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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万茜茜这个女儿，万正平谈不上多喜爱，也谈不上厌恶，心不在焉的听着，时不时嗯哼一句算作应答。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左右，天色渐晚，秦真开口：“夜深了，今儿就由妾身伺候夫君歇息吧。”
万正平没拒绝，放下茶盏，顺势捏住了秦真的手。
原本事情是风平浪静的，谁知在三更天却闹出了大事。
万正平夜里惊醒，发现秦真悬梁自尽，就在自己头顶的梁上，她的后脚跟距离自己的鼻尖不过寸许的距离。
“啊”饶是万正平身为上阵杀敌的万家男儿，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
万家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
万老夫人气得猛拍膝盖头：“晦气，真是晦气！”
秦真临死的时候，由头到脚都穿了红衣裳，如同新嫁娘那般光鲜亮丽，愈发衬得她死后的肌肤青白骇人。
民间流传，生前穿红衣自尽的人，死后会成为厉鬼索命。
这些年来，万老夫人跟着吃斋念佛，对于这种说辞，她是深信不疑的。
“阿娘，如今可如何是好？”万正平六神无主。
“还能怎么办？”万老夫人狠狠地瞪一眼，吩咐道：“先照着规矩把丧事办了，暗地里再找几个道行高深的道士来作法，将她的魂魄收走，千万不要去了阴间再缠上咱们。”
“是，是！”万正平忙不迭的点头。
第1035章 身为人母（6）（）
万家开始准备丧事，这个消息自然要通知康王府，毕竟万茜茜是秦真唯一的女儿。
秦真抬平妻，这是万贵妃的主意，万家也派人入宫去给万贵妃通了个消息。
原本万家死个妻妾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因为秦真死得诡异，加上万家人多嘴杂，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在京师里传开了。
“王爷叫我前来，是打算咱们一同去吊唁么？”对于秦真的死，慕大小姐虽感意外，但细想起来，也是有迹可循的。
万茜茜出事以来，秦真一直没有露面，昨日里却贸然现身，而且死活要见万茜茜一面。
她是来与女儿诀别的。
单纯诀别这么简单吗？还是另有安排？慕大小姐开始揣测。
“咱们去万家看看也不是坏事。”昭浩康的回答中断了慕大小姐的思考。
还没回过神，只听昭浩康又吩咐下人：“去将万茜茜叫来。”
昭浩康是打算带同万茜茜一同正式的去万家。
死者为尊，以昭浩康的性子是不会剥夺万茜茜为人子女该有的孝道。
而万茜茜那边厢惊闻噩耗，一下子懵住了。
“你说什么？你说我阿娘死了？”秦真难以置信的猛摇小丫鬟的肩头，她的眼神十分凌乱。
“万王妃，奴婢不知内情的，是王爷吩咐奴婢前来传话。”小丫鬟吓傻了，赶紧撇清关系。
“阿娘死了？阿娘死了？”万茜茜的悲伤如决堤的河水，泛滥成灾。
昨日秦真离去之后，万茜茜心中就有所怀疑，她总觉得秦真话中有话，似临终交代后事那般。
“一定是我胡思乱想！”万茜茜甩头撇开这些不安的想法，她自我安慰，“阿娘熬了十几年的日子才有今天的地位，她定然是很珍惜的。”
整夜里，万茜茜一直迷迷糊糊的忆起与秦真的对话。
“孩子，你一定要逃走，远离京师，远离你姑母的股掌，你才可以真正过上属于自己的日子。”秦真反复说这样的话。
“人生有许多变数，接下来不管发生何事，你都要坚强，保住性命，远离京师。”秦真临走的时候还叮嘱了一遍。
今晨起身，万茜茜的眼皮一直不安的跳动。
还没等她彻底拧清情绪，秦真自尽的噩耗就来了。
“阿娘，你太傻了！”万茜茜心情悲痛，但思绪却异常清晰。
她完全能明白秦真的用意——秦真决定牺牲自己，既给万茜茜创造逃离京师的契机，也不让自己成为万茜茜的拖累。
秦真的做法或许很愚蠢，但身为人母，这是她能为女儿所做的全部了。
“不！阿娘！”万茜茜回过神来，眼泪早已淌了满面，她一边哭泣一边朝着昭浩康的院子跑了去。
昭浩康与慕大小姐都在，万茜茜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求您允许我回万家，让我见阿娘最后一面。”
昭浩康神色冷淡，但嘴上却很干脆的同意：“你回屋换好衣裳，半个时辰之后咱们一同出发。”
万茜茜又哭着跑回了屋里，换上奴婢准备的孝服，她将昨日秦真带来的银票，以及这些年来自己攒下的一些小巧的首饰贴身藏好。
最后她不舍的环视了一圈，心中默念：阿娘，你舍命来换女儿的自由，女儿决不能辜负你的希望。
万茜茜下定决心要逃走。
第1036章 身为人母（7）（）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万茜茜往王府大门走了去。
除了慕大小姐与昭浩康外，万初雪也在。
万初雪是听闻消息后，主动要求去的：“五婶平日待臣妾不错，如今她红颜薄命，做侄女的也该回去见上最后一面。不情之请，望王爷勿要见怪。”
万初雪的面色平静，不似有哀伤，但也没有喜悦，平平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一道去吧！”昭浩康没拒绝。
她毕竟是万家的人，万家出了事，她回趟娘家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四人上了同一辆马车，车厢很宽大，气氛却也很沉闷，除了万茜茜偶尔抑制不住的哭声外，安静得出奇。
差不多半柱香左右的功夫，就到了万家。
万初雪与万茜茜自出嫁以来还是第一次回娘家，路还是同样的路，但心境却迥然不同。
万茜茜出嫁的时候，是秦真将她送出门口的，那时候秦真满眼期盼，她奢望着能凭借女儿的出嫁换来今后的荣华富贵。
往事过眼云烟，秦真在临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
可惜五年的光景，早已是物是人非。
“茜茜小姐，你回来了？”万家有个老仆人认出了万茜茜。
“阿娘的灵堂在哪里？”万茜茜红肿着双眼，她的声音很急切。
“在秦夫人生前居住的后院里。”老仆人答道。
万茜茜哇一声哭了出来，顾不得昭浩康等人在场，她捂住脸孔就朝着内院里跑了去。
昭浩康、慕大小姐与万初雪紧随其后。
一路走，慕大小姐忍不住四下打量万家的装饰。
不愧是手握重权的朝中要臣，万家大院果真是大户人家的气派，庭院楼阁、假山池塘堪比上半个皇宫的华丽。
虽说是办丧事，但秦真的身份不足以让万家满门都挂上白幡，朱红色的回廊依旧挂着喜色的红灯笼，让整个大院里多了几分华丽。
“五婶的院子靠着最北边。”万初雪是很熟悉万家结构的，她走在最前头领路。
“唔。”昭浩康嗯哼一声，“礼貌上咱们也该去瞧瞧。”
以秦真的身份，昭浩康是需不着亲自上门的，差人送上帛金，表达心意就算给足颜面了。但他亲自前来，无疑是表达了对秦真以及万家的重视，当然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目的，就无人能知了。
绕了好几圈回廊，又穿过了几个内堂，才到了秦真生前居住的庭院。
灵堂设得简陋，除了几个婆子和丫鬟在堂前烧纸之外，万家的人都不在场。
万茜茜先一步到达，她跪倒在秦真的灵柩前，哭得死去活来。
扫了一眼清冷的灵堂，昭浩康对万初雪说：“你代本王上一柱香，略表心意。”
万初雪依言照做。
“走吧，咱们来到万家也算客人，去跟主人家打个招呼。”昭浩康牵了慕大小姐的手。
“嗯。”慕大小姐正巴不得四处瞧瞧。
从秦真生前居住的院子里绕出来，刚行了几步，万家的老管家万生就迎来上来：“六王爷，老将军听闻你莅临府上，已经在正厅里等候多时了。”
昭浩康与慕大小姐对视一眼。
“引路吧！”来得万家，昭浩康是客，万老将军是主人，主人的招待焉有不去的道理？
第1037章 身为人母（8）（）
正堂里，万老将军果然早已恭候着，他面色红润，声如洪钟：“万家的家务事，累得六王爷劳心了。”
昭浩康回应了一句客套话。
趁着他二人对话的机会，慕大小姐暗中打量着万老将军，心道：不愧为征战多年的将帅，还是一身宝刀未老的杀气。
只听万老将军突然说道：“慕王妃果真是胆色过人，鲜少有姑娘家见到老夫不惧怕的。”
他眸光难掩犀利，却也露出了三分欣赏之色。
慕大小姐的大名，万老将军是从女儿万贵妃口中有所耳闻的，区区一个丫头片子，还入不得他眼中，但是今日近距离的碰面，慕大小姐所表现出的胆色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老将军说笑了。”慕大小姐笑吟吟的回应，“妾身眼拙，没见过大场面，见老将军慈眉善目，只觉得亲切慈爱，便鼓足胆量偷偷瞻仰几眼。”
昭浩康在心底好笑：这女人溜须拍马的功夫当真是一流。
以万老将军一身的煞气，普天之下也只有慕大小姐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将慈眉善目的高帽子给扣上。
万老将军久经沙场，这种场面话他是不会全信的，但被一个貌美的后辈女人夸奖，他也禁不住有些飘飘然：“好，老夫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赞亲切慈爱。”
气氛被慕大小姐一搅和，反倒愉悦了许多。
万老将军扯回话题对昭浩康说：“老夫两个孙女嫁入康王府，不知她们在王府中可识得大体？”
昭浩康微笑，算是应答。
“初雪那丫头是老夫亲眼瞧着长大的，自小就聪明伶俐，讨人喜欢。”万老将军对万初雪是极其疼爱的，趁着这会儿功夫也忍不住自卖自夸。
至于万茜茜，出嫁前是万家的庶女，万老将军儿孙满堂，对万茜茜没多少印象，故而话中也极少提及。
昭浩康跟着周旋了几句后，主动说道：“秦氏遭逢不幸，万茜茜为人子女，想陪伴亲娘尽最后的孝道，本王已经允她回万家小住一段日子。”
这是人之常情，万老将军没有拒绝的道理。
“自家孙女回娘家小住几日，老夫是无任欢迎。”万老将军很精明，他刻意强调了只是小住几日。
昭浩康笑笑，没作争辩。
“若是六王爷不计较，初雪难得回到娘家，让她也小住几日，算作给茜茜陪伴吧。”万老将军很偏心万初雪，趁着这机会想留她在身边。
昭浩康同意。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在正厅里用完茶，前后耽误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昭浩康与慕大小姐起身告辞。
万家两个女儿都留下了，在回府的马车上就只有慕大小姐与昭浩康二人独处，说话就全然没有顾虑了：“万老将军的心也长得太偏了，这次死了亲娘的是万茜茜，到他眼跟前压根就不记得这个事儿了，嘴里念叨着的只有万初雪。”
“你想好打不平吗？”昭浩康嘴角噙着笑意。
“本小姐可不会没事找事！”慕大小姐扁嘴，“万家越是乱成一锅粥，本小姐越是乐得开心。”
情感和理智间有一条分界线，慕大小姐向来分得很清楚。
第1038章 身为人母（9）（）
接下来的两日，里里外外都风平浪静。
慕大小姐突然兴致所至，邀了丁三娘一同去京师市集闲逛，恰巧在王府大门口撞见了昭浩康。
“本王一同前往会扰你兴致吗？”昭浩康问。
“王爷这么有兴趣，本小姐怎好意思拒绝？”慕大小姐同意了。
一行三人就往京师市集而去。
这两日，市集特别热闹，秦真自尽而亡的消息，引得街头巷尾的百姓窃窃私语。
有个说书先生很有生意头脑，将秦真的事迹改编成了说书的故事，慕大小姐等人也一同听了一场。
秦真是万家的妻妾，说书人不敢招惹万家，故而将秦真的名字改了，又将听来的消息掺杂了一半自我想象的情节，连贯在一起说给大家听。
这样一来，半真半假，到十足成为了一段故事。
慕大小姐闲得无聊，图个新鲜，倒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说书先生的声线抑扬顿挫，外加上夸张的肢体语言不时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到最后，说书先生补上了一段想象：“要说嫁入大户人家的戏子，最后为了报复当家的男人，在上吊之前，假意与他欢好，趁机在他茶中落了毒药，只是这毒三五年之内不得发作，这种纨绔子弟最终是没有好下场的。”
人群中发出一片唏嘘声。
有人骂：果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
也有人同情：那男人罪有应得，活该！
慕大小姐沉思着，她拿胳膊肘碰了碰昭浩康，压低声音问：“你说秦真临死的时候，会不会真给万正平落了毒？”
“有也不出奇。”昭浩康神色淡然。
“我到希望是真的。”慕大小姐一脸坏笑，“秦真如果能遇到良人，也不至于到最后赔上性命。”
昭浩康不置可否。
“大小姐，你看那人好似万茜茜。”丁三娘耳聪目明，她最先发现了端倪。
“是么？”好奇的慕大小姐抬头，发现不远处有个人身着粗布麻衣，从背影来看到真有几分神似万茜茜。
慕大小姐拿捏不准，她咕哝着问昭浩康：“王爷，你看那人是么？”
昭浩康扫了一眼：“你要想知道，咱们跟上去瞧瞧便是。”
慕大小姐一行三人跟在后面行了十几米的路程，他们就肯定了那人的身份，当真是万茜茜无疑。
“她到京师市集干什么？”慕大小姐自言自语。
丁三娘眼尖，瞧见了万茜茜携了个大包袱，不由得猜测道：“该不是她想逃走吧？”
话音落地，昭浩康与慕大小姐彼此对望了一眼。
这个念头，他们还从未想过。
“跟着去瞧瞧，别让她玩出花样！”慕大小姐压低声说。
万茜茜一路真是被丁三娘料中了，她径直往西城门而去，神色惊惶，步履仓促。
眼看着要出城了，万茜茜却被两个地痞拦住。
这两个地痞是京师人士，专门朝着那些貌不惊人，行色匆匆赶着出京的人士落手。
他们拦路打劫银子，数年来还从未失手过。
“你们想干什么？”本就失魂落魄的万茜茜吓得将包袱紧紧抱在胸前。
如此一来，两个地痞便肯定万茜茜包袱里藏着上好的宝贝。
第1039章 身为人母（10）（）
“定是有什么好宝贝！”其中一个男人面露贪婪，他伸手欲夺走万茜茜的包袱。
“你们是强盗？”包袱里有秦真半生攒下的银子，也是如今万茜茜全部身家，她怎能让人夺去？
“小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男人扑了个空，不由得恼了，“你不乖乖听话，老子将你洗干净后一并丢去青楼窑子里。”
万茜茜吓得面上抽搐了一下。
这条京师胡同并不算偏辟，但是万茜茜不敢大声呼喊。
她怕引来万家的人。
说起来也算是秦真在天有灵的保佑。
这两日万茜茜留在万家替秦真守灵，除了几个丫鬟、婆子帮衬着之外，万家的人都没露面。
今天一大早，秦真的棺木就出殡了。
万正平因为秦真悬梁死在自己跟前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