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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永上前将一双儿女捉住,含笑地逗了他们一回,这才打发了婆子丫鬟将他们安顿到厢房里去,这路途舟车劳顿,两个孩子怕是累坏了。杜如笙和二夫人怔怔瞧着这一切,一时之间一股诧异的感觉浮上心头,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家人,而他们两个,只是多出来的。杜如笙的心一遍一遍被针扎着,她尤其如此,更何况是母亲了。她突然明晓为何母亲事事要强,要将自己培养成一位擅长琴棋书画之人了。她是不想被这妾室给压着啊。
在众人心思复杂之中,九月初九这天很快到来。杜如笙披上自己亲手绣成的凤冠霞帔,乖乖坐在厢房之中,等着新郎的迎接。母亲和二姨娘守在一边,絮絮叨叨无外乎是出嫁从夫之类的话语。两个小萝卜头的弟弟妹妹,抓着她的手问长问短,做新娘子是否好玩。杜琴儿童言无忌地娇声说道日后她也要当新娘子,生生将屋子里众人都逗笑了。
在一片吹锣打鼓、欢声笑语中,新郎款款而来,徐邵南今年十八九岁,仪表堂堂,身上的大红衣衫给衬得他英气逼人,让旁儿看热闹的皆心生羡慕,据说那杜家小姐个个容貌不俗,这徐小公子与那杜小姐真真是天造地设、般配得很啦。新娘在喜娘的牵引下姗姗而来,尽管容颜被大红喜帕给遮住,但是那袅娜的身段却引起了众人的无限遐想。众人开始渣闹起来,哄着要让新郎被新娘上轿。那徐邵南倒也不推辞,果真让杜如笙抱了他的脖子,将她背起。
伏在男子宽阔的背上,杜如笙一阵气息不稳,这是她和陌生男子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鼻尖充斥的阳刚之气令她心潮涌动,她正欲摆脱间,耳旁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娘子,别动。”那声音轻柔带着撩人心魂的磁性,让杜如笙的心哪里还能平复,登时如鼓猛打。
这就是她要交付的男子,值得托付终身么,他是非会跟爹爹一般,对年老色衰的母亲喜新厌旧地纳妾了。听说徐家之所以还会上门提亲,皆是因为这如混世魔王般的小公子执意坚持。看来他对自己,倒是有几分欢喜的了。如今的她,早已将年少的那段情感深深埋在心底,堂妹的那一番劝语让她幡然醒悟,她不会再做他想了。眼前这男子是她要与之走完这一辈子的男子,在他宽阔的背上,她感觉到了阵阵舒心。罢了,她何必再想那么多,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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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闲话()
一大清早,杜流芳从窗棂的细缝中隐约瞧见几个小丫鬟聚在回廊下便扫雪便磕牙,“哎,谁晓得许府这泼天的富贵,到头来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小丫鬟嘘唏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幸灾乐祸。
而另一个丫鬟也兴奋地道:“谁叫这许家老是跟咱们小姐作对,知道他家出的皇妃还要设计将小姐害死,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了。”这许府之人,个个不是好人,而且处处刁难小姐,那被老爷休弃的大夫人,便是蛇蝎心肠,他们如今遭罪,当真是老天开眼了。
另一丫鬟一边手拿扫帚一边气愤不平地道:“那是他们活该,也不看看自己都破落成什么样子了,还想将那残废的女儿嫁进富贵之家,也不想想她享受得起么?如今可好了,不仅让人给轰走了,还让人趁火打铁将祖宅给占了。早就听闻他家接济不上、靠典当东西敷衍度日,那早些年积攒的产业早被蛀空,只剩下了空壳子。如今祖宅都让人给占了,那些伺候的奴仆们走的走散的散,这凄凉之景倒真令人嘘唏,不过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活该啊!”这丫鬟倒是有见识的,一番话被她转了几个弯,但森森的语气之中无不掺杂对许府的鄙视和嫌弃。
之前开口的那丫鬟接上:“就是,这家人耀武扬威上咱们杜府来讨说法的时候,只怕万万没想到自家有朝一日会落魄成这般吧。”早听说,许大老爷在朝为官,可是得罪过不少人,况且这些富贵之家向来捧高踩低,谁又会在这时候对他家千里送鹅毛?
众人的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将杜流芳思绪彻底拉回过来,瞧着窗外扑簌簌飘落的雪花,杜流芳暗叹,这几个丫鬟是在议论昨日许家所遭遇之事吧。那许家说来也是家大业大,尤其是许家女儿当上皇妃之后,许大老爷更是官升几级,可是拿着每个月的固定俸禄,又怎能填补开支上的漏洞。许老夫人在世时,还勉强能敷衍着。许老夫人离世之后,家里事务繁杂,吃穿用度也没个节制,到了最后不得不变卖家财敷衍着度日。眼见着这家越来越破落,许大夫人怎能甘心,便想要寻了媒人替许苏林说亲,将女儿嫁给富贵之家之后多少也能帮衬着家里一些。她这样巴巴的买女求荣心态,结果惹上了一家权势滔天的侯府,那侯府小公子得知许家女儿是个残废之后,气得七窍生烟,亲自上许府讨要说法,还泼皮无赖地将他家的祖业霸占了去,还责令许府上下择日离开京城,不然见一次打一次。这可真是猴子遇上老虎,一物降了一物。这许大老爷在朝得罪过不少人,这件事出了之后,已被那些官场的人传遍,又飞入寻常巷陌之中,一时之间京城之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自从许家那皇妃被打入冷宫之后,许家就如同失去了一根台柱子,原先官场上那些对他畏畏缩缩的大人纷纷捧高踩低,许大老爷在官场里生活地很是艰难,而且这几个月下来,他被别人捻了错,官职一贬再贬,只能在夹缝之中生存。这次他开罪了侯府,那侯府的公子又是向来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自然不愿轻饶了这骗他不浅的许家。凭着滔天权势,将许大老爷这官职给卸了下来。如今的许府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杜流芳唇边泛着冷笑,将此时搁下。柳意潇的话时刻在她脑子里闪现着,那些辱她毁她之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复,她也是时候该放下这些是与非了。她翻了身从榻上起来,屋子里的火炉还燃得通红,是以她也并不觉得冷。若水的耳朵向来机灵,且她伺候杜流芳惯了,只要屋子里发出甚动静,她便晓得是小姐醒了。打帘一瞧,果然如此,若水含笑着过来伺候杜流芳起床。若水这些日子甚为高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格收敛了许多,杜流芳知晓这是若水快要嫁人的缘故。且说那日她一行人等前去沈府时,若水与那守门小厮争辩了两句,却不想这两人就此结下情缘,情窦初开。前些日子,沈玉棠带着那小厮来寻她,说是要为这二人做主。若水在杜流芳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一直以来也算是兢兢业业,忠厚诚实,且不说前世还因为她之故而死于非命,既然他二人郎情妾意,杜流芳自然不会再反对,便笑盈盈应承下来。等过了这个冬天,杜流芳也是要嫁去丞相府的。如今这两家都盼着这婚事,柳意潇又时不时在她耳边催促,这两方家长连番轰炸之下,杜流芳也不得不点头同意了。她前些日子已及笄,如今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杜流芳只将五月、锦绣锦慧选作了陪嫁丫头,等她出嫁之后,便将若水配人。
“小姐,二姨娘已经回府,这会儿洗漱之后,要不要过去问候一声?”若水支着脑袋问自家小姐。
且说那日父亲被二姨娘严词拒绝之后,便没有再去了。只是整个人却变得沉默孤寂、神情恍惚,有时甚至她在一旁唤了几声,父亲都没有反应。后来父亲便病倒了,一日比一日严重。请了李浩宇过来把脉,李浩宇只说父亲无病,只是心病。后来,杜流芳便晓得这问题出在二姨娘身上。
二姨娘虽然平日里在府上跟着众人和稀泥,但内心深处却是个分外固执之人,要想将她劝动,只怕要那人有几分能耐才行。这连着几个月以来,父亲每日的早出晚归,给二姨娘劈柴挑水、补贴家用,只是二姨娘却一点儿没有感激之意,还有见天越发的寒,怕父亲禁受不住,索性把话挑明,欲与父亲一刀两断。父亲回来之后对于二姨娘只字未提,但是杜流芳晓得,父亲的症结就是在这里。
为了让父亲好起来,是以她也不得不前往二姨娘所在的村落,求二姨娘回来瞧父亲一眼。当然她内心深处是希望二姨娘与父亲和好如初。但是她也同样明白毕竟破镜不能重圆,她也不能一意孤行,不尊重二姨娘的意见。她将父亲生病一事一五一十告诉给了二姨娘,从二姨娘怔忪难堪的表情,杜流芳瞧得出来,二姨娘还是在乎父亲的。
她费了很大的力,在村子里跟二姨娘耗上了几天,二姨娘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第二日,二姨娘便随杜流芳回府了,回府之后二姨娘还是住在原先的院子里,本杜伟欲将祥瑞院打扫翻修之后再让她搬过去,但被二姨娘严词拒绝了。不知怎的,站在那祥瑞院,她就只感觉心里发毛,打死她都不愿意住进这样阴森诡谲的院子里来。在二姨娘的陪同呵护之下,父亲的并也慢慢好起来。二姨娘如今也不再坚持说两人一刀两断的话来。昨日,二姨娘和父亲一道回村子里收拾东西,看来二姨娘如今是安心在府上住下了。
杜流芳笑盈盈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只是如今杜流芳见二姨娘,颇觉有些不自在,她不知该给她唤姨娘还是跟柳意潇一样唤姑姑,毕竟开了春儿,她也是要嫁去柳家的人。
到了二姨娘的厢房,二姨娘舟车劳顿,这崴腻在床榻间,这会儿下人通报说三小姐来了,二姨娘自然不得怠慢,翻身下了榻。两人坐了一块儿,下人很快捧上了茶水。府上对二姨娘如此贴心贴肺,难保不齐有一天会将二姨娘扶正,扶正之后便是府上的女主人当家主母了,哪个下人怠慢着除非是不想在杜府继续待下去了。老爷高不高兴还不是二姨娘一句话的事。
两人寒暄一会儿后,二姨娘暧昧地笑开,朝杜流芳挤眉弄眼,“阿芳,成亲所用的凤冠霞帔、巾被之类的,你可都准备好了?”
最近这些日子,长辈们见着她所问之话与二姨娘如出一辙,本以为已是习以为常,但二姨娘那挤眉弄眼的神情还是令杜流芳的脸一下子红润起来。二姨娘是长辈,自然不能反驳,遂低声答道:“已经差不多了,若水和五月都帮衬着,不会出差错的。”其实杜流芳向来不会刺绣这类的女工活计,只是听闻老人家说这些东西要自己亲手置办往后的日子才会幸福,她没法子,只好拿起针线一针一线缝合着,若水和五月在一旁打着下手兼着指点,所幸没有太大差错。
二姨娘这才放心点了头,意味深长道:“那就好,你母亲去世得早,如今姨娘就跟你的母亲差不多,而意潇这孩子又是我的亲侄子,你们两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将你交到他的手中,我放心。”二姨娘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对于这桩婚事,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在杜流芳心底,也早将二姨娘当母亲一般看待,如今见她这般说来,心头更是激动不已,她连连点了头,又道了谢,应承了二姨娘的话。
二姨娘笑开,“快快不必如此,二姨娘嫁进府这么多年,平日里又不与众人往来,这成亲的规矩甚的都忘得七七八八了。赶明儿等你堂姐回府,你可要好生学着点儿。”那杜如笙嫁进徐府之后,深得夫君喜欢,她又收敛了性子讨好着公婆,自然也就相处甚欢了。二姨娘也想杜流芳跟杜如笙多学些,日后嫁进柳府也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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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凤冠霞帔()
转眼间,惊蛰已过,银装素裹了整个冬日的大地终于钻出了新绿,陌上的桃花梨花杏花簇拥着盛开了,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色。
杜府里的婆子丫鬟各自忙碌奔走着,咋闹的声音像是枝头的雀儿,骤然间,府上已是忙得不可开交。离府上三小姐与丞相府家三公子的婚事余下不到三天的时间,众人自然得抓紧时间,将府上布置一新。门梁、回廊、柱子上都系着红艳艳的绸带,中心绑了一朵红花,扎人眼球得紧,门廊两边各自挂上了大红灯笼,门上窗上都贴上了大大的喜字,那剪纸样式不一,是由几个心灵手巧的丫头连夜赶制出来的。尤其是杜府西北角的烟霞阁里,连树梢上都绑着红菱丝带,随着三月和煦的春风像是穿红着绿的舞女一般翩翩起舞。
烟霞阁的厢房之后,一位眉目若画、肤若凝脂的姑娘端坐绣墩上,纸窗被支起,外面那些忙碌的身影便落入了那双清凌凌的眼眸之中。真的要成亲呵……杜流芳的心底流露出暖暖的情意,四肢百骸皆觉得痒酥酥的。望着窗外布置一新的院子,杜流芳的心久久难以平静下来。这样的场景与前世何其相似,大红的灯笼高挂、红绸在院子里随风而舞,窗棂、门上贴着的规规矩矩的喜字……但是她坚信的是,这次她所要嫁得这个男人是会宠她护她一身的男人,为她遮风避雨、嘘寒问暖。仔细想想,她与柳意潇已经有好些天不曾见面了。喜娘说未婚夫妻在即将成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怕晦气。而柳意潇也要回府张罗婚事,自然也就没有闲暇了。只是此刻,看着这象征着喜庆和幸福的景色,她却满脑子溢出的都是他。义正言辞批评她心肠歹毒的他、脸含怜惜深情脉脉的他、温柔体贴的他……将她脑子填的满满的。
不得不承认,仅仅分开这短短的日子,她想他了。
“小姐,嫁衣已经改好了,您快过来试试吧。”帘子轻动,若水已捧了凤冠霞帔从外屋闪进,见小姐正靠在窗前发呆,便出声唤她过来。
杜流芳女工甚差,在若水和五月的帮助下,总算是做成了,不过大了点儿,便拿去给五月改了尺寸。杜流芳转过头来,冲着若水点了下头。
整件嫁衣上用金丝线绣着振翅欲飞的凤凰,华美无比。若水小心翼翼替小姐穿上,又将盘扣扣好。这才退开一步来细细打量着自家小姐。穿上嫁衣裳的小姐色若梨花的脸上添了一抹令人着迷的红晕,远山眉瓜子脸,那清冽犹如泉水般的眼顾盼神飞。不足盈握的纤腰被身上这件嫁衣很好的勾显出来,一肩青丝随意泻下,有着恣意飘逸之美。若水瞧得啧啧称羡,“小姐可真美,我们小姐可是天底下最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杜流芳面上浮出少有的女儿家心态,嗔怪:“快别胡说了。”
若水瞧了杜流芳还未挽发的青丝和素面朝天的小脸,又笑嘻嘻道:“小姐,您坐过来,若水给你梳上发髻,带上这凤冠瞧瞧。”若水将手指往托盘里的凤冠一指,这凤冠金光闪闪,光彩夺目,上面镶嵌的红宝石发着莹润的光泽,漂亮地让若水有些爱不释手。
是啊,自己穿上霞帔戴上凤冠会是什么样子呢?前世离自己太久远,她隐约都有些想不起了,而且她也不愿再想起。是以应承了若水的话,乖乖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若水摆弄她的一头青丝。
若水手脚麻利,很快将杜流芳的一头青丝挽做了单螺,然后选了一只金簪固定。本准备动手将凤冠与小姐戴上,却又咋咋呼呼叫起来,“哎哟,还没化妆呢!”
见若水写了一脸孩子气的脸,杜流芳不仅有些哑然失笑,这般孩子气的小姑娘,就要嫁人了,她的心又是万千感慨。看来什么时候也得给五月、锦绣锦慧配人了,总不至于让他们几个孤家寡人吧。若水又忙活着抽开抽屉去找胭脂水粉。知小姐不喜浓妆艳抹,若水只是略施粉黛,往那菱花铜镜一瞧,素面朝天的小姐眉宇之中添了抹撩人的媚态,若水瞧着正好,又道:“小姐可真是漂亮。”若水忍不住心头冒起一抹欣羡和与有荣焉之感,她家小姐只是略施粉黛便漂亮地让人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