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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诗雪听着，泪流得更多了。她是没良心，那时，她其实心里想的是……梅泽龙怎么不就这样死过去才好？他让家里穷成这样，现在又心肌梗塞，在重症监护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家里哪有钱啊？
爷爷说累了，让梅诗雪给她倒杯水。梅诗雪亲自动手烧上一壶热水，忍着眼泪，在爷爷跟前规规矩矩地倒上热水后，又双手放到爷爷的茶几前。爷爷的规矩极多，给他端饭端杯子都必须要用双手。
爷爷喝了热水，又继续说道：“我跟你奶奶把你爸妈给我们买的房子都卖了，搬回到原来的老房子里。我们把卖房子的钱跟我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了你妈妈拿去给你爸爸交医药费。说实在的，当初你爸爸开公司的时候，我就给了很多了，给完这次的住院费后，家里真是一点钱都再也拿不出来了。我没本事，没退休金，全靠我年轻时候挣的钱，这次也是都拿出来了。你爸爸刚破产的时候，你妈妈每个月给我跟你nainai1000块钱，你爸爸住院了，每个月就给900。我跟你nainai也省着花，外面卖的山药3块钱或3块5一斤，我就买最便宜的2块一斤或3块5二斤的。包包子的时候，也不让你nainai往里面放肉，放鸡蛋做素馅的时候也是少放，放得很少，都不舍得放。我跟你奶奶一个冬天在家里吃的都是蒸地瓜、山药跟芋头……”
梅诗雪瘪着嘴，泪流得很凶，跟决堤了一样。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裙子，指骨泛白。纵然爷爷这么说她，但她是真的很心疼很爱爷爷啊，她真的是很不舍得爷爷。
……
爷爷又说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最后，爷爷收尾，说道：“梅诗雪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这样不管你爸爸到底好不好吧。一家里现在都真的是挺想念你爸爸的。你好不容易找了个好男人，我们也都想让你去告诉你爸爸。你可别这么不懂事，不孝顺啊。”
梅诗雪一声不吭地听着，头低得低低的。她的下唇已经被她咬破，正在流血。
爷爷说够了，一个人默默地离开。梅诗雪让司机去送，他还是坚持自己走。送爷爷出了门，梅诗雪一关上门就嚎啕大哭。她跪坐在地上给路世恒打电话：“路路，你在哪里啊……”
“哦，我在外面怎么了？”路世恒声音有点小，“我在跟人谈事情呢。有个人想买我上次画展上的两幅画。”
“哦……那你谈吧，工作重要……”梅诗雪说道。
“你怎么了？”路世恒听着梅诗雪的声音不对，就问道。
“没事……等你回来再说吧。”梅诗雪说道。
“好……”路世恒安顿着梅诗雪，“你先平复一下心情。我等会忙完了就马上回来。
梅诗雪挂了电话，在卧室里小声地抽噎着。
***
路世恒晚上一回来，刚走进卧室，看到梅诗雪正坐在地上，赶紧跑过来，“雪雪，你怎么了？”
梅诗雪一下子扑进路世恒的怀里，嚎啕大哭，“路路……我爷爷今天下午来把我骂了……”
“你别哭你别哭，”路世恒一向很怕梅诗雪哭，“你冷静点。别哭。”
“哇啊啊啊啊……”梅诗雪下午没哭够的此刻在路世恒怀里哭了个够，“我真的没那么没良心啊，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的……”路世恒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
梅诗雪哽咽道：“我爷爷跟我说了我们家那么多不容易，我知道啊……但我能做什么啊……我当初都让我爸给卖了，我做的还不够吗？我愿意说那么多他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好啦，”路世恒柔声说道，“你就当没听到，别随便放在心上……”
“我不是讨厌我爷爷……”梅诗雪抽抽搭搭的，“我喜欢我爷爷，我爱他。可是就是我爱他，所以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我就……我就……”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路世恒一连说了三个‘我知道’，“我知道你爱你爷爷。你现在就是很委屈，你被自己爱的人这样指责，所以心里满是冤屈，对吧？”
梅诗雪点点头，从路世恒怀里抬起头来，“我也很心疼我妈妈，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小时候生大病差点死掉的时候，我现在就想姥姥当时干嘛要救我的命，让我死了多好，现在家里就能好很多了……”
“你别这么想。”路世恒用带着他香味的手帕给梅诗雪擦拭着眼泪。
“路路，我跟你说实话吧，”梅诗雪狠了狠心，跟路世恒说了实话，“我就是没良心，我就是个不孝女。我恨我爸爸，我恨他。他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喝醉酒出车祸，喝酒导致肾结石，不好好吃饭，弄得高血压导致了心肌梗塞，这些怨谁啊？他自己倒好，病不死还让我妈妈伺候他。他其实当年心肌梗塞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想让他活下来。我们家那时候真的没钱了。我就想，他干嘛活着，他死了多好，干净。对不起，路路，不是我没良心，是他从小就不管我。我小时候发高烧快烧死了他也不管，我大二时脚崴了，第二天都肿的跟个小馒头一样，没办法走路了，他也不管我。对我妈妈也天天打骂，这样的人凭什么要我管他啊！！？”
梅诗雪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干脆是吼出来的了，“我要是我妈妈，这种男人我早跟他离婚了。我就是没良心啊。他病死了我也不管他，我直接出走，我就是不管。他那种王八蛋，不值得人同情！”
“……”
“他就是被惯得轻了，小时候我曾祖母，也就是他的nainai惯他，大了我爷爷nainai惯他，结了婚我妈妈惯他。他要是现在还活着，我才不管呢！他病死拉倒，惯他的那么多臭毛病了！”
“好了好了，对，我们不管他，不用惯他，”路世恒心疼地摸着她的头，“我知道你恨他。我也不待见他这种小人。我们不去祭祀他就是了，别生气了。”
“不，”梅诗雪突然瞪大了眼睛，“我要去……我要去……”
第724章 父亲这个概念（）
“嗯？”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梅诗雪想了想，说道：“不仅我要去，还要带上蓝波一起去，我要让我们的儿子看看他的姥爷是个什么东西！？”
“好，你高兴就行。”路世恒说这句话并不是敷衍，是真的。
他也不想劝梅诗雪什么，也觉得没什么要去劝的必要。梅诗雪这么讨厌她父亲并不是她的心理有什么问题，这都是情有可原的。梅泽龙的作为，他这个外人都看在眼里了。他跟梅泽龙认识的第一天，梅泽龙就把梅诗雪这个女儿卖给了他。第二天，就因为田小景不愿将女儿送出去，对田小景是又打又骂，拳脚相加。还有，他还从佟和丞那里听过，说梅诗雪的爷爷曾经为了求梅泽龙不要酗酒、吸烟，都当面下跪求梅泽龙了。无论是身为父亲、丈夫跟儿子，梅泽龙真的是没一样合格的。
而且……路世恒对于‘父亲’的这个概念，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看看林升，这倒是他的生父，好到哪里去了？
***
路世恒不信宗教，但他多少知道中国人的上坟的步骤，知道要买纸钱跟鞭炮，但他不知道买什么。路世恒没跟梅诗雪说这件事，要是告诉梅诗雪，以梅诗雪对梅泽龙的讨厌程度断不会让他去买的。但是出于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女婿，多少要尽一点后辈的义务。所以，他拉上了旁英俊陪他去了卖花圈寿衣店买这些东西。
他也不知道哪里有这种店，旁英俊只知道一个，带着路世恒就来到了红灯区里的一家。路世恒见这家店周围都是打着洗头或按摩的幌子做那种生意的店，又看了看店名，“天堂用品……是不是卖qing趣成人用品的？”
天堂用品……应该是什么像是火影里好se仙人写的《亲热天堂》的那个‘天堂’的意思吧……
旁英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笑够了，“路路，你哪这么能想啊？笑死了，你真是被你们家梅大姐传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家天堂用品明明是给上天堂的人准备的，路世恒倒是去想歪了。
路世恒一点都没笑，旁英俊既然能笑成这样，那她就一定是也往那方面想去了，只是被他给说出来了而已。
不进来不知道，一进来才知道现在纸糊的东西都那么与时俱进，连iPhone6Plus都有了……除了纸扎的小人跟一些必要的元宝摇钱树什么的，还有房屋、家用电器一类，这到底是让人上天堂过好日子的，准备的可够全的。
“我不知道梅诗雪的妈妈以前给梅泽龙烧了些什么，”路世恒看得很认真，“如果买重样了在他家里不好放。也不知道我丈母娘给他烧的是多大的房子，老板，这个房子跟在天堂扩大后的比例尺是多少？”他要好好估计一下这个房子的占地面积跟大小才可以。
店老板当然没有回答他。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路世恒，来了这么多买东西的，问房子比例尺的这还是头一个。他又没上过天堂，他哪知道？
旁英俊也笑得不行，路世恒竟然就在这里这么悲伤的地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路路，这个你还是去问你那个岳父吧。你让他给你托个梦，告诉你一声。”
“对，是得说明白，”路世恒一点没发现旁英俊是在故意逗他，还在很认真地说道，“我看这个液晶电视机也是尺寸不够，冰箱也不够，想必天堂应该是都有放大后的尺寸比例的。”
他看了看店老板，凑到旁英俊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这个老板肯定知道，他不说是因为这个在他们那里属于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是不能外泄的，他们这个店就靠这个吃饭了，说出来他们做什么啊？
“……呵呵，你观察地也够仔细的哈。”旁英俊已经无力吐槽路世恒，完全给他跪了。
……
路世恒一买买了一大堆，房子车子什么的都买了，iPhone6Plus都买了两个，让梅泽龙可以换着用。他买的东西太多，轿车里面装不下，就雇了一辆货车。
旁英俊坐过敞篷跑车，却没坐过敞篷的翻斗货车，见了这个就兴奋地非要路世恒跟他一起。路世恒不肯，旁英俊就以担心他们找不到路世恒家为由，硬是让路世恒把车扔给Jack开回去，而他自己去跟旁英俊坐在了火车后斗。
“好棒啊！好棒啊！”旁英俊一本满足地坐在货车的后斗里，风已经将她头发扬得跟个小疯子似的了，她也毫不介意。旁英俊坐在里面，抬头望向蓝天，太美啦，太蓝了！
路世恒面无表情地坐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满眼的纸糊的东西。他们现在正身处于纸糊的物体当中，感觉他们好像也没了一样。而且……这个货车后斗敞篷就算了，连个垫子都没有，他这样坐在翻斗的铁皮底上这么久了……pigu都冻凉了。真是搞不懂旁英俊这是什么想法，想坐这种车子。
“路路，人家太开心啦！”旁英俊扑过来抱路世恒。路世恒不悦地推开了她，她又抱上去，嗲声嗲气地装作撒娇：“欧巴~”
路世恒又把她推开，“别闹。”
他现在坐这个车子后斗坐得心情很不好，还‘欧巴’，叫‘爸爸’他也不让她来抱他！
旁英俊倒是一点都不生气，装知心爱人不成，她就该走好兄弟路线。她胳膊很随意地往路世恒肩膀上一搭，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亲我的对不对？我今天心情也好，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
听到旁英俊要告诉他秘密，路世恒这总算才来了一点兴致，抬起了头来。只见旁英俊的手在空中划了一圈，“这一卡车的东西，你都白买了。”
“怎么个意思？”路世恒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出现。
旁英俊笑道：“因为……梅大姐她爸是埋在公共陵园的，没法烧这些个东西。”
“旁英俊！”路世恒咬牙切齿地差一点就挥拳砸上旁英俊的那一张俏丽的脸蛋上。这丫头从上了大一就爱捉弄她，都这么多年了，还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英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去拍拍路世恒的xiong，“好啦好啦，路路，我知道你孝顺，为没办法把这些东西烧给你岳父而感到惋惜。没事儿啊，放心放心吧，梅大姐他们家在葬礼时早就把该烧的东西全部烧了，你不用担心你的岳父大人在天堂上没东西用啊。”
路世恒气得直吸气，真想把旁英俊从车上扔下去或是他自己跳下去。
“唉唉唉，不过说来也真是的，”旁英俊说上了瘾就不停下来了，“你说路路你怎么着也是个受过文化的人，是文化青年吧？怎么就好弄这些迷信的东西啊。费钱费物，烧起来还破坏环境……”
旁英俊就这样一直叨叨了一路。
***
回去后，路世恒去处理这些买回来的纸扎的东西。旁英俊到了路世恒家，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讲给梅诗雪听，边讲便笑，笑得都不行了，直接倒在沙发上了。梅诗雪静静地一边听着，一边手里忙着织毛衣，别说是笑了，嘴唇连动都不动一下。
“诶？梅诗雪，”旁英俊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学着宋丹丹在小品里的样子去逗梅诗雪，“我都笑成这样了你咋就不笑呢？”
真是无聊，路世恒跟梅诗雪在一起后二人都没有长进，反倒是路世恒学会了梅诗雪的迷糊，梅诗雪学会了路世恒的面瘫。
“好笑吗？”梅诗雪低下头来，数着毛衣的针数。
“你觉得不好笑吗？”旁英俊说道，“你们家路路外界说他是什么‘天才’啊，我头一次见到这样傻乎乎的天才，难道不是很好玩吗？”
梅诗雪数完了针数，确定不误，才抬头，“是。”
旁英俊撇了撇嘴。梅诗雪对她父亲的恨意还真是溢于言表呢，全写到脸上去了。她就这么恨她父亲吗？能提到跟她父亲有关的事情都恨成这样。
旁英俊刚要问，佣人就端来了英式茶壶跟两个茶杯，倒上茶水。
“这是从英国带来的路家独享的皇家红茶，你尝尝看，”梅诗雪借以转移话题，“除了他们路家，就只有英国女皇才能喝到这个了。”
但是，旁英俊没有梅诗雪想得那么好对付，她还是记着正事，喝了一口茶后，就说道：“嗯，好喝。梅大姐，你是不是特讨厌你爸爸啊？”
“……”还是问了啊……梅诗雪没有回答，端起茶杯来，“只喝茶有点干，刘叔，帮我去把我上午刚烤的饼干拿过来。”
看着梅诗雪煞有其事地享受着下午时光，倒真是有了贵妇人模样了。
“梅大姐你快说啊，”旁英俊一贯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那种类型，“我知道你当初是让你爸爸给卖给路世恒的……”
正文_第725章 五味陈杂（）
“我知道你当初是让你爸爸给卖给路世恒的，我觉得以你对路路的那种变态的花痴程度，应该是不但能够原谅，还应该感谢你爸爸才对吧？可是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恨你爸爸啊？难道你对路路的爱还抵不过对你爸爸的恨意吗？”
“这是两码事，”梅诗雪带着点怨念，“如果两种感情可以相互抵消的话，路路应该就应该用对我的感情来抵消掉不少对韩雪的感情了才对。”
“好好儿地你怎么又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