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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听见他声音低沉，但语气却很亲昵地问：“什么事？”
苏瑾自然放松的身体紧绷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在垃圾桶捡了本画册，是我的名字，那个”
“有什么不对吗？”慕羽谦反问，“不是你画的？”
苏瑾定定看向他：“发行时间是三年前。”
慕羽谦补充：“六月一号。”
比许心诺初次发行的版本早了正好一天。
这绝对不是巧合。
苏瑾用力掐着手心，疼痛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你知道你”
竟然那么早就知道。
选择把幻志卖掉，连署名都不再是自己，那段时间绝对是苏瑾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
慕遥生死不明，父母终日吵架，作品被人剽窃，维权几乎不可能实现，等着救命的赔偿金
还有袖手旁观的慕羽谦。
尽管回头去看，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
苏瑾甚至能冷静分析出自己当时有哪些地方做得不恰当、不合适，但在那个当下，她是真的很无助。
走投无路到冒出轻生的念头。
他知道他都知道！
苏瑾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就好像是自己以肉体凡胎披荆斩棘终于苦苦挣扎出了一条生路，只想把那段经历永远封存下去，却被突然告知那都是画的纸老虎。
生死不明？
他还活着呀。
作品被剽？
我手里有大把证据。
赔偿金？
慕大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第158章 我不同意（一）（）
她耗尽心血走了条面目全非的路，全他妈是他可以轻易解决的事。
他知道，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哪怕仅仅是告诉她慕遥还活着，让她不那么愧疚，或许现在她的人生也会有所不同。
如果，他曾经对她有那么一丁点感情，只要一丁点，他都不会忍心看那时候的她一眼的。
苏瑾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手背却被另一只手包裹住。
慕羽谦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意味深长地说：“我并不是无所不能。”
有很多事他知道，却也束手无策。
要不是慕遥就快回来了，他都下不了决心把她真正留在身边。
尽管维持着暧昧的姿势，但气氛很明显变了，慕羽谦退后两步：“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上二楼，苏瑾抬起头，看到他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拉得变形失真，支离破碎。
他有副完美的皮相，只是可能没有心罢。
初八那天林婷回宿舍，苏瑾也就再没有在别墅留宿过。
好在过完年好像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慕羽谦一次都没有窝在家里打游戏，完全没时间。
而苏瑾，大概是化悲伤为力量，连续在宿舍画了半个月的稿，和文英的编辑约好在下期周刊上发连载，各大漫画网站同时上线。
走后门的好处就是完全不用考虑渠道的问题，苏瑾只用专心画稿就行了。
这也正合她意，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偶尔在微博上贴几张图，一句话都不多说，风格很酷。
有天谭渊突然打了通电话过来，顾左右而言他地聊了几句后，突然问：“怎么灵域自有平台还没上线你的漫画？”
苏瑾一愣，算算日子，也该到网络拉票的时间了，忍不住疑惑：“其他初审过了的都上了？是分批上的吗？”
按道理，要达到公平，肯定得同时上线，但运营方面可能还有别的想法，也不能武断。
“昨天就上了，”谭渊顿了顿，“不瞒你说，我给我朋友已经打了通电话，他语气有点奇怪。”
苏瑾一颗心忽地提了起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现在还不能断定，”谭渊叹了口气，“我应该等有了结果再打电话给你，是我心急了。”
苏瑾直说：“您说吧，我受得住。”
谭渊为难地开了口：“听说涉嫌抄袭。”
“轰”地一声，苏瑾听到某种摧枯拉朽的声音，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抄袭？”
她缓缓坐到桌边，难以置信地问：“抄谁？”
然而不等谭渊回答，她已经搜到了相关新闻：“xxx抄袭许大新作！”
“抄袭狗，滚出漫画圈！”
“保护原创环境，从你我做起，坚决抵制”
“我没有，”苏瑾嗓子哑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还是忍不住辩解，“我没有。”
谭渊明白她已经知道了，出言安慰：“我相信你，我早说过你们俩的画面有某种共通性，其他人也有这样的疑惑也不奇怪，相信举办方会还你个公道的。”
第159章 我不同意（二）（）
“既然我的漫画都没上过平台，”苏瑾忍不住质问，“他们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抄袭的？”
初审能过，证明评委当时也没看出什么不对。
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没事，就在比赛投票前一刻曝出这样的新闻？
说抄袭总得有理有据，她却连个对比图都没搜出来。
就算真有问题，为什么一天过去了举办方还不跟她联系？
声都不吭直接把她的漫画雪藏了，那是不是不论真假，这次的比赛她已经走到头了？
又是这样。
又是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结果。
苏瑾不得不强迫自己想点别的，不然她脑子里会蹦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比如：“我抄袭？怎么可能？”
“我抄许心诺？她x的也配？”
谭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整个事情很蹊跷，本来该耐心等更多的真相浮出水面才对，但他等不及了。
他看好苏瑾，就像偶然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还没来得及捧在手心细细欣赏，展望她的未来是如何大方光彩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被一群目光短浅的村野莽夫质疑是块假货。
于是尽管知道这消息不会令人愉快，还是忍不住先来探探口风。
所幸结果还算好。
听苏瑾的语气，实在不像事情败露的抄袭者，他真心实意为苏瑾感到可惜：“要不你问问慕少，他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苏瑾大概气晕头了一时没听出有什么不对，挂了电话才从这句话里咂摸出点别的味道——
和比赛毫无关系的慕羽谦怎么会比有评委朋友的谭渊知道的还多？
如果是从前，苏瑾会自嘲地笑笑：瞧，典型的心理不健康，动不动就阴谋论。
现今她却只怕自己想得太少。
“你明明说爱我，怎么舍得让我这么难过”
沉默的会议室，手机铃声还没唱完一个整句就被人无情挂断了。
“对不起，”年轻的员工立刻起身道歉，“忘记调成震动了。”
叶西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这次召开紧急会议的目的是想听有建设性的意见，大家都不发言，是打算陪我睡在公司吗？”
他年纪不大又长了张娃娃脸，一眼看去没有上位者的威严，但常年不苟言笑，严肃起来也能显得沉稳可靠。
公司把管理层大换血，剩下的要么是资质平庸到极点，要么是才招进来的新人，所以尽管他开了口，响应声还是稀稀拉拉的。
“按我说，既然这部漫画有争议，我们没必要在风口浪尖迎难而上，等事情自然冷却后再处理岂不是简单得多？”
叶西头都没抬：“你知道我们投了多少赞助费吗？”
财务总监一听这题会答，脱口而出：“公司明帐有一点五个亿了。”
至于其他不在明面上的，他管不了。
公司花了这么多钱，是要看到收获和利益的，不然董事会那儿都没法交代。
好在投入也是有回报的，要不是有人提前通知，等苏瑾的漫画上了平台才是真的无可转圜。
有他们强势干涉，举办方没上苏瑾的漫画，至今也没对外给出任何官方的解释。
第160章 我不同意（三）（）
一天的时间已经是极限，再没有合理的解释，一则上平台也赶不上别人的成绩，二则网友又不是傻子，没那么好糊弄。
“其实话题就是流量，有争议也好过无人问津。”会议室角落有道女声响起。
“恩，”叶西总算施舍了点目光，看向她，“你有什么建议？”
程晨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她还不到二十五，高中没毕业就出了校门，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别的不行，脸皮是磨厚了的。
但每次看到叶西，她总是会控制不住脸红。
论学历，她压根没资格坐在这，论职位，更轮不到她说话。
要不是叶西，她都踏不进这扇门，所以看到他苦恼的样子时，向来左右逢源的人也忍不住当回出头鸟了。
“我这里正好有许心诺的微博截图。”
程晨打开投影，正是许心诺深夜发准备新漫画人设的微博，两个小时后她就删博了。
所以除了老粉当晚狂欢了会，并没有引起大的关注。
“这里是苏小姐漫画解禁的部分画面，”程晨对待工作很认真，尽管一开始没打算发言，但准备很充分，两张画被对比放到了一起，看者一目了然，“人设确实高度重合。”
会议室突然鸦雀无声，然后像有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中，瞬间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这么说外面传得没错，她就是抄袭啊！”
“许大神发的那条微博我也刷到过，是过年前的事了，从时间上来看，也很吻合。”
“抄别人或许还有机会洗白，许大神成名多年，粉丝基数大，粘合度高，这还能怎么洗？”
“就是，那个苏什么？哦，苏瑾她也是害人不浅，抄都不会抄，照着大神的人设描，都不带改的，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叶总，做人要讲良心，我们搞原创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抄袭，像这样的漫画家，我们大可以直接告她，由她来赔偿损失。”
“对，让她公开道歉然后退圈”
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众人像刚找到了舌头，众志成城、七嘴八舌地批判起自家签约画手了。
叶西强忍着杀人的冲动，怨天怨地，最后只能怪到自家少爷头上。
都留的些什么人给他，还不够添乱的！
“请安静一下——”
程菲重复了三遍，每一遍都比前面声音更大也更坚定一些，终于让那些苍蝇似的噪音消停了。
她干脆站起来走到投影仪下，面带微笑冲众人点了下头，唯独避开了叶西。
“我想叶总此刻把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她语速不慢，但力求吐字清楚，让每个人都听得明明白白，“大家来上班是为了赚钱还是满足正义感的？”
苏瑾有没有抄袭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即使苏瑾抄了，文英还能用什么办法挽回损失，甚至反败为胜。
总算有人抓住重点了。
叶西长出了口气，感觉自己上个班比带幼儿园小班的幼师还累，惜字如金地说：“继续。”
第161章 我不同意（四）（）
程晨却避开了他的视线，眼皮微微下垂，有点无辜的样子。
但她一开口就和无辜八杆子打不着了：“我觉得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改是来不及了，趁现在风头正盛，把漫画放出来正好引一波话题。”
有人立刻嗤之以鼻：“文英力捧抄袭者这个事被圈中人知道，以后我们也别干别的了，指着苏瑾一个人活好了。”
“骂名也是名，”程晨以前也从事过媒体方面的事，对套路一清二楚，“在热度持续上升的这段时间，我们完全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一个公司的老员工咄咄逼人地问：“破釜沉舟也得有足够的资本，抄袭就是抄袭，难道你还能指控别人大神抄你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吗？”
“为什么不行？”程晨丝毫不怯，语气一直淡淡的，“没上平台的漫画被曝出抄袭，背后没人买水军我能把这办公桌生吞了。”
胃口挺好的呀，叶西嘴角的弧度有了轻微的变化。
“他们手里要是有铁证，还心虚买水军造势干什么，闹了半天也没个实锤，我看说不定还真是苏瑾被冤枉了呢。”
会议室再一次鸦雀无声。
在座的人大多数从事漫画行业多年，就连新人也是下了工夫的，没人没听说过许心诺的大名，甚至有些就是她的粉丝，能对她获过什么奖如数家珍。
人的思维定势很奇怪，把两幅相似的画放在一起，给个署名，不用再多说一句，你的大脑就会自动判定是谁抄袭了谁。
不用想啊，许心诺都是大神了，能抄你个新人吗？
但程晨不一样。
她来文英上班前从来没接触过漫画圈，在今天开会前临时抱佛脚查了许心诺的资料。
许心诺这个人对她来说和苏瑾没什么两样，都是画画的。
仅此而已。
网上虚虚假假反转多次的事多了去了，许心诺抄苏瑾很奇怪吗？
“你先坐，”叶西手指敲了敲办公桌，“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结束，我会把你们的意见传达给慕少。”
叶西进会议室时连游戏机都带了，一副要彻夜畅谈的样子，众人没想到被他轻易放过了，顿时受宠若惊，眨个眼的工夫人都走完了。
程晨磨磨蹭蹭了会，落到最后，临出门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把苏瑾直接叫过来参加会议？”
苏瑾是他们公司的签约画手，绝对有义务走这一趟。
直接问她有没有抄过，再来拟对策，比现在无头苍蝇似的瞎忙活靠谱多了。
他们现在的情况非常被动，万一别人还掌握着什么证据，真拿个实锤出来，后果
可能她又需要找新工作了。
叶西按着眉心，疲惫地说：“你做份计划书，按她没抄来制定，下班前能交给我吗？”
程晨若有所思：“哦。”
往外走时，迎面走来一个英俊的男人，他目不斜视经过她，推开门时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同意你的计划。”
叶西一个头两个大：“我还没跟你说计划是什么。”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门渐渐掩上，声音也隔开了，程晨最后隐约听到她的现任老板说：“现在就把备用稿删掉”
第162章 她有那么好，我想所有人都知道（一）（）
什么备用稿？
程晨狐疑地看了眼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可是再也听不到什么动静，只好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你在想什么？”叶西也不免有了情绪，“当初是你怕苏瑾交不出稿花重金请的枪手，后来她按时完成了，ok，皆大欢喜。”
叶西耸耸肩：“先不说她画得怎么样，我们朝里面扔了那么多钱，再差举办方也不敢刷下来，但现在不是钱的问题了。”
慕羽谦坐到他对面，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你束手无策了？”
“少爷，”叶西用一种“你不要无理取闹”的眼神看他，“我不是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吗？他们说”
“说什么都不重要，”慕羽谦一双眼露出洞明世事的精明来，“因为最后你都不会舍得放过整死苏瑾的这个机会。”
叶西一怔。
心底那个还隐秘未成形的念头被一口道破，他反倒不再犹豫不决了：“如果我说是为了公司未免太冠冕堂皇，你也压根不在乎公司能走多远，但你不能不承认，这是最有用的解决办法。”
拿到谭渊的比赛邀请卡就等于拿到了一块敲开漫画界的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