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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啊？”
陆一先是愤怒，紧接着又像泄了气：“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因为愧疚总是惯着她，”陆一有些失魂落魄，“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孩子，是我害她变成这样。”
苏瑾莫名有点感同身受。
她偶尔会想要是当初死的是她就好了。
她多么微不足道，又没人真正在乎她，如果是慕遥活着，决不会活成她这个样子。
她没想到陆一这种在普通人眼里已经很优秀很完美的人，竟然也会陷入自我怀疑。
“小葵的姐姐，”苏瑾忍不住问，“是怎么离开的？”
陆一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
苏瑾连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想”
“生病，”陆一低着头，“脑癌。”
“她其实是我哥的女朋友，”陆一说，“很优秀很努力，但家境不好，我家里不同意。”
明明是陌生人的故事，苏瑾听着却有些难过：“你哥没坚持下去？”
“是她率先提的分手，”陆一声音越来越小，“她那时已经确诊了，但我哥不知道，她当着我哥的面拿了钱走人，后来”
陆一顿了顿：“后来就死了。”
苏瑾：“”
“我哥什么都不知道，毕竟那只是他青春期一段短暂的恋情，很快他就走出阴影，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
陆一一直低着头坐在马路牙子上，地上的影子被拖得很长，苏瑾看到影子里有几滴暗色。
“她在医院做化疗的时候被我撞见了，她求我一定不要告诉我哥，我就真的没说。”
陆一声音带着哽咽：“我太自私了，怎么会有人临终前不想看看自己的爱人呢？她那么痛苦地接受治疗，也是想有朝一日漂漂亮亮地站在爱人面前吧，我却真的没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苏瑾不知道小葵的姐姐是怎么想的，也没法安慰这样的陆一。
“后来我处理她的遗物，才发现我家里人给她的钱全存在一张卡里，一分未动。”
陆一吸了口气：“她变卖了老家的房子做治疗，有个年纪小三岁的妹妹寄养在舅舅家，我不顾家里的反对把小葵接了过来，一直到现在。”
期间被父母发现，勒令不许告诉他的哥哥此事，还被要求送走有自闭倾向的小葵。
陆一一气之下和家里大吵了一架，至今都住在外面没回过家。
小葵刚开始很难和任何人友好相处，送她去学校情绪瞬间崩溃，陆一不得已替她办了休学，又带她看了很多医生才渐渐有了转变。
后来他把关于她姐姐的事一点点告诉给她，因为他本来就觉得在这件事里自己有错，可能叙述时带了情绪，所以后来听小葵哭着质问他害死了她姐姐时，连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葵和他的关系其实一直算不上多好，所以陆一千算万算没算到小葵会因为和他朝夕相对，对他有了感情。
陆一理所当然觉得这是小葵接触的人太少，又对她姐姐盲目崇拜，对他可能又恨又感激，各种畸形的情绪让小葵误以为是喜欢。
他到底年轻，第一反应是想着先把两人的距离隔开，于是在电话里让小葵做出抉择，过后无论她怎么想见他一面，他都没答应。
陆一也没料到小葵会突然失踪，更想不到她竟然会把苏瑾的稿子占为已有，在网上公开。
“我会想办法联系小葵，”陆一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谢谢你肯给她一个机会。”
“别这么说，”苏瑾没想到陆一看着就是个阳光大男孩，心里居然背负了这么多，“你找到她后，如果不方便出面，可以让我直接和她谈。”
陆一看了眼苏瑾。
他一直觉得这件事他会一辈子放在心底，没想到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苏瑾作为一个倾诉对象其实不算全格，她都没一句像模像样的安慰，比起树洞也就是多了个会递纸的功能。
但陆一大概真的是压抑了太久，特别是小葵突如其来的告白打破他们一直以来的平衡，他急需倾诉，却找不到对象。
直到苏瑾突然联系他，直到苏瑾突然问起发生了什么事。
他竟然就这样顺着她的话往下一直说了下去。
“怎么，”苏瑾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陆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可贴，贴到了苏瑾的嘴角，冰凉的指尖划过温热的皮肤时，能感觉到苏瑾轻缓的呼吸。
“你等等。”
陆一拿着手机按了几下，然后给苏瑾看。
“我在老地方等你。”
陆一刚发了一条微博，然后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
苏瑾想了想：“她会去吗？”
“会的，”陆一站起身，“她搞这么多不就是想见我么，如果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她还没联系我”
陆一仰头看了眼天空：“你不用顾忌我们的关系，直接曝光她。”
他可慷慨地不与小葵计较那么多，可没道理慷苏瑾的慨原谅她做的这件事。
苏瑾在发现了之后没立刻曝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第二天去书店的时候，林行居然也难得去了一趟，一眼看到苏瑾嘴角的伤，随口问了句：“怎么弄的？”
苏瑾还没回答，他又说：“算了，你今天回去休息吧。”
“不碍事的，”苏瑾哪有那么娇气，连忙说，“就是小伤，用不着休息。”
林行也不强求：“行，你要觉得不舒服了，随时可以走。”
苏瑾以为他说完这个就该离开了，没想到林行直接坐到了收银台，拿出手机聚精会神玩了起来。
林婷本来说今天要来，不过临时被抓回去加班，在微信里骂了半小时才罢休。
苏瑾自顾自地忙活起来，把昨天没整理完的书继续归类。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林行不再盯着手机屏幕了，看向她：“你一直在忙什么？”
苏瑾踮着脚把书放好后才说：“整理书架。”
“不是挺整齐的么。”林行说。
苏瑾：“”
这位大叔至今都不知道他的书架摆得有多混乱。
“叮叮——”
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有一位穿着校服的学生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
书屋不需要人招呼，除非客人问，不然没人一直跟在后面问需要什么。
苏瑾把手边的几本书放好，林行拿了杯冰西瓜汁给她：“休息会，再这么努力我得给你涨工资了。”
书屋单独留了个靠窗的角落，做成日式塌塌米的样子，长时间坐着可能不舒服，但休息一会就很惬意。
苏瑾坐在草席垫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陆一在她上班前发了条消息，跟她说联系到人了，然后直到现在都没再发消息来。
不知道和小葵沟通得怎么样了，夹在中间可最难做人。
现在网上还只小范围传播着“同人结局”，到时候小葵愿意承认错误，又该怎么办。
公诸于众是她画的吗？
已经用不告而别的方式淡出漫画圈，现在又用这种方式出现，别人会怎么看待？
新型炒作？言而无信？有本事画画没本事承认错误？
苏瑾将西瓜汁一饮而尽，决定暂时不想这些有的没的。
八字还没一撇，她果然一闲下来就要胡思乱想。
苏瑾准备把杯子拿到小厨房去洗，路过收银台时听到那学生说他是来帮同学买书的，把单子递给林行，想让他帮忙找找。
第327章（）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林行皱着眉。
“是，”学生挺腼腆的，“我字不太好，您看得清吗？”
“那还不买本字帖练练，”林行又问，“马上升高三？”
学生脸红了一下：“恩。”
林行眯着眼看小纸条：“那怎么还有总裁的天价小娇妻，看这个解压吗？”
“是、是我同学要的。”学生无地自容。
林行：“我的同性爱人？这个好像断货了吧”
学生：“”
苏瑾：“”
苏瑾正想把小纸条抢过来，没想到学生一扭头，转身就跑了。
“诶，”林行一脸莫名其妙，“怎么走了？我还打算推荐他看看别的呢。”
苏瑾：“”
“我来之前，这里有开过张吗？”苏瑾问。
“当然啊，”林行想了想，“开业那天有一会忙不过来，连说话的时候都没有。”
苏瑾：“哦，正常。”
林行：“？”
正好苏瑾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看了一眼立刻说：“不好意思，我要请半天假。”
“都说让你回去休息了，”林行挥挥手，“杯子放那儿，呆会我来洗。”
苏瑾也不急这一时半会，还是把杯子洗完才离开。
陆一在医院。
苏瑾打了个车急着赶过去的时候，他正好从急诊出来。
“怎么回事？”苏瑾擦了擦额头的汗。
“都说让你别着急，”陆一的左边胳膊用绷带包扎了悬吊在脖子上，神情倒很平静，“只是小伤。”
护士说还要再观察一会，让他们在外边坐着等。
陆一大大咧咧坐下了，苏瑾一回头，看到小葵手里拿着一堆单子站在远处。
和她视线相对，小葵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到陆一身边蹲下：“医生说可以走了，一个星期后来拆线，伤口不要碰水，你现在想回家吗？我送你回去。”
她完全把苏瑾当成了透明人。
陆一皱了下眉头，小葵立刻问：“是不是还很疼？要不我们再休息一会？”
“苏瑾，我们走。”陆一站起身，拉着苏瑾的胳膊就往外走。
苏瑾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光从这气氛也看出两人谈得不是很愉快。
她站在原地没动，陆一压根没用劲，回头看了她一眼。
“冷静点，”苏瑾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好好聊聊。”
陆一很少生气，所以如果真惹到他了，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取得他的谅解。
小葵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人在苏瑾说完一句话的工夫就把怒意平息了。
陆一饱含情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苏瑾：“好。”
医院四通八达，陆一的胳膊受伤的没法开车，小葵和苏瑾都没拿驾驶证，只好就近选了个安静的西餐厅，要了个包间。
入座的时候，陆一坐到了苏瑾旁边，小葵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默默地坐到了他们对面。
“我没什么好说的，”小葵情绪不佳，一落座就单刀直入，“结局是我传到网上去的，你想怎么样随便你。”
陆一一脸恨铁不成钢：“我早上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除了责备我你还说什么了？！”
小葵拔高了声音，“难道全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她自己把东西送上门还疏忽大意留下来，我想做也做不到！”
“你！”陆一刚被压下去的怒火瞬间烧起来了，几乎烧断他脑中管控理智的那根弦。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孩，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言行举止都让他感到极度陌生的女人。
小葵冷笑一声，满脸不耐烦：“别说是为了我好，究竟为了谁你自己心底清楚！我可只看到你义愤填膺为了一个外人来找我的麻烦。”
说完到底克制不住，眼角滑落几滴泪水，看起来委屈得不行。
“要不是你先做错，我会让你认错吗？”陆一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哭泣的脸，“你已经成人了，该勇敢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真诚地乞求原谅是第一步，还要有承受代价的觉悟。”
“呵，”小葵哭得梨花带雨，“你少双标了，苏瑾就没做错过事吗？网上那些人都是怎么说她的，可你却发声明说支持她！”
苏瑾感觉自己像被人扇了一记闪亮的耳光，她也没想过陆一会选择支持她。
苏瑾：“我”
她正要说什么，陆一却打断她：“是，我支持她，但这并不代表错的就能变成对的，我只是愿意和她一起承担错误。”
苏瑾震惊地转头看着他。
“她要是真做错了，那也是我识人不明，这个朋友还值不值得再交下去，自由心证。”
陆一说完这句话终于肯面对小葵，他递了张纸：“对你，我也是一样。”
“只要你承认做错了，我不会奢求苏瑾轻易原谅你，但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苏瑾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还以为陆一对她有什么，现在看来，其实只是陆一重情重义，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小葵打开他的手，纸巾飘到地上：“少假惺惺，哄我给她道完歉，你就又能消失得让我再也找不着！”
陆一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执迷不悟，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小葵却以为自己正好猜中他的心事，更是怒火中烧：“果然是这样，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别想我道歉，你们有本事就去告我，反正不在你身边，我在哪都无所谓！”
气氛顿时降到冰点，苏瑾第一次看到陆一死灰般的脸色。
“好、好、好，”陆一连着说了三声“好”，一声比一声绝望，“我管不了你了。”
小葵似有动容，最后还是倔强着说：“你不是早就不想管我了吗，要不是我一直拖累你，现在你还是陆家高高在上前途一片光明的二少爷，别说一个苏瑾，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会把我喜欢你”
“啪——”
苏瑾利落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别说小葵愣在原地，陆一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不要侮辱人了，”苏瑾没用多大力气，却觉得手隐隐发麻，“你根本就不配提喜欢这两个字。”
小葵捂着脸都忘了哭泣，第一反应是看向陆一：“你看到没有，她打我！她竟然”
“闭嘴！”苏瑾脸色一片阴沉，“有本事就打回来，没本事就学会闭上你那张讨打的嘴！”
小葵听完立刻就想冲到苏瑾身边，但是陆一伸手按住了她。
“你放开我！”小葵气得张牙舞爪。
“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帮着别人来欺负我，你对得起我姐姐吗？！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姐姐不是他杀的。”苏瑾一字一句说。
陆一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却没阻止她。
“你懂什么就敢胡言乱语！”小葵嚎啕大哭，“我们之、之间的事你个外人懂个屁！”
“你真这么确信？那你不就是喜欢上了杀死你姐姐的凶手？”苏瑾问。
小葵的哭声顿了一下。
“心底什么都清楚的人是你，”苏瑾走到地上捡起那张单薄的纸，“但你只选择面对自己有利的部分，绑架别人的善良、别人的好心，满足自己肮脏龌龊的心思！”
小葵下意识反驳：“不是！”
“你说喜欢陆一？”苏瑾把纸递到她面前，“自卑、胆小、连自己都没法面对的人，谁被你喜欢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苏瑾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小葵却目露轻视：“少管别人，你自己”
“对，我自己也过得一塌糊涂，”苏瑾坦然承认，“所以没资格说别人，如果你不招惹陆一，我才懒得管你。”
陆一是她的朋友，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
尽管她觉得她插手这件事显得很没分寸，但陆一被一件往事困得够久了。
是不是心地善良就活该承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恶意？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