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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见人说人话（）
上午，惠姨娘突然腹痛，而府上的吴蒙大夫又被顾千金叫去给玉梅处理头部伤口，所以，当那些自剜溃烂伤口的家丁护卫再找到吴大夫时，他实在是抽身乏力了，因而，就让他们前去离王府最近的盛仁堂。
并说，那盛仁堂的吴何大夫是他的堂弟，到时候打着云王府的名义前去就诊，盛仁堂则会分文不取。
而那些碎嘴的护卫原本就对顾千金心生恨意，所以当下便将，顾千金用手指链上的毒机关将他们打伤之事说了出去，且不说此事本就是闺阁辛秘，而顾千金一向又是个话题人物，再者，手指链上的毒机关的确也算是个稀罕玩意，所以，原本发生在王府内部的事情，很快就像是长了翅膀般，传的人尽皆知了。
红椒前去吴蒙住处给玉梅抓药时，便听到药童在嚼舌根，打听清楚之后便将那些好事者痛骂了一顿，随后便立刻赶回寒院找玉梅商量对策了，可是，此事传的太凶，又波及的较广，饶是平日里颇有主见的玉梅此刻也全然没了主意，只好让红椒立刻前去韩家，试图赶紧把顾千金给找回来。
可是谁知，红椒刚出门就被嫌弃……
想着，红椒当下委屈的眼泪又下来了，当下也不管不顾地跪在了玉梅身侧，那副“你把我们两个都打死吧”的小模样看的顾千金嘴角轻抽，心道，这小样儿，真是被她宠的愈发矫情了。
“奴婢有罪，如果不是奴婢一时不查，被歹人打伤，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连累小姐的名声，求小姐责罚。”说着，玉梅再度俯下了身子。
顾千金闻言，却唇角勾笑，这种事情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又和玉梅有什么关系，如果那些护卫真的受人指使，想把她顾千金伤人的事情说出去，那他们即便是在梦游的时候也会说出去的。
红椒闻言，立刻恍然：“小姐，你的意思是，其实是有人让那些护卫把此事传出去的？”
看着红椒警惕并忧切的眸子，顾千金心中一暖，这才是她的好丫鬟，不论她如何待她，她都能坚定不移地想其所想，得仆如此，今生何求！
“如果没人授意，那护卫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嚼舌根的。”顾千金冷笑，同时又轻轻抬手，示意红椒和玉梅起身。
红椒当下便把玉梅扶了起来，可是如银杏般水亮的眸子却一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小姐，会不会是正妃？”
除了她，又还能有谁！
看着顾千金不屑的表情，红椒当下也笃定道：“一定是她，因为……”
说着，她抬眸看了顾千金一眼，似是在思忖此话该不该说，可是却依旧嘴巴快于大脑的全部说了出来：“因为奴婢还听说，外面的人都在传小姐是妖孽呢，之前正妃也是这么诬陷小姐的。”
妖孽？
顾千金淡淡挑眉，看来她还是得去做一些事情，以坐实她是妖孽，免得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被人冤枉了，那多憋屈啊！
正想着，有丫鬟来禀，说是吴蒙大夫求见。
吴蒙刚一进屋，就对着顾千金跪了下去，并用力地磕了个响头，神情懊悔自责的恨不能要捅死自己以谢罪。
顾千金看着他的汗水顺着面上的褶皱滑下，那战兢酸楚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心再度苛责。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过错，小人万死难辞其咎，恳请二小姐责罚。”
吴蒙忏悔的深切，顾千金却似充耳不闻，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却又似透过了他，没有焦距地看向别处。
一时间，气氛沉寂的厉害，也极为压抑。
吴蒙感觉头顶处好似悬了一把无形的刀，随手都有掉落下去斩断他脖颈的可能性，只想着，额头的冷汗便簌簌地滴下，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也不敢抬手去擦，只是尽量将身子伏的低些，更低些。
直至，近乎趴在了地上时，顾千金才终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正妃醒了吗？”
吴蒙本以为，顾千金一定会问他有关流言之事，却不想，她竟是问徐佳兰之事，当下怔了瞬才回神道：“啊，正妃醒了。”
说着，他又似想到了什么般，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小人抽空前去时，正妃已经醒了。后来小人便一直是待在惠静轩的。”
虽是急于撇清他和徐佳兰的关系，但是既是提到了惠静轩，顾千金当下便随口问道：“惠姨娘如何了？”
虽开口询问，但是心里也清楚，应该是没事的，否则，云王府早就炸了天了，而非只是暗流涌动那般简单了。
果然，吴蒙道：“惠姨娘只是喝多了酸梅汤引起的腹痛，小人已经给她开了几幅暖胃安胎的补药，暂时已无碍了。”
闻言，顾千金眸底微疑，继而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问：“你那在盛仁堂行医的堂弟，叫？”
“罪人名吴何。”
罪人？
听他这么称呼，顾千金不禁觉得好笑，所以，她当下下意识的轻缓了语气道：“那吴何有诊治出，护卫都是中了何毒吗？”
吴蒙闻言，抬眸看着顾千金，似是想从她的面上，看清楚她想要听到的回答，但见其神色淡然，似只是随口一问，当下便壮着胆子答道：“罪人愚钝，没有诊出，小人，也蠢钝，亦没有看出那是何毒。”
看着他狐疑不解的样子，顾千金心内轻笑，心道，那可是韩琓留下的奇毒，若是随意就被你们看出了，那还算什么宝贝？
不过，她面上却若无其事道：“不知道就好，若是别人问起，你可知如何作答？”
吴蒙仔细思忖她这句话的意思，随后才遣词酌句，小心翼翼道：“那是，千年难遇的奇毒，在京城，乃至整个大顺都是绝无仅有的，其毒性之强，更是一般的砒霜鸩毒所不能比拟的？”
闻言，顾千金简直要为他的“谬赞”拍手称绝了，不愧是常年混迹于内宅的，即便是再厚道诚笃的人，也会开始变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不过，他所说的，正是顾千金的意思。
顾千金当下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玉梅道：“玉梅，去送送吴大夫。”
玉梅会意，送吴蒙出去的时候，又塞给了他一个沉甸甸的小荷包，只说是他为她治伤有功，所以才赏他的，这分明就是在告诉吴蒙，跟着顾千金混，有大肉吃！
灯火如豆。
顾千金抬眸，当下便与红椒的视线对上了，她当下正欲开口，红椒却有些别扭地低下了脑袋，双手揪着衣角，一言不发，还时不时地微微左右晃动着身子，活脱脱一个受了憋屈等着诱哄的小媳妇模样。
见状，顾千金不禁笑道：“我时常说，你最得我心了，可是你现在怎么连最基本的和我心有灵犀都没了？”
“啊？”红椒惊讶抬眸，随即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般，骤然醒悟：“小姐，你是说，你方才在院外训斥我的话，都是假的？”
说着，她也不等顾千金解释，只是跪在她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膝盖上，一副宠儿的依乞模样：“呜呜，奴婢就知道，小姐不是真心嫌弃我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把那么珍贵的冰肌玉露膏赏赐给奴婢了。”
她不提，顾千金还真忘了这茬了，不过，她当下是真的很想告诉红椒，她太过自作多情了，顾千金非但嫌弃她，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嫌弃，否则也不会在前几日把她留下，换玉梅去当她的差了。
她原本以为这样，红椒就能有所反省，然后在以后的道路上，就能万事一马当先，勇往直前，不屈不饶，奋不顾身，可是她却突然发现，她想错了，因为对于红椒这种，你给她一个甜枣吃，她就能立马把你刚才捅了她一刀的伤害，忘的一干二净的呆萌丫鬟来说，任何不直接耳提命面的告诫方式，都是浮云。
不过，这也更能说明，她对顾千金的愚忠。
因而，顾千金当下无奈抚额道：“行了，起来吧，去把我匣子里的千年人参取两株，给惠姨娘送过去。”
“啊？”红椒立刻撅了嘴，小声嘀咕着：“惠姨娘也太过矫情了，不过就是受寒了引起的腹痛罢了，倒便把人折腾的人仰马翻的，小姐你还要给她送这么珍贵的补品。”
虽然不情愿，但是红椒还是依言去做了。
顾千金也不解释，只是想，现在秋风送爽的，哪里还会有人去喝冰镇的酸梅汤？即便惠姨娘因为有孕，惧热贪凉，也不会贪喝到腹部绞痛吧？
毕竟，自有孕之后，为了安胎，她可是连院门都很少出，这等谨慎在意，又怎么可能会多饮明知可能会引起小产的寒凉之物？
所以，不管惠姨娘是出于何因，把顾浩然给适时叫走的，毕竟也是帮顾千金解了围的，因而，这份情顾千金也不能视而不见。
红椒前脚离开，玉梅就回来了。
“给了？”
玉梅颔首：“他诚惶诚恐的，起初是不愿要的，奴婢就只是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玉梅当下学着顾千金平日的样子，笑的极为高深莫测，见她笑了，当下便接着道：“然后他立刻就接了，还一直让奴婢要在小姐面前多美言他几句呢。”
说着，她看着顾千金，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第31章 设计生擒（）
“小姐，吴大夫一直安分守己的，从没听说他犯下过什么错，与什么人结过怨。自从几年前，他因没有治疗好三小姐的天花，而差点被正妃赶出府之后，行事就更为小心翼翼了，平日里见了下人也多是点头哈腰的，所以……”
但见顾千金一直看着她，眸光深幽，玉梅立刻缄口：“奴婢多嘴。”
顾千金却只道：“顾安蓉还得过天花？”
“嗯，十年前的事儿了，也不知怎得就得了天花，连吴大夫都说无力回天了，老爷便把三小姐送到了乡下去，说是疗养，实则，其实就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可是，一年后，三小姐非但痊愈了，而且面上连麻印都未留下。回府之后，正妃就把三小姐给接到了翠玉轩去住。”
顾千金回想着顾安蓉的行事种种，又问：“你可还记得，三小姐以前是何性子，就是被送到乡下之前？”
很奇怪，以前的事情对于顾千金来说，恍惚如梦，回想起来都是一片雾蒙蒙的，好似她之前的记忆是被人给直接掏空了般，只填充进去了一团灰影。
玉梅仔细想了下，才道：“三小姐小时候极为沉默寡言，连府上的家宴都鲜少参加，所以奴婢也很少见到她。”
正说着，红椒回来了。
“惠姨娘把人参收下了。”说着，红椒背部后倚，腹部向前微倾，一副极力要做出假装有孕的样子，可是却总学不来惠姨娘当时的样子，急的抓耳挠腮的，最后只好求助似地看向玉梅。
玉梅当下便一手托着后腰，一手轻抚腹部，面上是一副即将为人母的幸福与恬谧：“有劳二小姐费心了，只是，我现在身子不太利索，就不前去叨扰，以免冲撞了二小姐。”
说着，玉梅看向红椒，红椒则一直眼睛圆睁着瞪着她：“我的娘哎，我都要以为你刚才是和我一起前去了惠静轩，就是这样的，惠姨娘就是这个表情，也就是这么说的，她还说，等她身轻了之后，再亲自前来向小姐致谢。”
玉梅见顾千金也面带狐疑地看着她，当下便笑道：“惠姨娘虽和侧妃有三分相似，但是性情却是迥然不同，侧妃沉静清高，惠姨娘则温婉有度，所以奴婢便略见一斑的大胆做了此猜测。”
此时玉梅眉眼含笑，相较于平日的谨小慎微，却是多了几分奕奕神韵来，有那么一瞬间，顾千金竟有一种窥见了名门闺秀之感。
而就在这时，有丫鬟通禀，江管家求见，说是老爷让她去书房。
月光从窗棂处透入，在屋内洒下轻薄的斑影。
而此时，江管家就站在那斑影中，虽身正神清，但是双鬓见灰，已显老态。
他的婆娘在世时，还是顾千金的乳娘呢，所以，有着这层情谊在，顾千金对他自是得恭敬几分的。
所以，她当下淡然上前，却瞬间冷了神色。
“老爷让我去书房我就得去书房吗？我为什么要听他的！平日里他有关心过我分毫吗？一出了事了便要拿我是问，我有欠虐症啊我！不去不去，你回去告诉老爷，就说我睡下了，我今天晚上即便是死也不可能去见他的！”
见顾千金骂完了，江管家方放下茶盏，起身，也敛了平和的笑，换上了几分尴尬与讨好的笑意，提高了声音道：“二小姐这话太严重了，不去便不去吧，又说什么死不死的呢！”
边说，他边向院外走去，并暗中对着顾千金做了个“我走了啊”的手势。
待江管家离开之后，玉梅立刻让人关了院门，并站在门口处吩咐道：“把院门关死了，今晚不管谁来都不要理会！”
那故意拔高的声音，似是要故意让什么人听到似的。
夜幕低垂，更阑人静。
七弯巷内，偶有几家店铺门口挂着的灯笼，还微微散出昏黄的光晕，却也只更衬得周围万簌俱寂。
一道黑影在街道上静静地走着，偶尔似随意地转眸向旁后侧望去，脚步却不停歇，终于来到韩家的后院，那身影摸出钥匙打开后门后，便直接走了进去，随即，却又锁死了后门。
偏院还保持着烧焦时的原样，借着脖颈处悬挂着的夜明珠散出的光亮，顾千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上前，走至几根杂乱着摆放的房梁处时，她终于停下了脚步，随后突然伸了伸懒腰，并踢了踢腿，活动着筋骨，好似接下来要做一项巨大的体力劳动似的，可是那双四下转动个不停的眸子却似夜鹰般，散着灼人的清亮。
然而，她的腿都踢震的有些麻了，周围却依旧全无动静。
不应该啊，如果说昨晚这里走水之事真的和顾安蓉有关，那么她之前也模棱两可地告诉了顾安蓉，她的手指链是韩琓的遗物，并且，今日还故意让她的人看到了她从韩家取回去的烧坏了的小木盒，晚上又直接把江管家给轰出去，还说今晚死也不见任何人，那分明就是在间接地告诉顾安蓉，她今晚不会待在寒院啊！
而既然不会待在寒院，那不肯定是会来韩家的吗！
所以，顾安蓉没道理不跟着前来一探究竟啊？
难道，是顾千金想错了，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测？
想着，她当下不死心地蹲了下去，开始扒拉那些烧焦的杂物，不怕顾安蓉不见兔子不撒鹰，毕竟，她还备有后手。
当那些杂物全部被清理开之后，一个暗红色的妆奁盒隐隐露了出来，顾千金当下喜形于色，
甚至是激动的难以自抑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吹完之后，她才惊觉不妥，当下立刻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之后，她才开始继续扒拉那妆奁盒。
而就在这时，突然，出于对危险的直觉，顾千金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一团阴郁的气流正在渐渐地向她逼近！
来了！
顾千金所有感官都警惕起来的同时，更隐隐有些兴奋，那是对于期盼之物终于得以出现的跃跃欲试！
她手上扒拉杂物的动作不停，身子却不动声色地慢慢向上提起，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当她感觉到，身后那抹森冷的气流骤然定格时，她几乎是同一时刻地向前侧方扑去，边扑边向后转身，同时，袖中滑出的小型弓弩也对着那团黑影毫不犹豫地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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