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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檠难得看见他这副紧张到口不择言的样子，因此心满意足的拍拍他的小臂，“爹明白，爹不死，好不好？爹还要看着你金玉满堂，还要帮你教导小瑜儿呢，是吧，元晟？”
李清被这突如其来的春风化雨弄得一时哑火，然后就是不期而至的压抑了十多年的委屈，是啊，从他离开李家之后，大概每一天都在盼望着这一天吧，没有庶母和庶弟的冷嘲热讽，没有亲祖母的处处欺压，更没有亲父无奈讨好委曲求全的面容，他只想要来自父亲实实在在的关心，只想要母亲舒心的笑容。如今，这关心得到了，母亲不在了
李清知道世事难两全，母亲在福田村那几年生活的也算舒心，有了李月的前车之鉴，他也知道——执着无益，只是今天听见这种明明白白的父亲对孩子说的话，他还是委屈了，一如儿时的小元晟。
看着李清呆愣委屈的表情，和慢慢变红的眼眶，李檠也长舒了一口气，“元晟，都过去了，嗯？现在咱们当务之急是这个汤，别让它害了小瑜儿和你媳妇。”
李清也突然回过神，为自己突然的失态微微脸红，随后吸溜一下鼻子，朝天翻了个白眼，也不理自己亲爹，就把汤里的东西都捞到托盘上，铺开，拿着筷子一点一点的分辨。
半天之后李清终于直起身子，一脸了然的笑：“果然是庶母的杰作，可惜了我费劲找来的紫河车。”
李檠两句都听见了，可是都没听明白虽然知道这是田氏的杰作，可是毒药又没标姓名，钱婆子要是耍赖也没辙啊，还、还有紫河车前几天不都是鸡汤鱼汤肉汤吗？什么时候熬上这种这种女人的东西了？
李清看着亲爹尤为精彩的脸色，神清气爽的笑了：“父亲气虚，这紫河车可是儿子费了大力气寻来的，这就让您的爱妾拿了几片断肠草给浪费了。爹，你说，是不是可惜？”
这会李檠已经没有精力庆幸李清终于开口叫了他一声爹，而不是生疏的父亲。毕竟“紫河车”和“断肠草”这两个名词足以让他震惊道说不出话来。
“月红，你去让几个家丁把钱婆子捆来吧。证据确凿。”李清出了气，就自顾自的摆弄着从汤里捞出来的一块肉质汤料，大孝子一样的给李檠讲解着这紫河车的由来、做法、用途，以及这味药材对于他的身体有多么温补。
直到李檠的脸色从大白菜色变成紫茄紫色，月红才带着两个小厮把捆成粽子的钱婆子带进来。
“老爷，我冤枉啊！那药汤是月红负责的，关老奴什么事啊？”钱婆子一进门就嚷嚷冤枉，因为双手被捆到背后，她一激动就突然直挺挺的侧倒在地上，还不停地挣扎想要起来，活像一只大虾米。
“钱婆子，你也别说冤枉，你就说说这新鲜的断肠草是从哪来的就好了？”李清拿着筷子把断肠草叶子从汤料中单夹出来，放到一个小碗里，又把小碗放到地上钱婆子的面前。
钱婆子听到断肠草三个字瞳仁一缩，随后梗着脖子向上看，“大少爷说的什么话，奴婢听不懂，什么断肠草？您应该问月红！”
“就是月红看到你趁她不在时放的，为了汤药的安全和自己的清白，才跟我检举你的，”李清好心的微笑着把小碗用脚尖踢得离钱婆子又近了一点。“喏！就是这个啊，也叫葫蔓藤、野葛。外服的破积拔毒、祛瘀止痛、杀虫止痒的良药”
“既是良药，大少爷何苦冤枉人投毒！”
“这就是说你承认是你放进去的了？”
“”钱婆子一愣，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好，“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听大少爷介绍这草药的疗效，想着必是温补良药，所以”
“所以你就打断我的话，迫不及待的辩解。”李清蹲下身子，拿筷子拨了拨碗里的断肠草，随后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既是良药，那就请钱婆子尝尝吧，来，你喂她吃。”说着就把手里的筷子递给了旁边的一个家丁。
第179章（）
那家丁接过李清递过来的筷子，一时犹豫，被李清催了两句才夹起一筷子递到钱婆子嘴边，钱婆子死抿着嘴往后拱。李清一打眼色，另一个家丁从后面挡住她，又固定了她的脑袋。
家丁一捏颌骨就把一筷子的断肠草都塞到了钱婆子的嘴里，又怕她不咽下去，拿了小半个馒头也塞了进去，这回钱婆子总算抵挡不住身体的自我保护产生的条件反射，不自觉的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
钱婆子的食道活动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几百倍，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就安静了，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出声的，李清更是噙着笑看着她，仿佛等着看好戏一样。
钱婆子被这诡异的安静氛围弄得有点发虚，再加上她知道自己吃了断肠草，不一会儿就神情呆滞的环顾四周众人，脸色苍白，呼吸也有一些急促，偏偏身上还绑着绳子让她不能有大动作。于是她只能躺在地上，从下至上的看着一群仿佛地狱罗刹一般的脸孔
“啊呀！钱婆子，你这毒发的也太快了一点吧？”李清看着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钱婆子就已经冷汗打湿了额发，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我看你这不是毒发，是心虚吧？这就喘不上气来了？”
钱婆子狠狠的盯着李清，发出一声嘲笑：“大少爷懂得医理，自然知道这断肠草是多恶毒的毒药，怎么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喂给我老婆子，现在还能这样毫不动容与我说话。”
“我原先只说了这断肠草是良药，没说怎样能使人中毒啊？”李清无辜的看着钱婆子，“而且，我也没说过这中毒的症状，你倒是做了个十成十的像，就是——时间上快了一点。”李清说完，看着面带惊异和疑惑的家丁们，开口解释断肠草的药理，和中毒症状，大家豁然开朗——还说不是你老婆子投的毒！
“少爷您与我们解释了这么久，钱婆子怎么还在这躺着哼哼？”一位年纪较轻的小家丁在听完李清的讲解后瞬间就戴上了星星眼，满脸崇敬得向李清请教。
“你问得好！”李清看终于有人提出这个疑问，便把刚刚说教的劲头收一收，用筷子从大托盘边上夹起一小撮煮烂的叶子，“这才是断肠草，刚刚给钱婆子吃的是经热水焯过，又用鸡汤炖过的赤根菜，所以她才尝不出味道来。”说完放下筷子，又想起什么似的再次转身，“她应该也没真的吃过断肠草，所以这一紧张之下什么味都没尝，就真的以为自己吃了断肠草，中毒了。”
李檠看着耷拉着眼角还来不及收起充楞的钱婆子，莫名心酸——感觉还是把她直接交给县令要好一点，不然感觉这可恨之人都有可怜之处。这一头花白的老婆子在地上跟个肉虫子似得痛苦的鼓攘半天，结果是这么一个结果，想来这恶人也不大好做。
“钱婆子，你可还有其他同党？田氏可还交给你其他事情。”李檠赶紧开口问正事，早问完早结束
“我田夫人就给了我这几片叶子我都没见过她的人，就是在牙行那会，一个老婆子说让我帮他们干事，单给了我银钱”钱婆子看自己把老脸也丢了，也没有后招了，就支支吾吾的把什么都说了，“老爷，我给您去衙门做人证，您帮老奴求求情吧！老奴也是受人指使，情非得已啊”
“不必你去做人证，断肠草的叶子足够说明问题。情非得已？我倒要听听，我父亲的命值几个银钱能让你说出这四个字！”
就连刚刚整治钱婆子时都是笑眯眯，一派和气样子的李清突然发火，让钱婆子一下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我”了半天也没说一句整话出来就让人拖走送衙门了。
李檠还有些犹豫，毕竟这就缺少了一个揪出田氏的有力人证啊！
李清看出了父亲的犹豫，便开口言道：“断肠草在这风仍似剪刀的三月天是长不出来的，除非是更温暖一点的南县。”李清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何况父亲认为这老仆妇会当真为了隐瞒田氏的秘密而不顾自己性命吗？没有后路，才好叫她破釜沉舟，说个底掉，咱们在连根拔起。”
第180章（）
说完李清就走了出去，留下李檠和打扫桌面的月红。李檠沉思了一会，在月红正要告退的时候突然笑了一下，摇着头道：“元晟这孩子”月红顿了顿，一看没有别的吩咐便安静退下了，嘴角勾着笑意，眼里却是疑惑：老爷明明喜欢大少爷，为大少爷自豪，大少爷也实实在在关心老爷，怎么这爷俩还老不对付？
现在同样的疑虑也在李月的脑子里转。
李月看着屋内跟她大讲特讲李檠听到紫河车时菜色脸色的李清，她也是一阵憋闷，之后无奈只能问李清有没有再送一份补汤给父亲，李清眼睛亮晶晶点头，“当然了！我这回收购了五个紫河车，这浪费了一个，我就又补给他一个啊！”李月揉揉跳动的太阳穴，还好，一共四个，不算多，父亲忍忍就过去了。
“我都想好了！这个吃完在吃几天鸡汤、鱼汤、牛肉汤什么的，冷不丁的给老头炖一次紫河车，说不定期间还能再收到呢！月儿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李清越想越兴奋，甚至都已经开始想到要不要扩大收购范围来孝敬不怎么领情的亲爹了。
李月无奈，刚刚那点为公爹燃起的庆幸瞬间熄灭。李月颇为无语：反正被精神折磨的不是我亲爹，我也管不了你们这对别扭父子，天要下雨，李清要整爹——随他去吧！她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安胎。
这钱婆子的事也已经处理完了，他们都觉得差不多不会有后手，毕竟钱婆子这种种表现不像是个城府深的，不论是她留有后手还是让她知道其他后手都是百分之九十的不保险。至于田氏会不会再有别的动作，他们只能以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料理完了钱婆子的事，李檠觉得自己家门不净，不利于李月安胎，于是便亲口提出让李月去裴家或是回福田村他们自己的家去安胎。李清听了也觉得这样甚好，裴家可以顺道去呆几天，但最好是回福田村养胎生子。
李月也觉得回福田村最舒服，于是在愉快地决定之后，李月就开始收拾行李，先去裴家住个三五天，就回福田村。
“那我呢？我也想回福田村去找李檀和张烈！还有小凤儿姐！现在张照和李橦大概也会走了，我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小瑜儿一听娘亲大人的出行仪仗里根本就没有他的戏份，瞬间就慌张了。
“小瑜儿，你现在不只是爹爹和娘亲的儿子了，你还是李家家主！也就是你祖父的产业都是你来管，这个你知不知道？”李清看小瑜儿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往箱笼里放，只能抱起他把他放到椅子上，然后自己蹲到他面前跟他解释。
小瑜儿点了点头，一个多月前的宴会他还记得，这两天也一直跟着祖父各个铺子的转悠，还会到别人家做客呢。
“那你现在就是大孩子，你看你现在管着这么多铺子，以后就能给娘亲和妹妹买好看的簪子和衣服了是不是？”李清继续诱导。
小瑜儿坚定地点点头，他一定要把妹妹打扮的特别漂亮，然后去和李檀张烈炫耀，他妹妹可比李橦和张照好看多了！当然娘亲也要美美的！
“那你看，如果你现在还总是跟着我和娘亲，不管铺子，铺子就要黄了，你就没有钱来打扮妹妹、孝敬娘亲了，是不是？”
小瑜儿吃惊的瞪大眼睛，僵硬的点点头。
“那你还要跟着我和娘亲吗？在这里祖父也能照顾好你，而且你想我们了，写封信，我们就来找你了，或者你来找我们也可以。只不过，你现在一定要先跟着祖父学习，等你都学会了，就能和爹爹一样，只用时不时的去铺子转转，然后剩下的时间就跟娘亲玩了。好不好？”
小瑜儿低头想想，对啊！爹爹现在不就是每月各个铺子转一圈就好了，以后我都学会了我也可以了！而且爹爹娘亲都走了，祖父一个人好孤独的
“嗯，爹爹！我留下来陪祖父，跟祖父好好学习！”小瑜儿拍着小胸脯向自家爹爹保证。
李清温柔的拍了拍小瑜儿的小脑袋，之后笑眯眯的把自己的衣服从小瑜儿手里拽出来，叠好放到李月的衣服旁边等着装箱
第181章（）
李月看着自信满满的来跟她道别的儿子，心里这个复杂——她一直知道李清是有点挺腹黑的，可是不带这么算计自家儿子的啊！道理全能说通，连最后一点小瑜儿回过味来之后，可能会反悔闹脾气的路都堵上了，可等到小瑜儿能独立掌管铺子，学完本事，怎么也要和李清现在一样大了，还找什么娘亲！
“小瑜儿，要不——每十天，让你祖父带着你一块回福田村找娘亲住五天？你还小，不着急，慢慢来，你要是累坏了，娘亲多心疼啊！”李月捏着儿子滑嫩的小脸蛋一脸心疼。
“娘亲——我早一天学会就早一天陪你，我不累，再说现在我每天跟祖父转转铺子、会会客累不到我的。”
“那是”李月没想到小瑜儿竟然真的铁了心跟着李清的歪理走了，“那是你还小算了，你陪陪你祖父正好，不然他一个人也是寂寞。你要是想我和你爹了，就来找我们。”
“嗯，到时候我去找娘亲！”小瑜儿双臂展开，白净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扑向坐在床边的李月，把李月抱了个满怀。
“哎——你怎么这么懂事啊，乖儿子！要是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完美了！”李月拍着小瑜儿的小后背感慨，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没有时长的分离呢，虽说从前在裴家住时也总是放下他，他们夫妻回福田村照顾小灶的生意，但每次都是明确地知道三五天就能再见面，这次虽说不担心分别，但是这没有具体时限的分离就让人难以自制的有些难受。
小瑜儿闻言抬头，“娘亲，这世上哪里有完美，就是因为不完美，我们的生活才有意思啊！”
李月听了小瑜儿的话不由一愣，这真是比他们大人都通透啊，顺势而为、随遇而安，世上哪里有完美，不过是接受了便好受了。
李清听了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把抄起小瑜儿把他举高高，一边笑着大赞小瑜儿的聪明，眼里的自豪劲是那样不加掩饰。
小瑜儿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童言童语竟惹来父母这么大的心里波动，他只觉得爹爹好久都没举高高了，这次举了这么多下，好爽！
回了裴家，李清和李月都被裴家人不同往常的安静惊异了，问了话才知道是裴大舅母要给裴绍祖订亲了，裴绍祖不愿意。
“月儿你说，你大表哥都二十五六了，还不娶亲，你看子清，二十三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这又有了一个！”裴大夫人颇是委屈的说着话，目光在瞄向李月的小腹时又是显而易见的羡慕，“你说，他这行大的大哥不成亲，下边的小的怎么办啊！”
李月赶紧就着手边的茶壶给裴大夫人倒了一杯茶，让她压压火，然后又问起了裴大夫人给定的人家。
“就是咱们县上韩家的大小姐！”裴大夫人说着脸上满是满意，“现在就剩韩老太爷和她了，她一个姑娘独自撑起门楣，二十二了，比别人家的姑娘是大了点，可是配绍祖正好啊！要不是她祖父心疼她，人家就招婿了，哪能轮得到绍祖这小子！他这是捡了大便宜，还不知足！”
李月点点头，这倒是真的，这韩大小姐家一脉单传，到了她这，更是年幼失怙失恃，早些年据说韩老太爷也想过招婿，不能让韩家断了香火，可是这两年韩婳年岁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