。
“我是高崇阳的商业间谍，b公司的垮台，就有我的功劳。”
我深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仿佛空气都停滞了，手不禁有些发抖。
他埋着头，无声地笑了笑，眼睛无光，好像回到了那个遥远，遥远的6年前。
“那日刚毕业，你和我说分手，我既不明白理由，更是有些莫名其妙，之后我也想尝试挽回。”
“那次在医院，是我第一次见你与高崇阳在一起，那时心里已经了然许多，将近4年的感情，居然在分手后不到2个月，你便又重新寻了别人，当时的我有怒有悲，一转身便冲进了雨幕，但事后细细想来，却觉得此事很蹊跷。”
“我认识的小蝶，并不是贪图富裕就跟着高崇阳这样的纨绔子弟的女孩子，那时候的我，还是坚信这一点的。当时我就想，罢了，如果你实在想分手，就遂了你的心愿吧。”
“但至少，我得知道分手的原因是什么？高崇阳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转而投入他的怀抱。”
陆季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似乎眼圈有些泛红。
听着他娓娓道来，我竟也有些胸闷，当时我刚获得新生，一心只想着接近高崇阳复仇，连一个好好的理由都没有想过，便跟白小蝶当时的男友分手。
这样想来，我做得，岂不是和高崇阳当年一样残忍的事吗？
我的心有些隐隐作疼，一念误一生，高崇阳误了我，我也误了别人。
“为了搞清楚理由，我进了a公司，一开始高崇阳整日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我想见他一面，非常不容易，我曾经也制造过‘意外’，但他不知是不是知晓我想见他，而故意躲着我，每次我制造的‘意外’会面，都没有成功，我也曾想好好做工作，等升迁上去自然有机会见他，然而，我的方案计划，总是得不到顺利实施，我开始明白，是上面，有一股力量在无形中故意压着我。”
311。第311章 物是人非（）
“那个时候我在想，就算高崇阳像外界说的那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但他也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的，他可能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而这种故意的接近，在别人看穿后，就失去了意义了。 ”
“于是，我想我该离开a公司了，就算呆在这儿，我也找不到答案，更没有未来。”
“更可怕的是，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对我人生意义非常大的事。”
他讲到这儿，好像想起了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事，他捏紧了拳头，捶了一下床，似乎是在宣泄心中的悲伤。
“那个时候，我爸爸死了，”他转过头来，炯炯地看着我，我也直直地看着他，“短短的几个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小蝶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家境也算富裕，然而。”
他重新回头，摇了摇头：“然而，我终于要承担起现实的重担了！我妈妈一直没工作，爸爸事业有成，但他死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没用多久就瓜分了他辛苦经营的事业！我和妈妈都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但我们必须去适应一种全新的生活，那个时候我发现，之前让我萎靡不振的爱情，和现实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一切的事情，都在驱使我离开a公司，去找寻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巧的是在此之际，高崇阳似乎忽然改变了他的想法，这一次，我们终于成功的说话了。”
“之后，我在a公司的工作也顺畅了许多，再也不用每一个每一个方案的去被否定，我再也没时间去考虑你的事情，我的生活渐渐地驶入正轨。”
“这时候，高崇阳突然交给了我一个特殊的任务。”
听到这儿，我喉咙有些干燥，动了动嘴，但却未发声，而是等陆季继续说下去。
“他让我去做商业间谍，”他又苦笑了，埋下头，重新抬起来，望着虚无的天花板，“我并不爱这种不光明磊落的职业，我希望我的所有东西都能通过自己的手光明正大地拿到，然而当时，我却毫无办法，高崇阳比起我来，有地位，有关系，曾经我也有的东西，我不屑一顾的东西，本就比不过他，如今更是一落千丈，不得不为之低头，高崇阳宽慰我说，成功不仅是人们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光芒万丈，背后也有很多阴沟里的手段，但带着在a公司的优秀工作经历，我在b公司会更好做，等做大了，我们就一起创建一个属于a公司的帝国。”
“我别无办法，如果不听高崇阳的，他随便在我的简历上做点手脚，都会成为我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但我又有些高兴，他居然将这么难得任务交给了我，证明我确实存在价值。”
“于是，你就潜入了b公司。”
我终于插了一句嘴。
他点点头。
“之前叶琉熹说b公司出了间谍，没想到就是你，怪不得她才会如此留意你，那是因为本来在她老爸公司的人，居然现在到了我的身边。”
“是的。”
他转过头来，面向我。
312。第312章 从今以后，恩断义绝（）
“小蝶，这一切皆因你当年甩了我起，但你无需自责，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正直的陆季，我已经成了一个污秽的人，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
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五味陈杂。
我记得陆季给我的第一印象，在阳光中，一个穿着白衣服干净的男孩笑着向我走来，逆着光，皓齿朗目，短发上有细细的汗珠，然而现在，我看着一脸失落半跪在床上看着我的他。
岁月流水，原来早已物是人非。
然而一切因我而起，我又能怪得了他什么？
“所以你现在，也是潜伏在我身边吗？像之前在b公司一样。”
他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这样的答案，我早就料到，然而当他点头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却像深冬里的寒冰，越冷反而越坚定了。
“为什么？因为，他想通过你，掌控我的人生？”
他再次点了点头。
“呵。。”
我笑了。
有些感情，真的是一旦失去，便沧海桑田。
也许，曾经以为的美好，非但没有找回，反而真相大白发现都是别人编造的谎言，这一切，让我无法留恋！
我再不多求什么。
“明天我便离开，把你的东西都还给你，以前是我欠你的，关于分手的理由，如今时过境迁，大家心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想你也没必要知道了，如果你还念一点旧情，就当我欠你的，你骗我，已经还给你了，从此，我们两再无两欠！”
我说完，毫无留恋地离开，然而，当我转身那刹那，他却叫住了我！
“小蝶！”
他忽然叫住我。
我脚步一停，虽然面上冰冷，但这一声叫，难道表明陆季还有些念及当年之情，想阻止我离开吗？
心下这样一想，却有些发软，一直绷在眼眶里的泪水，也无声地留下。
“你走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
他沉声道。
“你说。”
“白小恺，是不是你的儿子？”
然而他最后一句，却是问了这个让我始料未及的问题，这一瞬，我的心，真的如冰，摔下破碎了。
我背影一僵，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已经说过，他再不是之前的陆季，我却希望他能像以前的陆季一样，叫住我，给我一个哪怕临终的温暖。
这样想着，我转身，冷笑。
“高崇阳已经调查到了？”
“你就说，是不是？”
陆季的脸从未如此陌生，他的眼睛残酷而冰冷，像一台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
“他想把小恺牵扯进来！我绝不允许！”
我几乎是用吼得将这句话喊了出来。
“你，也我不允许。”声音重新恢复平静，白小蝶青春年少时，给她温暖的那个大男孩，早就死了，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陆季，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说完，我坚决地出了门，再也没有一丝念想！
16年的冬天，我和小恺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活。
小恺刚刚醒来，发现房子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大房子，四面是白花花的墙壁，虽然看着有些冷，却胜在干净。
“阿姨，陆季叔叔呢？”
小恺一边揉搓着眼睛，一边迷迷糊糊地问。
我将他抱起来，道：“陆季叔叔有事情要暂时离开，阿姨陪你上学去。”
“阿姨，你怎么哭了啊？”
313。第313章 告诉他吧（）
“阿姨，你怎么哭了啊？”小恺边说，边伸出软绵绵的手来抚摸我那红肿的眼睛，“是不是陆季叔叔欺负阿姨？”
“别提他了。”
想起陆季，我心一阵抽疼，轻咬注微微颤抖的下唇。
小恺似乎被我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小脸一愣，颤颤巍巍地把手收回来。
我的心一软，连忙将小恺搂入怀中，一边抚摸他小小的头，一边柔声安慰：“小恺，别理陆季叔叔，知道吗？阿姨这就带你去上学。”
“唔。”
小恺趴在我的肩膀上，耳边，响起他略略委屈的应声，还带了一点哭音。
我叹了口气。
想必小恺，也同样不能接受陆季从我们生活中消失的事实吧。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更加抽疼起来，眼睛里再次泛起雾气，我抽抽了下鼻子，仰起头来，努力将泪水逼回眼中，然而，却还是从眼角无声掉落。
小恺并没有感受到我的伤心，应了一声之后，便把头埋入我胸口，少有的无言。
我去打湿了水，给小恺洗了把脸，他的脸被胡乱揉搓之后，显得红扑扑的，细密的毛孔中，有雾气冒出来。我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把他放了下来。
“小恺自己漱口了。”
他愣愣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垫脚去取梳妆台上的洗漱杯，瞎忙活起来。
我看着又是一阵心疼，又恨自己的不争气，怎么不能让小恺跟别的小孩一样，享受爸爸妈妈的爱，以及温馨热闹的家庭氛围？
那日早上，没有了陆季接送，我和小恺又回到以前的生活，挤在公交上，让小恺抓好扶手，有时候碰见年轻的早班白领，他们见小孩可爱，会主动让个座。
大多数时候，我都让谢绝别人的好意，让小恺多锻炼锻炼，而每次遇到有人让座，小恺也是先仰起小脑袋，扑闪着大大的眼睛，询问我的意见。
今天也不例外。
然而这次，我几乎是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
这孩子本就比一般小孩受苦更多，才经过这般变故，一时间，我也想多宠宠他，让他难得的娇惯一次。
小孩子总是乐观简单的。
当有了座位后，小恺扑腾着爬上去，好像一时间忘记了陆季的事，红着小脸笑嘻嘻的。
看到此景，我更觉心酸，为自己不能带给小恺好的生活深深自责。
第一次，我想到了高崇阳身上。
如果告诉高崇阳，小恺是他的孩子，小恺会不会像其他小孩一样，可以拥有喜欢的玩具，享受父爱，每天坐小车上学，受到老师格外的照顾。
越想越心酸，我用力握住了公交车拉环，关节处泛起微微的白色。
对小恺的爱，以及自我的自尊，像天使和魔鬼，在心中争论僵持，有无数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告诉他吧。告诉他吧。告诉他吧。
就在我愣着出神的时候，有人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埋头一看，小恺仰着头望着我，窗外，叽叽喳喳的小孩儿声传来，我才意识到，已经到站了。
我连忙抱起小恺，下了公交车。
314。第314章 证据（）
我连忙抱起小恺，下了公交车。
小恺送到幼儿园老师手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好心情。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不管经历了怎样的伤痛，转瞬就能笑逐颜开。
而我的内心，却还在为刚才的想法煎熬，以至于小恺对我说再见时，我还神情恍惚，悠悠地回了一句。
接小朋友的老师见我这副样子，联想到以前都是陆季送来，今日却是我送，猜想许是和陆季吵架了，投来怜悯的目光。
送走小恺之后，我开始认真地想这个问题。
然而这次，我却没想太多。想起小恺的脸，我几乎是分分钟就做好了决定。
6年前，我怀上第一个孩子，然而我却为了一己不成熟的想法，将他带入了地狱，这次，我好不容易再有了健健康康的小恺，我不能像之前一样自私！
我要告诉高崇阳，哪怕以后我过的都不幸福！但为了让小恺有父爱，让小恺能享受世界上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我一定要告诉他。
下定决心之后，我来到了一个秘密的地点，将早已藏好的鉴定书找了出来。
那是小恺出生后不久，以备之后有什么意外，我提前做得准备，上面有小恺和曾经陪我的小侍的亲子鉴定，当然结果是不匹配的，还有他与高崇阳的父子关系证据。
我原来想的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至少要让小恺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至于给他的人生留下什么遗憾。
然而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到它。
至于高崇阳那边，并不需要太多计划，只要把证据摆在他面前，告诉他小恺是他的儿子就行了。
只是不知道高崇阳是否会承认这个儿子，但就算不承认，我们也能得到一笔巨大的抚养费，小恺有这些抚养费，会生活的优越许多，至少比等我从零开始苦心经营的强。
我手抓着那份文件，不由微微颤抖，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按住那只手。
这个简单的决定，或许会改变我接下来的一生，但我并不会后悔。
想到这儿，我咧开嘴，以一个奇怪的表情，无声地干笑两声。
将文件拿回家，我静待小恺放学，这着实有些难熬，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发现睡不着，又打开电视，电视里的主持人哈哈大笑，我却完全不能投入他们的世界，看着看着总是走神，于是我关了电视，又继续睡起来。
这么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几次，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要去接小恺的时间。
我急匆匆地出了门，将那份文件，小心翼翼地装进包包里，着急出发。
一路公交颠簸，待我到了幼儿园，门口还没围多少人，看来今天来的实在是早了。
心里搁着事儿，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