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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镇眼睛转了转,继续道:“郡主说得是、郡主说的是,小的这就让人把他带下去,免得污了郡主的威名。”
他迅速朝下人使了个眼色。
证人已经来了,该说的话也说了,至于剩下的要怎么想,那就看贤王自己了。
就算他信了她的清白,这里还有贤王府和墨京府衙两班人马,他就不信人人都能老老实实的缄口不言。
今天事只要传出去,那这个所谓的什么郡主,也就没有什么名节可言了。
“你闭嘴!”
嘴上跑火车是一回事,被人污了名节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毕竟没有那种没心没肺的透彻劲,握着短刀就准备上前。
钱镇低下头,嘴角勾了起来。
只要她先动了这手,那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可卓当歌现在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考这些。
脚下刚要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略苍老的声音:“好一个佞臣!先派人暗杀郡主,现在又要血口喷人了吗?”
灰白色长袍的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麻衣少年。他脸上的污泥和血已经洗净,可上面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消退。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也没有任何情绪。
他们明明没有任何手令,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你是什么人?”钱镇脸色变得难看,“墨京府的大门,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来人,给我拿下!”
“墨京府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百姓鸣冤,为受害者声张正义,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私人场所?”他全然不惧,目光一扫,威严尽显。
“你……”
“府衙审案,历来有百姓旁听的规定,现在你将所有人都挡在门外,难道是想乾纲独断,一人做大吗?”
奇怪的是,明明有守卫拦在门口,却没能拦住他。
灰衣老者款款而来,横眉竖目间,不怒自威。
本来哭得声嘶力竭的钱雨梦,也早已噤若寒蝉。
“看来你是新官上任,还不是很清楚墨京府的规矩。那我便告知你,杜青天曾立下规矩,凡是对墨京府判决持有疑问的,都可当堂质询。现在我便要问问,你是否确定这个少年就是之前在街上的那个?”
他指了指地上那个缩成一团的少年。
“你……究竟……”刚刚还能言善辩的钱镇,这下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现在面对的是昔日西苍第一名嘴,前太子太傅,第五经伦。
满腹经纶,天下第五。
何其猖狂的名字,可他名副其实。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位少年,不如让门口的百姓们进来辨认一下,看究竟孰是孰非?”
要说这世上有谁能凭三寸不烂之舌攻城略地,非第五经伦莫属!
“老师……”纱帘里面的人站了起来,浮浪轻佻的声音难得多了些正经与欢喜。
多少年了,他竟回了墨京!
第五经伦听了,先是愣了愣,然后笑道:“我还以为是贤王殿下呢,原来是陛下啊。”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正好让涌进来的百姓们听了个真切。
“陛下?哪个陛下?”
“傻啊你!自然是皇帝陛下!”
“陛下竟然亲临墨京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激动的不行,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纷纷跪了下来。
卓倾羽:……
纱帘掀开,只见他手执玉扇,一袭白衣,头上还带了个白色的斗笠。
他取下斗笠,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上多了些沉稳,却依旧笑得很欠揍。
“老师真是宝刀未老。”他笑道。
第五经伦抱了抱拳,道:“陛下过誉了。”
两人的对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都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当初的七皇子齐王,当今世上唯一有资格被他称为老师的……
就只有曾经的太傅大人了!
“陛下,草民还有一事需要禀报。”他并未急着叙旧。
卓倾羽挑了挑眉,道:“但说无妨。”
“刚刚有一众歹人欲对郡主行凶,草民得义子已经将他们制服,现静候陛下发落!”
“还有这事?怎么不早说,受伤了没?”他看向卓当歌。
她只是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沐泽,“你没杀他们?”
沐泽没理她。
“这些人身上都有家奴的标记,具体身份一查便知。”第五经伦深邃的眼睛扫过大堂,最后落在角落的一人身上。
钱雨梦明显僵了僵,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不……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有!”
至此钱镇才明白,他完了。
墨京府府尹新官上任没有几日,就被以“暗害皇亲国戚”的罪名处了刑,细算起来,还都要怪他那个坑爹的女儿。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坑爹啊!”贤王府邸,楼之薇懒洋洋的坐在院落的藤椅上,手上抱着一盘当季的新鲜水果。
旁边卓君离正在忙碌的削皮,切果,装盘。
而对面,则坐着一直默默看着两人的第五经伦。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楼之薇指了指远处的少年,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培养这种反社会人格的孩子?让人家健康快乐的成长不好吗?”
第483章 番外 天若有情天亦老(11)()
“沐泽的父母,去世了。”第五经伦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语气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楼之薇皱眉,“那你就更不能因为人家没有父母就把他培养成一个没有感情的……”
“是因为钱镇判的一场冤案。”
楼之薇不说话了。
“当时他父亲被错判为杀人凶手,斩首示众。后来他母亲也不堪流言选择了自戕。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流浪了很久,有着和一般少年人不一样的身手。”
“……是我误会你了。”楼之薇从自己的盘子里匀了块水果给他,以示歉意。
第五经伦只是笑着摆摆手,继续道:“那个时候的他,真是烧杀抢掠什么都做。后来我便将带在了身边。沐泽沐泽,沐浴恩泽,他现在……”
他看向远处那个少年。
如今他正如磐石一样端坐在池塘边,目不斜视。
旁边卓当歌和江亭枫正在试图跟他说话。
“他现在挺好的。”楼之薇认同的道。
第五经伦也笑着点头,看向一旁忙碌的卓君离,笑道:“王爷现在,也很好。”
没有了曾经的深沉阴郁,如今儿女双全,幸福美满。
若她还在,应该也会高兴吧。
“多谢老师培育之恩。”
“王爷这么说,就折煞草民了。”
见两人还有一些话要说,楼之薇索性站起来去了池塘那边。
待她走远,第五经伦才道:“这些年,爷还去墓地吗?”
“老师回墨京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啊,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是不知道她的身份。”
卓君离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用手巾擦了擦上面的水渍。
细算起来,似乎又到了那个人消失的日子。
第五经伦教他六韬三略,而她则教了他一身绝世武功。
她,就是当年出现在流光殿的那个黑衣女人。
他没见过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的来历。
他以为她一定是有所图,可没想到她会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他立了个墓碑,放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每年都去祭奠。
对于这个人,他不知道应该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她教会他最干净利落的杀人方法,教他摈弃一切人类的情感,教他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如果说是卓君离创造了七杀,那么她,则是真正成就了七杀。
“这些年,他……也没有再出现过吗?”第五经伦忽然发问,眼神带了些担心。
那病症毕竟罕见,他还是有些疑虑,心魔真的会无声无息的就消失吗?
卓君离笑了笑,才道:“让老师担心了,我很好。”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清晰的掌纹像是那些错综复杂的脉络一样,交织出了一段绚丽的人生。
“今年,我不会再去了。”
“爷是真的放下了。”
“老师也早日放下吧。”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彻骨的仇恨伴随了他们太多年,哪怕大仇得报,换来的也只是空落落的彷徨。
所以他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辞官归隐,再不管朝中事。
只是如今那些是非恩怨早已变得不那么重要,卓君离抬头看向远处那抹婀娜的身影,眼中笑意盎然。
他很好,他们都很好,这就够了。
池塘边。
江亭枫正趴在回廊上,骨碌碌的转着大眼睛,问:“喂喂,听说你的身手很好啊,谁教你的啊?”
对方没有理他。
他不死心,又转头看向另一边,道:“当歌当歌,他怎么都不说话呀?”
彼时卓当歌正靠在假山上嗑瓜子,听罢只白了这边一眼,答:“他就是属于典型的只有闷,没有骚。我劝你还是不要尝试跟他说话,不然能被他活活给憋死!”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想用一个帅气的姿势跳下去。
可不料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就掉了下来。
“笨当歌,让你说人家坏话!”江亭枫捧着肚子大笑。
毕竟这样的高度还不够她摔出个什么毛病来,所以他倒不是很担心。
可就在这时,一个影子飞速掠过,抢在她落地之前将她接住。
上方,少年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连语气也很冰冷:“小心点。”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他独有的冷峻和漠然。
说实话,卓当歌这个时候的心情有一点点复杂。
这么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讨厌。
“谢……”还不等她开口道谢,视角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结结实实的落地,四脚朝天。
沐泽将她扔到一旁,冷声提醒着:“当心别踩到。”
“噗哈哈哈哈!笨当歌,你以为人家是救你呢?刚刚你落的地方有一只小乌龟啦!艾玛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卓当歌:……
“你!”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美目圆睁。
沐泽没有理会她,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远处,楼之薇看着这一幕,也笑了笑。
这调皮鬼从小横行墨京未逢敌手,这下可算之遇到个能压制她的了。
看不出这小子冷冰冰,心地还是不错,加五分。
正当楼某人心里打着奇怪的盘算的时候,昌平公府忽然派人来报,楼震关中毒,危在旦夕。
“你说什么?我外公怎么会中毒呢?”听了这个消息,卓当歌急得跳脚。
下人畏畏缩缩的道:“回郡主,老爷今天吃了药就一直在昏睡,怎么叫都不醒,齐管家便请了太医来看,谁知……谁知……”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可众人已经明白了。
那药,有问题。
“怎……怎么会……”卓当歌软倒在地。
那个人信誓旦旦的话声声在耳,他说,外公吃了他的药就会好的啊!
“那药是从哪里来的?”卓君离转头问她。
楼之薇打断道:“这个过会儿再说,先去看看我爹。”
于是一行人匆匆赶到了昌平公府。
恰逢太医出来,楼之薇细细问了症状,又让人把药方和之前的药渣都拿过来给太医过目。
她确定对方的身份,自然也相信对方的医术和为人,只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还需要细细排查。
太医拿着方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
“可是发现端倪了?”
“是商陆根!”
第484章 番外 天若有情天亦老(12)()
“我记得商陆根有逐水、散结的功效,正合我爹的病症,难道有什么不妥?”
太医抓着小胡子,摇头道:“王妃有所不知,商陆的白根确实有此功效,可商陆的红根是有剧毒的,不知是谁将白根换成红根混在药材里,才让昌平公变成现在这番光景!”
“会不会是抓药的时候抓错了?”
“商陆红根剧毒无比,只能外用,按理说应该不会抓错。”
楼之薇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有人是故意想要害楼震关,可是那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这些都还不得而知。
“我爹……可有救?”
“老夫已经给昌平公吃了抑制毒素的药物,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大碍,这便去跟众太医商量对策。”
向众人解释了现在的情况后,他便带着其他几位太医退下。
楼之薇恍恍惚惚,只能靠卓君离扶着。
“冷静些,岳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究竟是谁……”
“我即刻让人去查那家药铺,不过药方子究竟是怎么来的,你为何放心给他服用?”
“那是,封……”
话还没说完,就见清容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嘴里大呼不好。
楼之薇以为是楼震关有个什么好歹,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卓君离扶住她,狠狠瞪了眼清容,“不要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是、是……回王爷王妃,刚刚太医们过去为昌平公诊治,却、却发现……”
“发现什么?”
“昌平公不见了!”
“什么?”
“而且小的过来的路上接到禀报,说有人看到郡主驾了一辆马车,匆匆从偏门走了,小的怀疑,可能、可能是……”
楼之薇这才想起去看卓当歌。
可她刚刚待的那个地方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派人去追。”卓君离迅速下了命令。
话音刚落,就见第五经伦带着沐泽走了进来。
“爷,不如叫沐泽去吧。”
“……老师?”
“你别看他年纪轻轻,追踪人却别有一套。”他说得笃定。
卓君离沉思片刻,点头,“那就劳烦这位小兄弟了。”
见他肯首,沐泽抱了抱拳,转身迅速离开。
而此时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飞奔。
卓当歌拼命挥动着手上的鞭子,只恨不得马能再跑快点。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车帘角落处钻出来,可怜兮兮的道:“当歌当歌,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跟着追魂蜂走就行了。”卓当歌现在没工夫理他。
她当时在锦囊上留下的追魂香,就是为了以后能在找到那个人,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去找他。
她要负责驾车,但是还必须有个人负责照看楼震关的情况,就只能随手拎了江亭枫来。
可小不点上了路才发现,这尼玛根本就是条贼船!
要是被爹娘知道了,肯定又少不了一顿胖揍!
“当歌当歌,我就这么跟着你跑了,你说我爹知道之后会不会拆了我的骨头啊?”
“不会。”
“……真的吗?”
“他会把你绑在树上打,所以,不要想着现在倒戈,等我找到了那个无良庸医,治好了外公,自会回去找我娘请罪。”
江亭枫:……
他一定认识了一个女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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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了十天的时间才寻到鬼谷外围,彼时楼震关已经陷入了更深的昏迷,危在旦夕。
可现在他们面前层峦叠嶂,山石耸立,根本无路可走。
“咱们不是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