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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去西餐厅吗？”慕羽谦取出两块牛排。
苏瑾不近不远跟在他身后，点了下头。
记得。
慕羽谦笑了笑：“当时你把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骂走后，我心里就想：这怕不是哪里来的女侠吧。”
苏瑾说：“我没骂他。”
“小姐姐太酷了，”慕羽谦说，“我就觉得以后欺男霸女都有人罩了。”
苏瑾是真不知道慕羽谦会这么想。
慕羽谦：“后来有次偶然吃到味道很正的西餐，就请师傅教了一段时间，我怕以后再遇到这事，还要你行侠仗义。”
“大侠不能轻易出手。”
慕羽谦手脚麻利，特别是拿刀时，那种行云流水的美感，苏瑾看得移不开眼。
果然如慕羽谦所说，味道比苏瑾想像中还要好。
慕羽谦是个对吃的很随便的人，以前下的面条也吃不出来有大厨的潜质，苏瑾是真的有点吃惊。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苏瑾全当他在哄人开心，但手艺骗不了人，他是真的下过工夫的。
至于原因，凭苏瑾对他的了解，觉得更像是慕羽谦觉得当时自己丢了人。
他觉得丢脸，却不会怨怼，他会去学习，而且一旦决心做，就真的能做好。
这点其实很少有人能做得到，更别说做得像慕羽谦这样好。
苏瑾自己就做不到。
慕羽谦才回到慕家不到四年，他举手投足间哪看得出来过去的影子。
他不说，谁都想不到这个慕家少爷以前过的是一贫如洗的生活，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
苏瑾自己是尝试过融入那种生活的，但处处格格不入，导致她能避则避，尽可能不参加那些宴会。
可慕羽谦避不了。
他只能接受。
“睡不着吗？”慕羽谦轻轻戳了下苏瑾的背。
苏瑾明显一僵，这反应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慕羽谦更是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
“对不起，”苏瑾小声说，“我、我”
她本来想找个借口化解眼前的尴尬，可一想到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一想到这人是慕羽谦
——至少对着我的时候，能不说谎了吗？
苏瑾翻过身面对着他，眼睛只盯着慕羽谦的下巴：“你想做吗？”
慕羽谦叹了口气：“我没那么禽兽。”
苏瑾用手捂住了眼睛，觉得很难堪。
“如果你还不困，”慕羽谦说，“我们可以聊聊吗？”
苏瑾没动。
“先行者你还想继续画吗？”慕羽谦小声问，“网站已经撤下来了，但文英可以继续发刊，要是不想这么麻烦，等你画完了，直接出本也可以。”
苏瑾缓缓把手挪了下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不用了，不会有人希望看到我这样的作者还更新漫画，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出本糊墙吗？”
“这些你别管”
慕羽谦顿了顿，意识到这话风格又恢复成他本性了，连忙换了口风：“我们可以做印调，有需求再印，不过这样肯定就有黑子来喷了”
第278章 尊重你的决定（二）（）
苏瑾没想到他真的一本正经在商量，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到时候我拿小号和人对骂好了，”慕羽谦说，“你安心画画就好了，等这本完结，你还想画的话”
“我已经画完了，”苏瑾小声打断他，“但我不想出本。”
画完是对自己的交代。
退出漫画圈，是对所有喜欢过漫画的人一个交待。
慕羽谦其实有点难以理解，他是商人，可以通过运作把苏瑾这盘死棋再下活，难度并不大，甚至不需要他去想，一声令下，营销部能递好几个方案供他选。
说白了，苏瑾又没杀人放火，展现给公众的部分看起来完全是买卖自愿，像他这种道德底线低的人，还觉得苏瑾这几年是受了委屈呢。
不然早火了。
可苏瑾有她的想法，有她的执着。
陆一说他根本没看过苏瑾的漫画，体会不到她的感情。
但慕羽谦想，两个所有想法完全一模一样的人真的适合在一起吗？
他不懂苏瑾，但他愿意为了她妥协，愿意和她商量着解决问题，这样不就够了吗？
“不想出就不出吧。”慕羽谦听了慕遥的话，原本是想拿出画本讨苏瑾开心的，她不愿意也只能作罢。
慕羽谦拍了拍苏瑾的后背：“睡吧，明天带你回别墅。”
别墅的向日葵开了。
金灿灿的一片，只是天气不太好，半夜下了场寸，一上午都是阴天，格外的闷热。
“看一会就进屋里去，”慕羽谦说，“呆会说不定还有阵雨。”
苏瑾伸手摸了摸叶子：“真好看。”
慕羽谦不像花匠有耐心打理，所以这片看起来没那么规整，有几株都长到路边了。
但就是这种随意感，这种扔到路边都积极向上伸展着的感觉，特别欣欣向荣，看着就很有生气。
“临湾那有块地也是种的向日葵，听说一望无际，好多人去拍照，”慕羽谦问，“想去看看吗？”
“不了，”苏瑾收回手，“这样看看就够了，出门多麻烦。”
慕羽谦的身份，加上现在她的处境，指不定出趟门还得“清场”，劳民伤财。
“不麻烦的，”慕羽谦说，“你不是喜欢吗，我也很久没出去玩了。”
“算不上喜欢，”苏瑾叹了口气，“对不起，之前买向日葵是为了去看慕遥。”
慕羽谦愣了一下。
他撞见过苏瑾买花，知道苏瑾经常去买，也听程菲说她喜欢，所以就想当然地这样以为，原来错了吗？
苏瑾有很多次机会跟他说清楚的，却从来没提过。
“没事，”慕羽谦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那你有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苏瑾摇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又说：“你要是想我陪着去哪可以直接说的，我没什么意见。”
没什么意见。
去哪都行。
干什么都可以。
“取悦我呢？”慕羽谦问。
苏瑾几乎一秒都没有犹豫，双手攀上他的肩，嘴唇凑了过去。
慕羽谦偏着头避开了，苏瑾怔住，以为自己会错了意，脸一红就低下头：“对不起。”
天边乌云黑压压飘过来，伴随着几声雷鸣，慕羽谦拉着苏瑾的手，飞快地往别墅走。
他的力气很大，苏瑾觉得手腕骨都快被捏碎了，可一直忍耐着没吭声。
“对不起什么？”慕羽谦站在台阶上喘了两口气，愤怒在体内肆虐游走找不到出口。
“你以为这样逆来顺受我就开心了？”
“你觉得这是在补偿我吗？”
“怀孕了不告诉我偷偷去把孩子拿掉”
慕羽谦声音一哽，顿了顿才说：“要是我没察觉，你就要瞒我一辈子？”
苏瑾惊惶无措地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她很自私，不但发现怀孕后没想过告诉慕羽谦，就连上次程菲偷手小匣子，她第一反应还是不能让慕羽谦知道这件事。
“你真觉得对不起吗？”慕羽谦咬牙切齿，“你明明是死不悔改！”
“对不起。”苏瑾说。
除了这三个字，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慕羽谦喜不喜欢小孩子她不知道，期不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她也不知道，她单方便地决定了，就去做了。
那可能是她忍耐软弱的性格里，最强势决绝的一次决定。
可能怎么办？
高中毕业，家人不能依靠，爱人说她不配，她能怎么办？
慕羽谦：“我不原谅你。”
就在苏瑾脸上浮现一丝痛苦时，慕羽谦冲她吼了一声：“我他妈有什么资格原谅你！”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苏瑾的心像被人紧紧攥住了，疼得无以复加。
“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根本就没在乎过我！”
慕羽谦松开苏瑾，转身在墙上狠狠砸了一拳，鲜血从他指缝里滴到地上。
良久，他才低声问：“也是为了慕遥吗？”
苏瑾诧异地抬起头，不明白这和慕遥有什么关系。
“那天早上醒来我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你就想好接近慕遥了吧？”
“我以为我可以不介意，但是真的做不到，”慕羽谦转过身笑了笑，“那时我找过你，却看见你和慕遥在一起。”
苏瑾皱了下眉。
“没过几天你和慕遥就一起出了车祸，”慕羽谦笑容慢慢僵在脸上，“我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听说你的伤并不重，因为慕遥把方向盘打向了他那边。”
“没错。”苏瑾隐隐察觉出不对。
慕羽谦：“我没想过你们进展那么快他竟然为了保护你不惜牺牲自己。”
那还有他插足的空间吗？
慕遥是正儿八经的慕氏少爷，他只是个冒牌，苏瑾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有什么理由去阻拦？
他费尽全力能给的，可能不及慕遥信手拈来。
慕遥对苏瑾不好也就罢了，可事实是慕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也要护住苏瑾。
车祸只是一瞬间的事，那时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慕羽谦觉得自己也能做到。
可也仅限于此了。
他能舍弃性命，慕遥也能，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比得过慕遥吗？
慕羽谦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下午，最后没进去。
在那个晚上，慕氏却突然派了人过来
后来慕遥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苏瑾就又来找他，慕羽谦觉得可笑又可悲。
是不是谁是慕氏少爷，苏瑾就会选择谁？
她怎么有脸来找他？
慕羽谦口不择言说了一些话，后来偶尔知道许心诺趁机搞苏瑾，也刻意忽略了她的消息。
和苏瑾重逢时，他就看出来她过得不好，他一开始确实存了利用的心，可相处时间越来，他就越看不懂自己的心。
苏瑾明明还不如几年前，更不如他近几年接触过的一些女孩，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靠近。
他以为自己只是不甘心，干脆提出了结婚，一来报复，二来以为自己会很快厌烦。
等拿了证才想起来让叶西去调查她近几年的生活，然后就突然理解了她的变化，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慕羽谦并没有多少良心这样的东西，所以他给自己帮苏瑾找了个完美的借口——只是利用。
刚好对苏瑾好，把苏瑾推向顶点的位置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可好几次改变原定的计划，最后甚至明知苏瑾会察觉他的目的还是把慕遥带去救苏瑾，他已经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在利用苏瑾，还是对过往不甘心，亦或对苏瑾旧情复燃。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在他还没彻底想明白前，不能放苏瑾就这么离开。
苏瑾听到这里还不明白就是真傻了，她难以置信慕羽谦竟一直误会她和慕遥，他竟然能忍着直到这时才过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已经结婚这么久，还似假还真地告过白，说那些话时，他心里怎么想的呢？
只是玩玩？
兴之所至？
天色阴沉，一道闪电划破沉闷的空气，轰隆一声，大雨滂沱。
“我”苏瑾艰难地开口，“我一直觉得对不起慕遥。”
慕羽谦冷笑一声：“因为害他出了车祸，转头又选择了别人？”
大风吹得雨水斜飞，苏瑾的后背淋湿了一片，她眼睛亮晶晶地：“出车祸那天，是我求他带我去找你。”
慕羽谦原本斜靠在墙边，听到这话猛地站直了。
苏瑾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像随时会把她吞噬：“我想去找你，想问你为什么说要负责任结果再也不出现了。”
慕羽谦脑子嗡地一声，惊雷像直接在他脑中劈了一下，脑子像糊了团浆糊，完全转不动了。
可有一缕心神却似乎特别清晰，他甚至一秒就想通了苏瑾为什么一直没提起这件事。
她觉得害了慕遥是她的责任，不想说出来让自己也于心不安。
慕遥的事，孩子的事，许心诺的事
慕羽谦完全无法想像，苏瑾窄瘦的肩膀上到底挑起了多少重担。
她被压弯了腰，被逼得喘上不气，活成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然后他出现了。
巧舌如簧地引、诱她，让她跟着自己走向虚无缥缈的光明，实则是自己都呆不下去的深渊。
甚至在苏瑾拼命想退出这场复仇时，执著地要攥着她的手。
第279章 要人（一）（）
许心诺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苏瑾想这误会可大了。
她现在就已经吓得腿都快软了。
“后悔了吗？”许心诺问。
“替程菲求情吗？”苏瑾摇摇头，“做桩好事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命真是太重要了。”
许心诺横眉冷对：“上天是公平的。”
去他妈的公平。
苏瑾都快被她逗笑了，心想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难为这种时候能讲个冷笑话给她听。
许心诺没什么好说的了，示意动手。
“噗通”一声，苏瑾被推进了江里。
这里不深不浅，苏瑾若是站起来，大概到她腰的位置，可她是被人直接推下来的，手脚还被绑住了，一跌进江里就被冰冷的江水刺激得全身打了个激灵。
原来夏天夜晚的水底这么冷。
苏瑾呛了好几口水，然后被人一把拽出了水面。
“咳——咳——”她咳得肺都快吐出来了。
原来是那个推她的男人也跳下来了，把她拉得站了起来。
就在苏瑾想是不是许心诺改变主意了的时候，那男人屏息潜进了江里。
他在苏瑾脚上的绳子上绑了什么东西，苏瑾反应过来，应该是怕她淹不死，或者怕她死后尸体浮起来，给她拴了块石头。
这样等她被捞起来那天，大概早被鱼虾啃得只剩一堆白骨了。
苏瑾心里惊惧不安，脸上也维持不了什么冷静淡然了。
不知道是不是江水太冷，她不可抑制地发抖，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江风一吹，打起了冷颤。
“怕了？”许心诺问。
苏瑾牙齿都在打颤，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以前我也觉得很可怕，”许心诺低声说，“死亡的过程被拉得越漫长越可怕，这滋味你现在知道了吧，可我却从一懂事就知道我会死在最好的年华。”
她遥望江面，今晚正是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周遭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许心诺：“可自从听说阿遥死后，我就不怕了。死亡是和生者说再也不见，跟亡者说好久不见。”
苏瑾哆嗦着强调：“慕、慕遥没死。”
对啊，他没死。
许心诺哭笑不得，她以为他们会在天堂重逢，结果老天居然又把他送回来了。
偏偏得知这个消息没多久后，她的病就确诊了。
命运弄人。
“他”苏瑾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脸上的伤口本来就没处理，现在沾了水一阵钻心的疼，表情都要扭曲了。
他回来了。
苏瑾以为自己说出口了，实际她只是动了动嘴皮，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回来了。”
却是有人替她把这句话说出来。
苏瑾一瞬间以为自己是死到临头产生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慕羽谦的声音？
“什么意思！”
直到许心诺大声质问，苏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