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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正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怎么?换个角度就不认识了?”
云绯眼波一动,侧头看他,“这真的是流水的后山?”
乐正岑没有回答,只是挑了挑眉。
云绯抬手扶住额头,有些无语道,“我现在终于懂了。”
“懂了什么?”
“角度的重要性。”
闻言,乐正岑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明白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呢。”
“我才没那么有文化,我是文盲。”云绯自黑起来得心应手,说完,她看了看山峰,又转头看向乐正岑,说,“那么,病人,该带我去你的住处了吧?”
乐正岑笑着点了点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用听起来很是恭敬的语气对云绯说,“云大夫,这边请。”
踏上上山的小路,周围层层叠叠的绿荫扑面而来,将炙热的阳光隔绝在了云叶之外,周围脚下湿软的土地也仿佛冒着水汽,越往里走,越觉得和这个酷热难耐的盛夏格格不入。
一路上,云绯看着乐正岑行走缓慢,也没有催他,只是默默跟在一旁,想着如果一个撑不住,她还能临时搭把手——虽然,很有可能自己也被带着摔了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云绯只记得自己往上走了很久,又往下折去,感觉都要走到底了,才终于看见一间木头搭成的房子。房间左侧有一个乱石木头堆成的厨房,右侧似乎是一小片菜园,里面种植了一些青菜。
“到了。”乐正岑引着云绯走到屋子门口,然后对云绯说道。
云绯环视了眼四周,眉梢微动,“看起来,你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啊。”
乐正岑笑了笑,说,“唉,如果是活蹦乱跳的,应该还不错。”
“就你?”云绯斜眼看他,“你活蹦乱跳的时候,会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
乐正岑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云绯看了看他胸口沁出血迹的地方,然后直接走到房子门口,推开房门,转头对他说,“你要是不想死得那么快的话,赶紧进来吧。”说完,她率先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乐正岑颔首,觉得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那是一件极为蠢笨的事情,当下也朝屋子走去,进入大门的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刚云绯说,不想死得那么快……那么,就算她救了他,他还是会死翘翘的喽?无非就是慢一些?
乐正岑忽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冷。
进了屋的云绯扫了眼房间里面,这座木头房子看起来并非是乐正岑临时搭建的,而是有了一段时间,木头的成色看起来有些旧,在角落的地方好像还有点泛着潮气。
在正对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木头桌子,桌子上有一个茶壶共两只杯子。桌子右侧是一张木架子chuang,chuang上有些基本的被褥,在chuang的旁边有一个木头的高几,高几上隔着一个碗。
云绯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挥散不去的是浓浓的药味。她并不像温衍那般了解医术,所以闻不出里面有多少药材,都是什么。
就在云绯打量的时候,乐正岑已经很自觉地走到了chuang边,开始脱起衣服。云绯听见动静转过头去打量的时候,乐正岑的上身已经脱得什么都不剩了。
哦,不对,还剩下绷带。
于是云绯无语了,“我说乐正岑,这里还有个女人的,你这样合适吗?”
乐正岑回头看她,不知道是房间光线不好,还是他这个角度很微妙,总之,在云绯看来,莫名地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含情脉脉。
“女人?”他开口,尾音微扬。
云绯“嗯哼”了一声,等着乐正岑回答。一边等,一边想着在他说了“你不是女人”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方式表示自己的不满。
谁知道,乐正岑却是轻笑了一声,说,“对呢。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说着,他回过头去,开始继续解绷带。
喂,该介意的不应该是乐正岑,而是她吧!
云绯无语了。
就在云绯无语的时候,乐正岑已经解开了所有的绷带,并取了下来,随手搁在了一旁的高几上,然后转过身对云绯道,“云大夫,麻烦你帮我这个重伤病人上个药。”
好吧,看在他两次救她的份上,云绯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了过去。
“药在哪儿?”
“右手边,那个柜子里。”
云绯按照乐正岑的指引,很顺利地找到了那只青瓷小药瓶。她拿着药瓶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你居然还有金疮药?”
乐正岑颔首,又抬手指了指,“你打开下面的柜子。”
云绯照他的话打开,顿时惊呆了。下面的柜子里竟然满满当当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瓷瓶,云绯拿起一只,拔开瓶塞闻了闻,挑眉问,“药?”
“嗯,都是药。”乐正岑在chuang边坐下,一手撑在chuang上,一边看向云绯手里的瓶子。
云绯愣了愣,将瓶塞塞回去,然后把药放回原处,又看了看这满柜子的药,她忍不住问,“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药?难道你装死之后,还回去偷了药过来?”
“我‘死’后,郭正一全权控制了炎派,还设置了巡查,就我当时那样子,想潜回炎派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云绯好奇,“那这些药……”
“我找到这件屋子的时候,里面就有这些药了,不知道之前是谁留下来的。”乐正岑解释道。
云绯颔首,关上柜门,拿着那只青瓷瓶子走了过来,然后撇了撇嘴,道,“来,上药了。”
说完,云绯在chuang边坐下,抬头看向乐正岑身上的伤,一看之下又惊呆了。
乐正岑上身的肌…肤,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不是剑伤,就是青紫红肿,看起来触目惊心。她怔了片刻,才喃喃道,“这个郭正一下手还真狠啊。”
“当然,他觊觎炎派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打败了我,能不多留点儿战利品能行?”乐正岑说得轻描淡写,云绯听起来却觉得疼得很,不由得默默佩服起乐正岑了。
被伤成这样,夺了门派,还能这么淡定的,和温衍也真是有的一拼了。
第二十四章 他的不死劫()
大约是觉得乐正岑身上的伤口太过可怖,云绯在上药的过程中没有继续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一点一点地涂抹着药膏。
乐正岑低着头看她,入目便是云绯精致的侧脸,被房间里唯一的那扇窗户外的浅薄光线一照,晕染出一层浅浅的光华。耳边有几缕发丝垂落下来,给妩媚明丽的模样增添了几分温婉。
乐正岑视线落在她脸上,一时忘了挪开,直到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他才蹙了眉,身体也跟着动了一动。
察觉出手下的动静,云绯抬起头来,一双眸子被阳光映得清透,“哟,知道痛啊?”
乐正岑扯着嘴角笑了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等你真死翘翘了,就不会这么想了。”云绯白他一眼,说,“好了,委屈一下给你做个佣人了。记得以后好了送我一颗夜明珠,就是废帝寝宫的那种大小。”
乐正岑笑了笑,没说话。
将乐正岑上身最后一道伤口撒上药,云绯指了指他的下半身,扯着唇似笑非笑道,“还要我帮忙么?”
乐正岑也勾了唇笑,深褐色眼眸懒懒将她看着,“你要代劳我也没意见。”
呵呵笑了几声,云绯将药瓶塞到他手上,转身朝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等下辈子吧。”
乐正岑笑了笑,看着云绯出了门,才掂量起手里的药瓶。温温的感觉,不知道是水温还是云绯手上的温度。
等乐正岑自己折腾着给自己上完药时,云绯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她刚刚房间的左侧发现一口大米缸,米缸虽然陈旧,但这米看起来好像还没坏,便给乐正岑熬了一碗粥。乐正岑正饿着,这碗粥可谓是让他胃口大开。
看着乐正岑一勺一勺地喝着粥,云绯绕到桌边坐下,一手撑了下颌将他瞧着,直到他一碗粥见了底,才笑着问,“怎样?”
乐正岑搁下碗,冲他掀唇笑道,“味道还不错,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个。”
“我会的可多了,要不要一一见识?”云绯眯了眯眼。
乐正岑笑,“那要看你勤快不勤快了。”
“你倒是了解我。”说着,云绯站起来,收起桌上的碗筷,转身朝屋外的厨房走去,似乎是要洗碗。
乐正岑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麻烦你半天了,我去吧。”
云绯在门口驻足回身,螓首微抬,秀眸温远,“算了吧,你好生休息,免得我刚刚给你上的药浪费了。”
说完,云绯就径直出了门。乐正岑站在屋里,看着外面那个被光线晕染的纤细身影,只觉得心口似乎落进了什么东西,紧紧地,紧紧地扎根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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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绯在洗完了碗后,在乐正岑的口述以及自己的印象中,去山中找了几味草药回来。俩人都不了解草药,唯一记得这几个也就是那些百搭的草药。
虽然,这房间里瓶瓶罐罐的是不少,但是基本都是些外伤用的药,内服的还是没有多少,于是,云绯就要兼起药童、大夫、厨娘各种身份了。
当天边最后一抹阳光被黑夜吞噬时,云绯回到乐正岑暂住的地方,看见他正站在门口,背着手看着这边,灯光从他背后的房间投了出来,好像给他披上一层发着光的披风。
云绯带着药走了过去,见乐正岑如夜色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自己,里面似乎漾着一丝微光,她不由得笑了,“你这样子,活像望夫石。”
乐正岑对她的调笑欣然接受,而后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转过身让云绯进屋。
云绯跨过门槛走进房中,将篮子搁在桌上,然后把里面的药材一一拿了出来,展示给乐正岑看。乐正岑数了数,似乎少了几味药,不由得问云绯。云绯耸了耸肩,面上带着一抹无奈,“去的时候比较晚,好些药都是找了好一会儿的,天黑后就看不清了,明天我再去看看吧。”
乐正岑点了点头,又看向她额上的汗,温声道,“谢谢你了。”
“忽然跟我这么客气,这不太像你啊。”云绯将药草收回篮子里,然后转身找了个地儿放着,嘴里跟着调笑道,“不用客气,记得我的夜明珠就好。之前那颗给了宗瑶,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挺心疼的。”
说起来,在云绯回到流水的那一天,她曾用夜明珠给大家照明,清楚地看见宗瑶眼底毫不掩饰的喜欢。后来,作为流水中唯二的两个妹子,云绯就将那颗夜明珠转赠给了宗瑶,以至于刚刚在外面采药采到天黑,连个照明用的东西都没有。
现在想起来,云绯觉得很后悔。
放好药材后,云绯走到桌前,借着烛光看了看乐正岑的脸色。不知他是不是下午休息了会儿,此时的脸色看起来要稍微好了一些。
“话说,你为什么会躲在这里?”云绯寻了一个凳子坐下,然后看着乐正岑问。
乐正岑折回chuang边坐下,笑着说:“这里已经接近你们流水的地盘了,郭正一就算怀疑,也不敢往这里来寻。”
闻言,云绯点了点头,觉得也是。
她今天见到郭正一和紫韵,不也是在乱葬岗里吗?他们也只敢在那里寻找啊。
“不过,说起来,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我看着那郭正一也不过如此,怎么就栽到他手里了?”云绯撑着下巴看着乐正岑,笑盈盈道。
烛火映透了她的笑容,如一道微风拂过乐正岑的眼底,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淡淡开口,“就是因为郭正一并不是很厉害,所以我当初也没有太防着他。当我得知他关押了方倩,以此来要挟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有陷阱。可是……”
“可是,你为了方倩乱了分寸是不是?”云绯一脸了然地看着他。
乐正岑笑了笑,那表情很是微妙,“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就是,我低估了郭正一。在我赶去救方倩的时候,其实是有很大的胜算的,谁曾想,当我的手碰到关押着方倩的那个房门的门时,整个人忽然莫名晕眩起来,浑身都没了力气。”
听到这个形容,云绯眸中一动,瞬间抬起眼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乐正岑微微挑眉道,“对,没错,就是我救你的时候,你的状况。”
虽然猜到了,但是真的听乐正岑承认了,云绯还是有片刻的意外的。乐正岑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继续说道,“之后,我身中数剑,伤痕你也看到了。而最后一剑是刺在我心口,本是致命一剑,但在郭正一提剑刺来的时候,我拼着全力稍微侧移了一下,那一剑刚好刺在不死劫上。”
“不死劫?”突然听见这么一个新鲜的名词,云绯露出好奇的表情。
乐正岑抬起手,修长手指点了点心口的方向,然后抬起脸对云绯说,“这里,两肺之间、偏离心脏的一个小地方,快速刺进去可导致心脏暂时停止跳动,并在一段时间后醒来。这就是不死劫。”
云绯表示前所未闻,更表示出乎意料和震惊。
前所未闻的是,身上居然有这么一个地方;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地方居然给郭正一给刺中了,震惊的是……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乐正岑居然能在最后一刻偏移身子,那么分毫不差地让郭正一刺中那个“不死劫”,这……这得需要多大的忍耐力和计算力啊。
乐正岑说完,云绯眼神一变,水眸中漾着一抹清光,“你知道是是怎么被抓住的么?”
乐正岑似有所觉,想了想,问,“和我一样?”
“嗯。”云绯颔首,“我是和郭正一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被他拦住。然后撞到了他的胳膊上,接着,就觉得浑身无力,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说到这里,云绯忽然一顿,和乐正岑相视一眼,两个人都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郭正一会一种奇怪的术法,这种术法必须得人碰到特定的东西才会生效。比如乐正岑碰到门把手,而云绯碰到郭正一。
那么,这会是什么呢?
云绯眼瞳一转,有一缕记忆从大脑深处冒了出来。
她记得前不久派中连连出命案,找到真正的凶手连良时,温衍曾想从连良口中知道他杀人的原因,结果,他还未开口,就暴毙在他们面前,额上出现一道奇怪的字符。
那时,温衍曾说,他是被人下咒了。还是前朝宫中曾出现的咒语,之后销声匿迹。
如果这么推算,和连良联系的炎派人,很有可能是郭正一。只有他会下咒,那么,他的真是身份难道是前朝旧人?
云绯想了半天,想不出头绪,回神时见乐正岑正看着自己,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就像是……就像是带着一抹不曾察觉的情意。
情意?不不,她一定是看错了。
她摇了摇头,再看向乐正岑的时候,乐正岑的目光很正常,很淡定,很朴实无华。
云绯咳嗽一声,将连良的事情大致和乐正岑说了一遍。乐正岑认真听完后,给出了一个和云绯一样的意见,“郭正一肯定就是和连良联系的那个人,也是他给连良下的咒。只是,他如果真是前朝宫中旧人,他为何要夺取炎派呢?”
“对啊,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云绯点头道,“按照常理来说,他真的是前朝皇宫的人,他不应该是想着怎么把师兄拉下台,然后找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