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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昙转身,电光火石间奔入荒院。
他多希望乍一推开院门,就看见窗户里面点着一盏明亮的灯火,琴儿就在灯下为他缝衣。
然而,他再次失望了,荒院里的杂草约有半人高,院子里和屋舍里都寂如孤魂野鬼,暗如万丈深渊。这道深渊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全部的希望蚕食殆尽,一分不剩。
他坐在琴儿坐过的桌边,卧在琴儿睡过的枕上,不明白既然苍天见怜,送他回到四年前,为什么不多给他一次不失去心爱女子的机会。
院中响起脚步声,还有草丛与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宇文昙出去看,见是四表妹董阡陌,手里还举着铁锹,不由发怒。
此乃琴儿芳魂安息之所,怎地连阿猫阿狗都胆敢擅自闯入,还敢带着工具,明目张胆地来搞破坏?
四表妹是董家最胆小的丫头,竟敢做出如此放肆大胆之举,非给她点教训不可!
第189章 你有一双像她一样明亮的眼睛()
宇文昙问明白了他所急需知道的事,打开草地中央,通向地牢的精钢翻盖,告诉董阡陌:“你下去待着吧,明天可以放你出来。”
董阡陌水眸睁得大大的,可怜巴巴地求:“我哪里回答得让表兄不满意,让我重答就是了,不要将我关在这种地方好不好?”
“自己进去,或者我将你丢进去。”宇文昙没有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表兄突然变得又凶,又不近人情?”董阡陌气恼指责,“而且你说话不算数,你不是说回答过问题就不追究了!”
“四表妹你太顽劣,我当然要替舅舅管教你,”宇文昙板着冷冰冰的面孔,“你小小年纪就跟你三姐学,对你表嫂毫不尊重,若不略施惩戒,不能让你长清记性。”
“哦。”
董阡陌扁着嘴巴,一小步一小步地向着地牢挪去。
眼见就要走入翻盖,走上通往地下的石阶,宇文昙突然一把扯住她水袖下面的纤细手腕,力道过猛,一下将她带入怀中。
“表兄你拽疼我了!”董阡陌仰头瞪视。
“你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
鬼使神差地,宇文昙扣住她的尖尖下巴,另一手在她的眼前抚过。其实他心里说的话是,“你有一双像她一样明亮的眼睛。”
董阡陌愣。
多年之前,宇文昙在宫廷晚宴中见了小琴一次,就动了不一样的心思。
亲事还没定下来之前,作为好友的韦叶痕极力阻止。
他鼓唇摇舌,把妹妹小琴说成一个呆傻笨懒馋,五毒俱全的呆头鹅,不过空有一副好容貌而已。同时他又将另一个妹妹小画推出来,赞作天上有,地下无的仙鹤。
在韦叶痕看来,一见倾心这种事,只凭一眼之缘,又不管脾气性情,给一个长得一样的韦棋画就能打发了宇文昙了。
可宇文昙不管这一套,还是趁韦叶痕松懈之际,娶了“呆头鹅”而不是“仙鹤”。
有一次,韦叶痕怒问:“小琴她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明知她不适合做王妃还娶她,她比小画多了什么?”
当时宇文昙想了一会才说:“她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每次她一看我,我就管不住自己,只想让她永远都这么看着我。”
再后来,韦叶痕以诸多理由,劝宇文昙应该让小琴“死”一回。
彼时,宇文昙已经不能完全相信韦叶痕,于是去找了小琴的长兄,外表看去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实则根本让人看不透的国师,韦殊越。
韦殊越说,小琴今年有一大劫,过不去的话,从此她与宇文昙将会阴阳相隔;如果能过去,她的福寿仍然可期。
韦殊越所言,与韦叶痕的提议不谋而合,于是宇文昙动心了。
只是宇文昙请他从旁护法,韦殊越却要在小琴死后,剜出她的一双明目,交由他处置。
岂不料,得了眼珠的韦殊越不知去向,声称可以复活小琴的韦叶痕也不知所踪,宇文昙深感上当。
法门寺中打开棺木,宇文昙亲眼见证小琴早已变成一具血尸,眼眶里空空荡荡,宇文昙不由悲愤交集,深恨那两个虚言诓骗自己的男人,更恨他自己。
而这个从四年后回来的“未来”宇文昙,与小琴曾亲密相处过,此刻突然就被董阡陌的眼睛吸引住了,鬼使神差地盯着看了片刻。
董阡陌眨一下眼,笑问:“表兄怎么这样看我,我的脸上沾灰了?”
注视被打断,宇文昙偏过头,望着远处院落的灯火,道:“四表妹好自为之,往后不可再去那座院子了。你回房吧。”
董阡陌问:“表兄不关我了?”
宇文昙不置一词,自己下了通往地牢的石阶,随着他的身影消失,精钢翻盖随之合拢。
董阡陌后撤了半步,一下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差点往前跌去。
后方伸来一条有力的臂膀,帮她找到平衡。
“四小姐是从密道里来的吧,你可真能闯祸,连王爷你都敢惹,”后面的男声带笑,似乎是善意提醒,“王爷心智错乱,这时招惹他是很危险的。”
听出这是季玄的声音,董阡陌回身,露出一点歉然的笑意:“我还以为在地道里没被发现,没想到玄大统领眼明心亮,根本逃不过你的法眼。”
季玄一哂,道:“董府花园地底下,我也不是寻到你的踪迹,知道你在那儿,而是在季青的脸上读到一个表情,才猜出了一点儿。”
董阡陌不解:“他有什么表情,成天戴着银面具,又天生面瘫。”
季玄嗤笑道:“四小姐所言固然不错,可你不觉得吗,季青同你在一起时,有一种留给你一个人看的专属表情。每次他露出那个表情,我便知道四小姐可能就在附近。”
“呵呵,”董阡陌干笑,“玄大统领对同袍的了解程度,让阡陌不能不佩服。”
“这么说,四小姐并不否认,你知道季青的心事?”季玄单刀直入地问。
“为什么玄大统领认为,我本来应该一口否认?”董阡陌反过来问他,“这是不是道出,你对此事很不赞同?”
季玄怔一下,不错,他就是很反对的。
见他默认,董阡陌微笑,露出俏皮的虎牙,曼声道,“那此事就是你我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了,来日只要玄大统领愿意帮几个小忙,我保证,能让季大哥放弃他不正确的想法。”
季玄偏头,研判董阡陌的神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果然是这样么?
若有所思,走在王府的一条过廊,董阡陌弄不明白的是,宇文昙的眼神锋利冷酷,跟寻常因头部受伤而致的失忆大相径庭,可是,他为什么要再三确定如今是何年何月,仿佛这对他的意义重大。
“小陌?”季青大步走过来,口中责备,“让你去床上裹着棉被等我,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
“夜寒侵体,你身子骨又弱,自己也不谨慎一点。你不记得你小时候半夜起来捉萤火虫,第二天病得起不来,还不敢让太师夫人知道,最后你”
这一刻季青就像个唠叨的老妈妈,隔着衣料,扣着董阡陌的手腕,一直拖到他的宿房。
将董阡陌推进房间,季青自己站在门外,仔细地交代,“我叫下人将水烧成滚开,有一会儿才凉,你仔细别烫伤了。我知你从来不穿旁人的衣裳,替换衣裙是我潜入董府,从你的房里取来的。洗暖和了再睡,床单被褥都是新的,你好好歇一觉,有事就大声叫我。”
“谢谢。”董阡陌有点过意不去。
尽管季青的好意是冲着真董阡陌才给的,但是向来以冰冷狠绝的形象示人,这个孤狼一样男人突然变得这么暖,一双寒星凉月般的眼眸,那里面专注得只有董阡陌玉容的倒影。
“愣着做什么?快进去暖和暖和!”
季青抬手,门扉缓缓关上,将他关在外面。董阡陌对着那门发了一下呆。
过去因为宇文昙的缘故,连带对季青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董阡陌常以恶意去揣测他,如今看来,这个男人也有可取之处。
只是殷勤的季青并不知道,他真正想暖热的女孩子,已然无法接受他的这份好意。
隔日乃壬辰年,甲辰月,戊午日,据黄历上讲宜嫁娶、开市、入宅、安床。
于是是夜,董府下帖子请来了族中亲友,帖子上只说是联络亲戚感情,没把董太师娶侧夫人的事写上去,这是夫人宋氏的主意。
昨日,宋氏同老夫人讲,前个儿菜根庵的律念师太给算的,老爷今年犯太岁,犯小人,还算出害他的人就潜伏在他身边。于妻妾上,就是只宜纳妾,不宜娶妻。侧夫人论起来是妾,可又跟夫人沾边儿,也与老爷的时运不相宜。
不知何故,老夫人特别笃信律念之言,一听就变色了,责备宋氏为什么不早言明,而是等请帖都发出去了才说话。
宋氏两分委屈地说,老爷心疼莲叶,老夫人也有心抬举莲叶,要是独独她泼冷水,让不知内情的人听去,岂不传坏了她的名声。
老夫人担忧道,难怪这两日眼皮总跳,原来是犯在这里。
宋氏劝,虽然律念是神尼,但也未必真就那么神,说什么应验什么。
越这样劝,老夫人反而越相信起来,最后拍板决定,先不庆贺太师娶侧夫人之事,等莲叶的孩子出世了,要是个男孩儿,那就是咱们董家的嫡长子了!
言下之意,莲叶暂时得不到名分,不过母凭子贵,来日她也能跟宋氏平起平坐了。
宋氏笑容灿烂,款款出了宜和园,又去忙着操办夜宴了。
这两日,风雨斋出了点事,董阡陌的闺阁门窗紧闭,都是在里面反锁上的。
五小姐董怜悦来串门子,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也不给开。
桃枝抱歉地解释说,她们小姐贪食,吃上火了,因为额头冒出一个痘,所以任何人都不见。
这件事传到汤姨娘耳中,顿时冷笑连连,风雨斋那些丫鬟太大胆了,一个小姐走失,而且是凭空失踪了,丫鬟们那样瞒着不让家里人知道,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没错,那一日在迷宫般的地道里,操纵机关放下石门,将董阡陌困在寒冷的地下的,就是汤姨娘。
董阡陌只道是她们两个人一同听到了宋氏最大的秘密,汤姨娘不放心董阡陌,担心她倒向宋氏,泄露给宋氏,才下这样的黑手。
其实汤姨娘对付董阡陌,并因此而洋洋得意的真实原由,还是因为那一口镶嵌宝石的石景鱼缸。
只要董阡陌一死,再没人能跟汤姨娘的女儿董仙佩抢鱼缸了。就算老夫人暂时扣着不给,将来董仙佩出嫁,那鱼缸还得变成她的嫁妆。
财帛动人心,于是,从来没杀过人的汤姨娘也变得心黑手辣了。
第190章 太师贤伉俪,韦某想为犬子说门亲()
今夜月辉漫漫,微风里吹着果子的甜蜜香气,还有醉人的蜂蜜酒的味道。
五月的京城入夜和暖带风,酒宴摆在董府花园中的空地上,左侧是风韵独具的红叶林,四围是嶙峋高大的假山。布置场地的人很有心思,将一百只宫灯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石之中,宫灯流光溢彩,将整片场地照得明亮一新。
之前撒出去很多请帖,客人大都买太师一个面子,来赴宴的人携家带口,热闹笑语不断。
老夫人周围坐着四五个董家旁系和汤家小辈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如百灵鸟,此起彼伏,逗得老夫人直笑。
而董府自家的小姐,有的是入宫未归,有的是去财神爷家做客未归,只有年纪最小的董怜悦坐在下首,一个人独坐的身影,怎么看都有点儿孤单。
“咦,怎么四小姐还没过来?”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注意起来。
“我也纳闷,”董怜悦努嘴一笑,“似乎有几天光景没见着四姐了,不知她这几日在忙些什么,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李嬷嬷道:“今日总归是个场合,四小姐没有不来的道理,奴婢让人再去叫。”
董怜悦笑道:“那倒也不用,方才我瞧见时家公子往风雨斋那边儿去了,估计四姐他们一会儿就到了。”
李嬷嬷吃了一惊,背着人悄悄问:“时炯少爷去后院寻四小姐了?他一个人去的?”
董怜悦露出羞涩的笑意,轻轻摇一摇头。
此刻正是宴上人多的时分,声音太闹,李嬷嬷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花园东北角的上席,董太师一袭八团喜相逢阔袖长袍,外罩五彩缂丝衫,腰束嵌玉革带,足踏重台履,面带三分含蓄儒雅的笑意,予人一尘不染的印象。
左手边的夫人宋氏穿翡翠撒花真珠旋裙,上着红绫凤凰纹通袖窄腰长袄,发髻之间珠翠闪耀,笑容满面地执杯敬酒。
反观董太师左手边的莲叶,二十岁的年纪穿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素淡清雅,一件青纱绣桃花披风连吃饭的时候也不解去,似乎存了遮掩日渐丰腴的身姿的意思。
不知晓内情的人,真看不出她是董太师纳的新人,宋氏穿的正红色端庄有气质,将其他姨娘的五颜六色都压下去了。
最叫董家一些人惊讶的是,上次把莲叶讨要回韦府,没几天又打发回董府的韦尚书也接了帖子赴宴,而且此刻就与董太师等人同桌用膳。
韦尚书一袭暗底金钱豹纹收腰长袍,年届五十却寻不见一丝将要发福的迹象,其人虎背熊腰,身形笔挺如松。不相熟的同僚,难免会将他误认做哪位将军,而不是每天与钱粮赋税打交道的文官。
最惹人注目的是他一头酒红色的及肩长发,柔顺飘逸,以金钗束之。再看他的面容,上唇蓄有“一”字形的短髭,天庭饱满,面容方阔,双眸细长而精光内敛。
虽如此,与董太师相较而言,韦尚书还不能跻身美男子之列,可他的儿女一个个都是花样肌肤雪样貌,这也是让人称奇的地方。
围桌而坐,韦尚书眯眼一笑,稍稍知道他性情的人,谓之乃“笑面虎”一头,避之为妙。
“老爷多饮一杯呀,”宋氏笑劝董太师,“难得众亲朋好友欢聚一堂,诗酒相和才妙呢,不如行个酒令吧。”
“对诗?”董太师哂笑,“咱们这桌上都是自家亲戚,诗词太拘谨,要将不会作诗的人吓跑了。”
果然,韦尚书带来的三五妾室纷纷表示,她们根本不识字,玩不来五言绝句唱和。
韦尚书笑道:“太师夫人有所不知啊,韦府不比你们董府这样的书香门第,连丫鬟都拿作诗当游戏,我家里的女子包括女儿在内,连识字的都不多。”
宋氏满面诧异,玉指点着朱唇,笑问道:“这却是何缘故?尚书大人不喜女子读书认字?”
董太师代为解答疑惑:“这不是由尚书个人喜恶决定,他掌一部之事,管天下钱粮,书房里随便一张纸片儿都是沉甸甸的,因此半年前圣上下旨,韦府要将那些有可能泄露国库机密的识字之人统统驱赶出府。”
宋氏听得新奇,掩口笑道:“哎呀,幸好咱们老爷只是普通阁臣,办点杂事小事儿的,否则咱们家的女儿岂不是不能念书了,那可怎么办呢?萱莹手不释卷,哪天离了书都要吃不下饭了。”
韦尚书上唇微微一翘,眯眼道:“太师夫人教得女儿格外出众,这是整个京城无人不晓的,韦某惭愧得很,一个宝贝女儿,早就让她娘宠坏了。此外还有一个不肖子,自幼不喜读书,偏好舞刀弄棒。前日里,圣上言不日将有调兵遣将之处,要封我那逆