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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语气透着自然,是寻常恩爱夫妻间可喜的默契。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祁愿解下围裙拍了拍腰身,嘲笑道,“一个人过惯了,跟个女人过就觉得百般不自在?”
霍斯然勾了勾嘴角,倒没有不自在,相反,他很享受也很珍惜那种日子,得来不易。
“不过我说,”祁愿坐在对面敲敲碗边,“你证领了?”
听说他结婚是一回事,有没有拿证才是关键。
霍斯然点点头:“嗯。”
祁愿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白了白倒也没说什么,只冷冷勾勾嘴角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决定这么草率。”
霍斯然拧眉看着满桌红绿辣椒交织的菜式,沉声说:“草率倒并不草率,决定很容易。只是还没来得及通知所有人,加上我父母这边不好沟通,就只在京都草草办了一下。”
祁愿冷笑,挖着碗里的米饭:“我还当你找了个什么宝贝呢这么藏着掖着,以前你求我办事我也只当你是小打小闹没当真,前两天抽空去看了一下觉得,”她抬眸笑意深深,“不过如此。你眼光差了。”
那么些年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她还以为他眼光挑成什么样,没想到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就能搞定。
霍斯然勾勾嘴角,没在意,只是吃第一口菜就被呛住。
祁愿是四川人,川菜湘菜吃惯了做饭从来不清淡,更过分的是她偏爱吃辣,辣椒居然买的是朝天椒,吃下去如烈火烧身。
祁愿一蹙眉,赶紧递了水杯过去:“辣到了吧?忘了跟你说,我辣椒刚从家带回来的。”
霍斯然连连摆手,神情冷淡了一些,一口一口抿着清水,只觉得阔别已久的胃痛又来了,前两天喝酒喝伤,现在又这样。
“来来来,吃清淡的,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清淡??
霍斯然笑着摇了摇头,有些后悔最后的这个下午来这陪这个长辈吃饭了,听念叨不说,菜还不合口味不如不吃。他开始怀念在家里开火的日子,不管在京都还是c城,有她在就觉得温馨的很。可是突然想起昨晚,他不由分说地发了火摔门走人,脸色就慢慢变了,一丝愧疚涌上来。
祁愿依旧絮絮叨叨,说医院里的琐事,说着说着就扯到林亦彤身上来,说她行为怎么怎么不检点。
——结了婚的男人很在意这个,女人在家里怎么闹都没事,可如果由旁人嘴里说出来,那可就严重了。
眼见霍斯然脸色越来越难看,祁愿乖乖闭了嘴。见好就收。
……
傍晚的时候抽空去医院看了顾景笙的父母,以前见过面算认识,跟二老聊了一会才发现病房里空荡荡的,霍斯然单手扶着栏杆,深眸扫了一眼别处缓声道:“景笙呢?”
他怎么不在这里守着?
顾父刚要说话,病床上还戴着氧气罩的顾母便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抬了抬手艰难说:“出去了……跟彤彤一起的,她刚来看我的时候就在找景笙呢,说要有话跟他说。”
至于她身边,有顾父在就行了,好不容易儿子平安归来,她病危时儿媳妇忙前忙后照顾着,大约在她看来,这种患难见真情的感动情绪正溢满了心脏,哪怕病痛折磨,那笑容也是遮掩不住的。
顾父一蹙眉,沉下一张老脸来怜惜地压了压她的手腕,故作冷斥:“别动。扯着伤。”
霍斯然脸上的关切和慰问渐次变得冷淡,手攥紧了栏杆,凝着顾父顾母一把年纪了还隔着淡淡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恩爱甜蜜眉目传情,缓缓起身,浑身散发着冷冽复杂的气场走出了病房。
时至五点钟。
而他是凌晨四点多的飞机回京都。
呵。
走到值班台的时候居然还有个小护士认得他,脸红心跳地叫他首长,霍斯然冷冽的眸光渐次放软,不避嫌地缓声道:“林
亦彤呢?”
小护士一愣,看看四周后乖乖回答:“不知道刚刚还在,大概有事跟她男朋友一起出去了吧。首长,你坐呀。”
坐??
他就坐在这里等她,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回来,跟谁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拳头在口袋里攥紧了又慢慢松开,扯出一个冷硬的笑容便真的走过去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不是真的愿意等,而是胃里实在不舒服,一阵阵烧得抽疼,他单手不着痕迹地捂着,支着头闭眸靠在长椅上等了好一会。
昨晚的事他后来反应过来的确是他错了,不该就那么发了火就摔门走人。这一整天他都很想她,想抱她在怀里认错,告诉她以后他会尽量改,别总这么迁就他,越迁就他就越不懂事。而至于她想调到京都分院的那件事,等他一回去,就立马派人着手去办。
别着急。
别着急。很快就在一起了。
可他明明心里这么想着,心口却越来越痛,这医院里的一切当真像祁愿说的,不仅刺眼,而且刺耳。
他受着。
可是却有些受不下去了。
……
晚七点的时候,那一抹纤小的身影总算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小脸之间隐隐可见疲惫的神色,做事软软乖乖的,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模样,看到长椅上坐着的霍斯然时,在原地犹豫很久,终于轻轻走过去蹲下来,抓着他搭在胃上的手晃了晃。
梦中惊醒。
浓密的睫毛缓缓睁开,胃里的疼痛好像也顿时跟着醒了开始慢慢发酵,霍斯然以为自己是看错,可等慢慢俯身下去抚上她的小脸才发现是真的。她回来了,就在自己面前。
“去哪儿了?”他嗓音沙哑地轻声问,刚醒来的状态让他毫无防备,浑身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她像是累了,纤长的睫毛轻柔垂下,在他掌心里暖了暖脸颊:“跟秦主任出诊,那个村子很远,刚下过雨路不好走。”
霍斯然这下没再说话,低低“嗯”了一声表示他信。而至于顾景笙去了哪儿,他不在乎。不想问。
“彤彤……回家吧?”顿了顿,他沙哑恳求。
她就这么趴在他膝头,小脸抬起跟他对望,一时空气里仿佛有温馨的气氛在交融,静如尘埃地落在两人身旁。
……
回去时没开车,两人一起坐公交。
她小小的公车卡连卡套都是乳白透明色,干净地握在小手里,一连刷了两下,霍斯然鬼使神差地将她的小手抓过来,连着她的人轻轻带入怀中,公车上人少,她倒也没挣扎,陪他一起走到了并排的座位坐着。
他高大的身影靠在座位上稍嫌挤,抱了她让她在胸口小憩,说到了站再叫醒她。
刚刚在医院的时候的确还困乏着,现在霍斯然倒是清醒了,一路回去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也做下了一个决定。
回去冲个澡洗去疲惫和一整天压抑痛楚的情绪,林亦彤用冷水抹了一把小脸,系了围裙去做饭,霍斯然脱了外套从背后抱上来,轻轻揉着她的小腹,一般女人多少都会有点小肚子,她却没有,腰细的让人心疼。
他薄唇凑过去吻她的耳珠,指腹一点点在她腰间细嫩的肌肤上摩挲,她痒,小手握住他的大掌,抛一个可怜求饶的眼神给,他这才停了。
“明早四点的飞机延期,再晚一天。我在皇冠酒店定了包间,把你相熟的那些同事朋友,还有你母亲,都叫过来吧。”
她正取着大汤匙,听他这么说了一句,汤匙掉下来砸在了厨具之上。
那清脆的声响中,带着震撼。
她小脸不可思议地转回去,微微泛白,哑声问:“……为什么?”
他垂眸轻吻着她,低低道:“没有婚宴起码要请客……这样才够礼貌。”他轻描淡写。
怀里纤小柔软的身影转过来,水眸里的光剧颤着,忍着嗓音的干涩轻声说:“斯然,我都已经答应你了要去京都工作,我妈妈那边……迟早的事,等她接受了我的跟顾景笙分手的事,慢慢的她也就能接受我爱上别人,我结婚,我在别处有安定的生活……”她努力笑起来,“你不就是在意顾景笙吗?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就在今天,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都可以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纠缠我了。”
在她说了那么残忍的话之后,除非顾景笙贱,才会再在一个连信任都不肯给他的女人面前自讨没趣。
纤小的身影颤抖着,强忍着眼角的湿润和疼痛,踮脚轻轻搂住他的脖子说:“我知道你心里有结,知道有这个结在你怎么都不会舒服,那我跟你保证,从此以后哪怕是在同一个城市,我都会跟他,跟他们一家人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可好?”
她原本就是这样打算,今天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就已经设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她面对。
她承受。
霍斯然的身体顿了一会,半晌后将那柔软的娇躯从自己身上拉下来,嘴角浮起一抹嗜血苍凉的冷笑。
——跟他,还有他一家人老死不相往来么?
——她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唔。
“不够。”他圈住她,低哑吐出这两个字。
眸色猩红,他回想起在医院里那些刺眼的画面和刺痛他心脏的句子,哑声道:“彤彤,不够。”
“我以前倒是能接受你再不见他,再跟他没有任何交集,可是现在想来我错了。你们在一起那么久,关系千丝万缕,哪怕你天天都躺在我身下,还是会有些不知好歹地人每时每刻都提醒我你身上还贴着他的标签!所以现在我不要他避开,随便他怎样,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霍斯然的女人。”
她小脸已经全然苍白下来。
想起从最初顾景笙被扣押一直到现在的委屈求全,想起今天她转身一步步离开时他被打击得整个神智都崩溃的模样,想起曾经他们在一起相处,他说那些伤害你的事,别人也许可以做,可我顾景笙此生,绝对不会。
心下悲凉。
凉得整颗心脏都是冷冰冰的。
今天去的那个村子里发生的案子也是这样,男人很宠那个女人,宠得无法无天,那女人趁着男人打工期间不甘寂寞出了轨,回来后露馅被男人厮打了一顿,女人哭得撕心裂肺说要离婚,男人出了门便迎面朝着一辆开过来货车走了上去,撞得四分五裂,救护车没走到医院,人就死了。
邻居们纷纷都说那个男人真傻,女人没就没了,拿自己的命开什么玩笑。林亦彤想或许那一刻男人不是气愤,也不是逞强,而是难过。打人可以泄恨,离婚可以断情,他或许只是难过,自己那么爱那么宠的人,这样一顿打一顿闹,就注定再也无法走到最后了。
“彤彤,我知道你一直在包容我,从开始到现在,你的迁就我都看得到,”霍斯然眼眸里含着猩红的血丝,抚着她的脸,“而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伤心的事,说过的伤你的话……我很抱歉。这是最后一次,你答应,我们以后就好好在一起。”
“那些朋友你先通知着,我会叫上景笙,明早再跟你一起去你家接上伯母——”他顿了顿,薄唇哑声吐字,“饭不用做我的,不是很饿。”
他胃里不舒服,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像刀在剜。
说完这一切他搂过她来,泛白的薄唇印上她的,疼惜入骨地吻了吻,接着放开她看了一会,起身朝里面走去。
第133章 爆发2(5000+)()
抽油烟机下,小小的煤气灶上放着一小锅水,尚未煮沸,案板上还有没切好的菜。
霍斯然进了书房就没再出来过。
一整晚,他都在处理中央军区那边的事,改签了航班,通知几个参谋和政委先管事,有解决不掉的等他回来再解决。所有事情处理完就已经是午夜,他当她已经睡了,便冷冷支着头靠在转椅上眯了一会,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植。
桌上放着半杯冷掉的黑咖啡,是他昨晚到现在唯一的进食。
胃里灼烧成一片,扯得整个胸腔都闷痛闷痛,他揉揉眉心扫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六点多。刚好堕。
起身洗漱,刮掉胡渣,洗澡后全身清爽地穿戴整齐,霍斯然走过去打开主卧的门,本以为能看到她安稳睡在卧室床上的场景,却不曾想床上的被褥竟一动未动,他冷眉倏然跳了跳!一时间神经致命地紧绷起来,松开手,薄唇抿紧成一条线神情肃杀地往外走,而很意外的——那宽宽的长沙发上此刻竟靠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露出黑色的头顶和软软的头发。
不知道她是刚醒,还是一夜未睡。
霍斯然忍不住走过去,到她面前,单手撑着沙发背低头与她呼吸相闻,看到她眼皮下的那一圈发青的乌黑。
她睁着眼,有点无神。
手轻轻摸上去,她下巴是凉的,连衣服都是昨晚的那套。霍斯然只觉得喉咙一下子被噎住了,深深凝着她,说不出话。
“时间差不多了,”霍斯然狠下心来,“去洗漱吧。我等你。”
她浑身轻微地一震,像是这才从梦境中不情愿地醒来,脸色苍白,许久之后小手才无助地抓住他的袖子开口说:“斯然……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她坐在这里整整一夜,想得那么清楚,劝服自己说反正都已经妥协过那么多次,又怎么会屈服不了这一次?可是她不敢。不敢面对从小到大都教她要自尊自爱的母亲,不敢面对她最不想伤却偏偏伤得最重的景笙。她心里很空,很痛,像那种面对着漫天袭来的海啸却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海浪呼啸着吞没的感觉。
她当真是在求他了。
小手手指紧紧地攥住他的袖子,泪光闪着乞求的光,嗓音轻轻发颤。
霍斯然心里却像是被放了一把燎原的火,薄唇冷淡地紧抿着,将她的小手反握在掌心里,凝住她,勾着冷笑道:“我知道你委屈,所以等过了今天,你要我怎么补偿,都可以。”
只是今天,不行。
他霍斯然向来说一不二,他以为她从很早的时候起,就该知道的。
那纤小的人儿可怜卑微地坐在沙发里面,如遭雷震。
她曾经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就像小时候偶尔做错一件事,或愧疚或丢脸,一直到长大都在耿耿于怀,后来有一天终于可以释怀,对着贴心的朋友家人,笑着把那件事说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伤口还那么痛,那么痛的时候,他就要哄着她把伤口再撕开一次给所有人人看,看她是如何一步一步,沦落到此番,狼狈而卑微的模样。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点点红了,低下头,只想就这样把自己埋起,再不出来。
……
不知是怎么到的家里的小区。这个时间林微兰可能刚吃过早饭,在收拾着准备去培训中心了。
这地方,他们也一起来过不下一次。
他那时候说,“我在这里等到1点。要是跟她说话让你觉得难过不舒服,随时下来找我。”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那辆习惯隐匿在夜色中的低调悍马会这样光明正大地开进来,阳光刺得她眼睛好疼,霍斯然过来给她解安全带,让她先上去敲门,他拿了东西会随后跟上。
林微兰喜欢茶,尤其爱君山银针,说觉得有气节。那上千块一两的东西,他竟一带就是几罐。
不上班时候她头发散着,柔柔地散落到腰,搭配着束腰的棉裙显得楚楚动人,下了车一步都走不动,低着头纤睫微颤。霍斯然关了车门,一身肃杀挺拔地走过去,手搭在车顶定定看了她几秒,将她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