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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宗三爷点头如捣蒜,一张脸这才神色稍缓,颤抖着道:“希望林小姐能原谅宗某人之前”
“没的事,”林钰笑道,“如今各位齐心协力,宗三爷不要掉队就好。
“不敢不敢。”宗三爷声音大了些。
可他的声音仍旧被淹没在众人的恭维寒暄中去。
第130章 黄河决口()
天是阴的,墨色从远处一点点往头顶聚拢。苏方回抬头看了看天,心里估计了一下第一滴雨坠落的时间。
张灿今日没有穿官服,身上蓝底云纹的袍子半新不旧,站在人群中时,一点也没有官员的气势。
反倒是他身边的苏方回似乎占了上风。
因为不远处的下属交头接耳间,隐隐传过来一两句闲话,“咱们张大人,怎么今日笑眯眯的,一直上赶着跟苏师傅说话呢。”
他的确是上赶着。
他也很得意自己没有什么官员架子。
因为他今日实在是开心。
又开心,又佩服。
那日见远处车马歇在茶棚,苏方回欣然而去,回来后说修河的事应该很快便有眉目。
他那时还有些意外,以为苏师傅吹多了河岸上的风,有些傻掉了。
这才过了两日,今日晨起,便听到喧闹之声。他来不及穿官服,跑到甲板上往外看。便见河堤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肩扛沙袋的佣工。听说一夜之间,汴州权贵争相购沙修河,又大手笔雇佣小工协助官府劳作。这事情惊动了汴州工部,又一层层报上去,现在连府尹大人,都亲自前来慰劳。
“哎!付老爷的马车来了!快搭把手把沙袋抬下去!”一个短衣汉子擦着汗大声招呼同伴。
“让让,让让,我们是李老爷家的。工部小爷,给咱们记上吧。三百袋一袋不少,还送二十个人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钻到汴州工部的帐下,脸笑成了个桔子。
原先冷清的茶棚已经沸反盈天,看这里有生意,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家卖茶户。
“你的那位朋友,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张灿看向那一片热闹处,心里寻思是否要去跟府尹大人打声招呼,嘴上却笑眯眯问道。
“我没有亲见,”苏方回嘴角弯弯的,看着河堤下的人群,笑了笑道,“左右不过是威逼利诱吧。”
威逼利诱
张灿觉得自己似乎被塞了一下,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大概是因为,威逼利诱这四个字,怎么也不像是形容自己朋友的好词吧。
“无论如何,”张灿脸上舒展几分,“这事咱们要上报朝廷,若修河稳住了人心,就不用尚书大人亲自来督查了。”
应付上峰,总不是什么美差。
苏方回点了点头,脸上几分忧虑。
若尚书大人不用来督查,那么太子是不是也不用来了。
如果太子不来,林钰担心的事情便不能成真,这一趟就没有什么凶险。眼下虽然河水水位见涨,但修一修,总会好一些的。
“啊呀!”突的一声凄厉的嘶叫截断了苏方回的思绪,他低头去看,张灿已经上前一步,扒住围栏,叫了一声。
“河口子!”他手往下方某处一指,“那里出了河口子了!”
苏方回已经看到了那一处河口子。
距离他们停泊的地方不远,民众稀薄之处,有一段薄弱的河堤终于被河水腐蚀开,正汩汩流出水来。
那缺口初始只有擀面杖那么长,流水迅速把缺口处的堤岸冲毁,眨了眨眼睛竟然有丈宽了。水流顺着地势,迅速往堤岸下冲去,那方向,正是汴州城。
苏方回的手攥紧衣襟,一直冷静自持的脸上惊慌失措。
怎么办。
他们在汴州城!
眼前的黑暗里,他听到张灿大叫一声:“快扔沙袋!快堵住缺口!!”
张灿的命令消逝在水波拍打船身的声音里。
然而不用等他号令,河堤上的雇工已经反应过来,从乱成一团哭爹喊娘,到意识过来这不过是个小口子,尚有修补的余地。等到他们抱住沙袋往缺口处填时,那缺口已俨然三四丈宽。
汴州府尹刘大人已经不在凉棚处休息,他整个人像疯了一般穿过人群,向缺口处冲去。嘴里大声喊着什么,远远可见神情惊慌而又果决。好在他的下属尚有清醒的,三两个人死死拉住他,不准他再往前一步。
父母官若身死,汴州城更无可守。
往回跑更是没有意义。
河堤之下,再没有高地。
有些下意识往汴州方向跑的,没跑几步便知道没什么用处。有人擅长攀爬,三两下爬上高高的杨树。有人寻到马车站上去,心里的惊慌总是少了一些。更多的人抱着沙袋往缺口处冲去,扑通一声扔掉一个,便立刻回去抱另一个。
他们,不怕死吗?
苏方回怔怔。
很快,官府的人便开始有序指挥起来。好在今日河堤上又有雇工又有沙包,起先扔下去的沙袋都被冲走,但是后来却慢慢止住了水势。等河堤口封好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
张灿探头往缺口处张望,那里横七竖八乱糟糟的,填了不知道有几百袋沙。
起先流出去的河水,已经冲毁了远处的田野,在几里地外渐渐渗入地底,消失无踪。可是只有现场的人知道,若那口子封不住,恐怕除了船上的他们,人人都将化为水鬼。
原来黄河决口,是这般可怕。
张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扭头看向苏方回道,“这可真是惊险,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决了口子了!”
苏方回一直盯着那决口,盯着众人慌乱忙碌,神情冷肃,不发一言。
还好,封住了。
只是如今汴州尚未落雨,黄河便已决口。
这件事传扬开来,恐怕汴州城内百姓会更加惊慌。
到时候朝廷为稳定人心,派出尚书大人和东宫太子前来安抚,便是顺势而为了。
说起来,当今皇帝陛下,到底是爱民如子,还是智力低下。
安抚百姓这种事,寻常帝王也就做做样子罢了,真的把嫡生儿子派出来的,古今少有吧。
“快跑啊”
原本半开的城门被轰然撞开,守城的兵将跳着脚咒骂,很快被淹没在疯狂的人群中。
大街上挤满了人。马车和行人缠在一起,不时有人咒骂和哭喊。
“娘——”
“三儿——”
“哎!你抢我东西!”
呼名唤姓的,扶老携幼的,扛着家什飞奔的,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在这一片慌乱中,有个浑身金灿灿的少年,正骑在马上呆愣在汴州最繁华的街市上。
“都是你!”他朝同样骑着一匹马的女子喝道:“好好的吃什么糖葫芦,这下好了,遇到逃灾的了!”
“这位小兄弟!”有人跌倒在马旁,站起来后拉住崔泽的马鞍叫到:“黄河决口子了,你快也带着媳妇跑吧!”
“什么媳妇!”崔泽怒气冲冲的,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林钰,“你快回客栈避避,我去河滩看看怎么了。”
林钰刚伸手接过,崔泽便大声催马,逆着人群朝河滩方向而去。
黄河决口啊?
林钰这才回过神来,好像,还不到时候吧。
第131章 惊马()
封住缺口后的黄河滩,人潮汹涌却静默无言。
带着一种大难不死的心悸,很多人软倒在泥沙旁,喊上半天,都不回一声。
汴州府尹刘大人这会儿已经走在河堤上,虽然脚步还有些发虚,但是面色尚好。
起码比起瘫倒在地上的民众,他要精神得多。
“诸位辛苦。”他不时问候着下属和雇工,身后的随从上前分发食物和茶水。过了许久,沉闷的河堤上才有了些生气。
“真是吓死我了。”忽的有个年纪尚幼的雇工哀叫一声哭了出来。
这哭声似投入火中的鞭炮,噼噼啪啪引来一群响动。有年纪大的上前安慰,更多的人,想起之前溃堤的凶险,默默淌起眼泪。
只差一点,便要死在这里啊。
真是,太可怕了。
刘大人没有劝阻,任他们呜呜咽咽地哭。
他隐隐觉得,这些情绪如果不发泄出来,会很糟糕。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
阴云下四野一片墨色,远处一条笔直的官道通往汴州城。忽的,什么东西在管道两旁的杨树林中闪动,不多时窜了出来。
那是一个浑身闪亮的少年。
崔泽抬眼四顾。
不远处的田野被洪水冲倒一片,但是河堤上倒没有大缺口。仔细看,有数百人围着一处,那里横七竖八堆满了沙包。
原来已经把缺口堵住了吗?一路上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看向远处人群中红色的官袍,刘大人办事还蛮利落。
河堤上停泊着工部的大船,崔泽想了想,还是去问问情况吧。这么多人盯着,这次溃堤,应该是自然而为,不是人力吧。
前行不过几步,忽的有人在前方策马而来。
正是苏方回。
“你怎么”崔泽开口道。
“你怎么来这里了?”苏方回神情不快,“东家在哪里?”
“她啊,”崔泽挠了挠头看向汴州方向,“在大街上吃糖葫芦呢吧。”
“在大街上?”苏方回神情恼怒,似不可思议般道,“你把她留在大街上!”
“怎么了?”崔泽迷惑不解道。
苏方回已经不搭理他,纵马朝汴州城门而去,马蹄扬起的沙土扑了他一脸。
崔泽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调转马头,策马跟上,紧紧跟上他后不解道:“到底怎么了?”
苏方回面色阴沉,怒不可遏道:“溃堤的事肯定会传入城里,我问你,那里情形怎么样?”
“能怎么样?”崔泽几分好笑道:“乱成一团。”
“你也知道乱成一团!”苏方回扭头看他一眼道,“遭逢灾难,多的是匪徒趁乱抢劫。她才十四岁,你便把她丢在一群逃灾的人群里?”
说完再不理他,只是摔鞭催马,似乎一刻都不想耽搁了。
有,那么严重吗?
崔泽皱了皱眉,催马跟上。
恍惚间,林钰似乎回到了重生前叶城被破的时候。
如同此时,她骑马在人群中穿梭,身边是逃命的百姓。
不,更多的是百姓们的尸身。
有孤儿跪在母亲身边哭泣,有父母抱着孩子抬头恸哭。更多的人,只是呆愣愣坐在地上,似乎走不动,对一切都失了知觉。
那是乍逢大难,脑子转不动了。
林钰拍了拍马向前而去,眼前百姓逃难的光景和脑子中的记忆混在一起,天旋地转,一时间让她头痛欲裂。
我要,往哪里去。
是不是找到我的家人时,他们已经不在了?
不对,不对,这里是汴州,不是叶城。
我是去客栈,不是回家。
林钰摇了摇头,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忽的斜刺里一声尖锐的哭叫,让她回过头来。不远处的街心,正站着一个小女孩。她六七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个胡饼,头上的小髻垂落在额前,正孤零零站在人群中,放声大哭。
“娘——”她叫着,“娘你不要我了吗?”
林钰心里一酸,调转马头,准备去问问她家在哪里,好送她回家。
可是周围实在人多,人人又喧闹争吵,马在这嘈杂声中不听她驾驭,迟迟不肯转身。
那女孩哭得更悲伤。
林钰脚下的马也被人群胁裹着往更远处而去。
她索性从马上跳下来,把缰绳拴在一家杂货铺门口。转身就要走到那小女孩身边。
忽然,人群似被飓风吹着,向她这边惊慌逃来。有人喊叫道:“马惊啦!快逃命吧!”
马惊了?
不远处果然响起马匹嘶叫声,接着,原本便热闹的街市上似被投入一串烟花,四散的人群和灰尘搅合在一起,往林钰这边压来。
惊了的不只一匹马。
第一匹横冲直撞而来,把一个短袍男子一脚踩倒,又踉跄几步向前而来。在距离那小女孩不远处忽然哀叫一声,接着马蹄倾泻,重重摔在地上。伴随着众人的喊叫声,那马在地上打了个滚,噗的吐出一口血,马头撞在一家店面门口的拴马桩上,再也起不来了。
那女孩已经呆愣在原地,忘记哭泣,一动不动。
不远处,又奔来一匹马。
那马的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根箭。
然而它哀叫着,犹自不停,朝着这边的百姓举蹄踏来。
来不及了!
林钰纵身向前,穿过躲避着后退或跑走的百姓,向那小女孩扑过去。
呲——
周围的空气似乎静了一静。
她伸臂抱住那女孩子,来不及躲开,只是抱住倒在一边。
咚咚两声,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浑身一热,从脖子到脚踝,什么东西浇在她身上,腥咸难闻、滚烫炙热,把她淡青色的衣衫染成了紫红色。
这是——
林钰抬手抹了一下。
动物的血。
四周已经安静下来,林钰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就在她身前两步远的地方,一匹马自脖颈处断成两节。马头就在她脚边,断口处仍然在冒血。
一人收刀站立马前,抬手从马脖子上取下来一根箭矢,淡淡道:“还是砍死更简单些。”
他一身黑衣,浑身肃杀,虽然此时低着头,然而有一种气息正向外扩散。
夏日的汴州街道忽然冷了几分。
冷到出了当街斩杀马匹的事,都没有百姓敢站在周围议论评点。
林钰知道那气息是什么。
是曾踏过尸体,斩杀无数生灵的,杀气。
像从地狱而来,此生是修罗转世。
第132章 竟是故人()
本章送给书友“20180303212815596
可是,他看起来明明危险又恐怖,为什么会有一种熟稔感扑面而来。
林钰扯着那刚刚站起来的孩子退后几步,目光冰冷,等着对面的人抬头。他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的丝帕,放在手臂上整整齐齐叠成个方块,才夹住滴血的刀刃,从容擦拭一遍。
“既然没有丧命,怎么还不逃走?”似乎能看到林钰的目光,他把那沾血的帕子扔在马身上,冷然道。
林钰看着他的动作,淡淡答道:“如果真的决口,逃不过水流的速度。如果不是,又何必逃。”
那男子从容的姿态突的一滞,抬起头来。
林钰微微一怔。
她知道那种熟稔感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男子身形高大,脸庞长且瘦。虽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却没有半分青涩呱噪,更说不上五官精致。
他的眼睛大而有神,右眼角一道刀伤入鬓,平添了几分凌厉。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着,似乎上一刻风和日丽,下一刻便要快刀剁人。
然而若胆子大些,细细看他整张脸,竟然十分好看。不是那种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好看,而是那种眼若明星、英气逼人的好看。
“你,你是”林钰嗫嚅片刻,终于放弃了相认。
你是洛阳马车中,那个假冒梁王,助我脱困的人。
也是那个把我缚在地上,以为我是杀手,刀抵着脖子,给我留了个伤疤的人。
“哦,你啊。”这男子慵懒道,浓浓的眉毛挑起来,淡淡道,“你是那个聪明的小姑娘。”
“我”林钰就要开口,突然听得远处又有马匹疾奔而来。
马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