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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他还不懂为什么在璃妃的眼里会出现那样的神情。如今,赵子离想,或许她早便料到了自己日后的结局,她能死得坦然却唯独放心不下自己。
一阵风过,赵子离眼眶酸涩,抬手擦过眼角,竟意外地感受到一阵湿润。
花灯随风摇曳,烛火晃动,灯影幢幢,璃月宫外清冷孤寂,如同夜幕上仅有的一轮银月。
唇瓣微动,赵子离最后再看了一眼,转身往朱雀门的方向而去。
无人知他方才对着璃月宫说的一个字,却只是叫了已故的璃妃一声——娘!
从宫内出来,赵子离毫不意外地首先便往尚书府的方向而去,然而这一次却只是在锦兰苑屋顶稍留片刻。与月影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屋内,将将褪去外衫的陆晼晚动作顿了顿,若有所思的抬眼看向房梁。
赵子离来去匆匆,离开锦兰苑之后便闪身钻入揽月楼后巷。四下无人,打更的更夫从街角路过,便也未曾发现揽月楼后院墙头闪过一道赤色身影,稍纵即逝。
进入了揽月楼,赵子离一路畅通无阻地推开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闪身而入。
“你怎么来了?”
从屏风后出来,夏子清手上拿着几幅卷轴,猛然见到一身赤色的赵子离,也不免被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这个时辰了。他们十三爷不会过来了呢!
见赵子离不说话,夏子清将那几幅卷轴放到他跟前,言语调笑道:“十三爷,我这里可不是尚书府,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谁知赵子离只是横了他一眼。满脸的不悦。
“发生什么事了?”
极少见到赵子离如此神色,夏子清便也不再调侃,神色一肃便也一本正经起来,整了整衣袍在赵子离身边的座位上坐下,目光中带着询问。
“你这是什么?”不理会他的询问,赵子离微抬下巴睥了一眼夏子清放在他眼前的东西,复而反问道。
“哦。刚从幽州方面传来的消息,你看看。”纤长的手指指了指那几卷卷轴,夏子清眉宇轻皱,也回到正题上来。
闻言,赵子离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如今幽州属于他的封地范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般而言。皇子要等到弱冠之后才会被分配封地,然他如今还不到双十之年,父皇便提早给了这份殊荣,若说不会引起什么变故他自然是不信,但赵子离也未曾会想到。那些人会如此沉不住气!
夏子清不等赵子离开口再问,只是以眼神示意他自己展开来看看。
皱着眉,赵子离抬手拿起最面上的那一卷,淡眸轻扫,只一眼,脸上便浮现出一丝丝淡淡的笑意。迫不及待地展开手中未完的卷轴,越看赵子离神色便越是有些激动起来。
“这是真的?”双手一合,赵子离将卷轴握在手心,扭头看向夏子清,目光灼灼,带着几分期许和掩饰不去的愉快。
唇瓣上扬,夏子清见着他如此模样,眼底也不禁染上了笑意,在赵子离的目光下重重颔首,言之谆谆:“自然是真!”为了寻这些消息,他可是费了不少精力。
“好,大好!”迫不急大地打开后几幅卷轴,赵子离从宫中带来的一身颓废之意,便在夏子清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些消息中渐渐隐去,不见了踪影。
幽州不但没事儿,反而有人为他开疆辟土,作为先锋军先去破了与幽州、并州交界的北蛮人地界。北蛮人所占地势广博,一望无际的草原,满满都是财富。
北蛮人惯来以马上作战闻名中原,此番与人作战,势必会相对削弱实力,借此时机,他便能不动声色占据一片草。虽只是冰山一角,但却让他幽州势力扩大,也利于抚顺民心。
“另外……子离,还有一事……”话一出口,夏子清便有些犹豫,唇瓣开开合合许多次,却硬是没有将后面的话再说出来,反倒是一脸的纠结,教赵子离见得心生疑虑。
将那几幅卷轴收好放置在一旁,赵子离挪了挪身子,朝夏子清的方向侧身而坐,目光紧紧锁定住他,不容他有半分逃脱:“说。”
双唇紧抿,夏子清眉峰微挑,对于自己先前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的话感到有些后悔。但看着一脸正色的赵子离,夏子清还是决定告诉他,这事儿迟早会传到赵子离耳里,还不如现在与他和盘托出,也免得他日后翻脸犯倔!
“据闻,当日璃妃娘娘是溺湖而死?”夏子清一边斟酌着如何说才能让赵子离更容易接受,一边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他的反应。
璃妃被称作是妖妃,不但是那些衣冠楚楚的朝臣们眼里不容提及的人物,也是当今皇上心里不容触犯的一道伤疤,更是赵子离此生最大的禁忌!可眼下,话已出口,夏子清是不提也得提。
果然,话音未落尽,便见赵子离搁在桌面上的手骤然成拳,骨骼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境再次被挑开一角,赵子离红着眼,对夏子清怒目而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夏子清,你忘了我与你说过什么!”
“没忘!”夏子清几乎是抢着回答,他是见过赵子离发狂的人,见到他眼下情绪不稳,不免有些心生惧意,却是硬着头皮道,“只是,我在北漠查到一些事,是与璃妃娘娘之死有些关联。”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赵子离一脸防备的神情也有所瓦解。
见状,夏子清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是这样的反应便还好,最怕便是他绝口不提,若真是那样,这事儿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我想,当年的事有些蹊跷,你不是也一直有所怀疑么?”
见他说得这般言辞凿凿,赵子离内心也有一丝动摇,他甚至期盼着,期盼那能歌善舞的美丽女人能死而复生,期盼他能像那时候一样每日都能与她欢歌笑语……
点了点头,赵子离唇瓣轻启,吐出来的声音清淡如风,似一不小心便会消散:“是。那时我从学堂回到宫殿,本以为一切还和以往一样,却谁知所有的都变了样。璃月宫景色美轮美奂,娘最爱的便是殿中那池引雪山为泉的清池,却谁知最后却是陨落在了那里……”
赵子离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回忆着当时,眼神里那掩饰不去的浓浓追忆情思,连夏子清都忍不住有些疼惜。然,有些事并非能感同身受,他只能作为一个倾听者——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听众!
“你说,你查到的是什么?”深吸一口气,赵子离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眼神清亮,却执着得让人触目。
“那……璃妃娘娘水性如何?你有没有想过,若那场溺水只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又或者,璃妃其实并未溺水身亡,只是顺着水势……”
后面的夏子清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知道,赵子离一定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
闻言,赵子离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目,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夏子清。他是曾想过让娘死而复生,可当夏子清真真切切地同他提起,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嘴角牵出一抹牵强的笑意,赵子离弯着眉眼看向夏子清:“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是死而复生这样……”
“你还记得我回帝都之时,与你提到的一件事——在幽州边境,我见到一位故人?”
见他俨然一副我不相信的表情,夏子清兀自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子离,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一句话,将赵子离早已酝酿好的辩驳堵在了嗓子眼,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夏子清站在那里字字铿锵!
——在幽州边境,我见到一位故人!
赵子离不敢往深处想,却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夏子清口中的故人是否真的是她!
从能够独立以来,赵子离是第一次这般六神无主、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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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第二更如约送上。
八月太糟糕,下个月起,准备奋起了,加油~
106 大胆猜测()
似想到什么,
赵子离忽而瞪大双眸,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夏子清,道:“不对,你说的不对。”
事情太过不寻常,赵子离即便想去相信这是真的,却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更何况,当年她虽年幼,却还是记事的。那日从上书房回到璃月宫,头一次没有见到殿内曼舞笙歌,宫内死寂一片,不到片刻便听到宫里的宫娥太监哭作一团。当看到璃妃沉睡在她平日小憩的软榻上,全身僵硬、气息全无的时候,那个时候小小的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承受着那一切。
夏子清抿了抿唇,本文来源:,此时的赵子离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正双眼通红、目眦尽裂地看着他。
一次次隐忍退让,让赵子离变得愈发的极端和执拗。他心中始终都有一个执念——那些污蔑璃妃是妖妃的人,都得死!
现在夏子清——若还是不听劝,想要翻出前尘往事让已故之人不得安宁的话,赵子离不敢保证下一次他还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只不过,事情有些蹊跷,我……”。…。
“我娘枉死,难不成你还想开棺验尸,来证明自己猜测没有错?”眼下,赵子离偏执得简直让人头疼,饶是夏子清体谅他的矛盾心情,也忍不住拔高音调吼了一句:
“赵子离,你听我说完!”
一次次被赵子离情绪激动地打断,夏子清忍不住皱了皱眉,听着他口不择言说的那句话,夏子清觉得,不能等赵子离能够接受了才与他说,不然,事情会越来越复杂化。
他如今说的事,可能不容易教人接受,可是。赵子离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重新坐会圆凳上,夏子清狠狠瞪了尚未平复情绪地赵子离一眼。他如今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他都连名带姓地称呼这位正炸毛的十三爷了,赵子离若是想要给他教训,左右不过将他谴出帝都,想想也不会有比这更差的了!
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夏子清无视赵子离的怒目相视 。
“桃代李僵,这种手段相信你不会陌生!”好不容易使自己平静了些许,夏子清有些嫌弃地看了赵子离一眼。。…。
这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便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历代王朝,被关入天姥死牢的人。只会有两种下场——一种是为自己而死,一种是替别人去死。
这两种人都逃不开一个死字,但死有轻于鸿毛也可以重于泰山。
前者,是有一技之长能被加以利用的死囚,往往这种人都会有另外的死囚代之受刑。而这些人便暗度陈仓,被培养成暗棋之后被派遣到各处。而这些人往往会被派遣道周边各国,作为一名细作用余生完成自己仅此一次的使命。
后者,便是毫无利用价值,只能一死之人。
夏子清猜测,当年璃妃便是以这样的方式,让世人以为她溺水身亡。若非有人背后协助。相信璃妃也不会如此轻易便将所有人都糊弄了过去。
若不是此次前去幽州碰巧遇见,夏子清也不敢妄作猜测,此事对子离来说,可喜可忧——
侧首看了赵子离一眼,果然见他眉头紧锁,双眉间形成一个川字。搁在桌面上的手,不知握紧放松了多少次。。…。
“你说的——”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赵子离终是深吸一口气后目光定然地看向一旁等着他回复的夏子清,犹疑半晌还是问道,“都是你自己的猜测?”…。
夏子清点点头。虽是猜测,
但也不是空穴来风,没有一定依据的事他是不可能胡乱猜测的,更何况此事关系到赵子离,他更是不敢掉以轻心,随意对待。
“有几分把握?”仔细想了想,其实夏子清说得也不无道理。
当日他虽是亲眼见到了璃妃的尸体,但这世上还有一种容颜置换之术,也就是易容之术。有了此术,要生成一副与娘相似的容貌也并非没有可能!只不过……这易容之术,必须是由医术和功力都相当厉害之人来亲自执行,才有十之**的把握。否则,轻则容颜尽毁,本文来源:,重则殒命丧生!
若夏子清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当年为那名代娘而死的女人易容的幕后之人是谁?娘亲经年深居宫中,又如何会结交那些奇人异士?
这所有的一切,听起来都显得匪夷所思!
“五成!”摊开手掌,夏子清举掌在赵子离眼前晃了晃。鼻息轻缓,夏子清忽而眉峰一挑,道:“若是真要将事情查清楚,怕是很有必要再去一趟幽州!”。…。
“嗯。”点头沉声应了一声,赵子离变得沉敛了许多,之前那股狂躁之气早已尽数散尽。
冷静下来的赵子离,眉宇清冷,周身气息冷峻非常,与平日在陆晼晚身边的时候完全是两副模样!
“时候不早了。”起身掸了掸赤色锦袍,赵子离转身走到门边。
夏子清也跟着他一同朝外走去,却听到前头传来一道声音:“去幽州的事,我会尽早安排。”即便是要走,也不是现在。尽管赵子离心中已是万分期待,却还是理智地按捺住自己跳跃的内心。眼下,这皇城内还有事需要他来处理,他走不开,也走不得!
十五银玉盘,这合家欢庆的上元佳节便在一阵喧嚣声之后,渐渐归于平静。赵子离从揽月楼出来时,周围早已是万籁俱静,大街小巷里灯火皆尽,只余满城清冷的月光。时不时刮过的清风带起一阵细微的声响,让这夜暗含了些许的躁动。
送完元宵,翌日早市便照常开张。
三更锣才将将敲过,弄堂深巷里边渐渐响起门板开合的声音,布衣百姓皆是起早摸黑便将小摊摆上,只等着生意上门 。趁着天色尚早,有的人便还趁着人迹稀少,歪歪斜斜地靠坐在摊位后边儿打起了盹儿,养精蓄锐一番。。…。
卯时一过,集市上便真正开始热闹了起来。上元佳节装饰用的花灯此时还未撤去,在清晨的凉风中一阵摇曳不停。
道路上的脚步声错落有致,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欢宴之后,所有的事情都陆陆续续开始回归正轨。
皇城城东,左神武大将军府。
一身青黑色朝服的姜立峰同院内的侍卫耳语交代了一阵,便抬步朝外头走去,府门外,早已有一顶雅青色的轿辇在那里等候。
“起。”
待姜立峰坐进轿辇后,守在轿辇边上的一名家丁便是一声喝唱,四名轿夫抬着轿子步履沉稳地朝宫城神武门方向行去。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雅青色的官轿才将将在神武门前停稳,外面的人替他掀起轿帘,姜立峰抬眼便看到了也是刚下轿走出来的陆桁。
目光微沉,姜立峰撇开眼神从轿中缓缓躬身走了出来,没想过与陆桁打招呼便往宫城门而去。
“大将军。”陆桁是个眼尖的,转头便见到了姜立峰,忽视掉对方眼里的不情愿,走上前与姜立峰抱拳打了招呼。…。。…。
“陆尚书还是这般积极。”姜立峰本就不喜欢陆桁为人,
也懒得同他多打交道,但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他自然懂得,唇角上扬,便也同陆桁回了礼。
“呵呵,本文来源:,此乃下官职责所在。同样是为了天下黎民苍生百姓,大将军也是不辞艰辛,一直以来都是文武百官中的表率!”
陆桁说话便一直都是这副姿态,先是不忘夸自己一番,再将对方吹捧一番,他如今在朝上打下的不少关系,边都是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