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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如何死去,如何无法自拔,如何只有跳下奈何才能抑制心中绝望,如何熬过那一千年。
经历了这些,陈星火又如何再去爱人。
他觉得颇为疲惫,尤其是为了庆冬闯入他办公室强硬要求见他的庆家人,陈星火更是不知意义何在。作为庆家最受宠的小少爷,庆冬的一举一动都在家人的保护下,陈星火生前的遭遇他们也知道,可没有人拉陈星火一把。
他就像是小少爷的玩具,喜欢的时候就玩得开心,不喜欢了,想丢掉还是想烧掉,都是小少爷的自由。
461。第五十碗汤(六)()
虽然名义上是最有前途也最被看重的外交官,但说白了,陈星火除了职业以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也许在事业上很让人羡慕钦佩,可他仍然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就像是现在,庆家人在闯入他的办公室,提出要他回到庆冬身边的要求被拒绝后,陈星火就被“请”到了庆冬的某栋独立别墅里。
庆冬自打被陈星火拒绝后,在陈星火家门外等了几天,发现陈星火竟然不回家了!万般无奈下,也只好回自己的房子,就这样醉生梦死一段时间,喝酒抽烟什么都干,然后发觉一个真理:啊,和顾封比起来,果然陈星火才是他的真爱。
可陈星火不肯见他不肯复合已经是表现的很明显的事了,庆冬为此也很苦恼,只能借酒浇愁。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的人,一旦受到点打击,就很容易一蹶不振。
庆冬习惯了。他甚至习惯了自己只要不开心,就会有家人帮自己解决所有问题。因此当他看到被兄长扭送到自己面前的陈星火时,第一时间不是愤怒也不是心疼,而是喜悦地扑过去,抱住陈星火的脖子:“星火!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陈星火的背后有数道视线死死地盯着他,好像只要他说出一句不如他们意的话都会被立刻大卸八块。
然而陈星火根本不怕。他先是伸手把庆冬搂着自己的手臂拉下来,然后意有所指地说:“你觉得我是自愿来的吗?”
嘴角带着笑,只是那笑不够真诚。
庆冬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退,露出伤心的神色:“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我们就不能从头开始吗?”
从头开始,谁要跟他从头开始?陈星火心里如是想,嘴上也如是说,眼看着庆冬脸色苍白,庆冬的兄长一个箭步向前拎起他的衣领,握紧了拳头威胁他:“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不想要你的前程了吗!”
陈星火毫不在意地挑了下眉,然后用力一甩,对方踉跄了下差点摔倒,陈星火才露出轻蔑的眼神:“我看起来像顾封那样可以随意威胁吗?”庆家人真当自己是这银河里的土皇帝了不成,说到底这也是民主国家,他们庆家想上天,也得问问大家答不答应。
庆冬连忙阻止想要动手揍陈星火的兄长,哀求道:“哥,你别插手好吗,让我跟他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庆冬的兄长一听,更恼了,他们家庆冬在家里是什么地位,老幺,长辈们恨不得捧在手心疼一辈子,就是年纪再大在他们眼里也都是小孩儿,从来没有人能这么给他脸色看,这个陈星火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他们面前把庆冬的脸子朝地上踩?“我警告你——”
“警告什么?”陈星火的眼神更轻蔑了。“与其在这里不痛不痒的警告我,倒不如把庆冬带回家,好好教导,也省得让人觉得他有爹娘生没爹娘养。不管怎么说,庆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家里的小少爷不知羞耻,传出去可不是那么好听的。”
“陈星火!”庆冬的姐姐也生气了,只是为了维持形象,她的声音仍然很柔和。“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冬冬他根本就没有伤害你,你就一定要惹他生气吗?”
没有伤害?
陈星火冷冷地说:“我再重申一次我的立场,我绝对不会再跟庆冬有任何关系,你们听得懂人话吗?”
庆冬也是被宠坏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陈星火这么不客气地说不知羞耻,心里自然难受得很,咬牙道:“那你就别走了,直到你愿意跟我有关系为止!”
陈星火露出诧异的神色,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替你向赵部长请个长假。”庆冬的兄长说,“直到冬冬认为你能走了为止。”
好像在他嘴里,随便让一个外交官请假是件小事。好像民主赋予他的权力却成为了他独裁的依恃,好像全银河的人都该围着他们家庆冬转。
陈星火的意愿无关紧要,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听。就这样,陈星火被迫留在了庆冬的别墅里,最可笑的是,为了防止他逃走,庆冬还找了些保镖,把整个别墅牢牢地看了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想玩日久生情?这招太老套了,不管用。
不过让庆冬失望的是,陈星火没有生气也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做出任何侮辱他身份的事,他好像把留在别墅当成了度假,毕竟不用上班,随时随地都有最新鲜美味的食物,资讯也不缺,除了不能出门以外,他做什么都可以,这样陈星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本来工作只是因为无事可做,这样待着也没什么不好。
哦,有一点,要是庆冬不要总跟着他就更好了。
这人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覆水难收这个道理,陈星火说了永不回头,就是永不回头,谁都别想改变他的意志。
更何况,庆冬也不是什么美好善良的人。从他身上陈星火甚至感受不到一点快乐,曾经遇到那么多好人,陈星火尚且不为所动,不为之停留,又何况是庆冬?
庆冬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轻了陈星火。陈星火狠心的时候,比谁都铁石心肠。
“……星火,我饿了。”
陈星火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冷不丁听到庆冬这么说。他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像是没听到一样,于是庆冬又重复了一遍:“星火,我饿了。”
陈星火讶异地问他:“你没有手没有脚吗?”
厨房有食材,大可自己做,冰箱里有食物,大可自己拿,自己把厨子赶走,又到别人面前喊饿算怎么回事?
“我想吃你做的饭。”庆冬眼巴巴地看着,他无比怀念曾经跟陈星火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共进晚餐,陈星火厨艺很好,后来分开,庆冬再也没有吃到那么美味的食物。
陈星火眼睛仍然盯着电视,哦了一声,“不想做饭给你吃。”
他也不找理由,尽说实话,连谎都不撒,听到庆冬眼眶发酸,觉得自己真是难过,却又忍不住要贱兮兮地黏着。因为这样的陈星火对他而言,吸引力远远超过那个温柔又予取予求的。
得到的就不珍惜,得不到的就不择手段,简直成为了人的通病。陈星火心想不知哪里来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认清现实,早点长大吧。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陪他玩爱情游戏的,很多时候忘记了,就没人想要记起来。
庆冬就蹲在陈星火身边看着他,一会儿坐到沙发上,慢吞吞,一点点朝陈星火身上蹭,眼看就要近距离接触了,陈星火突然站起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关了电视走人。
他住进来大概有半个月了,庆冬连他手都没摸到。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陈星火没有被感动的样子,从头到尾都冷漠的看着庆冬跳梁小丑的挽回行动。
最可怕的就是他不在意。
庆冬出丑也好,努力也好,认真也好不认真也好,他就那么看着,不鼓励也不攻击,懒得心动,没心情搭理。
这个人真的不喜欢他了。
庆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可是晚了,他反而越陷越深,觉得没有了陈星火自己就不能活,所以他不能放手,也不肯放手,他想重新让这个人对自己露出笑容,想要重新被拥进这个怀抱,想要这个人再爱他一次。
深爱也好,短暂的喜欢也好,再一次机会就足够了。
晚上陈星火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庆冬已经站在他房间了。
“……我记得我好像锁了门。”
“我有钥匙。”庆冬咬着嘴唇,他上前一步,乞求道,“我们做吧。”
“做?”陈星火整理了下浴袍的带子,重新系好,漫不经心的。“做什么?”
“你不想吗?”庆冬锲而不舍地问。“我们曾经——”
“你也说了,曾经。”陈星火保持着最佳距离,并不为过去的美好所触动。“那都过去了。”
“可以回来的!”庆冬更加急切。“只要你点头,只要你愿意重新开始——”
“我留在这里是因为你家人的逼迫。”陈星火残酷地说。“不是因为喜欢你,不是因为过去,更不是因为想跟你重新开始。你与其在这里异想天开什么再来一次,倒不如去找找顾封,他被你的家人整得很惨,这个时候你出现在他面前,无异于神兵天降,他会爱死你的。”
“我不要他!”庆冬任性无比。“我就要你!”
陈星火笑起来,这会儿他是真的感到好笑,庆冬啊庆冬,你永远长不大的同时,脑容量也在逐渐缩小吗?你要我就一定要给?“想太多,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他跟庆冬之间隔了一千年,隔了一辈子,隔了无数心脏的碎片。
462。第五十碗汤(七)()
没心情去注意庆冬此刻的面部表情是什么样的,陈星火顺口又补了一句:“对着你我硬不起来。”
别说是爱,已经连欲望都没有了。
庆冬的脸色如今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的唇瓣因此抖动,竟不知道是感情上被羞辱还是身体被羞辱难受些。曾经把他捧在掌心的男人,现在对着他漫不经心地说硬不起来,连碰他都充满了拒绝。
他把自己脱光了,洗的香喷喷的主动送上门,陈星火一句硬不起来就把庆冬所有的骄傲跟期盼打入谷底。谁说陈星火不聪明,他是庆冬在这世界上见到过的最聪明的人,聪明到一眼就能看穿他的软肋,然后强而有力地进行攻击。
“……这样伤害我真的可以吗?”庆冬站在原地这样问,他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陈星火,眼里还有泪花在闪烁,可怜兮兮的,陈星火以前很吃他这一套,不过现在……他只是冷淡地看着,然后问庆冬:“因为我对你硬不起来,所以觉得委屈了?”
他曾经那么喜欢这个人,以为这个世界会因此变得更好一些,连带着自己的灵魂都为之闪闪发亮,到最后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说来也是可笑,陈星火都已经不记得当初爱着庆冬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他的心里只剩下淡漠。
庆冬觉得现在的陈星火软硬不吃,自己实在是没招儿能改变现状,于是哭哭啼啼地又打电话回家,打给他那位把他宠上天的兄长庆夏,表示自己已经付出了全部努力,为什么还是不能打动陈星火的心呢?真说自己做错了,这么久还不能弥补吗?
庆夏一听,心里对陈星火又是恼怒不已。他真是看陈星火哪哪儿都不顺眼,觉得自家小弟能看上陈星火,那是对方修了八辈子的福气,结果这福气陈星火不要,甚至还嗤之以鼻,那可不是不识抬举么?
等到他气势汹汹到了别墅,庆冬正坐在客厅地毯上发呆,瞧见他来了,连忙打了声招呼。直到现在他也不能自己解决问题,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仍然是找哥哥跟姐姐,已经习惯了让别人给自己擦屁股。
庆夏安慰了庆冬几句,问了陈星火房间的位置,过去一脚把门踢开,陈星火正坐在窗边看书,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一点害怕都没有,甚至连抬头看来人是谁都懒。
这种漠视比谩骂都叫庆夏心里不舒服,他高傲惯了,从来都只有他拿鼻孔看别人,谁敢这样对待他?于是大步流星走过,冷笑一声丢得远远的,本来想拎起陈星火,可突然想到之前自己这么做,代价是险些被捏碎了手腕,便又放下了,毫不客气地质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这样对待冬冬,将会面对什么吗?”
“面对什么?”陈星火还真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而后轻笑,顺便看了眼站在庆夏身后等哥哥帮忙出气的庆冬一眼。“面对一个懦夫,以及一个懦夫的莽夫兄长。”
庆夏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莽夫,他容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顿时眼红的简直要把陈星火给大卸八块,咬牙切齿道:“你再给我说一次!”
“我说,庆冬是懦夫,你是莽夫。”陈星火面不改色。“还是个愚蠢的莽夫。”
他真是一点都不怕庆家人把自己怎么样,反正活着没什么意思,他又何必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说什么就开口说,这是陈星火目前为止最能让他感觉到活着的方式。
“你——”
看起来庆夏像是要揍陈星火,庆冬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阻止,庆夏被他这副小可怜样子弄得是又心疼又生气,同时也加深了对陈星火的厌恶。他抓住庆冬的肩膀,恨不得能打开对方的脑壳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庆冬,你自己看看,你还有个人样吗?你还能有点出息吗?你喜欢男人,这世界上男人多了去了,你非得拽着陈星火不放做什么?玩完了就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我不!”庆冬抻着脖子倔强地喊。“我就是喜欢陈星火,不喜欢其他人!”
庆夏被气得险些昏过去:“你忘了之前你是怎么说的?陈星火这个人多么无趣多么异想天开,说他没有资格跟你在一起,想跟你结婚更是天方夜谭的是不是你?!既然这样,你现在追着人家不肯放又算什么?你想要把庆家的脸面给丢尽吗?万一传出去庆家小少爷喜欢的是男人,你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吗!”
庆冬听着兄长一口一个家族一口一个面子,愤怒地推开他:“我不管那么多!总之我就是喜欢陈星火!我让你来是帮我劝他的,不是让你说服我放手的!”
庆夏瞪着这个弟弟,半晌还是先服软,“……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把他留下来。”庆冬不假思索地说,他看向陈星火,眼底似乎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既然他不肯留,那我就强制他留,直到他再也不想走为止。”
可惜听到这句话的陈星火仍旧不以为然,他始终冷冷淡淡地看着,冷冷淡淡地听着,不上心也不在意,随便庆冬怎么折腾,反正他就是不回应。
简而言之就是使用冷暴力,只是这冷暴力是发自真心的不想跟庆冬扯上关系。陈星火听到这兄弟俩在那里咆哮,心想,我还在边儿上呢,有什么话你们不能出去说?
结果就是庆夏没能成功说服陈星火,还让庆冬对他生了气,最后他走的时候基本算是被庆冬推走的,还不忘记威胁陈星火:“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想你清楚得很。”
陈星火的反应是翻了一页的书。
庆夏一走房间顿时清净下来,庆冬又慢吞吞地挪到陈星火身边,带着点犹豫地说:“对不起,星火,我哥他不是故意这么说话的,他就是心疼我……”
“心疼你犯贱?”那你哥也挺贱的。
后半句陈星火没说出口,不过庆冬大概能感觉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以前要是谁敢骂他一句,他不把对方祖坟铲平都是轻的,可现在陈星火对他不假辞色不说,连句平和的话都没有,庆冬却越发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